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思療妒鸧鶊置膳 欲除奸印信關防

引首《登棲霞山夢氏園》李太白

碧草已滿地,柳與梅爭春。謝公自有東山妓,金屏笑坐如花人。今日非昨日,明日還複來。白發對綠酒,強歌心已摧。君不見梁王池上月,昔照梁王樽酒中;梁王已去明月在,黃鸝愁醉啼春風。分明感激眼前事,莫惜醉臥桃園中。

【評】:

昔之梁王,已入青蓮之詠;今之成珪,其誰吊那?黃鸝有不盡之愁,成氏多有餘之情。

卻說成員外,因忍了妻子一口閑氣出門,都氏沒處尋訪,終日與義女、侄兒說說笑笑,倒也不把丈夫放在心里。誰知成珪自那日出來,也不到門戶人家,也不到庵觀寺院,卻在周智家住下。那時成家也有人來探問,卻是成珪已經吩咐,只說不在,故此鐵桶風聲,水屑不漏。朝日與周智下棋飲酒,閑話白相,或者自己看些小說傳奇,到也安樂,也竟不想回家。

一日,正是初秋天氣,與周智多著了幾局圍棋,有些不耐煩,獨自個踏出後花園中,見那敗荷衰柳,不覺淒然;又見頭頂上“颼颼”的一聲,剛打一片梧桐葉來,那時一發傷感,未免長歎一聲。又踏到那邊,看見幾盆黃菊,將已開發,成珪愁中作喜,借此為題,吟出一首絕句道:

萬草皆零落,此花才吐芳;

可憐不結子,空自曆風霜。

成珪吟畢,又聽得天際“呀呀”之聲,抬頭一看,卻是一行歸雁,不覺掉淚道:“我成珪真好苦也!你看禽鳥尚且知歸,我男兒漢,到弄得有家難奔,有國難逃!自與老乞婆憋氣出門,不覺一月有余。雖然離了火坑,終非長策。周君達待我雖厚,涼亭雖好,不是久戀之家;老乞婆縱然不好,那一家老小能不垂念?我想欲待回去,倘他性格到底不改,教我今番怎麼過得日子?且待周君達來商議再處。”

周智正備了些酒食,來與成珪賞桂。成珪道:“愚兄出門一月有奇,不免思歸,正待請你作別。”周智道:“兄來一月,知己中無甚相款,今欲回歸,諒非責弟之慢。但舉世無不爭之家,若因小憤而遽去之,固非理也,故弟于彼時原不當留兄;所以留之者,為少避尊嫂烈烈之雄威耳。今兄出門一月,諒嫂嫂之性,亦應消減幾分。兄若回歸,料來安妥;弟亦不敢作婦女態以留兄,兄亦毋以弟為逐客以罪弟。”成珪道:“說那里話!全仗賢弟斡全,豈止一端受惠?但我那老不賢,如得老弟所言,舊性消些才妙;倘是愈加,如何度日?正要謀之于弟,不識有以教我否?”周智想道:“我思戰、守、降三策,並出下謀,獨有□□一法,未經行驗。倘試之有靈,實為王道之濟,且用力少而成功多,不亦可乎?”成珪道:“快快見教,是何等的妙藥?可要幾百換哩?”

周智道:“弟于《大荒經》中,曾見一句道:東海有鳥,名為□□,食之可以療妒。後來梁武帝因郗後之妒,命漁人遍搜而廣捕之,以食郗後,數餐之後,後性頓減大半。兄今欲歸,盍行此法,聊小試之,倘有應驗,即當舉之于世,以救天下之懼內者,豈不大有陰騭哉?”成珪道:“既有這等妙方,賢弟為何久秘自私?早說也好!”即辭了何氏院君,邀同周智一徑歸來。眾主管、家僮俱來迎接,道:“員外一向卻在那里,一些也沒下落?”周智道:“員外自往武當進香,故此去這一程。”眾人驚喜相半,不在話下。

都氏見了丈夫,自知沒理,把個笑臉迎著道:“員外耍那里去,老夫老妻說也不說一聲,怪不得旁人道你不好。”成珪道:“我往武當進香求子,與你計議,料必不許,與你說些什麼?”都氏道:“武當進香,有何指實?”成珪答應不來,周智忙向袖里胡亂摸出條字紙兒道:“員外素手清香,並不帶香貨,單只適才遞這簽票兒與我看,說若要生子,除是娶妾。故此,又恐老嫂見怪,區區不摸出來。除此並無別物。”都氏道:“神聖那里管得許多閑事!求簽總不靈的。快叫院子,安排酒饌與老員外洗塵,老周若不棄嫌,用一杯去。”周智道:“小可頗不敢辭,即當相擾。”三人盡醉而散。冷祝夫妻與都飆見成珪已回,安身不牢,各騙院君許多貨物,一齊散了。

