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希望之箱

總統的專機在太陽下山的前一刻從安德魯空軍基地的跑道上起飛。福勒總統這一天半來過得實在相當緊湊,他不僅要聽取無數的簡報,還有一些不能爽約的會面通通擠在這一天半內。福勒難貴為總統,不過他也只是個常人罷了。度過這辛勞的一天半之後,他還得面對長途飛行的勞累,飛往羅馬得花八小時,其中還有六小時的時差。時差不能適應真的會使人崩潰,福勒經常坐飛機,早已充分體會到這方面的問題。為了減輕這種現象,在昨天和今天就已經開始調他的睡眼時間,使自己在飛機上變得只想睡覺,而且這架VC-20A總統專機擁有相當寬敞豪華的設備,波音公司以及美國空軍已費盡心思使這他的乘客能覺得舒適,這架飛機從頭到尾都是總統的裝備。飛機上的床——事實上是一個可折疊的沙發床──相當寬敞,而且床墊還是根據福勒個人的喜好所訂制的。這架專機也大得足以隔開新聞記者以及總統的隨從——實際上機身長達兩百尺;新聞記者通常被安排在機尾段封閉的客艙里——當福勒的白宮新聞秘書在後面應付這些記者時,他卻和他的國家安全顧問在前面享樂。密勤處的康諾及海倫交換了一個外人所不解的眼色,只有密勤處的人員能夠了解他們的意思。在總統住艙外守衛的空軍憲兵則只好盯著尾段的客艙,並試著讓自己不笑出來。

“葛森,那麼我們的客人如何?”誇提問道。

“他是一個勇敢、強壯而且相當機智的人,不過我不知道他對我們有什麼用處。”葛森回答道。他並且提到了有關希臘警察那件事的經過。

“折斷他的脖子?”至少人不是像路邊的植物……也就是說,如果那名警察真的死了,這就不是美國人、希臘人,或者是以色列入所布下的詭計,反正只有天知道誰要設計他們。

“就像折斷一根牙簽一樣。”

“他在美國的同志呢?”

“所剩無幾。他正被他國的聯調局所追捕。據他說他的組織殺了他們國家的三個警察,而他的弟弟最近也披聯調局埋伏謀殺掉。”

“他所選的敵人未免來頭太大了一點。他的教育程度呢?”

“以正規的學校教育來講是相當差的,但是他相當聰明。”

“有什麼特殊專長嗎?”

“很少我們能用得到的。”

“他是個美國人,”誇提提醒葛森。“我們手邊有多少美國人可以利用呢?”

葛森點頭道:“這倒是個必須考慮的問題,指揮官。”

“他可能是滲進者的機率有多高?”

“我覺得相當低,但我們還是得小心。”

“總之,我有些事情需要你去辦。”誇提跟葛森講那顆炸彈的事情。

“又一顆炸彈?”葛森是這方面的專家,但是他不太喜歡光做這些事情。‘我知道那個農場一—那個愚蠢的老家伙。我知道,我知道他的兒子曾經跟以色列人血戰過,而且你喜歡那個殘廢。”

“那個殘廢曾經救過我們一個同志的生命。我們的同志費茲如果不是在那個人經營的小店所提供的庇護所里療養,他可能早就因血流不止而死了。那個殘廢沒有必要為我們做這些事情。那時候正是敘利亞政府對我們不太高興的時候。”

“好吧。今天我也沒其他事情可做。我需要一輛卡車和幾個人跟我一道去。”

‘你說那個新朋友很強壯,可以帶他一起去。”

“就照你說的吧!指揮官。”

“小心一點!”

“真主阿拉保佑。”葛麻差一點便可以自貝魯特的美國大學畢業——結果因為他的一個老師被綁架,另外兩個老師又用了一個藉口離開黎巴嫩,使得葛森差了這九學分而沒有得到工程系的學位。其實他也不是真的很需要這個學位。他是他們班上的前幾名,而且不需要聽老師講課,自己看教科書就學得相當好,他自己也花了許多時間在實驗室里。葛麻在組織里從不是第一線的戰士,雖然他知道如何使用一些槍械,但是組織的領袖認為他對炸藥與電子裝置的專長對于組織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不願讓他出去戰斗冒險。他在外表上顯得相當年輕英傻,而且皮膚還相當光滑,因此他常被派到各處走動,擔任類似探子的角色。他經常被派往任務現場查看,利用他受過工程師訓練的眼睛與記憶在事後繪出地圖,決定必需的裝備,以及為真正執行任務的同志提供技術支援,他的同志對他尊敬的程度實在是外人所無法理解的。對于他的勇氣,那更是母庸置疑。他不只一次證明過他的勇敢,他經常在黎巴嫩拆卸以色列人遺留下來的未爆彈,然後利用以色列裝入炸彈里頭的材料制造炸彈。葛森的專才在全世界各種恐怖組織里都會受到重視。他是一個具有天賦而且大部分是自學的工程師,也是一個巴勒斯坦人,雖然自從以色列立國以來,他的家庭就被迫還離以色列,並且滿懷信心地期盼那些阿拉伯軍隊很輕易地就能把這批入侵者消減殆盡。但這個快樂的時刻從未來到,使得他孩音時代的記憶都是一些擁擠破爛的帳棚,從此他對以色列人的恨意和回教的教義變得同等的重要。原本情況還沒有那麼糟,因為很多勒斯坦人自願離開他們的國家,所以以色列人不把他們當成一個民族看待,而且巴勒斯坦人也常被其他阿拉伯國家所忽略。其實這些阿拉伯國家可以使巴勒斯坦人的國運不致如此坎坷,葛森及其同胞就像是在一場參與者都不守規則的競賽游戲中的小卒。對于巴勒斯坦人而言,痛恨以色列及其友邦有如呼吸一般自然,而尋找方法來消減以色列民族是葛森一生中的使命。他從未對這個目標產生過絲毫的懷疑。

葛森拿了一把捷克制的GA2166卡車的鑰匙。雖然不像奔馳卡車那麼可靠,不過這種車比較容易到手——像這輛車是他們組織多年前經由敘利亞人取得的。在卡車的後方他們自己裝了一具A字型的起重機。葛森和那名美國人一同擠進前座跟司機坐在一起,另外兩人坐在卡車後方的貨架上,一行五人隨著卡車離開這個營地。

在車上以獵人的眼光觀察這整個地區。這里的氣溫相當炎熱,但是和老家相比,那兒夏天時吹的狂風更糟,而這里的作物——或者根本沒有作物——跟他在孩提時代居住的保留區所種植的差不多。這塊荒地,對于馬文而言,不過是另一聲滿布沙塵的土地罷了。不過此地卻沒有他老家大草原上那種突如其來的雷雨——以及旋風。這里的山丘也比他老家起伏不平的荒原高了許多。馬文以前從來沒有看過高山。在這里也終于看到了,那些山又高、又干、又熱,足以讓一個攀岩者摔下來,馬文認為至少大部分的攀岩者都爬不上去。但他估量自己應該攀得上去。他的身體狀況相當良好,比眼前這些阿拉伯人都好得太多了。

另一方面,這些阿拉伯人似乎都滿相信槍械跟武器。眼前幾乎人手一把步槍,大部分都是俄制的AK-47步槍,但隨著卡車的前進他很快就看到一些重型的防炮,以及由防空導彈,坦克與自走炮組成的奇怪陣地,這些重型武器大半都屬于敘利亞陸軍。葛森注意到客人的興趣,于是開始對這名美國人解釋這些重型武器的用途。

“在此的這些重型武器只是為了抵抗以色列人的入侵,”他以自己的信念開始解釋,“你的國家提供以色列人武器,而俄國人提供武器給我們。”不過他沒有說明蘇聯這條武器供應源已經越來越靠不住了。“葛森,你們被攻擊過嗎?”

“馬文,次數多得數不勝數。以色列人派他們的飛機來轟炸。他們還派突擊隊。以色列人殺害了我們數以千計的同胞。他們還把我們從自己的土地上矗出來,你懂吧。我們被迫住在帳棚里。”

“是的,老兄。我們世代居住的地方被他們稱為保留區。”這倒是葛森不知道的事情。“那些白人跑來我們的土地上,占領屬于我們祖先的土地,殺光了野牛,派他們的軍隊屠殺我們。那些白人主要是攻擊婦孺的營地。我們嘗試還擊。我們曾經在一個叫做小巨角的地方——這是一條河的名字——消滅了卡斯達將軍一整個團的部隊,當時印第安人的領袖叫做瘋馬酋長。但是白人人數太多了,他們還是前仆後繼地燒殺過來,他們有太多的士兵,太多的槍械,然後他們搶走我們肥沃的土地,只留給我們一些不毛之地。白人使我們活得像乞丐。不對這樣說還不太精確。應該說是像動物,只因為我們跟白人的長相不同,語言與宗教不同罷了。只因為白人覬覦我們所擁有的土地,他們就把我們趕出去,就像是在清掃街上的垃圾。”

“老兄弟,我不知道你們也是這樣的。”葛森說道,他很驚訝原來他們不是被美國和以色列殘酷對待的唯一民族。“這些事情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大約百余年前。確實的時代大概在1865年間。老兄,我們真的血戰過,已經極盡所能,但是我們實在沒有什麼勝算。我們沒有伸出援手的朋友,你懂嗎?不像你們現在還有朋友可以提供你們武器。沒有人給我們槍與坦克,所以白人殺掉我們最勇敢的戰士。他們主要是設下陷井,埋伏謀殺我們的領袖——瘋馬酋長及從牛酋長都是這樣死的。然後他們就厭榨我們,並使我們挨餓,一直到我們放棄、投降為止。只留下一些不毛之地讓我們居住,留下食物讓我們繼續活下去,但數量卻不足以使我們強壯。當印第安人中一些人嘗試反擊,嘗試當一個真正的男人時——好吧,我告訴你他們怎麼對待我弟弟的。他們使我弟弟掉入聯邦調查局所設的埋伏,最後像動物一樣地被射殺,而且還在電視上公開放映,使人們知道當一個印第人不安分守已時會發生什麼事情。”

噶森心想,這個人是個真正的同志。不可能是個滲透者,他的現在遭遇跟一般巴勒斯坦人實在沒什麼兩樣。真是令人驚訝。

“馬文,那麼你為什麼要來這兒呢?”

“老兄,我必須在他們抓到我之前離開。我並不以此為榮,但我實在沒有其他的辦法——你要我等著讓他們伏擊我嗎?”馬文怒道。“我想我必須換個地方,尋找我的同志們,也許再學點東西,學習當我回去後應該如何報複,也許,教我的同胞如何反擊。”馬文搖搖頭,“媽的,也許這一切都沒有希望了,但是我不打算放棄——你懂我的心情吧?”

“是的,我的朋友,我懂。在我出生之前,我的同胞就有著像你們一樣的遭遇。但你也必須了解,這一切不是沒有希望的。只要你一息尚存並肯反擊的話,總是還有希望。這就是白人為什麼要繼續獵殺你——因為他們怕你!”

“老兄,希望你說得沒錯。”馬文看著車窗外的景觀,風抄刺痛了他的眼睛,他離家已有七千哩了。“那麼我們現在要干什麼?”

“當你們跟美國人戰斗時,你們戰士的武器是從何得來?”

