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回憶

這就是查維斯所期盼的,而現在他終於可以親手抱著自己的兒子了。“嗯。”他說道,同時低頭看著這個他要去守護、教育,並讓他學會如何面對這世界的新生命;此時的每一秒似乎都能讓他感動不已。他把新生兒交到妻子手中。

佩琪的臉上全是汗水;這都是長達五小時的分娩所造成的,但就如同所有生完小孩的母親一樣,佩琪也早把生產的痛苦志得一乾二淨。現在她有了自己的小孩,一個粉紅色、沒有頭發而且很吵的嬰兒。此時約翰。康諾。查維斯貼近佩琪的左胸,享用了他的第一頓餐點,然後出護士將他移往嬰兒房。丁親吻了妻子,並陪伴她回到病房;待佩琪入睡之後,丁再度親吻了她,然後走出病房,開車回赫里福,來到虹彩六號的住處。

“什麼事?”約翰打開門說道。

查維斯遞了根鑲有藍色環帶的雪茄給他:“約翰。康諾。查維斯,重七磅十一盎斯,佩琪很好,恭喜你了,外公。”丁說道,臉上掛著幸福的微笑。

生命中總有些時候也能讓強悍的男人眼含淚光,而此時便是如此。這兩個人互相擁抱了一分鍾,然後約翰從浴袍的口袋中掏出手帕,拭去眼角的淚水問道:“他像誰?”

“溫斯頓。邱吉爾。”多明戈笑著回答:“天呀,約翰,這點我還沒時間去確認,不過約翰。康諾。查維斯倒是個令人疑惑的名字,對吧?這小混蛋有許多東西該學,我想我可能在他五歲時就得教他空手道和射擊?”丁微笑道。

“我想你教他高爾夫和棒球可能比較好,不過他是你的孩子。多明戈,進來吧。”

“如何?”珊蒂見到他時問道,於是查維斯便在克拉克點燃古巴雪茄時,再度把這個消息複述了一遍。雖然珊蒂並不贊成約翰在那里吞云吐霧,不過這個時候就算了吧。克拉克太太給了多明戈一個擁抱:“那小家伙叫約翰。康諾?”

“你知道了?”約翰。特倫斯。克拉克問道。

珊蒂點了點頭:“佩琪上星期就跟我說了。”

“這應該是個秘密的。”新科老爸抗議道。

“我是她的母親,丁!”珊蒂說道,“要吃早餐嗎?”

兩位男人都看了看表,現在是早上剛過四點,可以了;兩人都點了頭。

“約翰,我現在的心情實在非常複雜。”查維斯說道,這讓他岳父注意到他會隨著談話內容轉變語氣。就在前一天,當他在詰問那些愛爾蘭共和軍的人時,口氣就像是洛杉磯混幫派的小子,語調里混合了西班牙腔和街頭混混的調調。但是在這沈思的時刻,他說起話來卻又像是一位有著碩士學位的男人,一點怪腔調都沒有——“我當爸爸了,我有了個兒子。”

接著是一陣輕緩、滿足,甚至有點發呆的傻笑:“哇!”

“這就像是一場偉大的冒險,多明戈。”約翰同意道。這時珊蒂已把培根端了過來,而他則倒了杯咖啡。

“呃?”

“打造一個完整的人是場偉大的冒險之旅,小伙子,如果不能做好這件事,可是一大遺憾呢。”

“嗯,你們做得很好呀。”

“謝了,多明戈。”珊蒂站在火爐邊說,“那段時期我們可是過得很辛苦。”

“她比找更辛苦。”約翰說道,“我經常不在家,搞些外勤的工作;該死的,我還錯過了三次聖誕節,我無法原諒自己。”他解釋道,“像那樣的特別節日我應該在家的。”

“那時你在做什麼?”

