正文 第二章 邂逅松江

山里,剛剛出現的杜蘭德和尼克、菊若茫然四顧,打量自己身處的環境。

山坡上,杜蘭德和尼古趴在樹林里,觀察外面的動靜。

尼克:“杜蘭德,這里就是南京嗎?”

杜蘭德:“我怎麼知道?”

尼克:“你是中國人。”

杜蘭德:“你隨便空降在美國的某個山頭上,就一定知道那是哪兒嗎?何況這是117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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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傳來菊若的一聲尖叫,杜蘭德立刻跳起來往那里跑。

尼克對著山下被炸成一片瓦礫還在冒煙的房舍拍下一段錄像,這才起身追過去。

杜蘭德:“怎麼了,菊若小姐?”

菊若驚魂未定地指指眼前的山坳,杜蘭德驚呆了,山坳里密密林林的全是尸體,從他們的衣著和死亡前的動作來看,是因為戰爭躲避到山里的居民,卻被追兵全部槍殺。

慘不忍睹的場面,老人、孩子、抱著嬰兒的婦女、尸體疊壓在一起,足有幾千人,怵目驚心。

杜蘭德結結巴巴地:“我……小時候聽說過大屠殺的事,可是沒有想過會這樣凶殘,太沒有人性了,他們都是手無寸鐵的平民。”

菊若無言地看著堆積如山的尸體,不語。

尼克追過來,見到眼前的情景,露出吃驚的表情,許久才開始盡責地拍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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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江城邊,一幢廢墟中,三人已換上中國人服飾。

尼克四下打量,懊惱地:“這里到底是哪兒,我們見不到一個活人。”

牆下有一具明顯被凌辱過的女人尸體,旁邊還有一個摔死的嬰兒,杜蘭德把一個中彈身亡的男人拖過來,然後使勁地推著一堵土牆,牆倒塌,把一家三口埋在下面。

菊若站在一邊:“我們應該找個人打聽一下我們所處的位置。”

杜蘭德看她,嘲諷地:“人已經被你們殺光了。”

菊若低下頭:“對不起,杜蘭德,眼前的一切讓我也感到震驚。由于我們國內從無這方面的資料,我對這段曆史所知極其匱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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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專來摩托車聲,兩人連忙伏在斷牆下,並示意後面的尼克躲藏。

兩輛三輪摩托車駛來,車上架著機關槍,後面跟著四輛滿載日本士兵的卡車。

杜蘭德緊張地伸手摸槍,手被菊若按住,杜蘭德扭頭,菊若看著他輕輕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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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墟內,杜蘭德和尼克、菊若對面而立。

尼克:“杜蘭德,我知道這些死亡者和你同一民族,看到他們被殘酷的殺戳,感情上讓你很難接受。但是你要記住,一切已成曆史,他們無論是活著的或是剛剛死去的,對我們來說只是曆史記錄中的一段文字。理智一點,我們要做的,只是真實攝錄這一切,然後離開這座人間地獄,向老板交差,領一筆豐厚的薪水。”

杜蘭德無言。

菊若柔聲說:“杜蘭德,尼克說的對,一切已成曆史,我們應該理智地面對。我們只是一個時空旅行者、一個曆史觀光客,我們不能干涉曆史。

殺死一個本不該此時死掉的人,救下一個本該此時死掉的人,他以及他影響到的人乃至後世的人,生命軌跡都將發生重大變化,未來會突然消失一些人,莫名其妙地出現另一些人,從而影響許多事,天知道會引起什麼嚴重的後果,你應該懂得什麼叫‘蝴蝶效應’。”

杜蘭德歎氣:“我明白,我們……只是一個時空旅行者,一個曆史觀光客,我不能干預曆史。”

大地漸漸進入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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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松江城內,一幢法國教會,這是松江城少數幾座尚數完好的房子。

法國神父讓.克洛德為這三位會說法語的客人端來食物,並告訴他們,自己的食物也不多了,因此無法用更豐盛的食物招待他們。

菊若:“神父,我們因為逃避戰亂來到這兒,現在尚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也不知道這里的情形,您能為我們介紹一下嗎?”