“主要是奪取他們的武器。”

“馬文,我們也是一樣。”

福勒在飛機飛到大西洋上空時醒過來。他告訴自己這可是他第一次在飛機上干這種風流事。他懷疑是否有哪一個美國總統曾經在飛機上,或者在前往晉見教宗的途中,而且還是跟他的國家安全顧問一起干這種事。他望窗外,遠遠的北方天空一片光明——飛機已經靠近格陵蘭——他心想現在不知道是白天還是晚上。速度在飛機上這是個形而上的問題,指的當然是飛機改變時間的速度遠比手鋪所顯示的時間改變還快。

他的任務也具有一些形而上的意義。這次和會將為後世銘記在心。福勒是個深熟曆史的人。這次和會具有特殊的意義,在曆史上從未發生過。也許它是和平過程的開始,也許是一個時代的結束,但無論如何,他想要達到目的就是名垂青史。他將使一場戰爭終止。福勒,這個名字將會跟這次和約緊緊地結合在一起。畢竟是福勒在其總統任內所提出的構想,而且是他在聯合國的演說才使得世界各國領袖云集在梵蒂岡一同商議。他的屬下控制了整個協商的過程。而且他的名字將名列和約內務簽署國的首位,再加上他的武裝部隊將確保這次和會的結果。他真的已經在曆史上贏得一席之地。這就是永垂不朽,是所有人類都想得到但只有少數人能夠獲得的地位。難道會有人認為他不會感到興奮嗎?他面無表情地暗問自己。

現在,作為一個總統的最大恐懼已經去除了。從一上任開始,甚至當他還是一個掃蕩克里夫蘭黑手黨的檢察官時,他就不斷地問自己這個問題——如果你是個總統,當你必須按那個‘鈕’時該怎麼辦?他能按得下去嗎?難道他能決定以千百萬其他人類的生命,來換取自己國家的安全嗎?他自忖,大概不能。他的心地大過于善良而不會這樣做。他的職責是保護人民,領導他們正確的路徑,帶領他們走向有利的方向。福勒覺得,也許人們不一定了解福勒的作法是對的,而他們自己是錯的,也不一定了解他的想法是正確合邏輯的。福勒知道自己在這種事物上太過冷酷而且高高在上,但他永遠是對的。在這方面他非常肯定。他必須肯定自己以及自己的動機。即使他錯了,他頂多會被人家指為傲慢而已,並且他對這種指責也習以為常了。福勒唯一無法確定的,就是自己而對一場核大戰時的處理能力。

但現在這已不是問題了,不是嗎?雖然他從未公開承認過,里根和布什已經結束這種可能性,他們迫使蘇聯而對自己的矛盾,而且使得蘇聯人正視這些問題,改變他們的方向。更值得嘉許的是,這些都是在和平中進行,因為人類真的比禽獸更有理智。當然世界各地還是有一些戰爭的翌料線,但是只要他善盡職守的話,這些紛爭就不會失控——而現在他的這趟旅程,就是要結束世界上最危險的一個問題,這也是近代幾任總統一直無法解決的問題。中東問題在尼克森及基辛格的努力協調之下依然沒有辦法解決,而且還令卡特所投注的巨大心力付諸流水,在里根虛就幫事,以及布什和福勒的前任總統的善意策略下,所有方法都失敗了,中東依舊是世上紛亂最多的地區。但福勒即將完成這個使命。沐浴在這種想法下,真是令人痛快。不只在將來的曆史課本內能找到他的名字,而且還能使他更平穩地度過剩下的總統任期。這也可能使得他欲蟬聯下屆總統寶座時,保證可以贏得四十五州的大多數選民的選票,並可牢牢地掌握國會,使他的全面性社會改革計劃更容易推展。挾著這次和會的余威,他不僅可以蕕得國際社會的推崇,更能贏得國內民眾的心。這是最好的一種權力,而且是靠著最佳方式所得到的權力,他可以善加利用這種形勢,僅靠著一枝筆輕輕地揮動——事實上是好幾枝筆,這是一種習慣一—福勒總統就變成一個偉人,亦成為巨人,和有權勢階層中的好人。實際上在曆史好幾代的交替中,都沒有人能達到如此的成就。或許在一個世紀中也無人可及。最棒的是,沒有人可以將它從福勒身上搶走。

這架飛機在四萬三千尺的高空上以六百三十三節的速度向大西洋的彼岸飛去。總統住艙的設計使得福勒能夠看到前面的景觀,就像一個總統應該向前看,並且俯視著在他管理之下如此美好的世界。這趟旅途像絲綢一般地平順,而福勒即將要創造曆史──他看著平躺在床上的艾略特,她的右手枕在她的頭下,而床單只蓋到她的腰部,露出她迷人的酥胸。當飛機上其他乘客局限在狹小的座位里,試著獲得一點睡眼時,他卻在這邊看一位美女。福勒現在不太想睡覺。這位總統覺得自己從未像現在這樣那麼像個男人,他當然是個偉大的人,但在此時他只是一個男人。他的手滑過艾略特的胸部,她張著大大的眼睛並報以微笑,好似在夢中,她就已經明了福勒在想什麼。

就像一個家,馬文心想。只差這棟房子是用石頭所砌成的,而非木板,房子的屋頂是坪坦的,不像老家的屋頂呈尖塔狀,但是這里的氣息以及蕭瑟的雙手,和具有被其他民族征服的共同特檄。

“一定就是這個地方羅,”當卡車速度減慢時他說道。

“這老人的兒子跟以色列人奮戰過,而且還身負重傷,這兩個人都是我們組織的朋友。”

“你必須小心你們的朋友。”馬文說道。這輛卡車終于停下來,馬文必須先下車好讓葛森走下來。

“跟我一起來吧,我介紹他們給你認識。”

介紹的過程正式得令這名美國人驚訝。他當然不懂他們之間所說的話,但他也不需要懂這些。他的朋友葛森對于這名老人的敬意顯而易見。在葛森對老農夫說完幾句話以後,這名老人向馬文鞠了一個躬,使得馬文覺得很不好意思。馬文溫和地以蘇族人的傳統跟老農夫握手致意,並透過葛森跟老農夫說幾句寒喧的話。然後老農夫帶領他們到他的花園里去。

“該死。”馬文看到那顆炸彈時說道。

“這顆美制的八四型兩千磅炸彈,它應該……”葛森突然頓了下來,他知道他錯了……彈鼻形狀不太對……當然彈鼻因撞擊而扭曲過……但是樣子還是很奇怪……他謝過農夫後,揮手叫他退後。“首先我們必須把它挖出來,不過得相當相當小心。”

“我應付得了。”馬文說道。他走回卡車拿了一個軍用的折疊鏟子。

“我們有人手——”

這名美國人打斷葛森的話,“讓我來做,我會非常小心的。”

“不要碰到它。在炸彈四周用鏟子挖開土,但只能用你的手移開在炸彈上的泥土。我警告你,馬文,這可是相當危險的事情。”

“那麼你們應該往後退一點。”馬文轉頭笑道。他必須對這個人顯示他的勇氣。殺個條子是件很容的事,根本沒有什麼挑戰性。這就不同了。

“讓我的同志一個人處于險境嗎?”葛森誇張地問道。他知道這種事情需要點智慧:以前他都是叫他的手下把炸彈挖出來,這是因為他的專長對他的組織太過于寶貴的緣故,但是他不能在這名美國人而前顯出怯懦之意,不是?除此之外,他也能在旁觀察馬文是不是像他外表一樣地勇敢。

馬文並未讓葛森失望。他脫掉上衣,跪在地上開始挖掘炸彈四周的泥土。他甚至還對農田里的作物相當小心,以前葛森的手下都不會注意到這些。馬文大概花了一個小時才在炸彈四周挖了一個淺坑,挖出的泥土堆成了四個小土堆。葛森現在已知道這顆炸彈不是普通的東西。它不是一顆美制的八四型炸彈。雖然它跟八四型差不多大,但形狀不對,而且彈殼……樣子就是不對。八四型的彈殼是由厚厚的鑄鐵制成,所以當里面的炸藥爆炸後,彈殼會變為成千上萬鋒利的小碎片,造成更大的殺傷效果。但是這一顆不一樣。現在這顆炸彈的彈殼就可以看到兩個破損的地方,一看就知道它的殼太薄根本不像顆炸彈。那麼它到底是個什麼鬼東西呢?

接下來馬文更靠近炸彈,用他的手把炸彈表面上的泥土撥開。他相當小心而且仔細。這名美國人已經滿身是汗但絲毫沒有減緩他的動作。他手上的肉糾結著,葛森相當欣賞這一點。他從未見過一個人有那麼多的體力。即使是以色列的傘兵看起來都沒有那麼健壯。他大概掘了二到三噸的泥土,然而卻一點也沒有顯出疲備之態,他的動作跟機器一樣持續而且有力。

“等一等,我得去拿我的工具。”葛森說道。

“好的。”馬文說道,他就地坐下並瞪著這顆炸彈。

葛森回來時拿著一個背包,並遞給這名美國人一罐壺。

“老兄,謝謝,這里實在有點熱。”馬文喝了將近1公升的水。“現在要做些什麼呢?”

葛森從背包里面拿出一把刷子,然後開始清除這顆炸彈表面上殘余的一些泥土。“你現在應該退後。”他警告道。

“葛森,沒有關系。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待在這里。”

“現在這部分的工作很危險。”

“老兄,你剛剛也陪著我啊。”馬文指出。

“就照你說的吧。我現在正在找保險裝置。”

“不在前面嗎?”馬文指著炸彈的彈鼻。

“不在那兒。通常在前端是有一個——這顆炸彈的前方的保險顯然已經不見了;那只是一個用螺絲栓緊的護帽——在中間和彈尾應該各有一個保險裝置。”

“那這顆炸彈上怎麼沒有彈翼呢?”馬文說,“炸彈不是都有定翼嗎?你知道我的意思,它們不是都像箭一樣嗎?”

“它的彈翼可能在撞擊地面時脫落了。我們通常都是靠著這樣才能發現這些未爆彈,因為彈冀脫落時經常會留在土地表面。”

“要我幫你把這個東西背面的泥土掃開嗎?”

“馬文,請你得非常非常小心。”

“沒問題,老兄。”馬文在葛森身旁四處移動,又開始清除彈殼背面的泥土。葛森注意到,馬文真是出奇地冷靜。事實上馬文從未那麼害怕過,因為他從來沒有這麼接近炸彈過,但他絕不能表現絲毫的懼意,尤其是面對這個家伙。葛森也許是個瘦弱的家伙,但他的膽子真大,必像這樣子跟炸彈玩。他注意葛森用刷子掃開彈殼表面的泥土時,就好像他是在用刷子調戲女孩子的胸部,動作是那樣地輕柔謹慎。十分鍾後,他終于清理好彈鼻背面的泥土。

“葛森?”

“馬文,什麼事?”葛森看也不看地問道。

“這里沒有蓋子啊。老兄,背面只有一個洞。”

葛森先將刷子移開彈殼,然後看著馬文所指的地方。這真是奇怪。但他還有其他事得做。“謝謝你。你現在可以停止了。我還找不到保險。”

馬文退後站在一個小土堆上,然後喝完整罐水壺的水。在考慮之後,馬文走向卡車。葛森帶來的三個人跟老農夫一樣只是站在旁邊觀看——老農夫並沒有利用地形掩蔽自己,而其他三個人就比較小心,站在屋子的石牆後看著葛森折除炸彈。馬文把空水壺丟給其中一個人,然後換了一罐裝滿的水壺。他對這些人作了一個豎起大拇指的手勢,然後走回正在折除炸彈的葛森身旁。

“退後幾步喝點水,休息一下。”馬文對葛森說道。

“好主意。”葛森同煮道,然後把他的刷子放在炸彈旁邊。

“有沒有發現什麼東西?”

“除了一個栓孔之外,什麼東西也沒有。”這真奇怪,葛森一邊想道,一邊打開水壺蓋。這顆東西沒有一般炸彈常見的特殊標記,只有在彈鼻前方有一個銀紅相間的標記。雖然在炸彈上也常有這類色彩的符號,但是他以前從沒有看過像這樣的標記。這到底是什麼東西?也許有可能是一種油氣彈,或者是子母彈?也許是一種老武器,所以他從來沒有看過這種過時的玩意兒。畢竟這個東西在1973年就掉下來了。很可能是一種早已淘汰的武器。這對他來講是一個大大的壞消息。如果這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炸彈,那麼它可能有一套他不懂的保險系統。他應付這些東西的手冊都是來自蘇聯,並且已經翻譯成阿拉伯文。葛森早把這類手冊背得滾瓜爛熟,但里面從來沒有像這類的東西。這的確令人毛骨悚然。葛森灌了一大口水之後,然後朝臉上澆了一點水。

“老兄,放輕松一點。”馬文說道,他已經注意到葛森的壓力。

“我的朋友,這類工作絕對不能放松,而且它永遠讓人害怕。”

“葛森,你看起來相當冷靜。”這句話不是個謊言。當葛森用刷子清除炸彈上的泥土埋,他看起來幾乎像一個醫生正在進行一次相當複雜的手術,但他還是膽量大而且心思細。馬文再度告訴自己,這個小王八蛋真的很有膽量。

“葛森轉頭微笑道:“這全都是謊話,我真的嚇壞了。我最討厭做這類的工作。”’“老兄,你膽子真的很大,而且這不是客套話。”

“謝謝你。現在我必須趁找還有膽量時,回去工作。你知道你真的應該離開了。”

馬文蹋了一下泥土,說道:“管他的。”。“接下來的工作可能相當困難。”葛森笑著說,‘如果你從‘她’獲得一點反應,我想你不會喜歡的。”

“我猜當這些鬼東西從天而降時,大地真的會震動!”

“葛森懂得很多老美的成語,因此他退後並且開始大笑。“馬文拜托,在我工作時,請不要說這類東西!”我喜歡這個人!葛森告訴自己。我們阿拉伯人都太投有幽默感。我欣賞這個美國人!他必須待個幾分鍾讓自己的心安定下來後,再繼續他的工作。

又是一個小時的清理工作,可是仍然沒有發現任何東西。在彈殼上有一些接縫,甚至還有某種檢視孔……他以前從未見過這類炸彈。但就是沒有保險裝置。假使有保險裝置的話,很可能被埋在土里。馬文設法移開更多的泥土,好讓葛森繼續檢查這顆炸彈,但還是沒有發現任何東西。葛森決定仔細瞧瞧炸彈的底部有什麼東西。

“在我的背包里有手電筒……”

“拿著。”馬文將手電筒遞給葛森。

葛森躺在地上,然後彎下身子使自己能夠看清楚彈殼上的洞。里面當然是黑漆漆的一片,所以他打開他的手電筒……他看到一些電線以及其他一些東西,某種金屬結構——事實上是一些電子零件的框架。他想他自己大約能夠看進八十公分…但如果這是一個真正的炸彈,里面不應該是這樣子空藹藹的。原來如此。葛森將手電筒丟給馬文。

“我們剛才白白浪費了五個小時。”他說道。

“哦?”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但它絕不是顆炸彈。”他坐了起來,然後微微地發抖了一陣子,但是沒有持續太久。

“那它到底是什麼東西?”