“兩次在俄羅斯,一次在伊朗——每一次都是要帶人出來;其中有兩次成功,但一次搞砸了,結果他沒能成功脫逃。俄羅斯人對賣國賊一向是毫不留情的,因此四個月後他就被槍斃了,可憐的家伙,那真是個難過的聖誕節。”克拉克說道,想起那段回憶——那個國安會干員就在離他不到五十公尺的地方抓到那家伙;那家伙的臉充滿了絕望和晦暗,但他卻只能轉過頭去,從原本為兩人安排的逃脫管道離去。雖然他知道這是無可奈何的,但就是無法釋懷。

“那已是陳年往事了,約翰。”查維斯說道,但他能了解克拉克臉上的表情。雖然克拉克和查維斯的組合至今尚未失敗過,不過偶爾還是會有些危險的狀況出現。“你知道這里面最好笑的是什麼嗎?”

“是什麼?”約翰問道,懷疑對方是否有過跟他相同的感受。

“我知道有一天我終將死去,而小家伙則會活得比我久;如果他沒有,那就是我的錯,而我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因為小查維斯是我的責任。等他長大以後,我也會變老,然後他到了我這年紀;天啊,到時候我就六十歲了,我還沒計畫到那麼老呢!”

克拉克笑道:“是啊,我也是。不過,小子,放輕松點,像我現在就已經是一位,”—

—他幾乎要說“他媽的”,不過珊蒂並不喜歡他說這個字——“外公了,但我以前也從沒想過這件事。”

“約翰,事情沒那麼糟。”珊蒂在一旁說道,她正打了個蛋,“至少我們可以含飴弄孫啊。”

克拉克與自家的兄弟姊妹們就從來不曾讓父母親享受過這樣的樂趣。他母親早早就死於癌症,而他父親則於一九六0年代末期在印第安那波利斯救出陷於火場的小孩時死於心髒病。約翰不禁懷疑他的雙親是否知道兒子已經長大成人,然後變老當上了外公?在這樣的時刻,總是少不了與死亡相關的話題,但他認為這就是生命的傳承。約翰。康諾。查維斯將來又會變成什麼樣的人?有錢人、窮人、乞丐、小偷、醫生、律師、印第安酋長?話說回來,這主要是多明戈和佩琪的工作,他得信任他們的能力。他了解他女兒,也了解多明戈,打從他第一次在科羅拉多的山里見到這小子,就知道這孩子有種特殊的能力。多明戈。查維斯就像他年輕時一樣是個有勇氣和榮譽感的男人;克拉克告訴自己,他會成為一位好父親,就像他已證明自己是位好丈夫一樣。約翰再次告訴自己,這就是生命偉大的傳承;他喝了口咖啡,抽了口雪茄,如果這是通往死亡的里程碑,那就隨它吧。

要搭飛機前往紐約可比想像中要困難多了,雖然他們早已訂好機位,但波卜夫最後還是得屈就於聯合航空舊型七三七的經濟艙,而他不喜歡狹窄的座位,還好這趟飛行很短。到達拉瓜地亞機場之後,他招手叫了部計程車,並隨手檢查了外套口袋,找到了那份陪伴他飛越大西洋的證件。他走入夜晚的空氣中,並偷偷把這些證件全部丟入垃圾桶。他有些疲倦;在這趟越洋飛行中,他並沒有睡太多,而他的身體——美國人是怎麼說的?被掏空了?

三十分鍾後,波卜夫距離他的公寓只剩下幾條街的距離,而此時清潔隊的人正在清理聯合航空航站附近的垃圾筒。對大部份的波多黎各裔清潔人員來說,這份工作已成為例行公事,而且又耗體力,但多數人在工作時都會帶著隨身聽,讓工作不致於太無聊。

離計程車招呼站有五十碼遠的一個垃圾筒並沒有被好好地安置在應該放的地點,清潔人員一舉起垃圾袋,便有個金囑突出的邊劃破了袋子,讓里面的部份東西掉到了人行道上。這名工作人員一陣咒罵;這下可好,他得彎下腰用皮手套去撿起散落的垃圾。撿到一半時,他發現了一個紅色封套的東西,看來像是英國的護照;人們應該不會把這種東西丟掉吧?他一打開,就看見兩張信用卡,上面有著和護照一樣的名字——塞洛夫。他把整個封套放進口袋;這得交到失物招領的地方去,不過這並不是他第一次在垃圾筒里找到有價值的東西,他還曾經找到一把子彈已經上膛的九公釐手槍呢。

