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決心

“這倒是十分有趣。”

“這是相當難得的機會。”雷恩同意道。

“這消息有多可靠——值得信賴嗎?”凱伯特問道。

雷恩對著他的上司笑道:“長官,這個問題總是永遠閃繞在每個人的心中。您必須把這種工作的游戲規則牢記在心。我們永遠無法確定任何事情——這也就是說,一項消息的可靠度你通常都得花幾年的時間才能確定。情報這種游戲的規則很少,而且也沒有人知道彼此的比數是多少。無論怎麼說,這次不單單是一件投誠事件。”他們所提的這個俄國間諜,所謂的“非法”間諜是指那些沒有外交豁免權保護下的俄國間諜,而他的掩護身分是一個蘇聯工業界的代表。這名間諜在日本建立並運用一個情報網代號為薊花。“這家伙真是一個鬼靈精。他的情報網甚至比KGB本身在東京的正式組織更好,而且他最佳的消息來源正是日本的內閣。”

“還有呢?”

“他提供我們使用他的情報網的機會。”

“這是不是跟我心里開始在想的一樣重要……?”這位局長問他的副座。

“長官,我們很少有像這樣難得的機會。美國的情報員幾乎從未真正打人日本過。我們缺乏熟諳日語的人才——甚至在總部里都缺乏翻譯他們文件的人員——而且我們的優先工作總是在別的地方。因此光是在日本建立一個完整的滲透網以便進行工作都得花上幾年的時間。但俄國人對日本的滲透工作早自俄共掌權之前就開始了。這完全是基于曆史的因素:日本人跟俄國人很久以前就打過仗,而且俄國人總是將日本人當作一個戰略上的假想敵一一因此在日本科技還沒成為俄國吸收西方科技秘密的管道之前,俄國情報機關便極度重視對日本的情報作業。他這次的投誠,基本上是賤價銷售俄國人對日工作的成就,包括他們俄國人對日工作的各種成果,以及所有的明細,具體的設施幾乎是他們所知道的一切。我們幾乎不可能遇到比這更好的交易。”

“但他所要求的……”

“你指的是錢吧?那又怎樣呢?這對他所提供的情報價值而言,還不及其千分之一呢。”雷恩指出。

“你說的是一個月一百萬美金!”凱伯特不同意。而且還是免稅的!這位中情局局長本想加入這句話。

雷恩試著不讓自己笑出來,說道:“就算這家伙很貪心!好吧。我們對日的逆差赤字最近擴大到什麼程度?”雷恩皺眉地問道。“他能提供一切我們想知道的事情,他只要求我們在必要時,能夠幫他及其家人逃到美國,他不想退休後待在莫斯科。他現在已經四十五歲了,大部分的蘇聯投誠者都是這個年紀。十年內他必須輪調回國,回國後又會被調到那里呢?他在日本已經整整度過了十三個年頭。他愛上了奢華的生活。他喜歡汽車、錄影機以及不必排隊買馬鈴薯的日子。他也喜歡我們。他唯一不喜歡的民族就是日本人——他一點也不喜歡他們。他可能認為他甚至還沒有背叛他的祖國,因為他不會提供我們任何他未報告給其祖國的東西。而這也是我們跟他談好的條件之一,也便是他不做任何背叛祖國的事情。我覺得我們可以接受這一點。”雷恩笑了一陣子,又說道:“這完全是資本主義。此人想開創他個人頂尖的新聞事業,而他提供的資訊正是我們所需要的。”

“他要求的也夠多了。”

“長官,他提供的資料值這個價錢。在我們跟日本的貿易談判中,他提供給我們的資料將值上億的美金,而我們可以從聯邦的稅收里收回這些錢。長官,我曾經待在私人的投資事業里,我曾經以此為生。像這樣難得的投資機會幾乎十年才碰上一次。情報作業處的處長很希望能趕快跟他交易。我相當同意這一點。我們一定是瘋了才會拒絕此人的提議。他提供給我們的樣本——我相信你也讀過,對不對?”

他所提供的樣本是最近日本內閣開會的錄音內容,錄進了每一句話,每一聲抱怨以及每一個表示憎惡的嗤聲。即使這次日本內閣會議並沒有透露什麼重大的消息,但對于分析他們每一個人的心理仍具有極大的價值。知道日本內閣閣員在會議里交換的意見,將可以讓美國的分析人員知道日本政府在想些什麼,以及所作的決定。這是美國情報機關經常推測卻永遠無法證實的資料。

“他提供的這卷錄音帶真是令人茅塞頓開,特別是他們對于福勒總統的評語。這部分我並沒有交上去。沒必要在這種時刻惹得總統先生不高興。好吧——雷恩,我允許這次行動。我們對這方面作業的情況如何?”

“我們替他選的代號是武藏。這是日本一位著名劍客的名字。這次行動將被稱為新高山。我們的代號全都用日本名字的原因很簡單”——雷恩決定解釋一下:雖然凱伯特並不笨,畢竟他對情報販賣這一行還不太熟——“萬一我們這邊不幸發生泄密或連累到他的事件時,我們想讓別人以為提供資料的是個日本人,而非俄國人。這些代號依然不得傳出總部之外。當外界的人接觸他提供的資料時,我們就運用其他的代號。這另一個代號將由電腦隨機選擇,而且每個月改變一次。”

“那麼這位俄國間諜的真正名字呢?”

“局長,這是你的選擇。你有權利知道他的名字。我故意到現在還沒告訴你是因為我想讓你先了解整個事情的概況。在傳統上,每位局長的作風都不一樣,有些局長想知道,而幾乎同樣多的局長卻不想知道。情報作業的一大原則便是越少人知道事情,泄密的機會就越少。葛萊上將曾經說過情報作業的第一定律就是一次作業失敗的機會跟參與人數的平方成正比。達是你的選擇,長官。”

凱伯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決定改變一下話題:“你喜歡葛萊這個人對不對?”

“長官,對我而言他就像是一位父親。自從我生父飛機失事喪生後,葛萊上將就收養我。”更像是我收養他,雷恩心想。“對于武藏這回事,你可能要考慮一下。”

“萬一白宮方面問起這些細節怎麼辦?”凱伯特接下來問道。

“局長,雖然武藏認為自己的行為不算是叛國,但他的上司若發現他提供我們情報的話,仍然會將他當作一個叛國賊,而在蘇聯這是死罪。蘇聯總統奈莫諾夫是個好人沒錯,但據我們所知在,他執政之後蘇聯人仍然處死了四十名間諜。其中包括了高帽、旅行者以及一個叫做托卡契夫的家伙,這些為我們工作的間諜者相當有價值。我們曾經三度嘗試把他們交換回來,但在談判還沒來得及開始之前他們已經被處死了。在蘇聯這類的早審判過程仍然略嫌草率。”雷恩解釋道。“長官,這是相當簡單的事實,若是這家伙被逮著了,他可以馬上在腦門上就挨上了一槍。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把這些間諜的身分弄得那麼神秘。若是我們搞砸了,就有人得喪命,蘇聯的新思維(譯語,意指蘇聯近來的改革)也幫不上忙。過去大部分的總統都能了解這一點。此外還有一件事情。”

“什麼事?”

“他還告訴我們另一件事。他要求所有他提供的報告必須由人員傳遞,絕不能以電報傳送。如果我們不同意的話,他就取消交易。這在技術上並不成問題。我們以前跟這種等級的間諜也曾經這麼做過,況且他提供的情報並沒有時效發生。從日本到美國也有每天的班機往返,便如西北航空公司,甚至所有的日本航空公司都有直達杜勒斯國際機場的班機。”

“但是……”凱伯特作了一個鬼臉。

“是的。”雷恩點頭同意道。“他不信任我們通訊的安全性。這讓我相當害怕。”

“你是不是認為……?”

“我無法確定。最近幾年來,我們在蘇聯密碼解讀方面的成就實在有限。國家安全局便假設蘇聯對我們的密碼解讀方面也有相同的困難。諸如此類的假設是相當危險的。過去我們也碰到一些跡象顯示我們的通訊並沒有完全保密,但我們卻不能忽視這家伙做這種要求的背後意義。我想我們必須認真地解決這個問題。”

“這種情況到底有多恐怖?”

