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王媽媽愁而複喜 成員外喜而複愁

引首《雉朝飛》李太白作

麥隴青青三月時,白雉朝飛挾兩雌。錦衣繡翼何離褷,牧犢采薪感之悲。春天和,白日暖,啄食飲泉勇氣滿,爭雄斗死繡頸斷。雉子班奏急弦管,傾心美酒盡玉碗。枯楊枯楊爾生稊,我獨七十而孤棲。彈弦寫恨意不盡,瞑目歸黃泥。

【評】:

成珪未必無此歎。

卻說成家夫婦,因燒香轉來,怪了勸娶側室的言語,進房鬧了三個更次,成珪受些家法也不可料。次早,總也不敢做聲,梳洗一完,便換件道袍,去解庫中看做交易,穩道平安無事。及至日上三竿,時將已午,那都氏方才床上翻身,打點起來。眾丫環搬湯運水,應接不暇,還只聽得吱吱喳喳呼大喝小。成珪聞得妻子離床,急忙來到房里問候。都氏只不做聲。成珪無可奉承,只得踏出了房門,喚個丫環朗聲問道:“紅蕖,院君起來,曾送茶未?”紅蕖道:“送茶多時了。”成珪道:“快去整備點心與院君吃,滋味好些。”紅蕖道:“理會得。”

成珪走了出房,早已午飯時分,眾人見家主不來,誰好先吃?也是成珪體惜人情處,見眾人不吃,也不候了院君,自己就先吃了飯。還不見院君出房,沒要緊,又踏到房里問問。只見都氏已在那邊洗面,一個丫環名喚綠萼,自小原在都氏身旁服事的。此時綠萼正替都氏熏焙衣服。熏籠上邊也不照管,一竟靠在窗欞上,看那簷邊兩個貓兒打雄。成珪不意中進房,手里捏柄小小春扇,見那綠萼看得入韻,竟不管火上衣服,成珪卻把手中扇子掉過頭,把綠萼背上打了一下。綠萼正看得有趣,卻也動心,猛可的吃這一下,回頭一看,見是員外,滿面通紅,微微笑了一笑。成珪也不解意,只說道:“衣服不管,管些甚麼?”綠萼不做聲。又笑了一笑。不提防被都氏瞧見,只道兩下有些什麼鼠竊狗偷,沒有十分實跡,不好發作,心上早存了一個疙瘩。

不期紅蕖做了點心,一樣置了兩碗,送進房來,都氏取了一碗。紅蕖道:“員外也用一碗。”成珪才吃得飯,如何又吃得?勉強吃了一個,便對紅蕖、綠萼道:“我不吃,你二人拿去吃了。”兩人見員外所賜,便分而食之。不知都氏又添了一個疙瘩,好生煩惱,便把手中的碗向地一擲,早已百花粉碎。成珪吃一嚇,惟恐惹火燒身,只向房外一走。都氏自忖道:“我想周智的言語,我也還認做無心之談。誰想我那老殺才,早覷上了紅蕖、綠萼,眼見得昨日言語,是老賊通同造意,有心而發的。這也總不怕他,由你怪似鬼,吃了老娘洗腳水,不若趁這杓水,斷他病根,豈不全美!”

隨即梳妝已了,走至中堂,掇把交椅坐定,叫道:“成茂那里?喚員外來。”成茂應聲請到。成珪道:“院君呼喚,不識有何見諭?”都氏道:“昨日蒙你挈帶燒香,被你一正一副教訓得夠了,我也盡知你的主意,只不要錯走了路頭!雖是偏房,也要門戶相對。你若有我一分話說,你可街坊上尋個的當媒婆,我自有處。”成珪聽得這一席話,竟把個文章做到天外去了。穩道是昨日薦書早應驗也,今日叫尋媒婆,必有好意。便對成茂道:“既蒙院君吩咐,你可曉得有好媒婆,尋一個來,不可誤事。”成茂道:“有便有個識熟的,頗也能事,小人就去喚來。”成珪暗喜道:“這場喜事從天降下!”不覺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自也不知其所以然的樂。