“可能是某種電子感測裝置,像是警告系統。也有可能是偵照莢艙——鏡頭可能被埋在底下。這些都不重要。重點是這不是一顆炸彈。”

“那麼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呢?”

“我們把它搬回去。這可能相當值。也許我們可以賣給蘇聯或是敘利亞人。”

“那麼那個老頭是白擔心羅?”

“沒錯。”葛森立起身子,和馬文一同走回卡車。他告訴老農夫:‘現在已經安全了。”也許告訴老頭他想聽到的話即可,何必用這些複雜的東西讓他覺得困惑呢?這名老人親了葛森和馬文人肮髒的雙手,使得這名美國人更加不好意思。

卡車司機把卡車調整好方向,然後小心翼翼倒車進入花園里,盡可能不要損及老農夫的作物。馬文在一旁看另外兩個人把挖出來的泥土裝了六七個沙袋,並且將它們扛到卡車上。然後他們綁好這顆炸彈,用絞盤將它吊至車上。這顆炸彈——不管它是什麼東西——比預料中還重,馬文負責人工的絞盤,用他單獨一個人的力量把它吊起來,再度展現他驚人的力量。那些阿拉伯人把A字型吊架轉向卡車前方,然後馬文慢慢地將炸彈垂低,把它安置在沙包上。再加上幾根繩索將這個東西固定好,事情就是那麼地簡單。老農夫不肯讓這批人離去。他拿出了一些茶和面包,一定要這些人吃飽了再走,葛森不得不接受老農夫的款待。在他們走之前,老農夫又送了頭小羊給他們。

“老兄,你做的是一件善事。”馬文在他們倒車時說道。

“也許吧。”葛森疲倦地回答道。緊張的壓力遠比勞力的工作更使人疲倦,但這名美國人似乎在這兩方面都表現得相當好。兩小時後他們回到了貝卡山谷。這顆炸彈——葛森不知道還能用那個字眼稱呼這東西——就被輕率地丟在他的工作房前,而這五人都跑去享受那頭小羊,大快朵頤。令葛森相當驚訝的是,這名美國人從未吃過羊肉,所以這批阿拉伯人就讓馬文好好品嘗傳統阿拉伯人的手藝。

“這里有一些有趣的東西,蕭比爾。”摩瑞在進入聯調局局長辦公室門口時說道。

“摩瑞,有什麼消息嗎?”蕭比爾放下他的約會行程表,抬起頭看著摩瑞。

“在雅典有名警察被殺,而他們認為是一個美國人干的。”摩瑞把一些資料遞給蕭比爾。

“赤手空拳折斷那名警察是個個頭很小的家伙。”摩瑞說道“但……”

“老天,好吧,讓我們看一看。”摩瑞遞出照片。“蕭比爾,我們認識這個家伙嗎?這張照片實在照得不太好。”

“丹敦認為照片中的人可能是馬文,他用電腦分析了這張照片。沒有任何的文字記錄或其他的醫療報告。這輛車子的登記車主早巳失去蹤影,很可能根本沒有這個人。載馬文的那名司機也沒有人知道他是誰。無論如何,報告相當符合馬文的外表,短小精干而有力,而且頰骨和夫色讓他看起來像印第安人。衣著確定是美式的。皮箱也是。”

“那麼你認為在我們逮到他弟弟時,他已經逃出國羅……聰明的舉動。”蕭比爾說道。“他不是兩兄弟中比較聰明的那一個嗎?”

“聰明得想到跟阿拉伯人合作。”

“你認為是阿拉伯人嗎?”蕭比爾仔細地看一下照片中的另外一個人。“也許是個希臘人,或是其他地中海國家的民族。以一個阿拉伯人來講,他的皮大大太好了一點,但這是一張相當平常的臉,而且你說他是個無名小卒。你查過這個人嗎,摩瑞?”

‘是的。”摩瑞點頭回道。“我查過檔案。一名秘密的線民告訴我們,幾年前馬文曾經到中東國家,跟巴勒斯坦的恐怖分子建立關系。雅典——中立地區——正是他們重新建立關系的好地方。”

“也是個做毒品買賣的好地點,”蕭比樂附和道。“現在我們對馬文有什麼最新消息嗎?”

“不多。我們最佳的線民現在又回到牢里——他跟一些警察打架,而第——號的線民也剛好離開這個組織。”

“蕭比爾苦笑。這些秘密線民最大的問題就是,他們都是一些專干不法勾當的罪犯,結果經常到牢里蹲著。這雖然能讓他們建立一些新的關系和管道,然而卻使他們暫時失去作用,不過這就是游戲的規則。“好吧,你有一些主意,對吧,說出來聽聽。”聯調局長說道。

“我們給檢察處一點善意的暗示,讓這名秘密線民以行為優良的名義出獄,使他能回到那個戰士組織。如果這次事件是恐怖分子的申連活動,我們最好開始有點心理准備。如果這是毒品交易的話,國際刑警組織對另一名司機也毫無線案,在恐怖分子或毒品組織兩方面也都沒有記錄。希臘人一點線索也漢有。有關這輛車子的任何資料只是把他們帶進死巷子里。他們有一名殉職的警官,還有兩個人的照片,但是什麼線索都沒有。把照片寄給我是他們的最後一步棋。他們猜想他是個美國人。”“旅館方面呢?”局長問道,畢竟他還曾經是個調查員。

“他們也查過了——事實上,他們只查出凶嫌是住在二家緊臨的旅館之一,那天總共有十個持有美國護照的人退房,希臘警方也沒有查出什麼有利辯認的資料。那旅館的人員也十分健忘,就是那種地方嘛。有誰會說我們的朋友曾經在那里待過呢。希臘人希望我們查查旅館注冊登記簿里的名字。”摩瑞說道。

蕭比爾又章回照片看一看。“這十分簡單。發布這張照片。”

“已經在進行了。”

“假定我們知道這兩人跟希臘警官被殺害的事情有關。你也只能盡你所能去做。好吧,讓聯邦檢察官知道我們的線民已經償付過他對社會的虧欠。該是我們把這些‘戰士,一網打盡的時候了。”蕭比爾在反恐怖主義方面享有盛名,而且他也最痛恨這類的犯罪行為。’‘是的,我會查查看這地區的毒品交易情況。我們應該能在兩周內查出點線索。”,“這樣就夠了,摩瑞。”

“總統什麼時候要到羅馬去?”摩帶問道。

“很快。這真是件大事,不是嗎?”

“老兄,這還耍你說。你兒子肯尼最好開始找個新工作羅。和平將要脫苗而出了。”

蕭比爾笑道,“誰會這麼想?我們隨時可以發給他一個警章和一把槍,他就能自食其力謀生了。”

在總統的VC一25A專機五里外,有一小隊四架海軍的雄貓式戰斗機以掩人耳目的距離跟隨著,保護總統的安全,同時還有一架雷達預警機在附近俳徊,以確保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接近這架空軍一號專機。正常的商業空中運輸早已被暫停,總統預定抵達的軍事機場的安全措施從未像此次這麼緊張過。在跑道終端等待的是總統的防彈車,周圍還有一大批足以讓恐怖分子望之卻步的士兵及警察。福勒總統從他的私人洗手間走出時,整個人顯得神采飛揚,康諾心想,福勒好像從未那麼愉快過。這位資深的密勤員並不像海倫具有那麼探的道德感。他心想,總統也是個男人,而且跟其他大部分的總統一樣,是個寂寞孤單的男人——尤其這任總統夫人又已過去。艾略特也許是個傲慢的賤人,但不可否認的是,她長得相當漂亮,如果福勒跟艾略特有一腿能夠減少福勒工作上的緊張與壓力的話,這也無可厚非。他認為,福勒應該松馳一下,否則總統的職務將使得他身心俱疲——就像其他任總統的情形一樣——而這對整個國家並不好。只要老鷹沒有觸任何重大的法律,康諾及海倫一定會保護他的隱私及享樂,康諾能夠諒解,但海倫只是希望福勒有更好的品味。艾略特已經先行離開總統的住艙區,而且她今天的穿顯得特別好看。在著陸前,她和總統一同共進了咖啡以及甜甜圈。的確沒有人說艾略特是個不具吸引力的女人,特別是今天早上。密勤員海倫心想,也許昨晚她有一次很好的經驗,她和總統肯定是這趟飛行中休息得最好的一對。那些新聞界的流氓——密勤處的人員天生就不喜歡這些記者——在狹小的座位上局促地度過整個航程,雖然他們每個人都相當興奮,但看起來都疲備不堪,最慘的是替總統撰寫講稿的嘉莉,除了停下來喝杯咖啡,還有接受上頭的指示之外,她整晚不間斷地工作,不過終于在飛機著陸前二十分鍾把講稿拿給范達姆先生看一次。福勒在早餐時瀏覽了一次,而且很喜歡這篇講稿。

“嘉莉,這篇講稿棒極了!”福勒總統對著這名累壞的助手講道,她的講稿里詩意盎然。出首在座人士意料之外地,福勒緊緊地擁抱這位年輕的女士——嘉莉只有三十出頭——讓嘉莉感動得哭了出來……福勒對嘉莉說:“在羅馬休息一下,並好好地享受羅馬的風光。”

“榮幸之至,總統先生。”

總統專機最後停在跑道旁的指定位置。扶梯立刻就位准備接客。一部分的紅色地毯已經鋪好,等著扶梯就位後可立即從總統下機處鋪至觀禮台。意大利總統以及首相已經在定位等待,當然美國駐意大利大使和官員也在旁一同等待,其中包括一些筋疲力竭的禮賓司官員,他們非常迅速地准備好這一次的典禮。總統專機的艙門由一名空軍士官打開,首先冒出頭的是密勤處的探員,看看有沒有任何麻煩的跡象,並頻頻與同組的探員交換眼色。當總統出現在機門時,意大利空軍的樂隊開始演歡迎的樂曲,跟美國傳統上歡迎外國元首的音樂截然不同。

福勒總統單獨步下階梯,他心想,這是從事實上不朽。新聞記者注意到他的步代相當輕盈而有活力,並羨慕他能在飛機上最舒服的住艙內睡得那麼好。睡眠的確是時差問題的唯一解藥,很明顯地福勒總統在這次悄行中一定休息得很不錯。福勒身上的西裝才被燙過——空軍一號專機上有各種的設備——他的鞋子閃閃發亮,行頭真是完美極了。福勒首先走向美國大使及其夫人,由大使將福勒介紹給意大利的總統。意大利樂隊開始奏起“星條旗”。接下來就是檢閱意大利儀隊的傳統慣例以及一次簡短的演說,演說的內容當然不外是即將到來的簽約儀式。在福勒和駐羅馬大使、艾略特博士、及其隨從保鏢進人禮車前,這一切只花了二十分鍾左右。

“這是我第一次喜歡這一類的儀式。”是福勒對這次典禮的評語。當然意大利和美國人已經事先協議好,將這次典禮弄得簡單隆重。

“艾略特,我要你這幾天陪著我。在這次協議中有幾方面我們需要討論一下。我也需要見見凱伯特。他現在怎麼樣?”福勒問這名大使。

“他十分疲倦但也相當快樂,”考艾特大使回答道。“最後一次的協商會議延續了二十小時之久。”

“此地的報紙反應如何?”艾略特問道。

“他們都贊頌不已,無一例外。對全世界而言,這是個偉大的日子。”剛好發生在我的任期內且我還能在此親眼目睹,考艾特在內心對自己講道。並不是天天有機會能創造曆史。

“聽起來還不錯。”

國家軍事指揮中心——簡寫為NMCC——是位于五角大廈的D區,靠近美國國防部的河岸路口。這里是極少數布置得類似美國好萊烏電影里面的情晾的政府機構,它大約有一個籃球場之大,高度約有兩層樓。國家軍事指揮中心基本上是美國武裝部隊的中央電話交換中心。不過它不是美國唯一具有這種功能的單位——最近的類似單位是馬里蘭山丘內的一個瑞其堡基地——因為NMCC太容易被敵人摧毀,不過它也是最便于外賓參觀的同類型機構之一。外賓要參觀五角大廈最吸引人的地方時,通常都會來到這里,但卻帶給這里的員工很大的不便,因為這是他們工作的地方。