這時波卜夫已在自己的公寓里;他累得連皮箱都沒打開,只是脫了衣服躺在床上。為了放松心情,他打開電視,正好看到一則有關赫里福槍擊案的報導。這電視——真是他媽的狗屎,他想道。那時甚至有部電視轉播車靠近他,想要采訪他;他就站在離事發現場二十尺遠的地方,記者還在那里作了簡單的報導。他想,現在該是把一切都忘掉的時候了。不過他已沒有力氣關掉電視,就這樣讓電視開著伴他進入夢鄉,而腦海中則不斷地重複事情的經過,讓他整夜都不好安眠。

垃圾處理人員下班之後,就把護照、信用卡和其他一些有價值的東西送到了垃圾處理公司位於史坦頓島的辦公室——實際上那只是一個貨櫃。處理人員把它丟到一張辦公桌上之後就走了出去,順手打了卡,然後准備返回位於皇後區的家享用晚餐。

湯姆。蘇利文一向都工作到很晚,而他現在則是在聯邦調查局干員經常聚會的酒吧里—

—這里離下曼哈頓傑可市。傑維茨聯邦大樓只有一街之遙——和他的伙伴法蘭克。查森一起坐在雅座里喝著啤酒。

“你那邊有沒有什麼發現?”蘇利文問道。他今天一整天都待在法院里,等著為一件詐欺案作證,不過因為程序上的延遲,他始終沒能坐上證人席。

“我今天和兩名女孩談過,這兩人都說她們認識科克。麥克林,不過沒有人和他約會過。”查森回答道,“看來又是條死胡同;我是說。他看來十分合作不是嗎?”

“有任何其他人和失蹤女孩有接觸嗎?”

查森搖了搖頭:“沒有,她們倆都說他曾和失蹤的一名女孩談過話,也和另一名一起出去過,就如他告訴我們的那樣。這沒什麼特別的,只是一般單身酒吧常有的約會罷了。他說的話並沒有什麼矛盾的地方,而她們也說他會找女孩聊天,但隨後就離開了。”

“他們都聊些什麼?”

“很平常的——名字、地址、工作、家人之類的,和我們問的問題差不多。”

“你今天問的那兩個女孩,”蘇利文想了一會兒後問道,“她們是從哪里來的?”

“一位是紐約客,另一位則是來自於河對岸的紐澤西。”

“而班尼斯特和派特洛是從城外來的。”蘇利文指出。

“是啊,這我知道,然後呢?”

“如果你是連續殺人犯,殺那些沒有親朋好友在身邊的人是不是比較容易呢?”

“這也算是挑選過程的一部份?湯姆,這只能算是猜測吧。”

“也許,但這是我們所能掌握約有限線索。”紐約警局方面也無法提供任何有用的資訊,“我同意,麥克林是很合作,不過如果真的是他殺害了那些住在這附近的女孩,那他這樣的態度反而就更令人起疑了。”

“要我再去跟他談談嗎?”

蘇利文點頭道:“是的。”雖然這不過是個例行公事,因為科克。麥克林對這兩位干員來說一點也不像是連續殺人犯,不過這才是最佳的犯罪掩飾。他們兩人都曾在維吉尼亞關地哥的聯邦調查局學院受過訓,所以很清楚這種狀況;另外,他們也知道繁瑣的例行調查所能偵破的案件反而比推理小說中神探偵破的還要多。真正的警察工作是很無趣、瑣碎的,不過通常能夠堅持到底的人才是贏家。