“令人毛骨悚然。”雷恩平淡地回答道。“長官,我們不得不擁有很多種通訊系統。我們樓下就有一套水星通訊系統來處理我們的一切通訊。而政府的其他部門的通訊主要是靠國家安全局的系統;但華克家族及皮爾頓這兩年泄漏案早巳危及他們系統的保防性。現今在密得堡的奧森將軍告訴我們,他們已經彌補了所有的漏洞,但基于經費的理由,他們並未完全采用踢踏舞單次系統,而這種系統他們已經實驗了一陣子。我們得再次警告國家安全局——我想他們很可能會再一次忽視我們的警告,不過我們還是得如此做——而另外一方面,我認為應該是做點事情的時候了。長官,一開始我們必須重新檢查我們的水星系統。”這套中情局的通訊網絡就位在局長辦公室的幾層樓下,這套網路有自己的解碼系統。

“這麼做要花不少錢。”凱伯特認真的回答道。“再加上我們的預算問題……”

“這並不及我們的通訊被有系統地滲透所損失的一半。長官,在情報這一行沒有什麼比保密的通訊網更為重要。沒有安全的通訊,無論我們擁有其他任何東西都沒有什麼意義。我們現在已經發展出自己的一套單次通訊系統,目前所缺的只是上面撥與經費讓計劃開始。”

“告訴我這方面發展。還沒有人告訴我這個計劃。”

“基本上它是我們自己的踢踏舞型通訊系統。所用的密碼用過一次後,馬上用數學模式置換改變。這些儲藏在雷射光碟里的置換模式都是根據大氣層里的無線電波雜訊而產生的,然後再加通訊當天大氣層里的無線電雜訊的特性加以密碼化——大氣層里的無線電雜訊是相當隨機化的,利用這兩組不同的雜訊加上電腦產生的隨機運算模式混合兩者,據數學家說,這種通訊模式根本無跡可循。這些置換模式是由電腦產生後同時輸入在雷射光碟里。我們每天都用不同的雷射光碟。每一份光碟互不相同,而且有兩張拷貝,一張放在分站里,一張放在我們局里的水星系統里——都沒有備份。這兩處所使用的雷射光碟機外表看起來跟一般的沒有什麼不同,但它的雷射讀取頭所發射出的雷射足以燒毀光碟,因此在它讀取光碟里的置換碼時,同時會燒毀它讀取過的光碟部分。當這張光碟用完,或者當天通訊結束後——通常用完光碟的置換碼的機會比較少,因為我們光碟里有上億組的置換碼——這張光碟就放在微波爐里徹底銷毀。這只需要花兩分種的時間。這套系統的安全性應該是無懈可擊。這套系統只可能在三個地方泄密。首先,就是這些光碟制造的時候,其次只從局里儲藏光碟的地方;最後是每一個分站里儲藏光碟的地方。從一個分站泄露出去的光碟並不會危及其他分站的通訊。我們並沒有將這些光碟做成抗篡改型——我們曾經試過,但這麼做不只成本太高而且使得光碟很容易受到意外的損傷。這套系統的主要不利之處,是需要局里另外聘請二十名通訊技師,因為這套新系統用起來相當麻煩,因此必須增加通訊人員的數目。主要花錢的地方便是這里。但我們跟一些外勤單位討論過,他們其實比較喜歡這套新系統,因為它很容易使用。”

“建立這套新系統需要多少錢?”。

“五千萬美元。我們必須擴充水星系統的規模,另外還要成立光碟制造工廠。我們已經有場地,但這些設備相當昂貴。一旦我們有了經費以後,最短在三個月內可以把整套系統建立完成並開始運轉。”

“我了解你的重點。這計劃也許很值得做,但經費從何而來……?”

“如果你同意的話,長官,我可以去游說川特議員。”

“嗯!”凱伯特盯著桌子沈思。“好的,不過只告訴他一點點。在總統回來時,我會告訴他這件事。我信任你對武藏的判斷。除了你還有誰知道他的真名呢?”

“行動處的處長,東京站的站長,還有負責這個專案的官員。”

現任的外勤處處長是華倫,而他即使不算是凱伯特的心腹,也是凱伯特親手挑選擔任這份工作的。華倫此時已前往歐洲。一年前,雷恩認為挑選華倫擔任這工作是個錯誤,但華倫的表現的確不錯。華倫本身也選了一位相當好的副處長,事實上是一對助手:著名的潘艾德與潘瑪莉夫婦,其中一名——雷恩自己也沒辦法確定那一名——曾是他認為外勤處處長的最佳人選。潘艾德擅長組織各種事務,而潘瑪莉卻是局-里面有史以來的夫妻當中較擅長于執行行動的一方。如果潘瑪莉被任命為中情局的管理階層,那在全世界各國的情報界將是前所未見的,而這也可能會使她在眾議里多獲得幾票。她現在正懷著第三個孩子,但這並不會使這名女強人的動作慢下來。中情局有自己的托兒中心,中心里的每個門都有密碼鎖,還有一支重武裝的快速反應安全單位保護,再加上雷恩見過最好的的游樂設施。

“雷恩,這主意聽起來不錯。對于我那麼快就把武藏的情報傳給總統,我感到抱歉。我應該稍微再等一等。”

長官,這不會有問題的。這分情報的內容已經完全被過濾過。”

“你跟川特會談後,讓我知道川特對撥發經費的看法。”

“是的,長官。”雷恩走出了辦公室。中情局副局長雷恩告訴自己,對整個情況,他已經越來越能掌握了。畢竟凱伯特不是那麼難以應付的人。

葛森花了一點時間將自己的思慮整理清楚。現在可不是興奮的時候,也不是可以魯莽的時刻。他坐在工作室的一個角落里,邊續抽了幾個鍾頭的香煙,他的視線一直沒有從地上那顆發亮的金屬圓球移開過。它的輻射性到底有多高?他腦袋里的一部分幾乎一直想著這個問題,但這時候想這個問題恐怕已經太晚了一點。若是這個金屬圓球會放出強烈的幅射線的話。他早已經死了,他腦中的另一個部分提醒自己,現在是思考與評估狀況的時候了。雖然他興奮得根本坐不住,但他的意志還是強迫他自己靜下來。沉思。

這是他多年來第一次感到自己受的教育不足。雖然葛森在電子及機械工程方面都學有專長,但從前他幾乎很懶得翻開有關于核工程方面的書籍。這方面的知識對他有什麼好處呢?這是他以前求學時,有時想鑽研核工程的知識時問他自己的話。答案是顯然毫無機會用到這方面的知識。因此在求學時,葛森只對他認為將來有用的領域擴展並追求更深的學問:機械與電子保險系統,電子反制裝置,炸藥的物理特性,以及各種炸藥感測裝置的能力,對于最後一項他真的是一個專家。他閱讀任何他可以找得到有關于在機場或其他場所用來感測爆炸物的儀器及裝置的手冊與書本。

首先,葛森在點上他當天的第五十四枝香煙時,告訴自己,有關于核材料的書中,有關于它們的物理及化學性質;核彈的制作技術,及化學物理原理,放射線的特徵……以色列人一定知道這顆炸彈失蹤了——自從一九七三年,他想到此不禁感到驚訝。而以色列人為什麼不……?當然是如此羅。戈蘭高地是火山運動造成的。那些可憐的農夫試圖種植他們作物的土地大部分是玄武岩,而玄武岩的自然輻射強度算是比較高的一種……這顆原子彈被埋在這塊高輻射的泥土下三公尺,因此無論這顆炸彈放出何種輻射線,它都會被此地的自然輻射所掩蓋……

這麼說我沒事羅!葛森豁然開朗。

“當然!如果這個核彈是如此地“危險”,它的外殼應該有更好的保護才對!”為了這一點應感謝阿拉!我能……我能嗎?這就是問題所在,不是嗎?為什麼不能呢?