緊接著國家軍事指揮中心的是一個小房間,內部一組IBMPC/AT個人電腦——老式的是裝著五又四分之一寸的軟碟--這套電腦構成了所謂的熱線,也就是指美國和蘇聯總統的直接通訊管道。當然在國家軍事指揮中心的這一套電腦不是熱線的唯一通訊管道,但它卻是最基本的。雖然這項事實在美國並不廣為人知,但是卻故意讓蘇聯人知道。美蘇兩國甚至在核戰進行時都需要某種形式的直接交談的管道,而讓蘇聯人知道此處具有唯一可利用的通訊三十年前的一些“專家”認為,這是為確保此地區人民生命安全的決策。

美國海軍羅塞里上校認為,這完全是紙上談兵的狗屎理論。從來沒有人對這個問題深入思量過,便是華盛頓這里發生各種荒唐可笑事情的明例之一,這種現象在五角大廈尤其明顯。所有不合常理的事情都發生在四九五號州際公路的范圍內,這條公路剛好環繞著華盛頓區,和那些不合理的事一樣,這不過是另一項廣為人們接受的事實罷了,雖然事實上它無法使整個事情更合邏輯一點。對于羅塞里而言,華盛頓特區是孤立在現實之中的一塊面積達三百平方里的特殊地區,他常懷疑物理定律能否應用在這地區內。他早已放棄在這里動用邏輯的法則。

三軍聯合勤務,羅塞里對自己苦笑。最近美國國會所努力的便是想重整軍方——羅塞里發牢騷地想道,這是軍方少數沒辦法自己決定的事情——由國會判定想獲得將星的美國軍官——有哪個軍官不想呢?——必然在服役期間跟其它軍種有密切合作的經驗,從來沒有人告訴羅塞里,跟一個野戰炮兵的軍官混熟會使他變成一個更好的潛艇艦長,但好像也沒有人對此置疑過。國會好像把三軍聯合勤務當作植物的異株交配一樣,以為不同軍種的軍官在一起能產生更好的下一代,因此各軍種中最優秀精明的軍官們就被從其所專長的職位上調了出來,然後令他們做一些他們並不專精的事務。當然也不是他們不曾學過目前並不擅長的職務,但因為他們學的可能不夠,反而會造成許多驚險的狀況,而他們在其原來的專長上又不能隨進吸收新知,這就是國會對軍事改革的主意。

“長官,要咖啡吧?”一名陸軍下士問道。

“我想要一杯無咖啡因的。”羅塞里回答道。我現在的脾氣已經夠壞了,如果再變得更壞的話,我可能會傷到別人。

羅塞里知道在此工作對將來的前途很有幫助,不過他也知道,會淪落到此也是他自己的錯。因為他的專長雖然是潛艇,但在軍旅生涯中也搞過一些情報。他曾經待在海軍的情報總部里一陣子,此地在馬里蘭州的蘇特蘭,接近安德魯空軍基地。至少這一次他上班比較方便--在保齡空軍基地里,軍方配绐他一間宿舍,所以到五角大廈上班相當方便,只要開上二九五及三九五號州際公路就可以到國防部里他的個人停車位,這也是在國家軍事指揮中心上另一項福利,這項特權是很多人擠得頭破血流都得不到的。

在這兒工作一度也是相當刺激的。他知道蘇聯打下韓航七四七客機以及其他類似的國際事件,還有波灣戰爭,這些事件發生時,這里的工作一定是非常緊張刺激——也就是說,當時資深的值星官不必像現在接聽各處打來查詢“到底現在發生了什麼事?”的電話。但是現在呢?現在,從他桌上的電視可以看到福勒總統即將把世界導人和平之道,不久之後,羅塞里在此的工作將大部分是接聽一些有關于海上撞船的事件,或者是飛機的空難。否則就是某個萊鳥新兵被坦克輾了過去之類的事。這些事情也許很嚴重,但跟他的專長毫無關系。不過他現在的工作就是這些瑣事。現在他已經結束他手邊的文書工作。羅塞里對此還算是相當擅長——在梅軍里他學到如何掌握這些公文的流程,而且在五角大廈里他有一名極佳的副手可以協助他——接下來一整天主要就是坐在這里等著某些大事發生。問題是,羅塞里是個行動者,而非等待者,再說誰希望會有災難發生呢?

“今天肯定又是個安靜的日子。”說話的人是羅塞里的副長巴尼斯中校,以前是空軍F-15戰斗機的飛行員。

“我想你可能說得沒錯,巴尼斯。”正是我想聽到的話!羅塞里看看手表,他今天當十二小時的班,接下來還有五小時得侍在這里。“媽的,這世界實在變得太安靜了一點。”

“事情就是這樣子啊。”巴尼斯轉頭看著電視螢幕。好在波斯灣戰爭中我打下了兩架米格機。至少所受的一切訓練及功夫不算完全浪費掉了。

羅塞里立起身子,決定四處走走看看,手下的一些值班人員以為他是想看看他們在做什麼,以確定手下的事可做。但有一名老資格的平民雇員執意地繼續做華盛頓郵報上的填字游戲,他認為這是他的“午餐”時間,他甯願在辦公室里吃而不願到外面的飲食店里。再說在這里他可以一吃飯一邊看電視。羅塞里接下來向左轉,進入了熱線室,他很幸運地終于有效期到了一點小小的轉變。桌上的小鈴正好響起,表示有一通電文從蘇聯傳進來。由對方送來的電文看起來像一些亂七八槽不合常理的字母,但經過解碼器之後變成一篇相當清楚的俄文,一名陸戰隊的軍官翻譯如下;你覺得你真的了解恐怖的真實面貌嗎?

是的,你認為你已經懂了,但我卻不想信。

當你蹲在防空洞里,四周都是落下的炸彈。

在你四周的馬兒都像火炬般燃燒起來。

我同意你經曆過恐怖及害怕,

因為這樣的時刻是相當可怕的,因為它們持續了那麼久,但空襲警報解除信號響起——然後就沒事了——

你深深地吸一口氣,緊張已經過去了。

但真正的恐怖懼卻像顆石頭深埋在你的胸膛里。你聽到我說的嗎?像一顆石頭。這就是恐懼,即使它已經過去了。

“伊亞,賽凡斯基。”這名陸戰隊的上尉說道。“什麼?”

伊亞,賽凡基是名俄國的詩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他做了一些有名的詩篇。我念過這首詩,詩名為‘恐懼’,寫得相當好。”這名年輕的軍官冷笑道。“我的對手相當有文學氣息。因此……”這名上尉在電腦上打道:電文收悉。艾曆塞,這首詩接下來的部分甚至更好准備接收回電。

“你的回電要傳些什麼??羅塞里問道。

“今天……也許一小段艾蜜莉狄更生的詩。她是個病態的女詩人,總是喜歡寫些有關死亡和一些無的聊話。不好,最好還是——愛倫坡的詩。他們那邊真的很喜歡愛倫坡。嗯,他的那一道詩呢?”這名上尉翻開抽屜,拿了一本詩集出來。

“你不是事先就可以先選好嗎?”羅塞里問道。

這名陸戰隊上尉抬頭望著他的直屬長官笑道:“不,長官,這樣就變成作弊。過去我們曾經這樣做過,但兩年前我們就改變作風了,好像雙方的關系好像和緩很多,現在真的像在玩一場游戲。那邊的人選一首詩,而我必須從美國詩人的作品中選一篇對應的段落。長官,這對打發時間相當有幫助。對雙方的語言翻譯技巧都有好處。翻譯詩篇實在是一件很難的事——但也是一種很好的練習。“蘇聯那邊以俄文傳送電文,而美國人則用英文傳送,因此兩邊都需要訓練的翻譯人員。

“你在熱線上碰過許多實務狀況。我們雙方甚至在去年八月他們的國家隊來美國打冰上曲棍球時,還聊了一點球經,但這個工作實在是無聊至極,這就是我們為什麼要互相傳送詩篇練習。要是沒有這項游戲,我想雙方的人員都會無聊得發瘋了。真可惜我們不能像在電話或其他東西中交談,但規則就是規則。”

“我也是這麼想。他們有沒有談到任何有關這次羅馬和約的事呢?”

“只字未提。長官,我們不會談這些東西的。”

“我了解。”羅塞里看到這名上尉從“安那貝-李”這首詩里選了一段。羅塞里相當驚訝,他以為這名上尉會從愛倫坡的那道“烏雅”中選出一段。不過……

剩下來的高潮當然是總統抵達之日,還有簽約典禮——當然神秘的和約內容也是重點。和約的條文至今仍未泄漏出去,而新聞界知道這次和會非同小可,極有可能創造“曆史”,因此都爭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想找出和約的內容究竟寫何,結果都一無所獲。以色列、沙烏地阿拉伯、瑞士、蘇聯、美國以及地方國義大利等各國的元首,與他們的外交部長們以及梵蒂岡與東正教的代表們,集在一個十五世紀的大型圓桌參與簽約典禮。為了顧及沙特阿拉伯人的禁忌,所有酒類都必以開水或橘子汁代替,這是他們在這個晚上唯一不協調的地方。蘇聯總統奈莫諾夫是在場人士中感情特別豐富的一位。蘇聯在這次條約中的地位是極為重要的,而且將蘇聯的東正教會納入天主教的管轄之下,對于莫斯科政壇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這場餐曾延續了三小時,所有的賓客在街道另一邊攝影記者的包圍下分手,而新聞記者們此時也再度地蜂擁而上。福勒與奈莫謹諾夫一同搭車前往福勒下榻的旅館里,使他們能再度討淪雙邊的利害事宜。

“貴國銷毀洲際導彈的進度有點落後。”福勒在會談歡樂的氣氛升起後試探地說道。他幫作輕松地,手上事個酒杯,手肘靠著牆壁。

“總統先生,謝謝你的提醒我們在上邊已經告訴過貴國政府,我們的銷毀設施已經證明不夠用了,因此才會趕不上進度,而且在蘇聯議會的自然生態保護者也反對我們以中和火箭推進劑的方法來銷毀導彈。”

福勒面帶同情地知道:“總統先生,我也知道這種總是……”自去年春天起,蘇聯的環境保護運動如雨後春筍般興起,使得蘇聯的議會通過了一整套環境保護的法案,雖然主要是以美國的法律為基礎——但卻更為嚴曆。最令人驚訝的地方是,中央蘇維埃政府竟會被這些法律所困,但福勒心知他不能說這些話。在七十多年來馬列主義下,環境破壞的夢魔便一直籠罩著蘇聯這個國家,至今得厲行一整套嚴格的法律來糾正這種現象。“這會影響到貴國履行裁武條約中要求的期限嗎?”

“福勒,我跟你保證我國一定可以辦得到,奈莫諾夫嚴肅地說道。“那些導彈一定會在三月一號以前完全銷毀,必要時我會自己去引爆這些導彈。”

“奈莫諾夫,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他們所談的這個裁武條約,是福勒的上一任總統所簽下的,雙方得在一年後的春天銷毀手中百分之五十的洲際彈道導彈的發射器。美國所有的民兵二型導彈已經排隊等待銷毀,而且美國履行條約的進度完全沒有延誤。就如同過去中程彈道導彈裁減條約一樣,多余的導彈先被拆成零件,然後在對方觀察員的見證下壓碎或者摧毀。新聞媒體曾經報道過頭一批導彈的銷毀過程,然後就對此不感興趣了。而導彈的發射地井也在對方觀察員的檢查下,將所有的電子設備一一拆除,美國方面則把十五個這種地井公開折賣——有四個地窯被農夫賣去,把它們變成真正的儲物地窯。一個在北達科塔州擁有大量資產的日本財團買了一個指揮碉堡,並且將這個碉堡改成一個狩獵別墅的酒窖,可提供他們的資深人員于秋天時來此度假。

美國在蘇聯的觀察雖報告說,蘇聯人在銷毀導彈方面的確是不遺余力,但蘇聯用來銷毀導彈的工廠設計得實在太差,因此蘇聯銷毀導彈的預定進度落後了百分之三十。至于發射地井已經用炸藥捎毀。蘇聯每次推毀發射地窯時,都在美國觀察員前拆下並燒毀導引的設施。盡管如此,還是有不斷的情報評估顯示,這一切只不過是個騙局——有些情報分析人員強調,蘇聯不是擁有一些舉升導彈的發射車,這些車輛可處行將導彈立起並發射火臂。在美國情報圈內對于蘇聯的懷疑已經是根深蒂固,一夕之間難以改變,就如同蘇聯方面對于美國的懷疑也是一樣,福勒心想。

“福勒,這次的和約真是我們雙邊台和的一大步。”奈莫諾夫啜子一口酒後說道——這位俄國人帶著笑意相著,現在他們兩人單獨在一面,總算可以像兩個紳土一樣放開胸懷松一下于。“你和你的屬下真是值得恭喜。”

奈奠諾夫,貴國的幫助是此次和會成功的重大關鍵。“福勒優雅地回答進。他說的是個謊言,但也是雙方都懂的政治謊言。事實上這句話並不假,但兩人都投有了解到這一點。

“世界又少了一個令人擔心的地方了。我們過去是多麼地盲目啊!”

“我的朋友,你說得真對,但這已經是曆史了。貴國人民跟德國的關系現在變得怎麼樣?”