成珪在家,心下只有郁郁不樂,每常想起□□方子,又不知何處好買。一日,偶然在解庫中,見那主管們內中好頑耍的,與一個專捉鳥兒的張小貓斗黃頭、調畫眉,賭錢賭氣,也非一日的人了。成珪見著阿貓,便自打心上來,問道:“小貓,我見你弄鳥行中不止一日,你盡識得百鳥名字否?”張小貓道:“員外,一發小覷了阿貓!莫說百鳥名字,便是性格都也曉得哩!”成珪道:“你且略道幾件如何?”張小貓不慌不忙,把那百鳥性格一一讀道:

禽賦

竊觀鳥性,靈蠢各殊,慈烏有反哺之恩,巨喙有警夜之智。啄木畫印而求飧,鴆鳥步罡而自肆。鶯善斗,鵬善搏。鸚鵡能言,摩背則啞;鴝鵒解語,剔舌則鳴。鵲巢背太步,故處危樹而不傾;燕窠伏戊巳,雖寄高梁而不落。清歌效法于文鸞,妙舞肖形于素鶴。鴛班鷺序,鳩拙鷗閑。梟鴟不孝,即鳥(饣鳥)友悌。杜宇啼必北向,鷓鴣飛必南翔。鶴書符,溪鳥敕水,鳶翔風,商舞雨,霜鳥蜚霜,鶴翥露,所技既殊;鸛交影,青鳥交晴,鵲感音,益鳥相胝,鶴交聲,鴛交頸,所交各異。□□有療妒之施,乾鵠有知來之術。鷹揚鼓勇于武夫,鶴淚助幽于道侶。雁過南樓,佳人心裂,鵲喧北牖,愁士眉舒。雞寒上距,鴨寒上喙。變將生,子母呼應;雛既生,母子呼應。霄鳲司夜,行鳲司畫。雄翼掩左,雌翼掩右。物食長啄,谷食短味。傅則利嘴,鳴則引吭。毛協四時,色合五方,羽物變化,轉于時命。是則尋常之管窺,未盡羽族之萬一,而其性靈所鍾,聊擬議其大略云。

成珪道:“貓兄果然有些意思,虧你記得許多。老夫不問別的,專問你適才讀的□□,不知何等物件?”張小貓道:“這有何難,另日捉幾個送與員外,便知端的。”成珪道:“若得如此,重重謝你。千萬早得幾日方妙。”阿貓應了出門,眾人也不知員外要他何用。

次日侵早,張小貓手中提了三五個來尋成員外。成珪道:“我道怎麼鳥兒,原來就是黃鶯兒!”張小貓道:“員外,這鳥兒名色頗多,不止呼為黃鶯,又名黃鸝,又名春鳥。唐玄宗曾呼為金衣公子,梁武帝曾封為金陵郡公。在《山海經》則曰:‘□□療得一味好妒。’”成珪忙把小貓的口掩住道:“不必說了。只問你,這幾只要多少錢?”小貓道“既是員外用得,任憑賞賜。”成珪到也不好輕他,吩咐主管稱一兩銀子遞與阿貓。千歡萬喜,領謝而去。

此時成珪拿了鳥兒來到廚下,叮囑成茂的妻子,烹煮得香香辣辣。等待午膳時分,成珪親自拿了,送與都氏道:“連日見院君茶飯頓減,敢是身體不快?拙夫買得一品爽口時物,特與院君下飯。你且請用一箸。”都氏道:“與你做了四十多年夫婦,曾不見一些體心,今日為何這等發意?不要辜你美情,待我吃些看。”都氏吃道:“這肉到也可口,是甚麼物件?”成珪道:“只為院君無肴,特到湖上買的油葫蘆兒。院君若是中意,拙夫明日再去買來。”都氏道:“這些野味,我也常常吃過,不似這品,倒也可人。”成珪見他吃得歡喜,心中十分爽快。

不料歡喜成仇,算人處反算了自己。也是成珪命里駁雜,該受老婆折磨,巧巧那晚都氏剛受了些風寒,肚子攪腸刮胃的,痛得一佛不出世,二佛不升天,到了三更,只是不止。都氏再不怨著自己感冒,只道有人暗算著我,不是咒詛,定是下毒,正叫做肚痛怨灶君,吃跌怨泥神。猛然想著道:“哦,是了,我道老殺才向來不肯體心貼意,昨日劈空買些甚麼鳥兒我吃,其中決有緣故!”就在床上傾天倒地的喊將起來。成珪不知就里,驚得魂不附體,忙問道:“院君,耐煩些便好,為何這等焦躁?”都氏抬起頭不做聲,竟把丈夫的臂膊拽到口中,盡力咬上一口,只是不放。成珪摸頭不著,只叫得苦。