“為什麼不能呢?”葛森大聲叫道。“為什麼不能?我有一切所需的零件,雖然略有損壞,但……”

葛森彎下身子將煙撚熄在地上,然後站起身來。他的身體因為咳嗽而顫抖著——他知道香煙對他有害……甚至比這個炸彈更來的危險…但香煙有助于他的思考。

這位工程師舉起了那顆金屬圓球。他該拿這玩意怎麼辦呢?這時候他又把它放在角落,然後用工具盒蓋著它。接著他走出屋子到他的吉普車上。花了十五分鍾才開到總部。

“我需要見領袖。”葛森告訴守衛隊長。

“他剛剛才睡著。”守衛回答道。因此所有的待衛才剛剛進入警戒狀態。

“他會見我的。”葛森直接通過這位守衛進入建築物。

誇提的房間是在二樓葛森走上樓後,通過另一名待衛,然後推開臥房的房門。他聽到浴室里有人嘔吐的聲音。

“到底是誰呀?”一個充滿怒意的聲音問道。“我告訴過你,別來打擾我!”

“我是葛森。我們需要談一談。”

“難道不能等到明天嗎?”誇提出現在明亮的房門口。他的臉色很蒼白,而且他說的那句話是個問句,而非命令,這使得葛森比以前更了解他的領袖的病情;也許這顆炸彈會使他覺得舒服一點。

“我的朋友,我需要讓你看一件東西,而且我必須在今晚就告訴你。”葛森強迫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而且絲毫不露出興奮之意。

“難道這件事有那麼重要嗎?”誇提的聲音幾乎是一句呻吟。

“是的。”

“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啊。”

葛森只是搖搖頭,然後作勢拍拍他的耳朵,表示隔牆有耳之意。“這是一個很有趣的事情。那顆以色列炸彈有一種新型特殊的引信保險裝置。它幾乎讓我送命。關于這一點我們需要警告所有的同志。”

“炸彈?我以為……”誇提馬上停住。他的臉色變好了一陣子。然後轉成充滿疑問的表情。“你是說今晚?”

“我會自己開車帶你去。”

誇提終于展露出他領袖的性格。“好吧。讓我穿上衣服。”

葛森在樓下等著。他對守衛說:“領袖和我要去看一件東西。”

“馬漢德!”侍衛隊長想叫他一名手下開車護送,但葛森阻止了他。

“我會自己帶領袖去。在我的工作室里沒有安全的顧慮。”

“但是——”

“但你擔心得像個老女人一樣!如果以色列人有那麼聰明的話,你早已經死了,而且還帶著首領一塊墊背!”雖然因為天色太暗,葛森沒有看到這名守衛的表情,但葛森能感覺到他所傳來的怒意,一名身經百戰的戰士所傳來的怒意。

“我們要看領袖怎麼決定!”

“有什麼問題嗎?”誇提出現在房門口,一邊扣著襯衫的扣子。

“領袖;我會自己開車帶你去。我們不需要為了這種小事帶著守衛。”

“就照你說的,葛森。”誇提走向吉普車坐了進去。葛森開車通過一些面露驚訝的侍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玩意是顆炸彈,不是電子尖艙。”這位工程師回答道。

“那又怎麼樣呢?我們以前也回收過一大票這類東西啊!這一個又有什麼特殊呢?”

“我想讓你自己看一看比較清楚。”葛森開得很快,眼睛盯著路上。“如果等一下你認為我是在浪費你的時間的話——在我們看完之後,我就任你宰割。”。“誇提聽到這句話,不覺地看著葛森。事實上他已經想到要這麼做,但他實在是個好領袖而不可能如此做。葛森也許不是個戰士的材料,但在炸彈方面是個專家。他對組織的貢獻不遜于其他任何人。這位領袖在接下來的路程里一直保持沉默希望他剛剛吃下的藥能夠讓他吃下東西——不,而是能保住胃里吃下的食物,不至于吐了出來。

十五分鍾後,葛森把他的吉普車停在工作室外五十公尺,才帶著他的領袖進入這棟建築物。此時誇提完全搞迷糊了,而且更加生氣。當室內的燈光打開之後,他看到了彈殼。

“這又有什麼特別的呢?”

“你看看這里。”葛森帶他到屋內的角落,然後彎下腰來拿起那個工具箱。“拿著!”

“那是什麼東西呢?”它看起來像一顆小的加農炮彈,一顆金屬圓球。葛森顯然很喜歡這一刻。誇提怒火沖天,但這很快就會改變。

“這是钚元素。”,

誇提立刻抬起頭來,恍如裝了一根彈簧一樣。“什麼?這怎麼——”葛森抬起頭來,他緩和但堅定地說道:“領袖,我相當肯定的是,這是一顆核彈的炸藥部分。一顆以色列的核彈。”

“不可能!”誇提細聲說道。

“你摸摸它。”葛森建議道。

誇提彎下腰來伸出一根手指摸著這個圓球。“摸起來溫溫的,為什麼呢?”’“因為阿爾法粒子的衰變。一種不具殺傷力的輻射線——無論如何,在此它不具殺傷力。這是钚元素,一顆核彈的炸藥部分。它不可能是其他的東西。”

“你肯定嗎?”

“是的,絕對肯定。它只可能是我所說的東西。”葛森走到彈殼處。“這些,”——他拿起一些小型的電子零件——“這些東西看起來像不像是玻璃做的蜘蛛?它們是一種被稱為扳機組的零件,它們的功用就是在絕對精確的情況下引導爆炸藥,它們精確的程度只有在核彈內才用得著。你看看這些還算完整的炸藥塊,注意到有些是六角形,而有些是五角形了嗎?這樣做是為了使它形成一個完美的炸藥圓球,就像在我們的RPG火箭彈內的成型裝藥,但它的爆炸聚焦是向內的。這些炸藥塊的設計就是將那顆金屑圓救擠壓成橡核桃一般大小的尺寸。”

“但這是金屬!你簡直在胡說八道。”

“領袖,我對這些東西雖然知道得並不算太多,但我還知道一點。當這些炸藥啟爆後,它們能壓縮這顆金屬圓圈,就如同在壓橡料一樣。這是可能的——你知道一顆RPG火箭彈是如何貫穿坦克的金屑裝甲板嗎?而這顆核彈里的炸藥足以構成上百顆RPG火箭彈。這些炸藥會像我說的一樣壓縮金屬。當這塊钚元素被壓縮,超過臨界點後,钚元素的原子就開始連銷反應。領袖請你想想看!”“這顆炸彈在十月戰爭的第一天掉到一名老農夫的農田里。當時以色列人被敘利亞的攻擊所震懾,而且他們也驚于蘇聯防空導彈的精確度。載著核彈的這架飛機被打下來後,他們就找不到炸彈在那里。誇提,雖然我不知道確實的情況,但目前的重點是我們有一顆核彈的零件。”葛森抽出另一根香煙點著。

“你能夠———”

“有可能。”這位工程師說道。一個月來誇提臉上的痛若表情突然一掃而光。

“阿拉真神真是仁慈。”

“沒錯,他真的是仁慈的。領袖,我們對于這顆核彈必須考慮清楚,非常仔細而清楚。而安全的問題……”

誇提點頭稱是:“哦,是的。你單獨帶我來此這一點做得很好。對于這種事情我們不能相信任何人……一個人也不能相信……”誇提的聲音漸漸變小,然後轉頭對葛森說道:“你還需要什麼東西來完成工作?”

“首先我需要的是一些資訊——書籍。領袖,你知道我要從那里獲得這些書籍嗎?”

“蘇聯嗎?”

葛森搖搖頭說道:“是以色列,領袖。還會是那里呢?”

川特眾議員在國會里的一個聽證室內與雷恩會面,這間房間是用來舉行秘密聽證會的地方,所以每天都進行掃除竊聽器的措施。

“雷恩,最近過得好嗎?”這位眾議員問道。

“沒有什麼好抱怨的,老川。總統今天一定過得不錯哦。”

“的確如此——整個世界今天都應該是喜氣洋洋的。雷恩博士,你對我們國家貢獻良多。”

雷恩譏諷地笑了笑,說道:“我們不要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好嗎?”