讓.克洛德:“這里嗎?它原來叫松江城,有近十萬人口,現在只是一座廢墟。10天前,也就是11月5日那天,日軍第六師團在杭州灣金山衛登陸後便北上打下了這座城。他們的師團長下令屠城後,現在這里見不到幾個活人了,只有我們孤零零地生活地這兒。”

菊若目光一閃:“日軍第六師團長?是谷壽夫將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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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杜蘭德心思煩亂,日間所見,對他形成巨大的沖擊,腦海中總是泛現山坳里、城里到處被射擊、虐待致死、和輪暴而死者的淒慘形象。他煩躁地起身出屋,站在教堂的塔樓上吸煙。

塔樓下有人影閃動,杜蘭德追去。

杜蘭德舉槍:“什麼人?”

院角下,一個女人姿態曼妙地走出來,神色平靜,掠著頭發:“是我,杜蘭德。”

杜蘭德收槍,疑惑地看她:“菊若小姐?你深夜出來做什麼?”

菊若有些羞澀:“啊……,房間里沒有洗手間,這個時候我又無法向神父詢問,所以……”

杜蘭德恍然,也有些不好意思。

兩人登上塔樓,月光下。

菊若小姐非常漂亮,杜蘭德有些著迷:“菊若小姐,同法國女人不同,你有一種獨特的、專屬于東方女人的韻味,非常美。”

菊若(心神不屬地):“謝謝你的贊美,杜蘭德。”

杜蘭德:“菊若小姐,你在看什麼?”

菊若:“那個方向,應該是上海吧?”

杜蘭德:“這個……,我完全不知道。怎麼了?”


菊若:“這里的情形遠比我們想象的更糟糕,50天,我們活下去都成問題,到處兵荒馬亂的。而且我們出現的地方根本不是南京,我想……安全起見,我們是不是去上海?只要真實攝錄下這個時代,就足以證實我們來過了,不一定非要去南京。”

杜蘭德也向她看的方向眺望:“上海嗎?那里還沒被日軍占領?”

菊若搖頭:“今天是公元1937年11月15日,那麼上海應該在3天前已經被占領了,從8月13日開始,日軍和中國軍隊打了整整三個月,戰況慘烈。不過,上海畢竟是遠東第一、世界第三的大都市,我想……我們在那兒生存一定容易的多。”

杜蘭德想了想:“我們明天征詢一下尼克的意見再說吧,畢竟,你的主要職責是考察我們穿梭時空的整個試驗的安全性,我是負責你們的人身安全,而尼克才是負責記錄曆史的人。”

菊若:“好的,你還不休息嗎,杜蘭德。”

杜蘭德:“我心情不太好,想一個人靜一靜。”

菊若:“那麼,晚安,杜蘭德。”

杜蘭德:“晚安,菊若小姐。”

菊若用一雙美麗的眸子看著他,忽然湊上來,在他頰上輕輕一吻,嫣然一笑,轉身離去。

杜蘭德撫著臉頰,有些發呆。

杜蘭德轉身欲走,忽地停下,腦海中響起菊若小姐的聲音:

“由于我們國內宣傳方向的原因,我對這段曆史所知極其匱乏。”

“日軍第六師團長,是谷壽夫將軍嗎?”