話分兩頭。成茂出得門來,早已到了媒婆門首。那媒婆少不得定是姓王,不見戲文內,但是王婆,便有三分手段,況且這王婆,更又不同,總不出三姑之右,頗列在六婆之前,眼睛都會發抖,鼻子也會打諢。那時聽得扣門之聲,即便出來。怎生打扮?《臨江仙》為證:

腳踏西湖船二只,髻籠一個烏升。真青衫子兩開衿,時興三不像,六幅水藍裙。修面篦頭原祖業,攜云握雨專門。賺錢全仗嘴皮能,村郎賽潘岳,丑女勝昭君。

王婆見著成茂,便笑道:“我道是誰,原來便是成叔叔。甚風兒吹得你到?稀奇,稀奇。”成茂唱了喏道:“王媽媽,一向不見你,越後生了。”王婆道:“叔叔不要說起媳婦不好,終朝淘盡我氣,氣得老了若干,不然,還後生哩!請坐下,待我燒茶你吃。”成茂道:“媽媽,燒茶不如暖酒快。”王婆道:“遭瘟的,今朝來見老娘,也不說些正經言語,莫不又要尋個貨兒?”成茂道:“這到不比前十年的興了。只為我家院君要娶位二娘子,特著區區尋個酸蟲。我在院君跟前把你一力舉薦,還不知我的好處哩。”王婆道:“小花嘴,又來吊謊!你家院君有名閻羅王的妹子、鄧天君的女兒。若要他替丈夫娶妾,除非娘肚子里翻個筋斗,今世夢也夢不著哩!”成茂道:“說也不信,正為昨日天竺進香,不知如何被周員外一勸,竟勸轉了。”王婆道:“有這等事!我道周員外向來是個會說話的。叔叔,既是這樣,過午同去。”成茂道:“不勞了,就此去罷。”

成茂先行,王婆隨後,一徑來到。王婆見成珪,道:“員外,恭喜,恭喜!若早作成王婆,說位二娘子,如今公子也不知添幾位了!定要曆練老成,才尋這個門路。”成珪道:“正是這等說,如今全要仗你。院君等候已久,快請進去。”王婆見都氏,道:“院君呼喚老身,敢是要尋位二娘子,一發湊巧得緊,絕妙一門在此。”都氏道:“媽媽吃了茶飯,慢與說知。”王婆道:“院君不須說得,尋著老身包你停妥,進門便有兒子養,依頭順腦,揀也沒處揀這一位好娘子,正是對付?”都氏道:“這話從何說起?誰著你尋什麼二娘子來?”王婆道:“大叔這等講,員外也這等講。”

都氏道:“不可聽他!我聞得你手段好,會做買賣,有些貨兒要你發脫。”王婆道:“院君解庫中有的是金銀珠翠,正是老身本行,忒會發賣。”都氏道:“不是這些,卻是些有腳貨。”王婆道:“有腳的一發會賣,不拘金獅子、玉貓兒、西洋紅、祖母綠、花心俏、簪掩鬢倒插都賣得。”都氏道:“不是那些有腳貨,是我的紅蕖、綠萼。”王婆道:“紅旗、綠藥,不會賣!不會賣!”都氏道:“是你本行,怎倒推阻?”王婆道:“我兒子又不充兵,丈夫不會行醫,要這紅旗、綠藥做什麼?”