赫里福的這個清晨有點詭異。第二小隊一方面因為前一天失去伙伴而感到萎靡不振,但另一方面又因為他們老板當了爸爸而為他感到無與倫比的驕傲。在前往晨間練習場的路上,昨晚一夜沒睡的第二小隊隊長體力有點不堪負荷;他和每一位成員握了握手,而隊員則回以簡短的恭喜和了解的笑容,因為這些隊員即使比他年輕,但有許多人都早已是好幾個孩子的爸爸了。在跑完步後,艾迪,普萊斯建議查維斯回家好好睡個覺,反正以他目前的狀況也沒辦法做什麼事。查維斯照辦了,他一覺睡過了中午,然後在頭痛中醒來。

***

迪米區。波卜夫也一樣,這讓他有點懊惱,因為他前一天晚上幾乎沒喝酒——也許是身體在抗議他在西倫敦過了這麼刺激又漫長的一天吧。他在被有線電視新聞網的節目吵醒後,就踱步到浴室沖個澡,吞了顆阿斯匹靈,再走到餐廳弄杯咖啡。兩個小時後,他著好裝,打開了皮箱,把衣服掛起來——上面的皺摺應該在一兩天內就會平順——接著該是搭計程車到城中的時候了。

史坦頓島上失物招領虛的負責人其實是位秘書,對她來說,這項工作是額外的負擔,她並不怎麼喜歡。丟在她桌上的東西通常都有些味道,有的甚至令人作嘔。今天也不例外,她常猜想為什麼老是有人會把有的沒的東西放進垃圾筒?這只深紅色的護照也是,相片上的人叫作喬瑟夫。A。塞洛夫,大約五十歲,外表就像是麥當勞的漢堡。她拿起電話本,找到曼哈頓英國領事館的電話,然後打到那兒把狀況告訴接線生,最後是由一位護照科的官員接聽她的電話——她並不知道護照科是英國秘情局官員的掩護工作。在簡短的談話之後,便有一家快遞公司的卡車開往曼哈頓,把一個信封交給了領事館人員。

彼得。威廉斯應該算是個間諜吧。他是個年輕人,第一次在本國以外出外勤任務——這是個既安全又舒適的工作,他待在友邦的大都市里,手下有幾個干員都在聯合國里工作,從他們身上,有時可以取得一些低階的外交情報。

這份沾有異味的護照有些不尋常。他常幫那些在紐約遺失護照的人補發護照,對威廉來說,這道程序十分簡單,就是把文件上的證明序號傳真回倫敦,如果證明文件的擁有人無誤,就打電話到他們家里取得一些家人的資料,以便證實身份。

不過這次不同,威廉在傳了資料後不到三十分鍾,就接到從白廳那邊打來的電話。

“彼得?”

“是的,是伯特嗎?”

“這份護照,這個喬瑟夫。塞洛夫——有點奇怪。”

“怎麼了?”

“上面的地址是個墳場,而電話號碼也是指向同一個地方。不過那邊的人從沒聽過這個喬瑟夫。”

“噢?假造的護照?”威廉把護照拿到眼前仔細瞧了瞧;如果這是假造的,那還真是做得蠻精致的。有什麼有趣的事發生了嗎?

“不,電腦上的確是有護照號碼和名字,不過這個塞洛夫並不住在他該住的地方;我想申請文件上可能有鬼,記錄上顯示他是個公民;需要我們繼續追查下去嗎?”

威廉考慮了一會兒;他以前曾看過假造的文件,也曾在秘情局訓練學院學到如何幫自己弄一份假的證明文件,這沒什麼好大鷘小怪的。不過,也許他正好碰上了一位身份未曝光的間諜?“好的,伯特,你能幫忙嗎?”

“明天再打電話給你。”這位外交部官員答應道。

掛掉電話後,彼得。威廉就打開電腦,寄了封電子郵件到倫敦;對於這位第一次被派出國的年輕資淺情報官來說,這不過又是一天的例行公事罷了。紐約和倫敦很像,昂貴、冷淡,又充滿文化,但不同的是,這里的人欠缺他家鄉那種良好的教養。

他想,這“塞洛夫”是個俄羅斯名字,不過這名字到處可見,在倫敦就有不少,在紐約則似乎更多——這里有不少計程車司機都是才剛從祖國出來的俄羅斯人,既不懂英文,更不知如何尋找紐約市的地標。遺失的英國護照,一個俄羅斯名字,還蠻有趣的。