“軍方不太高興,你應該能夠想像——”

“我國軍方也是一樣。”福勒溫和地插入了奈莫諾夫的話。“人就像狗。當然是很用,但他們必須知道認是主人。就像狗一樣,他們相當健忘,必須時常提醒他們。”

奈莫諾夫聽到這段話的翻譯時,若有所思地點頭稱是。眼前這個人居然那麼驕傲,奈英諾夫實在覺得相當驚訝。福勒的傲慢正如他的情報組織所評估的一樣。這位蘇聯總統將這點銘記于心,還有他那副施恩于人的態度。不過奈莫諾夫告訴自己,美國有一個十分穩定的政治體系,使得福勒能夠如此囂張,反觀自己每天還得跟國內混亂的政治體制奮斗。這位蘇聯總統苦澀地想道,或者說蘇聯的體系有如在走平衡木一樣。像福勒那樣把軍人當作狗一樣瞧不起,這對奈莫諾夫來說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難道他不知道狗也有牙齒嗎。這些美國人真是奇怪。在過去蘇聯共產黨的想法里,他們必須緊緊地掌握住紅軍內的政治力量—一事實上自從三十代斯大林整肅塔克契夫斯基元帥後,紅軍的政治力量已經蕩然尤存。但現在他們不完全相信所有的這類故事,同時這雙馬列主義的鐵拳正面臨瓦解,使得紅軍士兵能夠有自己的想法,在數年前一個土兵若是如此,可能早已上了斷頭台。再說,這是消除這名美國人幻想的時機,不是嗎?

“總統先生,告訴我這次和約的主意一—到底是什麼人的主意呢?”奈莫諾夫問道。其實他早就知道答案了,他只是想看看福勒當一個騙子的能力。

“這個主意來自許多地方,就像其他這類偉大的構想一樣,”福勒總統輕巧地回答道。“最主要的主導力量來自亞登博土──這可憐的家伙。當以色列發生了好多次不幸的事件時,他就立刻推動他的計劃而且——這個主意行的通,不是嗎?”

這位蘇聯總統再度點頭稱是,但在心中他已經于解福勒的說謊技巧相當好,他會避開問題的症結,而給人家一個帶有事實成分但不是重點的答案。正如這位蘇聯總統近來學到的一樣,全世界的政客幾乎都是大同小異赫魯曉夫真的說對了。不過福勒還是有一些特質。他並不喜歡人家跟他分享他的榮耀,甚至像這小的事情,也不惜在一名同等地位的人面前說謊。奈莫諾夫感到相當失望,並不是他認為福勒應該是個更好的人,但福勒起碼可以顯示一些風度及善意。畢竟這次和會福勒得到的贊譽最多,而且他根本沒有什麼好損失。然而他的行為卻像蘇聯共產黨地方黨部的一些黨棍一樣卑傲。“福勒,告訴我,”奈莫諾夫帶著有如賭場里的撲克牌臉孔在內心問道,“你算是哪一種人呢?”

“時間很晚了,我的朋友。”奈莫諾夫說道。“明天下午見?”

福勒站了起來,“明天下午見,奈莫諾夫。”

福勒總統護送這名蘇聯人到門口,然後看著他離開,才回到自己的套房內。一回到房間里,他馬上從口袋里拿出一張手寫的重點備忘單,以確定自己問了單子上所有的問題。

“結果如何?”

“在導彈問題方面,他的說法跟我們的觀察員一模一樣。這應該可以滿足武器管制局的那些家伙。”他扮了一下鬼臉;武器管制局的人才沒那麼容易滿足。“我想他擔心蘇聯的軍方。”

艾略特博土坐了下來。“除此之外,還有什麼?”

福勒總統倒了一杯酒給艾略特,然後坐在他的國家安全顧問旁,“只是一般的客套話。奈莫夫諾是一個相當憂慮的人。我們都知道這一點。不是嗎?”

艾略特用手搖動杯子里面的酒,然後吸了一口。她不太喜歡意大利酒,但這種牌子的酒嘗起來還不錯,“老福,我一直在想……”

‘什麼事,艾略特?”

“發生在亞登身上的不幸……我們必須做一點事情補償。他就這樣消失在人們的心中,這並不公平。畢竟是他才把這次和談湊在一起,不是嗎?”

“嗯,你說得沒錯,”福勒同意道,並且喝了一口手中的酒。“你是對的,艾略特。這真的是他的功勞。”

“我想我們應該讓這個消息傳出去——當然是秘密地傳給新聞界。而且只在最後的時刻——”

“是的,亞登這個人不該只被記得是個弄大研究生肚子的教授,應該還有什麼豐功偉績才對。艾略特,你想得真是周到。”福勒用他的酒杯輕碰艾略特的酒杯敬酒。“你來應付那些新聞記者。你不是要在明天的午餐的泄漏條約的內容嗎?”

沒錯,我想大概在九點鍾。”

“然後在你結束之後,挑選幾個新聞記者,把這件事情告訴他們。也許亞登在地下有知,能夠更加安息。”

“沒問題,總統先生。”艾略特回答道。把心中的罪惡感驅走不是很容易嗎?她還有什麼不可以跟福勒講的?

“明天就是大日子了。”

“是最大的一個,老福,是近年來最大的一椿事件。”艾略特靠著椅子,並松開脖子上的絲巾。“我從未想過我會有像這樣子光榮的時刻。”。“我曾經這麼想過,”福勒眼神閃爍地答道。他的內心突然痛苦地掙紮了一下。事實上在喪妻之後,他也想過將來一定會跟其他女人共度良宵,但不是艾略特。不過這不就是命運嗎?命運。這個世界真是奇怪。不過對這一點他也沒辦法控制,不是嗎?而命運使得他在此紛爭多變的時刻,在這里,跟艾略特在一起。這不是他一貫的作為,不是嗎?因此他認為他設有罪惡,有嗎?畢竟是他把整個世界變成一個更好、更安全並且更和平的地方。這種事怎麼會跟罪惡扯在一起呢?

當福勒總統手撫摸著艾略特的脖子時,她的眼睛閉了起來。艾略特作夢也沒想過她自己會有如此的時刻。

那旅館的整層樓都被福勒總統及其隨從包下,還包括下面的兩層樓。意大利以及美國的警衛不斷地在旅館的所有進出口守衛,還有旅館所在的這條街上的各處建築站崗。但總統套房外面的走廊是完全由福勒的貼身保鏢負責的。康諾及海倫在值完這個晚上的班之前,做了一次最後的檢查,他們一共看到一整隊十個探員在走廊上,還有另外十個在不同的房間內待命。走廊上的探員中有三名胸前掛著一個黑色的皮包,這種皮包內部都夾有一把烏茲衛鋒槍,它的設計能讓使用者在一秒半鍾內抽出槍枝開始射擊,因此被官方稱為快速反應槍袋。如果有人能闖過那麼多關到達此處的話,一事實上會受到“熱烈”的招待。“我剛看到老鷹及烏身女妖一同在房內討論國家大事。”海倫輕聲地說道。

“海倫,我不知道你是那麼古板的人。”康諾故作驚訝地回答道。

“這其實不關我的事,但從前人們在公開場合起碼會裝裝樣子。”

“你說話再這樣尖酸刻薄的話,聖誕老公公只會在你的禮物里面放煤炭。”

“我希望在聖誕節時能收到一把聯邦調查局最近用的新式自動手槍。”海倫咯咯地笑道。“他們兩人就像剛懂人事的青少年。這弄虛作假不像他們倆。”

“海倫!!!”

“我知道,畢竟他是老板,而且他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所以我們不能夠這麼想。康諾,放輕松一點,你以為我會透露給新聞記者嗎?”她打開逃生門到防火梯,看到另三名探員在這守衛著,其中兩名將他們的快速反應槍袋掛在胸前。“我本來也打算請你去喝一杯——他們所擁有的酒就是我小時候在家里常喝的那一種。這真是一個狗屎的工作!”看過走廊最後一眼後。“每一個人都就位了,康諾。我想我們今晚的勤務已經結束了。”

“你真的很喜歡那種十毫米白徑的手槍嗎?”

“上周我在葛林貝特已經試射過一次了。第一發就打中靶心。這種成績再好不過了,愛人。”

康諾走到一半聽到這名話頓然呆住,笑道:“老天,海倫!”

“別人會在乎嗎?”海槍對他眨了一下眼睛。“康諾,你懂我的意思嗎?”

“天啊,有誰聽過幾內亞有清教徒?”

海倫用手肘在康諾的肋骨上擠了一下,然後走到電梯里。康諾是對的,自己不知何時變得那麼道貌岸然,她以前從不會像這樣子的。一心一意想套個丈夫的女人終究會崩潰,因為在一個屋沿下實在容不下兩個固執的自我——至少容不下兩個意大利人的自我——她知道自己已經讓成見影響到她的判斷力。這不是一件好事,即使是一些瑣事或者是跟她的工作毫無關系的事情。老鷹在自己的時間內做些什麼是他自己的事情,便是他的眼神……福勒已經被那只狐狸精所虜獲。海倫納悶。過去不知道有沒有其他的總統讓這種事情發生過。她想應該是會有的。畢竟這些人也不過是普通的男人,而不管是那一種男人,有時候都會失去理智,只受自己的睾丸控制。總統先生竟然會對這麼一個膚淺的女人如此地卑恭屈膝——這才是令她最生氣的地方。但海倫不得不承認,這兩種感覺都相當奇怪而且不協調。畢竟,海倫已經是個相當前衛解放的婦女,很少有女性像她那麼開放的。所以她再一次問自己,這件事情為什麼會那麼令她困擾?不過她已經辛苦地工作了一天,沒有心思管這種事。她迫切地需要睡眠,而且也知道距下次當班時間只剩下五、六個小時可以睡覺。這些該死的海外訪問“這到底是什麼鬼玩意?”誇提在剛剛天亮時便進來問道。前一天他不在基地里,外出到別處和其他游擊隊領袖會面,並且到醫生那兒去檢查身體,葛森知道這一點,雖然他並不方便問誇提的病情。

“還沒有辦法肯定,我猜是干擾夾艙一類的東西。”葛森回答道。

“那倒是很有用的東西,”誇提立即說道。不管你怎麼形容東西雙方的關系,生意還是生意。蘇聯的軍隊仍然是全世界最大的,而軍方仍然使用武器。對于蘇聯武器的反制裝備仍然是蘇聯軍方最感興趣的東西。尤其是以色列的裝備,因為美國人在這方面幾乎是抄襲以色列的。即使是過時的裝備也有相當的用處,因為這可以看出以色列工程師思考問題的方式,並可能提供一些以色列新系統的線索。

“是的,這玩意應該可以賣給我們的蘇聯朋友。”

“那個美國人表現的怎樣?”誇提接下來問道。

“相當好。我真的滿欣賞這個人的。誇提,我現在比較了解他的想法。”葛森說明馬文的動機。誇提點一點頭。

“那我們該拿他怎麼辦呢?”

葛森試探道:“也許讓他接受一點武器訓練?讓我們看看他能不能跟兄弟們共事。”

“好主意。今天早上我就把他送去接受武器訓練,看看他的戰斗技巧有多好。那你還需要多久才能把這玩意拆散?”