川特聳聳肩,“沒辦法,這就是游戲規則。現在你最好能習慣這種情形。好吧,到底有什麼事那麼急著見我?”

“我們有一項新的行動要進行。新高山行動。”這位中情局副局長解釋了幾分仲。往後他還得呈上一些書面資料。此時只要讓川特知道這項行動及其目的便行了。

“一百萬一個月。他要的就只是這些嗎?”川特大聲笑道。

“局長已經被嚇壞了。”雷恩回答道。

“我一直很喜歡凱伯特這個人,但他是一個吝嗇的混蛋。在視察委員會里有兩名親日派的議員,雷恩,對于這件事情將很難管得住他們倆。”

“連你在內應該算有三名親日派。”

川特顯露出受傷害的表情。“我是一個親日派?只因為我選區里有兩家日本的電視工廠,還有一家主要的日本汽車零件供應商裁掉一半的工人嗎?為什麼有人說我對這種事不生氣呢?讓我看看他們日本內閣開會的內容。”這位眾議員說道。

雷成打開他的手提箱,說道:“你不能影印這些文件,也不能自這些文件中引用任何字句。老川,聽著,這是一項長期的作業,而且——”

“雷恩,難道我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嗎?你已經變成一個毫無幽默感的混蛋了。到底是什麼把你變成這副德行。”

“連續長時間工作。”雷恩遞出文件時說道。川特的閱讀速度相當快,他快速地翻過含有不雅字句的那幾頁。川特的表情轉為嚴肅,此時他已經成為以往那位冷靜,充滿信機的政客。

“福勒看到這篇情報時他會火冒三丈。日本人真是最傲慢的民族。你曾經出席過我們自己的內閣會議。你聽過我們的人說話像這個樣子嗎?”川特問道。

“只有在政治議題上才會像這個樣子。我也不太習慣他們說話的語調,但請你牢記,這也許只是文化上差異。”

這位眾議員暫時抬起頭來看著雷恩說道;“的確如此。日本人在他們充滿禮貌的外表下,其實骨子里還是充滿野蠻和瘋狂,有點像英國人,但這些日本閣員說話簡直像動物一樣……雷恩,老天啊,這分資料充滿了爆炸性。是誰吸收了他呢?”

“只是一般的接觸技巧罷了。他出現在我們大使館舉辦的各種場合,而東京站的站長了解他的暗示,等著幾個禮拜按兵不動後,接著才開始展開接觸。那名俄國人交給他這份資料和他所要求的條件。”“順便問一下,為什麼叫做新高山行動?我是不是以前聽過這個日本字眼?”

“這個字是我自己挑選的。當日本的飛機前往珍珠港時,他們的任務執行代號就是‘登上新高山’。請記住,你是國會里唯一知道這個行動代號的人。我們每個月都會改變這個行動的代號,因為他的情報價值相當高,足以讓我們對他的安全提供十足的保護。”

“沒錯。”川特同意道。“萬一這家伙是故意挑撥我國及日本之間的關系呢?”

“我們曾經懷疑過這一點。這是有可能的,但機會不大。因為蘇聯國安會若做這種事,就好像破壞目前東西雙方的和解關系一樣。不是嗎?”

“等一等!”川特再一次重新閱讀最後一頁。“通訊問題到底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這是令人十分恐懼的情況。”雷恩對川特解釋他打算進行的工作。

“五千萬元?你確定嗎?”

“這是建立單次啟動系統的成本,然後我們還要添加幾位通訊人員。建立啟動系統之後一年大概還得花一千五百萬元。”

“老實說這相當合理。”川特搖搖他的頭說道:“國安局想改變他們的系統時提出的價格更高。”

“他們的系統比較大。我現在提出的數據應該是相當可靠的。水星系統是相當小的通訊系統。”

“你什麼時候要這筆經費呢?”川特知道雷恩提出的預算是相當合理的。川特知道,雷恩是根據他在商場上的經驗,而這在公職人員中算是相當少見的。

“長官,能夠在下一周是最好。”

川特點點頭。“我將盡力而為。當然你要讓這件事情在‘暗地里’進行羅?”

“最好就像在月黑風高的半夜里進行。”雷恩回答道。

“真他媽的!”川特罵道:“我曾告訴過奧森這方面可能性。而他老是聽信手下技術人員的一些胡扯。萬一——”

“是啊,萬一我們所有的通訊都不安全。”雷恩這句話並沒有疑問的味道。“為了蘇聯的新思維而感謝上天,是不是?”

“凱伯特了解事情的嚴重性嗎?”

“今天早上我向他解釋過。他能夠了解。老川,凱伯特也許不像你、我具有豐富的經驗,但他學得很快。我曾經在更糟的局長手下工作過。”

“你這個人的毛病就是太過于忠心了。這一定是在陸戰隊服役時所留下的後遺症。”川特說道。“你自己就是塊當局長的料子。”

“絕不可能。”

“沒錯。尤其現在艾略特又是國家安全顧問,你必須小心有人在背後捅你一刀,這你應該知道。”

“是的。”

“你以前到底是那里惹到她了?雖然惹火她並不難。”

“事情是發生在福勒剛當選時。”雷恩解釋道。“我跑到芝加哥向剛上任的福勒總統提出簡報。那時候艾略特對我很不客氣,剛好我又連續做了幾趟長途旅行人很累,脾氣也不好,所以我也不客氣地吼回去。”

“你現在得試著對她友善一點。”川特建議道。

“葛萊上將曾經勸過我。”

川特將文件遞給雷恩。“艾略特這種人實在很難應付,對不對?”

“當然。”

“無論如何你還是得試一試。我只能給你這種建議了。”當然,這很可能完全是在浪費時間。

“是的,長官。”

“順便告訴你,你這次提出撥款要求的時機正好。委員會其他的人員對于這項新行動將大為贊賞。那兩名親日派的評論員也會放話給他們在撥款委員會的朋友,使得撥款的委員知道中情局正在做一些真正有用的事情。如果我們運氣好的話,在兩周內就可以把這筆錢給你。其實這算得了什麼?區區五千萬美元——只夠喂雞。謝謝你親自跑過來。”

雷恩銷上他的手提箱並站了起來。“這一向是我的榮幸。”

川特搖搖手說道:“雷恩,你實在是個好人。真可惜你太過于率直了。”

雷恩大聲笑道:“老川,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缺點。”

雷恩立刻回中情局總部,將新高山的文件放到安全的地方後,他今天的工作,便結束了。他和克拉克一同搭電梯到車庫,並提早一小時離開了辦公室,他們每隔兩周左右就這麼做一次。四十分鍾後,他們將車停在一家位于華盛頓及安那波里斯之間的7—11便利商店的停車場。

“你好,雷恩博士!”卡洛在收銀台後說道。她的一個兒子替她掌理收銀台後:她帶著雷恩到了後面的房間里。克拉克立刻檢查整間便利商店。他並不是擔心雷恩的安全:而是擔心當地的那些混混還繼續騷擾卡洛的便利商店。克拉克及查維斯已經修理過那一幫的首領,而且是當著他的三名嘍羅面前狠狠地修理了他一頓,其中一名嘍羅還想救他的頭頭。查維斯並沒有毒打此人,所以這名嘍羅也不像他的幫主得在當地的醫院待一晚上。克拉克認為這一點是查維斯成熟的表現。

“生意怎樣?”雷恩在後面的房間問道。

“我們的業績比去年此時成長了百分之二十六。”

約四十年前卡洛誕生于越南,當北越軍將美軍趕出其在越南北部的最後據點時,一架美國空軍的特戰直升機將卡洛從這個山頂的要塞里救了出來。當時她只有十六歲,是一名和美軍合作的蒙族酋長唯一生還的孩子,她的父親——曾是一名志願的間諜——勇敢、優秀的戰士,而且奮戰到最後。卡洛後來嫁給了一名空軍士官包克齊默爾,他在另一次叛變事件中死在一架直升機上,然後雷恩便介入此事。雖然服務公職多年,雷恩並沒有失去以往敏銳的商業眼光。他替卡洛的店選了一處良好的地點,結果經營得十分成功,至今卡洛根本不需要雷恩成立的教育信托基金,自己就能負擔孩子中第二個上大學的學費。靠著雷恩透過雷利神父的推薦,這孩子在喬治城大學里有全額的獎學金,而且名列該校校長醫科班的名單內。跟大部分的亞洲人一樣,卡洛對于教育的重視已經像宗教信仰那般根深蒂固,而且也把這種觀念灌輸給她所有的孩子。卡洛做生意的精確程度,不遜于一位普魯士班長對于屬下步兵班的掌握。雷恩的太太凱西幾乎可以在卡洛的收銀台上進行手術,那里是那麼地乾淨。雷恩想到此不禁微笑。也許卡洛的大兒子勞倫斯正會這麼做。

雷恩瀏覽一下所有的帳簿。他個人投資顧問的執照早已過期,但檢查帳簿的收支情況還不成問題。

“你會跟我們一起共度晚餐嗎?”