三千四百哩外,這個“塞洛夫”的名字被輸入秘情局的電腦系統,不過結果並沒有什麼特別有用的資料。來自紐約的電子郵件一到,電腦就立即接收了這個名字——它也可能拚成瑟洛夫或是瑟羅夫——並傳給了一位辦公室里的官員;這位官員知道艾歐謝夫就是俄文版的喬瑟夫,而護照也有年紀的資料,於是他把訊息傳給了那位正在查閱塞洛夫。艾歐謝夫。安德烈葉維奇的人。

沒一會兒工夫,這份電子郵件就傳到比爾。陶尼跟前的電腦。陶尼心想,電腦還真是他媽的好用,他印出了這份訊息。紐約,這還挺有趣的;於是他撥了通電話到領事館,跟彼得。威廉連絡上。

“你有關於這個叫塞洛夫的人的資料嗎?”他在跟對方確認了自己的身份之後,問了這個問題。

“嗯,是的,這里面有兩張信用卡,一張萬事達卡和一張威士卡,都是白金卡。”後面這句話其實沒什麼必要,只不過是凸顯出它們的高消費額度罷了。

“很好,我要你把照片和信用卡卡號傳給我。”陶尼給了他保密線路的號碼。

“是的,長官,我立刻辦。”威廉熱切地回答道,心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個比爾。陶尼又是什麼官?不管他是誰,他一定工作到很晚,因為英國和紐約差了五個小時,而彼得。威廉現在已經在想晚餐要吃什麼了。

“約翰?”

“是的,比爾?”克拉克疲累地回答道;他從辦公桌上抬起頭來,同時在想今天是否能看到他的孫子。

“我們的朋友塞洛夫出現了。”這位秘情局的人接著說,這讓克拉克立即有了回應,眯起了眼睛。

“噢?在哪里?”

“紐約。有份護照在拉瓜地亞機場被拾獲,另外還有兩張信用卡。”他繼續報告,“護照和信用卡的名字是喬瑟夫。A。塞洛夫。”

“查查那張卡,看——”

“我已經打電話到你們在倫敦大使館里的法律顧問,要他們查查這個帳戶的使用情形,一個鍾頭內就會知道消息。約翰,案情可能即將有所突破。”陶尼滿懷希望地說道。

“誰在美國那邊處理?”

“葛斯。渥納,恐怖主義部門的助理局長,見過他嗎?”

克拉克搖頭說:“不,但我知道這個名字。”

“我認識葛斯,他人不錯。”

聯邦調查局和各種行業都保持著良好的關系,連威士卡和萬事達卡的發行公司也不例外。一位聯邦調查局干員從胡佛大樓的辦公室撥電話給這兩家公司,並把卡號給了他們的安全主管。這兩位主管都是前聯邦調查局干員——聯邦調查局有不少退休官員擔任此種職務,因此建立了綿密複雜的人際網路——他們向公司查詢有關帳戶的使用狀況,包括名字、地址、信用卡使用記錄以及最近的扣款記錄。此時螢幕上就顯現出英國航空從倫敦希斯洛機場到芝加哥歐海爾機場的這一頁記錄。

一位年輕干員走進葛斯。渥納的辦公室。“怎麼了?”葛斯說道。

“他昨晚搭了班飛機從倫敦到芝加哥,然後再從芝加哥飛回紐約;至於這最後一趟,他是排隊才拿到候補機票的,所以必須等入了帳才會有記錄。”干員把扣款記錄和航班資料交給了渥納。

“他媽的。”這位前人質救援小組的頭頭說道,“強尼,看來我們命中目標了。”

“是的,長官。”這位年輕干員回答道;他才剛從奧克拉荷馬市被調過來,“不過我們還是不知道這一次他是如何到歐洲去的。每件事都有記錄,像是從都柏林到倫敦的航班,不過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從這里到愛爾蘭的。”特別干員詹姆士。華盛頓告訴他的老板。