都氏笑道:“不是。我有兩個丫環,名喚紅蕖、綠萼。”王婆道:“原來便是尊婢美名。請問院君,府上廚前灶後,那里不要兩個人用?若是嫁他,何不留在家下,慢慢配個對兒,卻不用做副手?”都氏道:“媽媽有所不知:兩個丫頭年紀大了,漸漸有些聞香臭氣,我家老子又有些賊頭狗腦,日後做出事來,叫我那里淘得許多閑氣!”王婆道:“既如此,客貨主人賣,請出一看。”都氏喚兩個丫環出來。但見遍身俱備素食果品名色,《西江月》為證:

臉似荔枝生就,眼如圓眼妝成。腳如山藥帶毛根,手像建州綠筍。頭若有須芋艿,耳如帶殼風菱。口如吐蚨藎如唇,鼻涕還如海粉。

王婆見了,叫聲苦,往外便走。都氏扯住道:“為何去了?”王婆道:“叫我看尊婢,如何喚個魑魅出來?嚇死我也!”都氏道:“這就喚名紅蕖,這就喚名綠萼。”王婆道:“原來就是二位,失敬了,得罪了。這二位姐姐請尊便,老身才敢安坐。”兩個丫環走了進去。

王婆暗想道:“世上有這等事,這樣一對鬼樣丫頭,難道六十來歲的家主肯看上他?莫說是成員外,老身看了,也有三日吃不飯下,不虧早晨吃得生姜出來,險些吐個不止。活晦氣!我道娶位二娘子,也嫌他幾圓錢使用,便是賣丫環,也可打些後手,誰想撞著這對罕貨!尋得有人受納,也自好了,那想還好趁他錢鈔?沒奈何,過水田兒不瘦,替他出脫出脫也好。”乃問道:“院君,尊婢已瞧見了,只要請價,好歹待老身去問主顧看。”都氏道:“媽媽是曉得的,舊規一歲一兩罷。”

王婆道:“院君,近來世事不同,這價久不作了。比如人家做小,也有三、五分人物,手里來得,肚里識得、算得,便只十三、四歲,這樣的尋著一個財主,也要索他一、二百聘金。我們做媒的,也有幾分道路。比如一般做妾,人不出眾,貌不超群,男家原說只要度種,生得兒子便罷,女家只要出脫,有得飯吃也休。這便是四十多歲,也索不得十來兩銀子。若是丫環們,總也不過如此。若院君照歲啟錢,我王婆今年六十五歲了,倒還值了個半把元寶哩!院君只說個實價,省得老身盤門旋戶,落得走破鞋幫。”

都氏道:“我也只圖松快,不論錢了,但憑你罷。”王婆道:“這極使得。院君,君子不羞當面。若論錢財,原是小事,王婆自用,總多些,不比別家,只恐他人不肯出錢,那時王婆卻不像了體面。依老身說,兩個丫頭,若到得兩個肉豬價錢,勸你賣了,省得淘氣。你家員外原不是好主兒,適才見了老身,也要說些風話的呢。”都氏道:“正謂如此,只今但憑,只要速些便好。”

王婆見依他說話,心下止不住快樂。辭了出門,剛又遇著成珪。成珪道:“媽媽所事若何?”王婆道:“竟替員外說了兩個,明日就兌銀子,後日便要過門。”連連說,連連走去了。原來王婆這兩句囫圇話,一半不好回複得成珪的親,一半是取笑的話頭。成珪不解其意,正是拾得封皮,當了信讀,卻又喜道:“我那院君好沒來由,向日不發意念,便是我出門,也要稽查,拿個泥美人看著,也要見怪,今朝一發慈悲,便與我娶上兩個!好院君,似此深恩,恐難補報!”這日快樂是不必說。

不覺一連過了三、五日,王婆尚未來回複,都氏又說:“怎麼不來了?好生懸望。”成珪又道:“怎麼不來了?好生掛念。”正說間,只見王婆帶了一干人,一道煙的來了。成珪道:“媽媽請進。”都氏道:“媽媽請坐。所事怎麼了?”王婆道:“多蒙院君美意,老身去尋主兒,只落得家家不要,戶戶不納。”都氏道:“天下無棄物,為何人倒沒人要的?”王婆道:“院君是曉得的,王婆從來不會說謊。那人家問道:女子面龐如何?老身少不得把個素果攤兒,老實擺將出來,那人家連老身都不要了。”