“我計劃在今天內做完。”

“很好。別讓我妨礙你的工作。”

‘長官,你現在身體還好嗎”

誇提略感不悅。實際上他覺得痛若極了,但他告訴自己令他痛苦的不只是病痛,還有以色列這次接受美國提案的高度可能性。這一切可能是真的嗎?這一切有可能嗎?曆史告訴他這不可能,但整個世界形勢已經有那麼多改變……也許錫安主義者跟沙特阿拉伯人會達成某種協議……在伊拉克被打敗後,他還能期望什麼呢?美國已經適當地扮演了他們的角色,而現在他們開始開出某類的帳單要求人家還債。雖然有點令人失望,但也是意料中的事,不管美國人的意圖為何,都會讓世人忽略掉以色列最近發生的慘案。而那些稱呼秘書為阿拉伯人的民族竟然如此懦弱,溫馴地接受烈火及死亡……誇提不禁搖搖頭無法相信。他們這樣戰斗怎麼會呢?所以美國人得設法緩和以色列屠殺事件的政治動機,而沙特阿拉伯人在這次事件里就像主人膝上的狗一樣溫馴。不管情勢如何轉變,應該不會影響到巴基斯坦人的複國奮斗。他應該馬上就會覺得好一點,誇提告訴自己。

“我的病痛投有關系。你確定這玩意是什麼東西以後馬上讓我知道。”

葛森午後離去。他實在有點擔心他的指揮官。這人身上有病痛——他從姨夫那邊知道的得更多,但病得有多嚴重他也不知道。不管怎麼說,他有工作要做。如果不堅強的話,幾年前早被以色列的F-16摧毀了。

“這炸彈——他仍然以這個字眼稱呼這玩意——就放在屋內肮髒的地板上。工作房內還有一個A字形的吊架,就像在修車廠里面的裝備,在必要時可以用鏈條移動這顆炸彈,但昨天有兩個人在他的指示下把炸彈到定位,葛森自己就不需再用鏈鏈移動這顆炸彈。葛森打開所有的燈光——他喜歡在工作時有明亮的光線照明——然後開始想如何折開這個……炸彈。

為什麼我一直把這玩意想成炸彈呢?他問一問自己。葛森描搖頭,甩開這個念頭。炸彈的檢視孔應該是他開始工作的第一步。不過這並不容易。這炸彈撞擊地面時,已經讓外殼變形,無疑地也會損及檢視蓋的鉸鏈……不過他的時間很多,可以慢慢弄。

葛森從他的工具箱里選了一個螺絲起子,然後開始工作。

福勒總統睡得相當晚。他還是覺得相當疲倦,一方面是長途飛行的關系,另一方面……他幾乎對鏡中的自己笑了出來。老天爺啊,在不到二十四小時內搞了三次……是不是三次?他試著在腦中計算時間的長短但在早上還沒喝咖啡前,他也算不清楚。無論如何,他的確僧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連續做了三次之多。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這檔事了,不過他也因此得到喘息機會。他的身體在早上淋過浴之後,覺得相當舒適而且松弛,在刮胡刀刮掉臉上刮胡膏的泡沫之後鏡中的他顯得列年輕,正好跟他的眼神相配。三分鍾後他選了一條有條紋的領帶來配他的白色襯衫和色西裝。為今天這個大日子而選的這套行頭使他顯得嚴肅但不陰沈。今天他可以讓那些紅衣主教們成為攝影機的焦點。但重頭戲還是他的演講,現在他手上已經有一篇相當好的演講稿,再加他若能以個人的能言善道和政治家的風蕩發表他的演講,甚至全世界的人民都會感動萬分。盡管福勒的形象是商人的與政治家的結合,便他卻從未經營過任何一種私人企業。福勒,一名嚴肅的人——這是一般大眾的印象,但也是民眾可以信賴會辦大事的人。

今天我將會證明這一點,這位美國總統在整理領帶時對著另一面鏡子說道。此時猛然聽到一陣敲門聲。“進來。”

“早安,總統先生。”密勤員康諾說道。

“你好,老康。”福勒說道,然後回頭對著鏡子繼續調整領帶……領結好像不太對,所以他又開始重新調整。

“很好,謝謝您,長官。今天外面的天氣真好。”

“你們這些家伙的休息時間可真短。也沒有時間去觀光。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不是嗎?”福勒心中卻想,領帶調到這里剛剛好。

“總統先生休息這檔事倒是無所謂。我們全部都是自願做這份工作的。長官,今天你的早餐想吃些什麼?”

“總統先生,早安!”艾略特博士跟著康諾屁股後面走進來。“今天就是大日子了!”福勒轉頭對著艾略特笑道。“肯定是的!艾略特,可以跟我一起吃早餐嗎?”

“榮幸之至。我早上還有一個記者會要開——這個記者會蠻短的,不過可以換換口味。”

“老康,兩人的早餐……分量多一點。我真的很餓。”

“我只要咖啡。”艾略特以對著仆人的口吻說道。康諾聽得出她說話的語氣,不過在他點頭離開前,並未將他的脾氣爆發出來。

“老福,你今天看起來好極了。”

“艾略特,你也是一樣。”艾略特今天真是盛裝,穿著她最貴的套裝,不但使她看起來有嚴肅的感覺,同時又具有足夠的女人味。她坐了下來,然後開始為總統簡報今天的國際情勢。

“中情局報告說,日本人好像正在醞釀些什麼行動。”她以這句話結束簡報。

“什麼樣的行動呢?”

“雷恩說,他們好像打算在下一回合的貿易談判中使出什麼手段。日本首相又說了一些不客氣的話。”

“他到底說了那些玩意兒?”

“這會是日本最後一次在國際舞台失去扮演其適當角色的機會,我將讓他們嘗到苦果。”’艾略特引述一遍日本首相的話。“雷恩認為這是贊助重要的征兆。”

“好你有什麼看法呢?”

“我想是雷恩又在大驚小怪罷了。他被排除在這次和談的工作之外,而他想提醒我們他到底有多麼重要。凱伯特同意我的看法,但他仍然提出這個報告以示客觀。”艾略特講到最後時,語氣帶有很重的譏諷味道。

‘凱伯特是不是令人有點失望呢?”福勒在看這些簡報的內容時說道。

“他的確不懂得告訴他的屬下誰是老板。他被好一套官僚主義關系所困,特別是雷恩家伙。”

“你真的不喜歡這個人,對不對?”這位總統先生注煮到。

“他非常傲慢。而且又———”

“艾略特,他的記錄相當優良。我不太在意他這個人的個性如何,但就一名情報官員而言,他的工作表現相當、相當地突出。”

“他是個害群之馬。他以為他是個詹姆士龐德型的人物——或者自己以為就是詹姆士龐德。好,”艾略特承認道,“就算他的確做了一些重要的事情,但這些事情已經是陳年的老曆史了。我們現在需要一名看事情更深更廣的情報官員。”

“國會不會同意的。”總統在早餐推車被推進來時說道。推車上的食物已經用放射線消毒過,再用電子裝杆掃描過,還有用狗去偵查是否有爆炸物——福勒總統想到,這項對那些警犬一定是很大的負擔,因為這些狗一定跟他一樣喜歡這些香腸。“我們自己會動手,謝謝,”總統打發掉這名海軍的待者。他不喜歡雷恩這家伙,但國會就是喜歡他。他不需要強調一頂事實,也就是身為中情局副局長的雷恩並不只是總統派的人選。他也必須經過美國參議院的任命聽議會。像這樣的人物並不是輕而易舉就可以辭退的。必須有一個確切的理由。“我對這一點就是想不通。特別是好個國會議員川特。那些家伙全數投標贊成雷恩的任命案,為什麼呢?”

“問他自己啊,”福勒一邊為松餅塗奶油,一邊說道。

“我曾經問過川特。但每次提到這個話題,他就閃爍其詞,在話題外東轉西轉,就像紐約芭蕾舞團的首席女主角一樣。”這位總統聽了不禁哈哈大笑。

“老天,你最好不要讓任何人聽到你說這種話!”

“老福,可敬的川特先生在性方面的偏好不干你我的事,但他真是個大混蛋,你我都相當清楚。”

“的確如此,”福勒必須同意。“艾略特,那你的煮思到底是什麼?”

“該是凱伯特讓雷恩守本分的時候了。”

“艾略特,你想排擠雷恩的動機是不是因為你羨慕他提出這個和約的構想?”。艾略特的雙眼不禁冒出怒火,但福勒總統的眼睛此時卻盯著盤子。艾略特在開口前深深地吸一口氣,重新思量著此刻是不是提這種話題的好時機。也許這個時機不好,但福勒反正也不是好種會留意這類情緒的人。“老福,我以前也談過他的功勞。雷恩這家伙不過是將其他人的嶄新構想拼湊起來,他只是個情報官員,看在老天的分上!他們這些情報官員所做的工作,不過是報告其他人在做的工作。”

“他所做的不只如此。”福勒早已知道這個話題的結果為何,但他想逗一逗艾略特。“也許吧,但他也殺人啊!他到底有哪一點特別”難道是詹姆士龐德那一套嗎!你甚至讓他們處死了那些……”

“艾略特,那些恐怖分子也殺了七名密勤處的干員。我的生命安全完全倚靠那些人,而當時卻有七名他們的同僚遭到殺害,要是我特赦那些恐怖分子的話,不但是太愚蠢了,而且是一點也不知感恩圖報。”福勒對此幾乎要發火了老福,你的原則就只那麼一點嗎?內心一個聲音問著自己——但他很快地就控制住自己的脾氣。

“而你現在根本管不了這檔事,或許將來人家會說你沒有辦到一點,只是基于個人的利益。你讓自己陷于困境而無法動彈了。”艾略特指出。艾略特畢竟還是被激怒了,雖然她試著以溫和的語氣回答,但福勒不吃這一套。

“艾略特,我也許是美國唯一不相信死刑的前任檢察官,但我們生活在民主制度里,而民眾支持死刑,”他從他的餐盤抬起頭看著艾略特。“那些死刑犯全都是恐怖分子。我不能說我很高興讓他們被處死,但如果有任何人罪該萬死的話,無非是這些恐怖分子。而那個時候也不適合在這種議題上發表自己的看法。也許在我第二任的任期內,我可以對這方面下功夫。我們必須等到適當的時機。政治不過是可能性的藝術。這表示在一段時間內只能做一件事,艾略特,你跟我一樣清楚。”

“要是你不設法的話,有一天你醒來時會發現雷恩正替你管理中情局。我承認他是相當能干,但他的想法實在已經過時了。他是我們生活的這個時代中不合時宜的人物。”

老天,你真是個善辯的女人,福勒心想。不過我們大家都有自己的缺點。這個話題再談下去恐怕會讓艾略特更加火冒三丈,應該是不要再逗她的時候了。

“你心中有什麼主意嗎?”

“我們把雷恩排擠出去。”

‘我會考慮一下——艾略特,不要讓這種話題破環了今天的愉快氣氛,好嗎?你計劃如何把和約的內容泄漏給新聞界?”

艾略特靠著椅子喝了一口咖啡。她意圖讓福勒幫她趕走雷恩的行動太早而且太過激動。她相當痛恨雷恩,但福勒是對的。時機不但不對,地點也不對。她有充足的時間來進行她的計劃,而且她也知道自己在做這種事情時必須相當有技巧。

“我想給他們一份條約的副本。”

“那些新聞記者閱讀的速度有那麼快嗎?”

福勒笑道。現在新聞界到處充滿目不識丁的記者。

“你該看看新聞界的猜測。例如今天早上傳真過來的時代周刊的頭條新聞,他們簡直是瘋狂。我想他們會大屹一驚。此外,我也替這些記者大爺們做了一些條約的內容綱要。”

“隨你怎麼做。”總統吃完他的早餐後說道。他看一看表,現在的時刻是最重要的。從羅馬到華盛頓有六小時的時差。這表示最快也要在下午兩點鍾時才會完成簽約典禮才能趕上美國的晨間新聞節目但美國民眾必須事先知道這些新聞,這表示電視的工作人員必須要在美國東部下午三點前知道條約的詳細內容,以便完全吸收這些條文的精神。艾略特將在九點鍾也就是二十分鍾以後把內容泄露給新聞界,他已經注意到這一點。“還有你會強調亞登在這次成功的和會中所演的角色吧?”

“沒錯。他將得到大部分的功勞,這樣才公平。”

還有雷恩在中間過程所花的心力,福勒只在內心想道,但不想說出來。不過亞登的確是真正在幕後推動整個事情的進展,不是嗎?福勒覺得對雷恩很抱歉。雖然他也覺得這位中情局副局長是過時的人物,也知道雷恩曾經完成過什麼艱難的任務,而且對他的功勞印象也相當深刻。范達姆對雷恩的評價也相當高,而范達姆這個人對于福勒所用的人選才是最佳的裁判。但艾略特是他的國家安全顧問,他不能讓他的國家安全顧問跟中情局副局長彼此一直想置對方于死地,不,他不能,這件事情就是那麼地簡單。“艾略特,讓他們目瞪口呆吧。”

“應該不會很難。”艾略特對著福勒笑遭後離去。

這件工作比他想像的還要更難得多,葛森曾想過找人幫忙,但最後還是決定打消這個念頭。他在組織內有今天的地位,一部分就是因為他能單獨應付這些東西,除了把炸彈搬回這里時他需要些強壯的幫手。

這個鬼玩意兒的結構比他想像的還要堅固。在強烈的燈光下,他慢慢地以水清選這玩意,卻發現許多奇怪的東西。這炸彈在這個玩意的表面上有一些螺絲孔,卻被一些螺絲封死。拔開了一個,他結果只發現另外一根電線。更令人驚訝的是,這玩意的彈殼比他預料中的還厚。他以前曾折過一個以色列的干攏夾艙,但是那個夾艙的外殼大部分是用鋁合金制成的,還有幾個地方是玻璃織維或是塑料做的,電波才能從這些地方透出去。

他也嘗試從彈殼上的檢視蓋進到內部,但發現幾乎不可能把這個蓋子打開,然後他就想辦法尋找更容易的途徑來拆開這個東西。不過他實在找不到比較方便的辦法。現在他又回到這個蓋子,卻花了好幾個小時的時間仍然無法打開它。

葛森靠著椅子,點了一根香煙。你到底是什麼玩意兒?他對著這個東西自言自語。

他開始明白,這玩意實在太像炸彈了,厚重的彈殼——他一直奇怪這玩意實在是很重,對于一個干攏莢艙而育,算是太重了……但這不可能是個炸彈吧,對不對?沒有保險,也沒有雷管,他所能看到的彈體內部都是一些電線及接頭。這玩意一定是某種電子裝置。他把香煙彈地上撚熄之後,又走回他的工作台。

葛森有許多各式各樣的工具,其中一件是汽油引擎的動力圓鋸,對于切割鋼鐵相當有用。這種動力圓鋸其實需要兩個人一起操作,但他決定自己來,打算用它來切開彈殼上的檢視蓋,因為此處一定比其他地方較為脆弱。他把動力鋸的切割深度定在九毫米,然後啟動引擎,把它舉到檢視蓋上。這動力鋸發出的聲音實在很可怕,尤其是帽子邊緣的鑽石粉末刀鋒碰到鋼鐵時,所發出的聲音更是嚇人,這個動力鋸很重,所以葛森不至于被彈開,他緩緩地用它鋸開檢視的蓋的鉸鏈,大概花丁二十分鍾才鋸開第一個切口。他關掉動力鋸。把它丟在一旁,然後用一根細的鐵絲探測切口內部。

終于打開了,他興奮告訴自己。他完成了。他的猜測是對的。彈殼的其他部分似乎是……四公分厚左右。但檢視蓋只有其他部分的四分之一厚。葛森此時對于能夠完成一些事情相當興奮,以至于忘了問自己為什麼一個干擾夾艙需要一個整整一公分厚以上的強化鋼板制成的外殼。再度啟動動力鋸前,他找了一付耳塞。他的耳朵因為第一次切割時的噪音現在還在嗡嘯作響,他目前搞這鬼玩意已夠令他頭痛的了,不希望因噪音而更加頭痛。‘特別報導”的圖案在數秒間陸續出現在美國所有的電視網上。那些電視主播們今天都起得特別早——不過這是與在羅馬采訪期間的當地時間做比較——以參加艾略特博士所舉行的記者會,會後大家都立即重回自己的主播台,把他們的筆記拿給他們的制作人以及幕後研究人員研讀。

“我早就知道是這麼回事。”瑪麗爾說道。“瑞克,我早就告訴你!”