“也許他有運通卡,打電話去查。”渥納要求這位年輕干員。

“是的。”華盛頓答應道。

“這件事我該打電話問誰呢?”渥納問道。

“就在這里,長官。”華盛頓指著首頁的電話號碼。

“噢,好,這個人我見過;謝了,詹姆士。”渥納撥了通國際電話,“請找陶尼先生。”他告訴總機,“我是葛斯。渥納,這里是華盛頓的聯邦調查局總部。”

“哈羅,葛斯,你的動作還挺快的。”陶尼說道,他正打算回家。

“這是電腦時代的奇跡。比爾,我這里可能有了塞洛夫的下落,他昨天從希斯洛飛到了芝加哥,而這班飛機的起飛時間大約在赫里福事件發生後的三個小時。我找到了租車記錄、旅館帳單以及他從芝加哥到紐約的航班記錄。”

“地址呢?”

“這就沒那麼順利了,我們只找到一個在下曼哈頓的郵政信箱。”這位助理局長告訴他的同僚,“比爾,這件案子有多熱?”

“葛斯,這可是炙手可熱的大案子;西恩。葛拉帝給了我們名字,然後再經過另外一名罪犯的確認。這個塞洛夫在這次事件之前送了一大筆錢和十磅的古柯鹼給愛爾蘭共和軍,我們正跟瑞士方面合作,要追查這筆錢的下落。現在看來那家伙的窩是在美國,這太有趣了。”

“那好,我們會盡力追查這家伙的行蹤。”渥納心想;對於這樁案件,他已經有了足夠的證據去管這件事了——美國的法律對恐怖主義的制裁一向遍及全世界,並且對他們有著嚴厲的懲罰,毒品尤其是重罪。

“你會幫忙吧?”陶尼問道。

“比爾,請你放一百個心。”渥納肯定地答道,“我會親自交辦這件事,追捕塞洛夫。”

“太好了,謝謝你,葛斯。”

葛斯查了電腦預備代號:這個案件很重要,而且是機密案件,檔案的代碼應該是……

不,不要這個,他要機器再挑一個。好了,監督官,這個字眼是他在高中時期就一直印象深刻的。

“渥納先生?”他的秘書打電話進來,“亨利克森先生在三線。”

“嗨,比爾。”渥納拿起話筒說道。

***

“可愛的小家伙,對不對?”查維斯問道。

約翰。康諾。查維斯此時正躺在他的塑膠育嬰床里安詳地睡著;查維斯身上的名牌讓育嬰室的警察知道了他的身份,另外還有一名警察待在產房那邊,而由三名軍人組成的特勤小組則待在醫院的一樓——他們並沒有理一般軍人常見的平頭,所以很難看得出來。當然,有軍人在旁總是讓人覺得不舒服,不過查維斯倒是不介意有人保護他的妻子和兒子。

“大部份的小孩都很可愛。”約翰。克拉克同意道,並回想起佩琪和瑪姬都曾經是這個年紀;一切都好像才是昨天的事。和大多數男人一樣,約翰總是把自己的孩子當成小孩看待,永遠無法忘懷在他們誕生時把他們從育嬰床抱起的那一瞬間。現在,他再次沐浴在這愛的光芒里;他確實了解丁的感受,那是一種驕傲以及為人父的責任感。事情就應該是這樣的,不過克拉克接下來又想到,如果這小家伙作夢是用西班牙文,也學著西班文長大,不知道對他學習英語有沒有影響?這時他的呼叫器響了起來,上面顯示的是比爾。陶尼的號碼;他從口袋中拿出行動電話,撥了號碼。

“喂,比爾嗎?”