都氏道:“為何連你都不要了?”王婆道:“不要我做媒,自然不要我了。幸喜另有一家,聽見素果攤兒,倒便欣然歡喜道:‘是丑便丑些,省得丈夫走來漁獵。’故此便把銀子照數兌出。錠件有數,分毫不差。請院君收了,寫張文契,今日便要過門。”都氏道:“媽媽才說一個也沒人要,為何如今兩個都有人要了?”王婆道:“院君不要長價,我就把個緣故講與你聽,當今之世,天道斜行,人人怕了老婆,個個欺了丈夫,娶了伶俐丫頭,不為大事,倘被丈夫干礙,那時關系不小。故此宅上二位反是千家貨物,內眷們偏是喜的。”

成珪連日春夢,只道替他說合兩個愛寵。誰知王婆走來說出這班奇話!正是啞子吃黃連,苦在自肚里,敢怒不敢言,哭又哭不來,笑又笑不出,還不十分知道細底。只見都氏道:“員外,今日事也做成,我且說與你知。前日船中你說要尋個妾,我想家下用費日倍一日,況兼年成荒歉,趁錢有限,養不許多人活,便是紅蕖、綠萼,少不得要與他個出身頭地。料你愛寵也不在他二人,我今已將二人央媒賣得銀子在此。你可即忙寫紙文契,快快遞與王媽媽去。過十來年,少不得慢慢尋個好些的侍妾與你。”

成珪冷笑道:“呵呵,原來如此!罷!罷!我平生不作皺眉事,世上應無切齒人。總只這樣一世順你了。好笑,好笑!”取紙筆來,提起便寫了一紙,遞與王婆,一徑離了家門,不知那里納悶去了。這里交付過門,自不必說。都氏一心要脫手快,倒被王婆賺了個把銀子,比賣齊整丫頭到不相同。有詩為證:

丑婢廚中尚不容,還思納寵繼支宗;

王婆袖手收全利,賺殺區區疲軟翁。

成珪逼口氣,一徑出門半個來月,家里杳無音信,都氏著人四下尋訪,正是搜遠不搜近。只往各處門戶人家、科子家里,四處尋覓,那里有個消息?都氏料得定不尋死弄活,卻也不甚著急,倒把襟懷放開了,口也不提。

誰知做家主的人,從來沒人歡喜。自從成珪出門,家下倒覺公安婆樂。這也尤可。不想又遂了兩家眷屬的意念。你道是誰?一個卻是成珪的女兒一姐、女婿冷祝。這冷祝祖業原是賣袋口的,傳至冷祝,只吃一味呆老實,人上倒多買他的貨,故此江干、湖墅,把這“冷祝布袋”叫出了名。杭人至今傳說,卻訛作“冷粥布袋”,說凡女婿,便是粥袋。這也不必辨他。但只說成家自己的女兒,既與冷家結親,自然日常都該來往,彼此孝敬管顧,也是分內之事。如何到反忌著成珪?

看官們有所不知:“原來都氏自小至老,從未破身生產,這女兒原是繼養的,做人雖不五伶六俐,且會七嘴八舌,一味只曉得奉承阿諛母親,卻不會調停家里,常是攪口攪面,送暖偷寒,都氏歡喜他處,正在這段工夫。成珪男子漢,如何看得這樣觀音鬼、笑面虎過?自然不喜他的。一姐聞得父親出去,正打在他拳窩里面,忙教丈夫冷祝辦了幾品葷素食物,便來探望母親。冷祝隨了妻子,也來親熱岳母。