“卡洛,我實在不能。我必須回家。我兒子今晚要進行一場少年棒球比賽。一切都還好嗎?沒有問題吧——甚至那些混混都沒有再來打擾你們嗎?”

“他們沒有再來過。克拉克先生把他們都給嚇跑了!”

“如果他們敢再來的話,我要你立刻通知我。”雷恩十分認真地強調。

“好,好的。我已經得了一次教訓。”卡洛答應雷恩。

“好,那你要保重。”雷恩站了起來。

“雷恩博士?”

“什麼事?”

“空軍告訴我,齊默爾是在一次意外事件中喪生。我從沒問過任何人,但我想問你:到底是不是意外?”

“卡洛,齊默爾是在值勤時喪生的,他是在救人。我當時在那。克拉克先生當時也在場。”

“那些人使齊默爾喪命……?”

“你一點也不需要怕他們。”雷恩平穩地說道。“一點也不需要。”雷恩看到卡洛眼里露出了解之意。雖然卡洛的英文講得不太好,但她能了解他的言中之意。

“謝謝你,雷恩博士。我再也不會問這個問題,但我必須知道。”

“沒有關系。”事實上他驚于卡洛居然等了那麼久才問這件事。”船艙內的擴音器響起:“指揮室,這里是聲納室。我在方位O一四一七發現一個目標,定名為第五號潛航接觸。此時無進一步的資料。一旦有新發現馬上報告。”

“非常好。”艦長瑞克斯轉身向看著描跡板。“追蹤組,開始追蹤這個接觸。”這名艦長看著指揮室的各處。儀表顯示此時的速度七節,深度四百尺,航向三一O一三。新發現的接觸大約在他的右舷。

此時指揮追蹤組的中尉立刻查詢位于攻擊中心右後方角落的一台惠普迷你電腦。“好的,”他報告說:“開始處理追蹤角……有一點模糊……現在開始計算。”這總共花了電腦幾秒鍾而已。“好,開始處理距離……這里有一個收斂區,如果他是在CZ一一號收斂區,距離在三萬五千碼到四萬五千碼之間,五萬五千碼到六萬一千碼則是CZ一二號收斂區。”

“這一切似乎太容易丁。”副長向艦長報告道。

“副長,你說得沒錯,關掉電腦。”瑞克斯下令道。

“身為美國駐歐緬因號潛艇“金組”的副長,查伯克少校此時走到電腦旁,並關掉它。“我們的惠普電腦有故障……看起來得花幾小時修理。”他宣稱道。“真可惜……”

“真是多謝了。”蕭肯少尉偷偷地跟身旁彎著腰趴在海圖桌上的上士講道……“冷靜一點,蕭先生。”這位上士悄悄地回答道。“我們會替你處理的。長官,反正現在也不需要那個玩意了。”

“攻擊中心給我安靜一點廣瑞克斯艦長命令道。

這艘潛艇的航向是往西北方。隨著潛艇向這個方向前進,艦上的聲納員一邊同時將獲得的資料傳輸給攻擊中心。十分鍾後,追蹤組的人員已經確定目標的所在。

“報告艦長。”蕭肯少尉報告道。“估計第五號潛航接觸是在第二收斂區內,距離大約三萬九千碼,航向大致是向南,速度在八到十節之間。”

“你只能做到這種地步嗎?”艦長大聲怒道。

“指揮室,這里是聲納室報告,第五號潛航接觸似乎是一艘鯊魚級的蘇聯攻擊潛艇,初步的目標識別是第六號鯊魚級潛艇,盧林上將號。請稍待”——聲音停頓了一會兒——“第五號潛艇航目標方位有可能改變,可能正在做回轉。指揮室,我們可以肯定它的方位正在改變中。現在第一號浴航目標的航向剛好跟我們的龍骨成直角”

“長官”這位副長說道:“這樣一來,對方的拖曳陣列聲納的效益將可發揮到極致。”

“沒錯。聲納室,這里是指揮室,立刻進行自我噪訊檢查。”

“聲納室知道了,請稍待,長官。”幾分鍾後。“指揮室,本艦有某種噪訊產生……不確定是什麼,有點抖動聲,好像是在後壓艙槽內有個東西在響。以前不曾出現過,長官。肯定是在後方……絕對是金屬物。”

“指揮室,這里是操舵室,我們聽到後方有點東西滾動的聲音。我可以聽到從後方傳來的聲音,也許是在壓艙槽里發出的聲音。”

“艦長,”蕭肯少尉接下來報告道。“第五號潛航接觸現在以反方向航行中。目標的航向現在是往東南方,方位大約是一一三一O。”

“也許對方可以聽到我們。”瑞克斯怒道。“我要讓本艦上升穿過雙變溫層。上升到深度一百尺。”

“深度一百尺,知道了。”潛航官立刻回答。“舵手,將潛航舵上傾五度。”。“潛航舵上傾五度,知道了。長官,潛航舵已經上傾五度,往深度一百尺上升中。”

“指揮室,舵房報告,後方的抖動聲已經停止;當我們的艇射姿變成上仰時聲音就停止了。”

副長對著艦長作鬼臉說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種情況可能是有些船場里的笨工人不小心將他的工具箱留在壓艙槽里了。我的朋友有一天也遇到相同的情況。”瑞克斯現在真的是火冒三丈,但是該來的還是要來。“我們上升穿過變溫層後,我要改變航向往北擺脫對方。”

“長官,我覺得還是再等一等比較好。我們知道收斂區在那。讓對方離開收斂區後,接著我們可以在對方還聽不到我們時擺脫他們。我覺得最好是我們在開始玩花樣之前,讓對方以為自己已經盯牢了我們。如果我們現在劇烈運動的話,等于是在拍手讓對方知道我們的位置。”

瑞克斯想一想之後說道:“不,我們已經消除後方的雜音,我們很可能早已擺脫對方的搜索,而當我們跑到變溫層上面時,我們可以陷藏在水面的雜音里,然後擺脫對方。對方的聲納不可能那麼好。對方甚至可能還不知道到底聽到什麼玩意。他只是感覺到一些東西。這樣一來,我們可以更為遠離對方。”

“是的,長官。”這位副長不帶表情地回答道。

緬因號在深度一百尺處改平,此時已經在變溫層上方。變溫層是海洋表面的溫水及深處的冷水之間的一層界限,它能夠劇烈地改變海水傳導聲音的情況,而瑞克斯認為這層變溫層應該能擋位鯊魚級潛艇的聲納,絕不可能聽到瑞克斯這艘船的聲音。

“指揮室,這里是聲納室,我們失去第五號潛航接觸……

“很好。我現在接管指揮室。”瑞克斯下令道。

“艦長掌管指揮室。”甲板官複述道。

“左舵十度,新航向三一五一。”

“左舵十度,知道了,轉向新航向五一五一。長官,我的方向舵已經轉到左舵十度。”

“很好。主機室,這里是指揮室,加速到十節。”。“主機室知道了,加速到十節。緩慢加速中。”

緬因號穩定地向北航行並增加速度。它的拖曳陣列式聲納花了幾分鍾才拉直,並恢複功能。在這段時間里,這艘美國潛艇幾乎等于瞎子一樣。

“指揮室,操舵室報告,我們又聽到那種噪音了!”指揮室的擴音器又響起。

“減速到五節——前進一!”