“好消息,約翰,你們聯邦調查局的人正在追查這個叫塞洛夫的家伙。半個小時前我才和葛斯。渥納通過電話,他們得知這家伙昨天搭飛機從希斯洛回到歐海爾,然後再回到紐約。這里有他信用卡上的地址;聯邦調查局的動作還挻快的。”

下一步是檢查他的駕駛執照,不過沒有結果,也沒取得任何照片。聯邦調查局查了阿巴尼附近,結果也令人失望,不過倒不意外。接下來就是要跟郵局的人查詢這家伙的下落。

“所以,迪米區,你是急忙趕回來的。”布萊林說道。

“這次行動似乎是個好主意,”波卜夫回答道,“但卻是個失敗的任務。虹彩部隊的成員太強了,這種攻擊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西恩的手下是做得不錯,攻擊計畫也很棒,只是對手太專業;他們的技巧實在令人欽佩。”

“嗯,不過這次攻擊必然對他們有所打擊。”他的雇主說道。

“也許吧。”波卜夫莫可奈何地說。就在這時,亨利克森走了進來。

“壞消息。”他宣稱。

“什麼?”

“迪米區,小子,你搞砸了事情。”

“噢?怎麼會?”這位俄羅斯人認真地問道。

“還不確定,但他們知道有位俄羅斯人牽涉到這次對虹彩部隊的攻擊行動,而聯邦調查局正在追查這件案子。他們也許知道你在這里。”

“這不可能。”波卜夫抗議道,“嗯……他們是抓到了葛拉帝,也許他會說……是的,他知道我是從美國去的,也知道我所用的假名,不過證明文件早就被我給丟了。”

“或許吧,但我剛才和葛斯。渥納通過電話,問他有關赫里福的意外事件。他告訴我他們正在追查一個俄羅斯名字,而他們有理由相信這名俄羅斯人現在就在美國境內,並且和愛爾蘭共和軍有連絡。這代表他們知道名字,迪米區,同時也表示他們會去查航空公司的旅客名單;別低估了聯邦調查局,老兄。”亨利克森警告道。

“我知道。”波卜夫回答道。他現在是有點擔心了,不過要查每一班航空公司的班機可不容易,就算是在這個電腦科技時代也一樣。另外,他也決定下一組的化名要敢作瓊斯、史密斯、布朗或是強生之類的,不再取那個五0年代國安會主席的名字。嗯,就叫喬瑟夫。安德魯。布朗——坐在頂樓辦公室里的迪米區。阿卡德葉維奇。波卜夫想道,他下次就用這個名字。

“這對我們會有影響嗎?”布萊林問道。

“如果他發現我們的朋友在這里的話。”亨利克森回答道。

布萊林點點頭,然後念頭快速地急轉,“迪米區,你到過堪薩斯嗎?”

“哈羅,麥克林先生。”湯姆。蘇利文打了招呼。

“噢,嗨,想跟我再多談談嗎?”

“是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法蘭克。查森告訴他。

“好的,請進。”麥克林說道,打開了門,然後自顧自地走回起居室,心里暗自告訴自己要冷靜。他坐下後,只管看著電視。“好,你們想知道什麼?”

“你記得有任何人可能跟瑪麗。班尼斯特走得很近嗎?”兩名干員見他皺起眉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我記不得了,那是個單身酒吧,人們只是互相攀談,交個朋友之類的;這你是知道的。”他又沈思了一會兒,“不過……也許有個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高高的,年紀跟我差不多;褐發吧,是個大塊頭,像是出外討生活的人……不過對不起,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瑪麗跟他一起跳過舞、喝過酒,不過那里又擠又暗,很難看出還有別的什麼。”

“而你只有送她回家過一次?”

“應該是。我們聊天,說說笑話,但從未深交。我對她可是從來沒有不軌的舉動,從沒到那種地步啦!對,沒錯,我是送她回家過一次,但我連她住的地方都沒進去過,也沒跟她吻別,甚至連牽手都沒有。”他看見查森在作筆記。這他曾經說過嗎?他想是的,不過要記得自己說過的東西實在很難。管他的,他連她的事都記不得多少。他選擇她,然後把她裝進卡車;就只是這樣。他不知道她現在流落何方,不過他可以猜得到她八成已經死了。麥克林很清楚‘計畫’的那一部份是在做什麼,所以他算是綁架犯,也是謀殺案的從犯,不過他當然不會告訴這兩位聯邦調查局的干員。他無意識地舔了舔嘴唇,靠在沙發上摩搓雙手,然後站起身走同廚房:“你們要喝些什麼嗎?”

