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黑太陽

日軍的鐵騎在滿是尸體的陣地上挺進,太陽旗迎風飄揚。

南京保衛戰到了最緊急的關頭。

各路日軍在飛機大炮的掩護下不斷挺進,中國軍隊被迫放棄一部分防禦陣地,收縮後退。

***********************************

牛首山,中國軍隊組織敢死隊奪回陣地,殘破的戰旗升起,敢死隊員宣誓,戰旗又降到一半,提前為‘烈士’們送行。

一百名敢死隊員沖上去了……

陣地奪回,敢死隊幸存者只有滿身浴血的四個人。

雨花台,日軍第六師團在谷壽夫指揮下瘋狂進攻,中國軍隊各級軍官親率所部與日軍肉搏,反複爭奪陣地。一日之內,或戰死沙場、或彈盡援絕自盡身亡的旅團營級軍官數十人。

某部,全團僅余團長身旁一個特務連的護兵,日軍如螞蟻般蜂擁而來,團長下令士兵將所有手榴彈打開蓋子堆在戰壕前,手執導火索悲壯等待。日軍沖到前沿,數百枚手榴彈齊聲爆炸,血雨紛飛。

中華門,日軍三進三出,橫尸累累,中國守軍始終不退。日軍被迫調動數百架飛機、近百門大炮對中華門狂轟濫炸,中華門失守。

***********************************

暮色沉沉,紫金山上炮火轟鳴。驟然,整座山如同置身火海,不知哪里的彈藥庫被擊中。

戰區司令長官作戰室,司令長官司悵然望著遠方,喃喃自語:“自古有言,紫金焚則金陵滅。難道……這是天意?”

作戰室內參謀們不停地走來走去,電報上嘀嘀不絕,炮聲隆隆,話務員聲嘶力竭地喊著,不停報告各處失守的消息。

長官頓足:“這麼快,為什麼這麼快?”

他伸出顫抖的手指,下令:“棄城,撤退!”

***********************************

江邊一般汽艇,大批扈從拱衛著一身戎裝、肩披斗蓬的長官登艇倉惶而去。

艇上,他滿面淒涼,以手掩面,耳畔響起18天前他就職時對記者鏗鏘有力的演講聲:

“本人奉命保衛南京,至少有兩件事有把握。第一,即本人所屬部隊誓與南京共存亡,不惜犧牲于南京保衛戰中;第二,此種犧牲定將使敵人付出莫大之代價……”

***********************************

主將先走,群龍無首。

由于先前執行的背水一戰決不後退的戰略,所有船只都已被事先調走,江面上一只船都沒有。

數萬人跳入江中,江水為之堵塞。

江邊擠滿了從前線退下來的傷員、散兵和難民,到處是哀叫和怒罵。

***********************************

南京徹夜槍聲不停,各奔生路,無路可走的官兵只得棄槍,換上便裝藏到百姓家中,特別是剛剛設立的國際安全區。

深夜,有人急促拍門,剛剛從醫院回來的胡蝶打開大門,三個穿著便裝的年輕男人站在門口,其中一個還扶著傷腿。

胡蝶恍然。

住在一起的孟大爺一家、安太太一家也象驚弓之鳥似的走出來,目光呆滯地看著門口三個絕望的年輕人。


***********************************

杜蘭德從後邊慢慢走出來,阻止胡蝶把他們引入:“沒有用的,你們不能藏在這兒,日本人不會遵守國際安全區的規定。”

胡蝶回頭,譴責的語氣:“阿杜!”

燈光從杜蘭德背後射來,看不見他的臉色,他繼續說:“日軍一定會搜查,地窖藏不住人,你們藏在這里,會連累所有人死掉。”

胡蝶有些憤怒:“阿杜,他們是浴血保衛的軍人!”

胡蝶求援的目光掃向安太太和孟大爺,對死亡的畏懼使他們的私心占了上風,他們默默低下了頭。

一個化妝士兵:“我們走!”

杜蘭德:“等一等。”

他走過去,遞過手里的一個包裹:“這里是一些吃的,平民的衣服還有藥品。想辦法去外國人聚居地區、教會、寺廟,不要去醫院。”

化妝士兵看了他一眼,接過包裹和兩個兄弟一齊離開。

***********************************

胡蝶生氣地往里走,杜蘭德拉她的手,胡蝶甩開。

胡蝶進入自己的房間,悶坐。

片刻之後,杜蘭德跟入:“收拾東西,帶上藥品和食物,我們也走。”

胡蝶站起:“去哪兒?”

杜蘭德:“美國教會。”

胡蝶:“這兒是國際安全區。”

杜蘭德凝視她,伸手想撫摸她的臉,胡蝶躲開。

杜蘭德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安全區相對安全些,但是有你和安太太、還有小文三個女孩子,就不那麼安全了。獸兵,只有獸欲,不懂文明。”

***********************************

江里,數萬人跳下去逃命,雪崩似的隨著江水漂流。

空中日軍飛機不斷掃射,岸上日軍也架起機關槍瘋狂掃射,直至槍管發紅,江水一片血紅。

被俘的中國士兵和青壯年被數槍上萬人的押解到碼頭、廣場,用機槍掃射,死尸拋入江中或填滿整個防空洞。

日軍在活人身上澆上汽油然後點燃,看著火人四處逃竄,大笑著開槍射擊。

持著日本刀的軍官猙獰狂笑,腳下一串血淋淋的人頭……

滿街都是尸體,還有許多赤裸的女人尸體,她們都是受辱後被殺的,不甘受辱懸梁自盡、跳井自盡的婦女無數。

日軍的卡車停在中國官方的重要建築前,逼迫中國人做苦力,搬運各種貴重物品和圖書文獻,全部運往日本。

出新街口,經太平路,夫子廟,轉中山路,沿途房舍,百不存一,被燒得焦黑的男人尸體、先奸後殺開膛破腹的女人尸體、頭顱被劈成兩半的稚年兒童……

南京在黑太陽的照耀下,已成為人間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