“瑪麗爾,我要請你吃飯,而且飯店隨你挑。”

“我會告訴你這些飯店的名單。”

這位首席的研究員咯咯笑道。反正那混蛋付得起。

“現在我們要怎麼做呢?”這位制作人問道。

“我要立即播出這段消息。給我兩分鍾,我們就可以播出這一則獨家報道。”

“老天,”瑪麗爾悄悄地嘀咕。瑞克並不喜歡像這樣的即席報導。然而他卻想搶先在那些文字記者前一步,而時時間正是最重要的關鍵。吃我這一招嗎,紐約時報!他靜靜地坐著等著臉上的妝化好,然後聯同另一個播報台上由電視請來的專家一同面對著攝像機——什麼狗屎專家!瑪麗爾在內心暗想。

“讀秒!”助理導播說道,“四,三,二,一!”他用手對主播播作記號。

“這回是真的了,”瑞克廣播道:“在四小時後,美國總統、蘇聯總統、沙特阿拉伯國王及以色列和瑞士的首相,再加上兩個主要宗教團體的領袖將一同簽署一項和約,這項和約將會為紛爭不斷的中東帶來全面調解的希望。這次和約的內容可以說令人歎為觀止。”瑞克邊續講了三分鍾,他講得相當快,好像在跟另一台的主播競賽一樣。“許久以來世界從沒有發生過像這樣的事情,就像是另一個奇跡——不,應該說是我們邁向世界和平之道的里程碑。狄克,你的看法呢?”這位主播轉頭面對著電視台請來的專家,這位專家是前任的駐以色列大使。

“瑞克,我已研讀這分條約內容達半個小時之久,到現在我還是難以置信。也許這是一個奇跡。我們的確是選對了地方來做這件事。以色列政府做出的讓步真是令人大吃一驚,但美國所提供的安全保障也是嶄新的構想。在這次協商中的秘密更是令人印象深刻。要是這些細節在兩天前泄漏出來的話,整個和談可能早就在我們面前破裂,但此時此刻這個曆史使命卻真的完成了,瑞克,此時此刻,我相信條約的內容是真的。你一開頭說得沒錯,這是真的。這個地區的和平真的有可能達成,在幾小時之後,我們將會看到世界再度改變。”

“若沒有蘇聯這次史無前例的配合的話,這也許永遠不可能發生,因此我們顯然欠了蘇聯總統奈莫諾夫一次很大很大的人情。”

“你對這次所有宗教團體所做的讓步有何看法?”

“真是令人難以置信。瑞克,有史以來這個地區就有宗教戰爭。但是我們應該先談談這次條約的草創者,去世的亞登博士。我們要贊揚幾周前才因緋聞而死的亞登博士。真正認識到中東紛爭的基本原因是在于宗教這之間的排他性的人。就是亞登,然而此時此刻他卻不能見到他的理想成真,真是讓人覺得諷刺。亞登顯然是在暮後推動這次和會的主角,我只希望曆史能夠記載這一點,而不是他死亡前所發生的一些丑聞,畢竟是耶魯大學的亞登博土才使這一次的奇跡發生。這位前任的大使也是個耶魯人,同時也是亞登博士的同學。

“那麼其他人的奉獻呢?”這位主播問道。

“瑞克,像這麼偉大的事情發生時——當然這種事情不是天天發生——幕後總是有一大堆人奉獻他個人的力量,而這每一份力量都是相當重要的。國務卿塔伯特在這一次的梵蒂岡條約中也奉獻了不少的力量,這次和約中他的主要助手是助理國條卿艾德勒,提到這位助理國務卿,他不但是個干練的外交人雖,同時,也是塔伯特的左右手。同時這一切也是福勒總統批准了屬下的惠議,並提供一切屬下所需的力量去推動這次和會的,他也冒險地在亞登不名譽的死後采納他的意見。從來沒有一位美國總統具有這種政治勇氣及膽識將個人的政治聲望如此孤注一擲。如果這次和會失敗的話,我實在不敢想像這一切的政治後果,但福勒還是不顧一切地推動它。今天實在是美國外交政策上的一大日子,也是東西雙方相互諒解的一大日子,也許還可以稱得上是人類史上在促進和平上景偉大的時刻。”

“瑞克,你這翻話講得真好。在參院方而你預料會有什麼反應呢?畢竟這次的梵蒂岡條約以及美國以色列的雙邊協防條約都需要參議院的核准。”

這位評論家微笑地招搖頭說道:“在福勒總統簽在條約上的墨水未干時,美國參議院就會通過它們。唯一可能讓他們動作慢一點的便是你在參議院能聽到歌功頌德的一些話。”

“但美軍駐防在以色列的費用——”

“瑞克,我們的部隊本來就是為了維持和平而設立的。這就是他們的工作,不管得花多少錢,美國都會為了維持這地區的和平而付這筆費用。這並不是美國納稅人的一項犧牲,相反地,它是一個榮幸,是讓美國的軍力保障世界和平的一項曆史榮耀,這就是美國的精神所在。所以無論如何,我們都會這麼做。”

“而這一切現在正要發生。”瑞克說道,他將頭轉向一號攝影機。“我們將在兩小時半後現場轉播梵蒂岡的簽約典禮。現在我將主播權交回紐約。這是璃克在梵蒂岡為您報導。”

“他媽的!”雷恩喘息道。很不幸這一次電視的聲音把他太太吵醒了,她此時正滿懷興趣地看著電視上的報導。

“雷恩,你涉及其中有多少——”凱西站起來走到廚房里煮咖啡。“我的意思是說,你最近到那邊出差,而你——”

‘甜心,我只能說我有參與此事。但我不能說有多少。”雷恩知道他應該對第一個提出梵蒂岡條約的構想居然被歸功于亞登這件事感到忿怒,但亞登是個好人,即使他有一些缺點,但他的確在關鍵的時候支持這項計劃。再說,雷恩告訴自己,往後的曆史學者會發現事實的真相,如以前的曆史一樣。所有參與此事的人都知道。他自己也知道。他還是習慣于做個幕後的人員,做些其他人不會也不能知道的事情。想到這,他轉頭對著凱西微笑。

而凱西心里也有數。她在數月前常聽到雷恩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雷恩不知道自己在刮胡子時有自言自語的習慣,再加上他以為自己早起時並未吵醒他太太,但凱西一向都知道雷恩何時起床,即使她未睜開眼睛。凱西喜歡雷恩以為她在熟睡時輕吻她的方式,所以她不想破壞這種氣氛。而雷恩的煩心事也夠多了。畢竟雷恩是她丈夫,她很清楚他一切的優點及才能。

這不公平,凱西告訴自己。梵蒂岡條約一定是雷恩的主意——至少其中一部分是他的主意。還有多少事情她不知道呢?這是身為醫學博士的凱西極少問自己的問題。但她不能再騙自己雷恩常被惡夢困擾的事實。他一直睡得不安甯,而且喝得太凶,充斥在雷恩睡夢中的事情是她永遠不能質問的。其中一部分真的讓她有點擔心。她的丈夫到底做過什麼?他到底擔負了什麼罪惡?“罪惡?”凱西問自己。為什麼她會問自己這個問題呢?

葛森鋸了三個小時終于敲開那個檢視蓋。其實他早該換一片動力鋸上的鋸刃,但時間拖了這麼久主要是因為他自己實在應該找個幫手,但又太過驕傲而不屑于這麼做。無論如何葛森還能夠獨立完成了這項艱巨的工作,現在用一根橇棒就可以橇開檢視蓋。他移動燈光仔細地檢查炸彈的內部。他只發現另一個奇怪的地方。

炸彈內部是個由金屬制成的框架——也許是鈦合金做成的?他納悶——是什麼東西把內部的一個圓柱固定在……哦,他看到了一些很粗的螺絲。葛森再度移動他的燈光看看圓柱容器的四周,結果看到容器上接了更多的電線。他又發現一個大型電子裝置的一部分……他以為是某種的雷達發射器。啊!原來它是某種的……但為什麼會這麼設計……?突然他知道自己漏失了某些線索……某些重要的關鍵。但那是什麼呢?在這個圓柱容器上有些希伯來文的標識,然而他對這種語言懂得並不多,因此他不知道這些標識的意義。他還看到支撐住這個圓柱體的結構,在設計上就兼具有著避震器的功能……而且還真正地發生了作用。雖然四周的結構都因碰撞而變形很厲害,但這個圓柱體本身似乎沒有什麼變形的地方。雖然一定會有點小損傷,但它卻沒有破裂……不管在圓柱體內是什麼東西,這些複雜的結構都是用來保護里面的東西,不被震壞。這表示里面的東西一定是相當精細,而且表示這是某種精密的電子裝置。因此他又回到這玩意兒是個干擾夾艙的想法。由于葛森太過于專注在這玩意本身的功用,因此使他的想法排除了其他的可能性;也就是說他的頭腦太專注在手邊的這件事上,因而忽略了其他的可能性以及呈現在眼前的一些微兆。然而不管這玩意為何物,他必須先把它取出。接下來他找了一個扳手,開始把這個圓柱體四周的固定螺栓轉開。

福勒坐在一張十六世紀風格的椅子上,看著四周的劄賓司官員忙得像松雞一樣不知道用走的還是用飛的是好,慌亂地處理各種事物。外行人通常都以為,這類大典禮都會像由職業舞台經理所掌理的舞台劇一樣,台上一定都進行得相當流暢。但福勒知道得更清楚。如果時間夠的話,事情都會進行得相當順暢——這是指有數個月的時間——把一切細節都安排好。但若是時間只有幾天而非有數個月的准備時間,這就會使這些禮賓司官員不知道該由誰當老大來掌管這一切。令人奇怪的是,這次蘇聯及瑞士的官員最為冷靜,而且就在美國總統的面前,他們到處穿梭使得事情開始有些頭緒,然後才提出他們的計劃——無論這個計劃為何——然後各國的禮賓司官員才依照計劃分頭進行。福勒總統心中想道,這真像一支優異的足球隊。梵蒂岡的禮賓司代表則是太老而不足以應付這種工作。這家伙——福勒認為是個主教,或者是一名高級教士——已經六十好幾,這種緊張的工作可能會使他送命。最後那名俄國官員把這名梵蒂岡的禮賓司代表帶到一旁談了幾分鍾,只是他們互相點頭握手,然後各國官員便好像有了共同目標一樣開始分頭工作。福勒心想,他一定要知道那名俄國官員的名字。那家伙看起來像個真正的職業老手。更重要的是,這種場面看起來實在相當有趣,而且也使得正需要松懈的福勒得到松弛的機會。