“前進一,聽到了。長官,主機室報告說現在已經前進一。”

“很好。操舵室,這里是指揮室,那種怪聲音還在不在?”

“還在,長官。”

“我們過幾分鍾再看看吧。”瑞克斯回答道。“聲納室,這里是指揮室,有沒有再聽到第五號潛航接觸?”

“沒有,長官,此時沒有任何接觸。”

“瑞克斯啜了一口咖啡看著艙內的鍾等了三分鍾後說道:“操舵室,這里是指揮室,那種怪聲音還在不在?”

“沒有改變,長官。那種聲音還在響。”。

“媽的!副長,再減速一節。”查伯斯立即遵命行事。他覺得艦長已經輸了這一回合。艦長表現得一點也不好。再過個十分鍾後,後方的怪聲音雖然變小,但仍然還在。

“指揮室,這里是聲納室!方位O一一一五有接觸,出現得相當突然,好像是,那是第五號潛航接觸,長官。肯定是盧林上將號鯊魚級攻擊潛艇。據評估是直接接觸,艦首方向。很可能剛從變漫層下鑽上來,長官。”

“對方盯牢我們了嗎?”瑞克斯問道。

“可能是的,長官。”聲納員回答道。

“動作中止!”另一個聲音命令道。海軍准將曼庫索走人房間內。“好的,這次演習我們就到此為止。所有的軍官請跟我來好嗎?”

當燈光點著後,每一個人都松了一口氣。這個房間是在一個很大的正方形建築物內,開頭形狀雖然不像是一艘潛艇,但其他的房間皆模仿俄亥俄級彈道導彈核潛艇的各個重要部分。曼庫索帶著攻擊中心的成員進入會議室內,然後關上門。“艦長,你這次的戰術運作不太妥當。”曼庫索是個不懂拐彎抹角的人。“副長,你給你的艦長什麼樣的建議?”克萊格逐字重複剛剛給艦長的建議。“艦長,為什麼你不接受他的建議呢?”

“長官,我以為我們在音響方面的優勢足以讓我做這樣的決定,使得本艦跟目標之間的距離能拉到最大。”

“查伯斯,你有何看法?”曼庫索轉身對著紅組的艦長問道,查伯斯中校即將成為美國海軍西鎖島號的艦長。查伯斯曾經在曼庫索的領導下于達拉斯號攻擊潛艇上干過,使得他成為一位很優秀的攻擊潛艇的艦長。事實上,他剛剛在演習中就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這一切簡直都在預料之中,艦長。再者,你的航向一直不變,又改變深度,使得我的拖曳陣列聲納聽到你的聲音,同時改變深度也產生了船體膨脹的聲音,使我肯定你絕對是一艘潛艇。其實如果你將船艏對著我,保持深度並減緩速度的話,那麼我就只有一個模糊的目標。如果你將速度變慢的話,我永遠也無法識別你的潛艇。因為你沒這麼做,我就發現在雙變溫層上有船體膨脹的聲音,所以我一離開收斂區後馬上在變溫層下沖刺。艦長,事實上如果你不讓我發現的話,我就一直不知道那兒有一艘潛艇,但你躲避的動作卻讓我發現了,而且你也讓我有機會接近。當我貼近變溫層下時,我讓我的拖曳陣列聲納漂在變溫層上。那兒的水文環境有一條很好的海面聲音導管,使我能在兩萬九千碼的距離發現你。那時候我能聽得到你,但你卻聽不到我。然後我只要繼續我的沖刺直到我接近得足以獲得一個高精確度的射控解算為止。你就被我盯牢了。”

“這次演習的目的是讓你知道當你失去你的音響優勢時,會發生什麼狀況。”曼庫索頓了一下讓這句話滲入每個人的腦海里。“好的,事實上這並不算是公平,對不對?但誰說過生命是公平的呢?”

“鯊魚級潛艇的性能是不錯,但它的聲納有那麼好嗎?”“我們假設它的聲納跟第二批688級攻擊潛艇一樣好。”

絕不可能,瑞克斯內心想著。“我還能遇到什麼樣的驚奇呢?”

“很好的問題。答案是我們不知道。當你沒有辦法確定時,只能假設他們的裝備跟自己的一樣好。”。

“不可能,瑞克斯在心中告訴自己。

也許他們的裝備更好,曼庫索並沒有加上這句話。、“好的,”這位准將告訴集合在室內的攻擊中心成員。“再複習你們手中的資料,我們在三十分鍾內要洗掉模擬器中的所有資料。”

瑞克斯眼看著曼庫索和查伯斯談笑風生地走出房間。曼庫索是位簡明而且干練的潛艇艦長,但他的心思還是一直放在攻擊潛艇的戰法上,並不適合擔任一名彈道導彈潛艇戰隊的戰隊長,因為瑞克斯覺得曼庫索的想法根本就不對。他又從大西洋艦隊中召來以前的屬下,又是另一名攻擊潛艇戰法的忠實擁護者——好吧,就算這一次演習結束了,但真他媽的!瑞克斯根本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事。

這是一次一點也不實際的測試。瑞克斯相當肯定這一點。羅塞里不是告訴過他和曼庫索,緬因號潛艇安靜得跟一個黑洞一樣嗎?真該死。這次演習是讓准將了解他的能力的第一次機會,但卻被這種虛假且公平的測試搞砸了,再加上他手下的一些笨蛋——這些羅塞里曾引以為傲的一批人。

“蕭肯少尉,給我看看你的追蹤記錄。

“在這里,長官。”蕭肯少尉說道,這位少尉剛從葛羅頓潛艇學校畢業還不到兩個月,正站在角落里,手里緊緊地握著他的圖表及筆記。瑞克斯從他的手中將這些記錄抓了過來,散在整個桌子上。這位艦長的眼睛掃描盯上所有的文件。

“動作太慢了。這個你起碼可以提早一分鍾做好。”

“是的,長官。”蕭肯回答道。他不知道如何才能做得更快一點,但他的艦長這麼說,而艦長永遠是對的。

“如果你的動作夠快的話,結果可能就不一樣。”瑞克斯的聲音里依然帶著一點憤怒的味道。

“對不起,長官。”這是蕭肯少尉今天第一個真正犯下的錯誤。瑞克斯立刻立起身子,但因為身高沒有蕭肯高,仍然得抬頭望著蕭肯的眼睛。這樣一來,反而使他怒火更為高漲。

“‘對不起’這三個字並沒有幫助,先生。‘對不起’這三個字危及我們整艘潛艇以及我們的任務。‘對不起’會使人喪命。‘對不起’是一名不夠格的軍官說的話。你聽清楚了嗎,蕭肯少尉?”

“是的,長官。”

“很好”這句話聽起來像一句詛咒的話。“以後不得再發生這樣的狀況。”

接下來半個小時的時間都花在複習演習的記錄。軍官們離開房間到另一間較大的房間里,在那兒他們可以重新複習演習的過程,看看紅組看到了些什麼並做了那些決定。克萊格少校拉住了艦長,兩人單獨留在原來的房間里。

“艦長,你對蕭肯太凶了一點。”

“你是什麼意思?”瑞克斯憤怒中帶著一點驚訝地問道。

“他並沒有犯任何錯誤。我自己本身做追蹤時,也不能比他快上三十秒。而我派給他的輔佐士官已經干了追蹤有五年之久。那個人甚至還在潛艇學校教這門課。今天演習時我也特別盯著他們。他們實在沒有犯下任何錯誤。”

“那你的意思是說或錯誤是我犯下的羅?”