“不,謝了。”蘇利文說道。他剛才注意到了他們第一次訪談時沒看到的東西——緊張。這只是人們和聯邦調查局干員談話時慣有的表現,還是這家伙想隱瞞什麼?他們看著麥克林倒了杯飲料,然後走回客廳。

“你能形容一下瑪麗。班尼斯特嗎?”蘇利文問道。

“漂亮,但不算突出;是個不錯的人,有個性——我是說,開朗、有幽默感,有種特別的味道。第一次來到大都市的鄉下姑娘——我是說,她不過是個小女孩,你知道的。”

“但沒有人跟她有過真正的親密接觸,你是不是這樣說的?”

“就我所知是沒有,不過我不算很了解她;別人是怎麼說的?”

“嗯,酒吧里的人說你對她特別友善……”

“也許吧,但僅此而已。我們連親吻都沒有。”他不斷地重複這段說詞,“我是想啦,可是沒有。”他補充道。

“你在那酒吧里跟誰比較親近?”查森問道。

“喂,這是我個人的隱私吧?”科克抗議道。

“啊,你知道的,我們只是想體會那里的感覺,知道那里是如何運作的,諸如此類的事。”

“我不談自己的私事。”

“逼我可以理解。”蘇利文帶著微笑說道,“不過這對常在單身酒吧里混的人來說,實在太不尋常了。”

“噢,當然,有些人在那里會刻意表現自己,不過那不是我的作風。”

“所以,瑪麗。班尼斯特失蹤了。而你並沒有注意到。”

“也許吧,不過我沒想太多。這是個來往頻繁的社會,有些人你就是再也不會跟他見面了,就是這麼一回事。”

“你有打過電話給她嗎?”

麥克林皺起眉頭:“沒有,我不記得她有給過我電話。我猜我的電話簿里可能有她的電話號碼,不過我沒打過。”

“你就只送她回家過那麼一次?”

“沒錯,就那麼一次。”麥克林確定道:他再次喝了口水,心里暗自祈禱這兩位干員趕緊離開他家。他們有可能知道了什麼事嗎?為什麼又再次回來?嗯,他的公寓里可沒有任何物證足以證明他在烏龜酒吧里認識了任何女性。“不過你們已經來問過我了,不是嗎?”

“沒什麼啦,我們總是要作這樣的調查,這是例行公事。”蘇利文告訴他們的嫌疑犯。

“這條街上我們還有另一個訪談對象。謝謝你願意跟我們談,你身上有我的名片吧?”

“是的,我放在廚房,就貼在冰箱上。”

“好,聽著,我們在調查這案件時遇到了困難,如果你想起任何事,就請打電話給我。”

“當然。”麥克林起身送他們到門口,然後回房又喝了一口水。

“他有些緊張。”查森走在街上說道。

“沒錯,我們有足夠的資料作他的背景調查嗎?”

“沒問題。”查森回答道。

“明天早上就開始。”資深的干員說道。

這是他第二次到紐澤西的迪特波羅機場,不過這次要搭的飛機可不一樣;這架飛機的尾翼上畫著地平線公司的標志。迪米區知道自己能從美國的任何一個地方逃脫,但他也知道亨利克森一定警告過布萊林不要冒不必要的險。這趟旅程是有點緊張,不過他的好奇心卻更強烈,所以他只是坐在左側的位置,等著飛機啟動,滑出停機坪。機上甚至還有個長得蠻漂亮的空中小姐給了他一杯芬蘭制的伏特加;在他喝著酒時,這架灣流五式開始加速。堪薩斯,他想道,印象中是個充滿麥田和龍卷風的地方;不到三個小時就可以抵達了。

“亨利克森先生?”

“是的,請問是哪位?”

“科克。麥克林。”

“出了什麼差錯嗎?”亨利克森問道,因為對方的聲音中透露出些許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