都氏咬得力乏,放了口道:“老殺才,你好狠也!要戀閑花野草,何消把毒藥害我?這回遂你意了,好快樂哩!”成珪道:“院君,這話從何說起?你自肚痛,或者因受了風寒,或者發了痧子,連忙請醫生,待他切脈用藥,自然痊可。怎說是我將毒藥害你?”都氏道:“還要嘴硬!你千朝百日,並未體心若此,我道昨日為何劈空假慈悲,將甚麼鳥兒我吃,自又不吃,今日巧巧肚痛,不是毒藥是甚麼?”成珪發起懼來,莫得對答,自說道:“□□鳥終不然吃了會肚痛的?”不期早被都氏聽得,道:“緣來昨日說是油葫蘆,今日又是甚麼‘猖根’了!”成珪慌了,只得求道:“院君不必造次的苦苦怨著我,你只遍訪吃□□若能害人肚痛,拙夫情願受責。”

言未絕,外廂傳報醫生來了,成珪忙去迎入房中。看了兩手脈息,醫生道:“別無他恙,只吃一味風寒中于脾胃二經,更兼生冷搏激,以是腹中絞痛;不愈則變為直中陰經的寒厥症。候小子把溫胃散寒之劑投入,自當痊愈。不妨,不妨。”都氏道:“先生差矣!老身並無受寒,只因我那毒心的老賊,把甚麼□□鳥兒賺我吃了,故此藥出這般病來。”醫生道:“院君不可錯怪了老員外。據脈看來,尊恙受寒無疑,況那□□鳥,即黃鶯也,《本草》上說:‘性平,味甘,無毒,能補五髒之偏,又能療妒。’這不過是員外要院君不妒之意,那疼痛實與院君無干。”

都氏聽得這話,愈加發怒,只因醫生坐在面前,不好發揮。醫生撮了一劑藥,連夜吃下,果然應驗,未五鼓疼痛已住。不覺呼呼的睡到次日巳牌時分,覺來身體康健,便趁個不曾梳洗,走到外廂,把成珪一把髭須揪到廳上跪著,問道:“老殺才,你道那□□不是害人之物,教我遍訪,如今先生說雖不害人,專能療妒,終不然我是妒婦麼?我今也不賴,拼做妒婦,與你弄個出場,只要一不做,二不休!且跪著,待我慢慢敲斷這幾莖老牛骨。”

成珪道:“拙夫實不曉得甚麼可以療妒,不過一味孝敬,誰知醫生亂出這句話來,院君便輕信了!可憐老夫受刑不起,萬望院君慈悲這一次,今後決不敢再買□□,也決再不敢提個‘妒’字兒起了!以後若犯,任憑院君打死罷!”都氏道:“老花嘴,你道這番醫得我不妒,任憑你去尋花問柳,好快活哩!我今也查不得許多去向,限不得許多時刻,只把一個甚麼法兒,早上給了,晚間要繳,若你依得,總也萬事全休;若說半個‘不’字,今日休指望活了狗命!”成珪連連叩頭道:“院君有甚麼條例,甚麼方法,是件都依,只求院君饒打。”都氏道:“既是肯依,明日聽候發落。起去!”

成珪應聲謝恩,立起身,向外便走,急了些,一個昏花,直從板壁邊擦去,不料一個小小釘頭,把裙子鉤住。成珪只道又是妻子拽住,回身不迭,連忙低頭跪下道:“院君,一應條律,拙夫已許下俱依,為何又拽轉來?還有甚麼分付?”說完,不見答應,抬頭一看,方知院君已是進去,回頭見板壁上鉤著半條裙幅,方知被釘取笑,于是立起身,口中呸幾呸,唾幾個唾沫,走出外去。

都氏要尋個法兒奈何夫主,一時思索不出,暗自想道:“我待只不容他出門,又恐旁人議論;若是著個小使蹤跡,又恐監守不嚴,反能賣法;若竟將他下身小衣,早晨盡行縫住,認著針線手跡,又教他這一日怎生大小便得?”東思西算,只是不妥。忽然間悟出一個主意道:“妙得緊!妙得緊!成茂哪里?快與我喚個刻圖書印的先生來!”

成茂領命,也不知叫他何用,一口氣徑奔到鼓樓前,接著那專刻印兒的徐鐵筆到家,報知都氏。都氏請進相見畢,問道:“老身聞得先生大名,特請見教。不審先生專刻那一家的圖章?”徐鐵筆道:“小子祖傳鐫刻,所習不止一家。莫論周、秦、漢晉、唐、宋、齊、梁,四夷八蠻文字,處處曉得,但不知院君要刻何等字號?”都氏道:“據先生所說,曆朝印譜,老身一字也用他不著,惟獨老身這篇印譜,想是先生倒也未經看過。如今總不必擬古,只隨時刻些甚麼花、草、魚、蟲之類罷了。”徐鐵筆道:“院君的印譜,小子雖是不曾看過,若說施于何所,小子定須有個刻法,如不說明,恐失款識,難為識者比。請院君從實見諭,以便計議。”都氏道:“不過暗記而已,不拘式樣,只不要有字。”徐鐵筆只得提起刀,颼颼的刻成一方印,與都氏一瞧,十分稱意。怎見得?