瑞克斯以一種掩飾著怒意的溫和語氣問道。

“是的,長官。”這位副長率直地回答道,正如過去他被教導的一樣。

“這是一項事實嗎?”瑞克斯說完後一言不發地走出房間。

如果說碧翠此時過得很不快樂,實在是太過于輕描淡寫了一點。一個將近四十幾的女人,過去十五年來都在逃亡,在情況變得非常危急時躲避西德警察的追捕,最後不得不逃到東區——過去曾經是東區的地方,這位西德國家警察的探員想到此不禁微笑。令人驚訝的是,她居然因此而更加堅毅,散發出動人的光輝。在她個人一疊厚厚的檔案里的每一張照片都顯示出她是一位引入注目、充滿活力並面帶微笑的女人,還有一張沒有皺紋的臉龐以及一頭美麗的棕發。然而這張美麗的臉龐卻冷酷地看著三個人被殺害。這位探員提醒自己,其中一個人甚至經過數天的凌遲才斷氣。那次的謀殺是一次重要政治宣言的一部分——那時西德剛好正進行一次公民投票,決定是否讓美國人在西德境內部署潘與二號導彈及巡弋導彈,而紅色軍團試圖以這種恐怖的手段讓西德大眾對這件事情的看法跟他們一樣。當然,這種恐怖手段並沒成功,然而卻使這名受害者的喪生變成一次血腥荒謬的行動。

“告訴我,碧翠,你殺害曼舒坦時是不是很爽快?”這位探員問道。

“他是一頭豬。”她反駁道。“一頭肥胖、汗流浹背且好色的公豬。”

這位探員知道,這是他們為什麼能綁架到曼舒坦的方法。碧翠先吸引他的注意,然後跟曼舒坦建立一段短暫但熱情洋溢的關系,才能因此讓曼舒坦踏入陷阱。畢竟曼舒坦不是德國男人中相當吸引人的一型,但碧翠對于女性解放的觀念卻遠超過西方國家的水准。紅色軍團其組織內最惡名照彰的都是女人。也許碧翠的變態心理是對德國男性心目中賢妻良母的反彈,這是一些心理專家的說法,但在他面前的這名女人卻是他這輩子所見過最殘酷的殺手。據法醫的報告指出,當曼舒坦的家人收到可憐受害者的殘肢後,曼舒坦還苟延殘喘達十天之久,想必眼前這名惡女人當時一定以凌遲曼舒坦為樂,這一點自始便令這名警探十分憤怒。“告訴我,是不是你親手干掉曼舒坦的?我想你老公一定對你勾引曼舒坦這檔事有點不自在,不是嗎?畢竟,你跟曼舒坦一共度過——多久?在綁架他之前,你一共跟他共度了五夜良宵,對不對?除了殺人之外,你也以這部分為樂,我的小甜心?”這種侮辱正中碧翠的要害,這名德國警探相當清楚。現時的碧翠已經失去從前的吸引力了。她就像一雜花被摘下了一天之久,已經算是一具行尸走肉了。她的皮膚失去了以往的光澤,兩眼各有一圈黑眼圈,體重起碼掉了八公斤。此時她眼中浮現一股反抗之意,但並未維持很久。“我想你一定讓曼舒坦對你做一些‘他想做的事情’。你對曼舒坦無窮的精力一定覺得很爽。這段韻事不只影響到曼舒坦先生,對不對?對你而言,這已不只是演戲了。曼舒坦先生是一名敏銳的好色客。他的經驗豐富,只對技巧高超的淫婦感興趣。告訴我,碧翠,你從那兒獲得如此豐富的性經驗呢?你是在事前跟波克練習過——或者跟其他的人呢?當然你所做的這一切都是以革命正義為借口,或者這就是所謂革命的同志愛?碧翠,你是一文不值的淫婦,甚至連街上的妓女都不如,因為連妓女都有一點道德感,而你卻一點都沒有。”

“還有你深愛的革命理想。”這位警探不屑地說道。“狗屎!什麼臭理想。被德國全體老百姓唾棄的感覺如何?”碧翠聽到這句話時,顯然有點激動,不過還是一言不發……“怎麼搞的,碧翠,現在沒有英雄式的論調了嗎?你不是一向喜歡高談闊論自己對于自由民主的看法嗎?現在德國人民有了真正的民主,你感到失望嗎——一般百姓唾棄你們這些人!告訴我,碧翠,被人唾棄是什麼滋味?被人完完全全地否定,你內心深處知道這一點是千真萬確的。”這位德國刑警說道。“你知道我不是在說笑。你和波克曾從公寓的窗子看著街上的反共黨游行,對不對?其中一次不就在你們的公寓前進行嗎?碧翠,你看到這一幕時有何感想?你和波克有無談到這一點?你是不是又將這些示威當作反革命運動的一次詭計?”這位刑警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射體前傾,逼視著碧翠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睛,享受著自己的傑作,如同碧翠以前所做的一樣。“告訴我,碧翠,你對這次公民投票的結果有何感想?這些都是自由選舉,當然你清楚得很。你過去所堅持的,所做的一切,所殺的人——都是錯誤,全都毫無意義!還好,你不算是一無所有,對不對?至少你還跟曼舒坦做過愛。”這位刑警靠在椅子上點了一根小雪茄。他吸了一口,將口中的煙吐向天花板。“碧翠,而現在呢?我希望你喜歡現在的小牢房,我的小甜心。你絕不可能活著離開這兒。絕不可能。即使將來你老到得坐輪椅時,也不會有人同情你。噢,不會有人。他們將永遠只記得你的滔天大罪,然後告訴自己把你留在這里,跟那些惡毒的野獸關在一塊。你已經毫無希望了。你將會老死在這間監牢里,碧翠。”

此時只見碧翠極力搖頭想否定這一點。她的眼睛刹那間張得大大的,想說些什麼,便很快地就克制了自己這股沖動。

德國刑警繼續說道:“順便跟你提一聲,我們失去波克的行蹤了。我們差一點就在保加利亞逮到他——只差了三十個小時。你知道嗎,俄國人已經開始提供我們你和你的朋友們的資料,有關于你們在訓練營的資料。無論怎麼說,波克依然在逃。我們認為他現在人在黎巴嫩,可能在那個鼠窩里和你們的老朋友混在一起不過他們將是下一批被逮捕的對象。”這位刑警告訴她說:“美國、以色列和蘇聯已經開始攜手合作了,你沒聽說這回事嗎?這是這次談判的部分結果,將會為中東地區帶來和平。這不是妙透了嗎?我想不久之後,我們在那兒便可逮到到波克,運氣好的話,他還會拒捕或做些傻事,那麼我們便能將他尸體的照片拿給你欣賞。”這位德國刑警說道。他將一卷錄影帶放入錄影機內,然後打開了電視。螢屏畫面花了一陣子才穩定下來,顯然是業余人員用手提攝影機拍攝的。畫面出現了兩名身著相同的粉紅色農家女衣服的小女孩,並肩坐在典型德國公寓里的地毯上——屋內所有的東西皆井然有序,甚至于桌上的雜志都排得有棱有角。沒過一會兒,畫面便開始有動作。

“來,艾瑞卡,來,烏索爾!”一名女人的聲音響起,而這兩個稚童立即用手抓著咖啡桌掙紮地站了起來,向那名女人跑去。攝影機的鏡頭跟著這對孿生女跌跌撞撞的腳步,到她們投入那女人的懷抱才停止移動。

“媽咪,媽咪!”兩名稚童異口同聲地叫道。接著這名刑警便關掉電視。

“她們已經會說話和走路了。這不是妙透了嗎?碧翠,你那兩個女兒的新母親很愛她們。我以為你見到這一幕會很高興。今天便到此為止。”這位刑警按下一個隱藏的按鈕後,一名警衛出現帶領銬著手銬的碧翠回到自己的牢房里。

“她的牢房是由白色的磚頭砌成的,給人一種嚴厲的感覺。沒有對外窗戶,鋼制的實心牢門只留下一個監視孔和一個飲食器具的出人口。碧翠並不知道牢房的天花板中,有一塊偽裝的假磚頭,里面裝置著鑒視攝影機,這個特制的磚頭有著小小的一面紅色光及紅外線可以穿透的塑料板。在回到自己牢房的一路上,碧翠依然維持著慣有的態度,直到背後的房門轟然關上為止。