“今天是公元1937年11月15日,那麼上海應該在3天前已經被占領了,從8月13日開始,日軍和中國軍隊打了整整三個月”

杜蘭德喃喃自語:“是因為羞愧于祖先犯下的罪才撒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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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蘭德要進屋休息,發現對面地下室一線燈光,立刻警覺地靠近。

地下室內,一個體形瘦削的男人背影,他正用毛巾擦拭臉上的黑灰(女人聲音):“我探聽到了一些消息,鬼子20萬大軍兵分六路逼向南京,我們不能往那兒逃了。”

屋子里有一個滿臉皺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一個容貌姣好的少婦,她懷里的小男孩已經睡著了,手垂下來。還有一個老頭子,他是孟大爺。面容呆滯地蹲在那兒,旁邊地上蜷縮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她叫小文,似睡非睡的樣子。

少婦抬頭,滿面愁容地對那個背對門口的男人說:“胡小姐,那可怎麼辦呢?這里的神父已經拒絕繼續向我們提供食物,我們已經餓了一天了,再這麼下去,我們會活活餓死。”

臉上的黑灰逐漸拭去,露出白晰的臉蛋,那是一張年輕俊俏的女人的臉。

胡小姐:“他們正在集結兵力,這是我們的好機會,今晚城里的鬼子兵都調走了,我們往蘇州去吧,也許能找到一條活路。”

少婦看胡小姐背後,眼神驚訝而恐懼,胡小姐先是一怔,然後突然醒悟地回頭,杜蘭德按著槍站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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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蘭德舉起雙手,表示自己並無惡意:“不要害怕,我不是壞人,我也是一個……倒黴的逃難者,我聽你方才的意思……蘇州比較安全,是麼?”

少婦和老人依舊以恐懼而呆滯的眼神看他,地上半睡半醒的女孩小文也爬起來,畏怯地躲進爺爺的懷抱。

胡小姐看著杜蘭德,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杜蘭德聳聳肩,咳嗽一聲,很無辜地問:“我的普通話……說的不標准,是嗎?”

胡小姐驚喜地撲上來,聲音發顫:“阿杜,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杜蘭德驚訝地後退:“小姐,你……認錯人了吧?我在這個世上……沒有熟人。”

胡小姐摘下頭上的帽子,一頭秀發披散而下,頓增幾分嫵媚氣息:“我是胡蝶,阿杜,記起我了嗎?”

杜蘭德莫名其妙地看她。

胡小姐眼神一黯,神情憂傷:“阿杜,你不記得我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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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里這些人本來是一家醫院的患者,胡小姐是醫院的護士。日軍破城時,他們一齊逃命,由于胡小姐曾經照顧過生病的克洛德神父,所以被他收留。

杜蘭德聽逃難者講述他們的故事,日軍的殘暴讓他心驚肉跳,他只想離這支獸軍越遠越好,直到捱過這難熬的50天。

杜蘭德:“這麼說,蘇州比較安全?我還有兩個同伴,不過……我們不認得路,也許我們可以和你們一起同行。”

胡小姐一直在看他,杜蘭德非常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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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蘭德告辭出來,胡蝶跟在後面:“阿杜……”

杜蘭德無奈地轉身:“你剛剛和我說了那麼多……,可是……我真的不認識你,胡小姐。”

胡蝶慢慢走近,仰起臉看他,說:“我知道你不認識我,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認識我,你告訴過我,再相見時,你會不認得我,但我……認識你,永遠記得。”

杜蘭德一拍額頭,滿臉無奈:“真的對不起,我得回去休息了,明天一早還要趕路。”

胡蝶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壓下滿腹的話,向愛人道晚安:“嗯,明天見。”

杜蘭德轉身,胡蝶突然說:“我現在……是一名護士。”

杜蘭德轉身:“恭喜。”

胡蝶笑,眼中含淚:“你……不知道我為什麼做護士,你真的……不認識我了。”

杜蘭德一臉困惑。

胡蝶仰著臉看他,一天的月色在她眸中映出一道銀色的弧線:“阿杜,我等你回來,已經等了整整六年,我會耐心地繼續等下去!”

杜蘭德:“等什麼?”

胡蝶:“等你重新愛上我!”

胡蝶轉身離開,踩出一路嫵媚。

杜蘭德一臉困惑:“她把我當成失散多年的男友了還是精神不正常?不過……她的眼睛真的很銷魂,也許我該將錯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