長短無過一寸,方圓只可三分。不鐫玉篆與金文,賽過降魔法印。上刻並頭兩朵,荷花出水亭亭。不施圖畫並關津,與那假請客用的沒認。

都氏將錢送與徐鐵筆去了。次日清早,便對成珪道:“今朝好日,我老娘要開印了。言過是件俱依,這回略梗我令,先請一百竹片!”成珪道:“院君又來取笑!好好的又驚嚇我!”都氏道:“誰來取笑?昨日說得俱依,今日卻又忘了?”成珪道:“不敢有忘,但憑施設。”都氏左手捏匣印色,右手提個印兒道:“我也不打你,我也不罵你,只從今日為始,每日起床,請你令尊出來,頭上給一顆印,到晚要原封繳還。日間任你各處閑走,只要印兒無損。如有些兒擦落,以吏胥洗補重大文書論,杖一百,律徒三年;全失者,以鋪兵失去緊急公文,及旗牌官失去所赍虎符論,隨所失之輕重治罪,輕則邊遠充軍,重則轅門梟示;若曾于所在地方有司,呈明致失之由,罪亦減等。若不遵明旨,擅自私刻者,以假刻符璽論,罪誅不赦!”成珪道:“院君出得題目,便是難做,倘褲襠里擦去些,難道也打一百?”都氏道:“這也憑你遮護,虧那考武生封臂的,怎麼過了日子?”

成珪不敢回對,只得把那塵柄少少取出。都氏道:“怕什麼羞哩!”把只嫩松的手兒,竟向褲里和根拽將出來。成珪又笑又怕,不覺老騷性發,那話兒已自勃然大舉。都氏也不管三七廿一,竟向龜頭上打一顆印子。成珪惟恐擦壞,只得另尋個絹帕兒包裹上截,方敢行動。

都氏以此法既行,以為得計,竟也不像舊時提防,任他游走。這日晚上歸來繳印,燈光之下,免不得法令之初,將印兒一比,不知怎地小了一半。都氏放下臉道:“老殺才,恁般欺我,開封發市,便雕了假印來!”成珪道:“院君嚴命,誰敢玩法?屈死我也!”都氏道:“我只不管。原說過的,擦壞計責一百,假刻死罪不赦。言猶在耳,決不寬宥,死罪可恕,活罪難饒,今日讓個初犯,減等也該二百竹片。”

成珪再三苦苦哀求,只得受了一百下,次早仍複關領收繳,已是半個來月,俱無異說。不想那日晚間,又該繳印,不覺印子又大了若干,都氏又變了臉道:“老殺才,又討死也!前番私刻,小了一暈,已吃下一百竹片,想是打得少了,今日又去私雕,你看又大了一暈,該得何罪?”成珪實是不曾雕刻,前番已是屈打一頓,十分痛苦,今番又說要打,你道豈不驚駭?那件家伙,早縮做蜒蝤蟲一般。成珪對著自己塵柄歎息道:“只為你身上,不知累我受下多少苦也!”言未已,只見龜頭印兒已如舊了。都氏正要打,成珪道:“院君不要造次,只求複試一番,再打未遲。”都氏仔細又是一看,果然一毫不差,這晚活活饒了一頓毒打。

看官們,你道印兒大小原有分寸,成珪既不私刻,為何能大能小,賺出許多唇舌?原來那日成珪初領印兒,與院君奪手奪腳,未免說些趣話,騷興一動,老做老也會舉了起來,硬時印去,到晚軟時來繳,怪不得小了一暈,這頓打也免不過的,後來這日印時卻是軟的,到晚也因此高興,硬了頭皮去繳,豈不又大了一暈,若不是仍舊驚軟,這場打可又不是難逃也!

不知這法兒,畢竟行得通否,且聽下回分解。

【總評】:

印龜一段,令人口笑而不能合。或謂教主又添妒婦一法門矣。余曰:不然,是正為限時刻者行方便耳。

【附錄】:

予舍親張大娘子,居西湖之濱,有才有貌,無匹無儔,合巹三載而愁病劇,既登鬼錄,因作是詩。己卯花朝。

山水鍾靈秀,西湖繼若那。

俊龐西子侶,薄命小青家。

有德重堪挹,無媒轉足嗟。

鴟嫋啄嫩蕊,牛馬齧萌芽。

腸逐啼猿斷,魂隨望帝賒。

十年愁緒結,一旦彩云斜。

白骨淪荒草,紅顏覆淺沙。

風流今已盡,湖景又何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