然後她再也忍不住崩潰了。

碧翠空洞的雙眼盯著地板——也漆成白色的——起初睜著大大的眼睛,恐懼地連眼淚都掉不出來,再加上她自己淪落至此的夢魔。她內心的一部分幾近瘋狂地叫著,這不可能是真的。她所相信的一切,所做的一切——全都隨風而去。波克,兩個女兒,革命的理想及她生命所珍惜的一切,都煙消云散了。“那名德國聯邦警察偵詢她只是為了好玩。她自己也知道這一點,這些人從未認真地偵詢過她,想從她身上獲得情報,不過這也是有理由的。她已經沒有任何對他們有價值的情報了。他們還給她看過從東德秘密警察總部取得的資料。幾乎所有以前她的同胞對她的資料——比她自己預料的還多——現在都在西德人的手上。二十年來的姓名,地址,電話號碼及相關記錄,其中有些事情連她自己都忘了,還有些以前波克從未讓她知道的事情。全都在西德聯邦警察的手里。

一切都完了。一敗塗地。

碧翠開始哽咽,再也禁不住強忍下的淚水。甚至連她的兩個女兒,艾瑞卡和烏索爾,現在都在陌生人的家里牙牙學語並開始踏她們的第一步,對著陌生人叫媽咪,她們是自己的骨肉,也是她對將來的信念及對波克的愛之具體證明啊!他們只告訴她,一名德國聯邦警察及其妻子收養了她的孩子。碧翠哭了半個小時左右,不過她沒有發出聲音,因為她知道房內一定有竊聽器,她在這個可怕的白色牢籠里根本無法入睡。

一切都完了。

生活——在這兒?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此處的操場上運動時,警衛不得不從她身上拖走兩名憤怒的獄友。她永遠無法忘懷,當她被送到保健室療傷時聽到的怒罵聲——淫婦、謀殺犯、野獸……她還得在這兒再生活個四十年以上,孤獨,永久的孤獨,等著發瘋,等著自己的肉體慢慢衰弱。對碧翠而言,生活應該是又生又活。她敢確定一點,絕沒有人會可憐她。那名德國刑警的態度便是一個明證。沒有同情,也沒有朋友。在人們的記憶里消失……除了仇恨之外。

她平靜地做了決定。如同世界各地監獄里的犯人一樣,她也暗中設法搞到一片小刀。事實上,這是從她每月一次刮腳毛的機會中弄到的。她將刀片自藏匿處取出,然後拉開床墊上的被單——也是白色的——公家配發的床墊。每個人的都一樣,厚度約十公分,表面覆蓋著一層厚厚的布料。它的邊緣被一個像繩索的布質加強物包在里面,再跟床墊密密地縫在一塊,以增強床墊的耐用性。她用暗藏的那片小刀,開始將床墊的滾邊割下來。這項工作花了她整整三個小時,並且弄得到處血跡斑斑,因為刀片太小,實在不好拿,割到她的手指好幾次,不過最後她還是為自己弄到一條兩公尺長的臨時繩索。她將繩索的一端打了一個活結,另一端綁在門上方的燈座上;她必須站在椅子上才鉤得到燈座,不過反正她也得站在椅子才能完成工作。她試了三次才把那個結打好,因為她不想讓繩索的長度過長。

當對繩索的長度感到滿意後,她毫不遲疑地繼續未完的工作。碧翠脫下了她的衣服及胸罩後,背靠著門跪在椅子上,使自己移動到適當的位置,將頭伸人繩套里後拉緊。然後她拉起自己的小腿,,並用胸罩把兩雙小腿綁在背後。她不想讓自己有臨陣退縮的機會。她必須顯示出勇氣及決心。既未祈禱亦無哀悼,她用手推開腳下的椅子。她的軀體直落到離地五公分高之處,才被脖子上拉緊的繩索所阻止,此時她的身體違反她的意志開始掙紮,被胸罩綁緊的小腿拼命在鋼門及大腿間踢動,但她在掙紮的同時,反而讓自己更遠離門口,並更加強在她脖子上方的勒力。

她不知道上吊有那麼痛苦。脖子上的強套壓碎她的咽喉後,更往下勒緊下鄂的地方。她的眼睛張得很大,看著遠方的白色磚牆。此時她開始感到驚慌,意識到底還是有其極限。她不能死,不想死,不要……

她的手立即伸向脖子,這實在是個錯誤。她的手指掙紮地想伸入繩套里,但繩子實在太細了,此時已深深地切人她柔軟的脖子里以至于連一根手指也無法插入其中。不過她依然繼續掙紮,知道自己馬上便會因腦部缺氧而失去意識,那時一切都完了……。她眼前的東西開始變得模糊,缺氧的程度已經影響到他的視力。她看不清楚遠方磚牆的砌合縫了。她的手依然不放棄掙紮,手指深深地掐人脖了上的表皮血管,流出的血使繩子濕滑,反而使繩子勒得更緊更深,更進一步切斷頸動脈的血液循環。她的嘴巴張得大大的,試著叫出一點聲音,不,她不要死,不要——她渴望有人來救她。難道沒有人聽見她嗎?難道沒有人來救她嗎?太遲了,到了最後兩秒鍾,也許是一秒鍾甚或更短的時間時,她最後僅存的一點意識告訴自己,其實只要一開始她能解開小腿上的胸罩,自己便可以站在地上並且……

那名西德刑警看著監視幕里,碧翠的雙手伸向小腿上的胸罩,掙紮地摸索著扣環,最後兩手終于無力地垂在半空中,抖了幾秒後才告停止。好險啊,那名刑警想道。差點就讓她逃過這一次。真是可惜。她曾經是個漂亮的女孩,卻甯願凌遲及謀殺他人,並且選擇自殺,但在最後好像改變了心意——這些自殺的人到取後不都是一樣的嗎?並不完全如此——碧翠的例子只不過再一次證明,殘忍的人其實都是懦夫,不是嗎?

的確如此。

“這台監視螢屏幕壞了。”他說完後,便把電視關掉。“最好找一台新的,以繼續監視犯人碧翠。

“換新的大概得花個一小時。”值勤的警衛說道。

“這已經夠快了。”這名德國刑警自剛剛用來播放溫馨家庭畫面的同一台錄影機內取出一卷錄影帶,跟另一卷影帶一同放進手提箱里。他鎖好手提箱後,便起身離開。此時他的臉上雖然沒有笑容,卻帶著滿足的表情。德國廢除死刑,使得碧翠不能受到應有且較安逸的處死,並不是他的錯。當然這是因為過去的納粹。這些該死的納粹都是野蠻人。但即使是野蠻人,他們並不全是傻瓜。在戰後他們也沒有因此而將高速公路拆除,不是嗎?當然沒有。所以就只為了納粹曾經處死過人民——其中一些本來就是普通的刑事殺人犯換在同時期的其他民主國家也同樣會將這些殺人犯處以死刑。再說如果有任何人該被處死,碧翠肯定是其中一名。將受害人凌遲至死,自己上吊自殺。這位刑警心想,這樣應該算扯平了。曼舒坦這樁案子打從一開始便由他負責偵辦。當曼舒坦的生殖器官被碧翠他們寄回被害人家里時,他那時正在場。法醫驗尸時,他也在一旁觀看,並參加了被害人的葬禮,而且他記得自己那時無法洗去腦中恐怖景象而失眠的日子。也許現在開始他晚上終于可以安眠了。正義也許來得太遲,便終究還是來臨了。她那一對可愛的小女兒很幸運地長大後將會成為奉公守法的公民,而且再也沒有人記得她們的親生母親是誰及她所曾做過的殘酷罪行。

,這名刑警出了監獄走向自己的車子。當碧翠的尸體被發現時,他不想在監獄附近遭人懷疑。本案宣告結束。

“嗨,老兄!”。

“馬文,我聽說你對武器方面很在行。”葛森對他的朋友說道。

“沒什麼了不起,老兄。當我還是個孩子時,便開始玩槍了。在我的家鄉,想有一頓晚餐,便得用槍打獵。”

“你比我們最佳的射擊教官打得更准。”葛森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