終于——福勒一邊壓抑著勝利的微笑一邊心想著,只要再過五分鍾,奇跡就要出現了——各國元首從他們的椅子上站了起來,就像參加結婚典禮的賓客一樣,都得由緊張的母親們告訴他們該到何處坐定。這些人彼此握手。順便交換了幾個笑話,然而卻沒有翻譯人員在旁。抄烏地阿拉伯的國王看起來對這些耽擱有點不悅。福勒心想,也許他不是對這些事情不悅。這位國王很可能有其他的心事,並且接到一些要殺害他的威力。但據福勒總統所見,這人的臉上並沒有露出恐懼。那家伙可能是一個沒有幽默感的人物,但福勒卻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有目標、膽識以及格調,而這剛好符合他的國王頭銜。而且沙特阿拉伯國王跟雷恩會談兩小時後,是第一個允諾要來參加這個和會的。提到雷恩,這家伙真倒楣不是嗎?雷恩在中途臨時接替亞登的任務,而且還做得相當好,好像他早有萬全的准備。福勒想到這里,對自己有點不悅。他幾乎讓自己忘了雷恩在起初的會議中有多麼魯莽。艾德勒在莫斯科、羅馬以及耶路撒冷,還有雷恩在羅馬及利雅德,兩人都干得不錯,但都沒有得到多大的獎賞。這就是曆史的規則,福勒評斷道。如果他們想邀功的話。他們也許該來試試總統這個職位。

兩名穿著制服的瑞土衛隊開啟了那兩扇巨型的銅質大門,首先進入眾人眼里的是安東尼奧主教肥胖的身驅。電視攝影機強烈的燈光照在他身上,形成一個人造的光環,這幾乎使得身為美國總統的福勒笑了出來。眾人開始魚貫地進入這個房間。

葛森想道,不管是誰造了這個鬼玩意,他們把這玩意造得異常堅固。這倒是相當奇怪。以色列的裝備都造的相當精細——不。精細這個詞用得不好。以色列的工程師喜歡把東西做得相當精巧、有效率及優雅。他們所設計的裝備結構強度都是恰到好處,不會多也不會少。即使是他們的一些輔助工具也都展現出以色列工程師遠大的眼光,以及他們精巧的做工。但這玩意兒……這玩意完全不像以色列人設計的,它的結構做得異常強固,而且顯然是在匆忙的情況下設計和裝配的東西。事實上這玩意幾乎可以用粗糙來形容。他對這一點倒是相當感激。粗糙的東西通常比較容易拆卸。至少應該不會有想到要在這玩意里裝自毀裝置,從一開始他就很小心這一點——那些錫安主義者對于這方面特別精明!就在五個月前,一個以色列裝備里的自毀裝置差點令葛森送命,但這玩意里卻沒有類似的裝置。那個圓柱容器的固定螺栓顯然是卡住了,但還好螺栓沒有變形,而這表示只要拿一個更大的扳手就可以轉開。葛森用一個油罐在每個螺檢接合處加了一點油,然後抽兩根煙等個十五分鍾,便開始用扳手轉開第一個螺絲。剛開始最難,得花最大的力氣。但只要螺栓一轉動,其余的工作就很容易了。還有五個螺絲得轉開。

今天下午的時間一定會過得很慢。簽約典禮一開始是各國元首的演講。演講由教宗先開始,因為他等于是主人,他的演講內容謙卑得令人驚訝,只從聖經里引用了一些小例子,然後又強調三大宗教之間的共通點。在場的各國元首及宗教領袖都帶著同步翻譯的耳機,其實這並沒有什麼必要,因為他們每人面前都有一份以各國不同文字所印制的演講內容,所以在座的人們都極力克制自己不要打哈欠,畢竟演講就是演講,多半極其無聊,而且政客們總是不習慣聽另人說話,即使是其他國家的元首也是一樣。福勒的情況最慘。他的演講是排在最後。他偷偷瞥了一下手表,雖然臉上面無表情”心里卻想著還有九十分鍾。

拆下螺栓又花了葛森四十分鍾,但這項工作終于完成了。葛森注意到這些又大又重的螺栓都是用非腐蝕性的材料做成,這表示以色列人做這個東西一定是要讓它能持久,這也讓他的工作更為輕松。現在他終于可以把那個圓柱移器拿出來。葛森又小心地檢查這玩意內部四周是不是有自毀裝置——做這種工作謹慎是唯一保護自己的方法——並用手摸索這玩意的內部。唯一接有電線的東西就是這個雷達發射機,雖然它上面還有三個插入的接口,卻都沒有接上東西。葛森現在雖然已經筋疲力竭了,但這三個接口都對著他而且很容易看見,並未令他覺得奇怪。這個圓柱容器原來是放在一個圓形的結構里用螺栓栓好定位,但現在螺栓已經轉開,只需要花點力氣把它拉出來就好。

蘇聯總統奈莫諾夫的演講相當簡短;但福勒以為,奈莫諾夫的演講內容簡潔而有尊嚴,展現了無比的謙卑,肯定會受到各國評論家的重視。

葛森在房內的A字形吊架上額外加裝了一個滑輪組。這個圓柱容器設計得相當方便,剛好有一個吊鉤在上面。葛森此時真是感謝以色列人跟他一樣不喜歡多費力氣。這玩意其他的部分並沒有他想像地那麼重,他用吊架上的鏈條扣住圓住容器上的吊鉤,然後利用絞盤鏈條,因為圓柱容器與這玩意內部結構之間的摩擦力使得這玩意整個吊在半空中。這種情形應該不會維持太久。葛森在圓柱容器與它的固定座上加上更多的潤滑油,希望地球的重力能使得圓柱容器跟這個夾艙本身分離……但一分鍾後,他已經失去他的耐心,而且他也發現一個大得可以插入撬棒的空隙,然後他用撬棒使力撐大圓柱容器與支撐結構之間的空隙。不到四分鍾內,他終于聽到一聲金屬摩擦的聲音,接著這個夾艙終于掉下來。現在他只需要把吊架上的鏈條拉上來,然後將這圓柱容器吊離此處就可以了。

這圓柱容器上漆著綠色,而且還有自己的檢視蓋,這並不使葛森感到意外。葛森找了一適當的扳手,然後開始轉開這個小型檢視蓋的四個螺絲。這些螺絲雖然很緊,但很快地便被他轉開了。葛森現在的進度又開始快起來,雖然他的理智告訴他不要那麼緊張。但謎底即將揭曉興奮卻使得葛森動作更快。

終于輪到福勒上台演講了。

這位美國總統手中拿著棕皮的演講稿夾走上講台。他的襯衫漿燙的相當筆挺,硬得跟木板差不多。雖然這老是讓他覺得脖子不舒服,但他今天卻不在乎。這是他一輩子夢寐以求的一刻。他的雙目直視著攝影機,表情嚴肅但不沉重,意氣風發但不輕浮,驕傲但不自滿。他對各國代表點頭致意。

“聖父,國王陛下,總統先生,”福勒開始他的演講,‘首相閣下以及我們這個紛亂但充滿希望的全世界人民:“今天我們聚在這個古老的城市,一個三千多年前就經曆過戰爭與和平的城市,一個蘊育著世界上許多偉大文明的城市,而今日這個城市也成為一個宗教信仰的中心,比往日的地位更為偉大,我們都自遠方而來,從沙漠及高山,從歐洲的大平原以及從另一個有大河經過的城市等各地來到此處,但不俾許多經過這個城市的外族那樣,我們都是為了和平而來。我們來此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結束戰爭以及苦痛,為一個有史以來便在戰爭陰影下的地區帶來和平的希望。因為我們最依照神的形象創造出來的萬物之靈,有別于野獸,具有崇高的理想。”他只有在翻頁的時候才低頭看講稿,福勒相當擅長于演講。在過去三十年來的公職生涯里他有很多機會練習這方面的事務,這次他就像上次在上百位法官面前演講一樣具有信心,一邊斟酌他的字句及節奏,一邊加入感性的內容,以遮蓋他冰人的形象,他運用聲音就好像在彈奏樂器一樣,驅使著他的字句,成為傳達他個人意願的工具。

“梵蒂岡這個國家,是一個為神及全體人類服務的城市,而今日,梵蒂岡比往常任何時候更能達成它的目標。在今日,全世界的公民們,就在今日我們又一次完成了全世界人民共同夢想的一部分。在你們祈禱的協助下,經過數百年來的努力,我們終于認識到和平遠優于戰爭,我們應花更多的心力在和平上,我們也認識到它比流血更需要勇氣。遠離戰爭走向和平,正是我們努力的方向。”

“今日這是我的榮幸,也是我們全體的驕傲,向全世界公布這項條約,相信它能結束這塊我們全體都奉為聖地的動亂‘在這個條約下,它提供了一個基于公平,基于信心,基于神的旨意的最後解決之道,雖然我們所知道的神的名字都不同、但他卻知道我們每一個。”

“這個條約承認這地區所有民族的生命安全,信仰的自由,言論的自由,以及人類身為萬物之靈的基本尊嚴,雖然我們每一個人都不同,但我們在他的眼里都是平等的……”

這個圓柱容器上的檢視蓋終于打開了。葛森合起眼睛。喃喃自語地感謝上蒼。他已經工作了好幾個小時,午餐也沒有吃。他把這個檢視蓋放在桌上,把拆下的螺絲放在桌面的凹下處,免得它們遺失。葛森還是保持一個良好工程師的習慣,對于所做的事情都保持整齊而有秩序。這個檢視蓋內是以塑料片封住。現在仍然密合而無漏縫,他看到了這樣的設計也不由得佩服起以色列的工程師來。這個塑料密封片是為了擋住外界的磁氣以及雨水。這一點可以肯定表示里面一定是精密的電子設備。葛森輕輕用手指觸碰這個塑料片,里面並未加壓。他用小刀切開塑料片,然後小心地剝掉它。他往容器內看了第一跟後,突然感到一股寒意突然攫住他的心。他看到一個變形的黃棕色圓球……就像一團肮髒的面團。

那是炸藥。

他至少看到一個自毀裝置。一個威力相當強大的自毀裝置,起碼有五十公斤的高爆炸藥……

葛森立刻退後,他突然有一股很急切的尿意。這位工程師顫抖地找了一根煙,第三次才把它點著,他怎麼會忘記……什麼呢?他到底忘了什麼呢?投有啊。他就像以前一樣小心,以色列人還沒有辦法害死他,他們的設計工程師雖然聰明,但他也不差啊。

他告訴自己,耐心一點。他重新開始檢查這個圓柱容器的外殼。上面唯一的一根電線還緊緊地接著雷達裝置,而其他三個按孔都是空著的。

我對這個東西有多了解?

雷達裝置,厚重的外殼,檢視蓋……球形炸藥體外接了很多的……

葛森再度向前檢查這個玩意。這些雷管以規則且對稱的方式安裝在球形炸藥體上……從雷管接出來的電線……

不可能。不;這不可能是那玩意!

葛森一根一根地抽出那些雷管然後把電線拆下來,而將這些雷管小心慢慢地放在毯子上,因為雷管可能是人類所造出來最不好應付的東西。而另外一方面,高爆炸藥卻相當安全,你甚至可以捏一塊丟到火里去煮開水。他用一片小刀想切一點炸藥下來,卻發現這些炸藥竟硬得驚人。

“希臘神話里有一段故事,便是潘朵拉跟她的箱子。雖然給她箱子的人告訴她不要打開它,但她卻愚蠢地打開了這個箱子,使得饑餓、戰爭及死亡進人我們的世界。直到滑朵拉發現她的所作所為給人類帶來了不幸後,她才急忙地蓋住箱子,而箱子里卻只留下希望的精靈。在人類史上我們已經看過太多的戰爭以及動亂。但現在我們終于擁有了希望。這是一條很長的路,一條充滿了血腥的路,一條充滿了絕望的路,但這還是一條一直往上爬的路,因為希望是人性的綜合,是我們認為人性是什麼,應該是什麼,必須是什麼,而希望已經把我們帶到今天的位置。”

“這個古老的神話也許是譚自于其他宗教,但在今日,它仍然闡述了一些事實。今天,我們要將戰爭、紛亂以及不必要的屠殺放回潘朵拉的箱子里。我們要鎖住這個引起紛爭的箱子,留住我們共有的希望,也就是潘朵拉給所有人類的最後且最重要的禮物。今天將是所有人類達到共同夢想的日子。”

“在這個曰子,我們從神的手里接過和平的禮物。”

“謝謝各位。”這位總統溫和地對著攝影機微笑,然後走回他的椅子,接受各國元首的鼓掌,他們的鼓掌不像只是基于禮貌的行為。該是簽署條約的時候了。時候到了,身為最後一個演講者,福勒將是第一個簽署條約的人。不久之後,福勒將成為曆史上的偉人。”

現在葛森的動作並未慢下來。他找開了一些小東西,即使他知道自己這樣做相當魯莽,但現在他終于知道了——或者認為自己知道——他手中的東西到底是什麼玩意。他終于找到他想找的東西,一個球形的金屬,一個鍍著鎳的金屬球,那麼多年來它埋在那名德魯土人的田里卻未腐蝕或損壞,可說是受著那塊以色列工程師設計的塑料封片的保護。這個金屬圓球並不大,甚至沒有比小孩子玩的球大。葛森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干什麼。他將手伸人充滿炸藥的洞里,用手指輕觸那個鍍鎳的金屬圓球。

葛森的手指尖輕觸這個金屬球。摸起來有溫暖的感覺。

“真主阿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