再說那一家,卻是成珪的內侄,都氏親弟都麗所生。那都麗向年父死之後,便撇了祖業,卻去攻書。不想功名遲鈍,老大無成,做了個郎不郎,秀不秀,把父遺家業消費大半。未及中年,早已辭世,單單遺下這個兒子,喚名都飆。只因早年沒有父親教訓,交結了半尷不尬的一班損友。每日好嫖好賭,又兼好搖好吃,把公祖家業耗得越發精一無二。成珪每每將些銀兩資助,再也扶持不起,總則上手就去嫖賭,由你千萬也不夠用,所以怪不得成珪不喜他上門。

獨有姑娘都氏,不知怎的,這般內侄每常走到,便是心窩里的氣,手掌里的珠,愛得他寶貝一般。只為丈夫不喜他,每常暗暗贈與財物,任他百樣浪費,一些也不為怪。”

都飆正在家中,聞得姑爹因氣出門,便覺渾身燥癢,骨節輕狂,止不住的笑舞道:“這番老頭子出去,是我時運來也!”便尋幾分銀子,買些精致細巧時新吃食,尋個小厮挑了,搖搖擺擺來望姑娘。看他怎麼模樣?《臨江仙》為證:

輕躁骨頭無四兩,文才頗沒三分;長衫大袖淺鞋跟,賭行真老酒,妓館假斯文。插號不漸都白木,瞞人假冒青衿;他年書史悟儒身,給還依舊態,斷送老童生。

都飆一見姑娘,納頭便拜,道:“侄兒一向館中讀書,不得常來探望,日日懸念,好生記憶!不知姑爹近來淘你氣否?侄兒特帶些須之物,聊充孝敬。”都氏道:“我的兒,你在館中,姑娘日日望你,再不見你來!我又沒什管顧你,反教把許多食物孝順我,難得!難得!可怪我那老殺才,有了這樣一個孝順兒子,不會做爺,今朝又要娶妾,明日又要納寵,好不磨得你姑娘頭發也生了丫枝哩!前日怪我賣了丫頭,憋氣出門,頗無下落。冷家姐姐怕我獨自,也來在此。”

都飆便拜見了冷姐夫與冷一姐,各人笑吟吟的,只尋成珪的破綻,將來當鵝酒送,竟把那都氏弄得風太監相似。吃的吃,用的用,竟像幫閑的篾片相爭搭唾,比賽趨承,整日不出門的熱鬧,不能細述。女兒若送龍肝,侄兒便送鳳髓;今朝女婿來做東道,明日弟婦又回筵席;明日女兒用了傀儡,後日侄兒就叫戲文,竟自朝朝寒食,夜夜元宵。兩邊只要院君快活,希圖得些私愛。只恨都院君不曾生得卵袋,若曾生得,爭也爭不到口來呵!不呵,便舔也肯舔幾口!你道為何這些兒女,既非親身,越會這般孝順?孝順極是好事,為何說話的反把將來比賤?

看官們有所不知,假如人家子侄順承祖業,或者開辟封疆,或者體心貼意,便好叫做孝順。至于冷祝夫妻、都飆母子,一味不過利其所有,趨炎慕勢,奴顏婢膝,昏夜乞憐,與那街坊上的花子何異?設使成家既無兒女,又沒錢財,你道都家、冷家肯來這般孝順否?俗話道得好:“吃客用客。”又道:“把他的頭來研醬,落得吃了他的,騙了他的。就將他的錢財買物送去與他,人情卻是我得;這般孝順,誰不會做?也是都院君自己愛了些虛奉承,不免受了鬼撮腳,歡喜了小便益,不必說大折本。總之,心性不明,識見短淺,認事不真,不無差誤。直教他人兒女,費盡自己錢財,自己夫妻,受了他人閑氣。下面便見。

【總評】:

冷處點綴,無不酷肖。

天下婦人,多愛義女,表侄,只是喜其假奉承爾。冷姐、都飆一段,大堪為婦人破迷,而天下之為冷姐、都飆者,當亦愧而改矣。孰謂此書僅為妒砭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