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火上加油(上)

“晚安,佛洛姆太太。”門前的一個男人說道。

“您是?”

“我是魏格樂,柏林日報的記者。我想請問你,我是否可以跟你講幾句話?”’“關于哪一方面?”她問道。

“你看……”他表示自己不願站在雨中談話。芙蘿覺得即使是對一個新聞記者,她還是得維持適當的禮儀。

“哦,當然,請進來。”

“謝謝你。”他走進來後,脫掉他的雨衣,讓芙蘿幫他掛在衣架上。其實他是國安會第一處(國外處)的一名上尉,年近三十,是一名極有前途的年輕軍官,人不但長得英俊,對語言也有天分,不僅如此,他還擁有心理學及工程學的兩個碩士學位。他已經將芙蘿這女人打量清楚了。停在屋外的那輛全新的奧迪轎車雖然是不錯的車子,但卻不能算是豪華型的車種,她的衣著一也是新的——在大場面里不會丟人,卻也不是那麼華貴動人。她是名驕傲且有點貪心的女人,不過卻也是個謹慎的女人。她此時也許有點好奇,但是她的戒心依然存在。芙蘿顯然在隱瞞某些事情,也很聰明,知道此時把眼前這名記者趕走只會引起更多的懷疑,芙蘿一定心想此時隨便給個理由將會更好。魏格樂坐在一張塞了太多填充物的椅子上,等待下一步的行動。芙蘿並沒有請他喝咖啡。顯然她不希望這次的談話會延續很久。魏格樂此時不禁納悶,難道待查的十個人中,他才查到第三位,便有值得回報莫斯科中心的情報。

“你的丈夫在葛瑞佛華德—諾德核能電廠里工作。”

“他過去是的。你也知道,這座電廠快要被關閉了。”

“的確如此。我想知道你和他對于這件事的看法。佛洛姆博士在家嗎?”

“不,他不在家。”芙蘿回答得顯然有點不安。這位“魏格樂”臉上表情並未因此變化。

“這樣啊?-我可以問他現在人在哪嗎?”

“他出去談生意了。”

“那我過幾天再來,可以嗎?”

“也許吧。你要來之前可以先打個電話來嗎?”芙蘿此時說話的表情,引起這位國安會情報員的注意。芙蘿顯然在隱瞞某些事情,而這位上尉知道這一定跟——此時又有人敲門。芙蘿起身出去應門。

“晚安,佛洛姆太大。”只聽到一個聲音說道。“我們從佛洛姆那邊帶來的消息給你。”

這位國安會的上尉聽到了聲音,內心里不禁起了警惕的感覺。他告訴自己不要輕舉妄動。這里畢竟是德國,每一件事情都井然有序。除此之外,他還可能聽到一些消息……

“啊,我現在正有一位客人在此。”芙蘿回答道。

“只聽到門前的兩人耳語談話,然後這位上尉又聽到接近的腳步聲,因此轉頭看看來者,他還故意等了一陣子。這實在是一項致命的錯誤。

他所見到的臉孔,跟他從小看的一大堆第二次世界大戰電影中,描寫殘暴的德國人在俄國的暴行老套一樣,只是這張臉龐下方少了銀黑色納粹親衛隊的骷髏領章。這張硬線條的臉龐有著一雙毫無感情的淡藍色的眼睛,年齡大概在四十出頭。一張職業情報人員的臉孔,迅速地打量魏格樂。

該是離開的翰時候。

“你好。我正要離開。”

“他是誰?”芙蘿還沒來得及回答前。

“我是柏林日報的記者”這已經太晚了。對方不知道從哪里抽出一把手槍。“這是什麼意思?”他用德文問道。

“你的車停在哪?”拿槍的人問道。

“停在街角。我——”

“而屋前有那麼多停車位你不停?記者通常都很懶。你到底是誰?”

“我是個記者,柏林——”

“我不認為如此。”

“我也不認為如此。”另一名站在後面的人說道。這位國安會的上尉好像記得不知道在哪看過這張臉孔……他告訴自己不要驚慌。這是他今天犯的第二個錯誤。

“你仔細聽著。你將出去做一個短期的旅行。如果你合作的話,你三小時後就可回來。如果你不合作的話,你可能就會發生很糟糕的事情。你懂嗎?”

這些人一定是情報人員,這位上尉想道,他猜的並沒有錯。而且他們一定是德國人,這表示他們會照規矩行事,他告訴自己,然而這是今天最後一個錯誤,這毀了他一片美好的前程。

從塞浦路斯出發的信差准時抵達此地,他在五個預定交貨點的其中一站,將他的包裹交給另外一個人。這些交貨站全都經過十二小時以上的監視。接貨的人走過兩條街後,然後啟動他的山葉機車,他跟此地區其他摩拖車騎士一樣瘋狂,高速地沖向郊外。兩小時以後,在確定未被跟蹤的情況下,他將貨送到目的地,然後又繼續往下走了三十分鍾,才轉頭回到他的出發點。

波克拿到包裹的時候有點生氣,因為他看到包裹是一卷電影的錄影帶——火坦克,而不像他當初要求的一樣,將錄影帶放在挖空的書里。也許凱特爾是想利用這卷錄影帶向波克傳達訊息。波克將錄影帶放到錄放影機里,然後啟動放映鈕,首先出現在螢幕的是火坦克的片頭,下面還打著法文字幕。他馬上了解到凱特爾的訊息,情報老手做事的方法是不需要波克操心的。這部電影快速地放映了九十分鍾以後,畫面改變了。

這是什麼?

“你是誰?”未進入鏡頭里的一個人嚴厲地問道。

“我是魏格樂,我是一名記者——”接下來只聽到一聲慘叫聲。他們所用的刑具很簡單,只是從台燈或其他日常家電拔下來的電線,然後去掉頭端的絕緣體露出幾公分長的銅絲。很少人知道這種簡單的刑具效果有多好,特別是用刑者稍具一些經驗與知識的話。自稱為魏格樂的那個人受刑時,聲嘶力竭地尖叫著,好像喉嚨都快被撕裂開了。為了泄底,他的下唇早巳被自己咬得流血。用電刑唯一的好處就是不會弄得血淋淋的,壞處只是太吵了一點。

“你必須了解,要是不說的話,你實在是太傻了。你的勇氣實在令人佩服,不過在此只是浪費。勇氣只有在有希望被救時才有用。我們已經搜過你的車子。找到你的護照。我們知道你不是德國人。那麼你到底是哪一國的間諜?波蘭人、俄國人,到底是哪一國?”

“那名年輕人張開眼睛,喘了很長一口氣才開始說話。“我是柏林日報的調查記者。”他們又用電線電了他一次,而這一次他昏了過去。波克此時看到螢幕里有一個背影走近受刑者,檢查他的瞳孔及脈搏。那名用刑者顯然穿著像皮制的化學作戰防護衣,但沒有戴面罩與,手套。穿這一套行頭一定很熱,波克心想。

“顯然是一名受過訓練的情報人員。可能是俄國人。沒有割過包皮,補的假牙是用不鏽鋼,而且補得不太好。當然這表示他是東歐國家的情報人員。實在是太糟了,這家伙相當勇敢。”說話的語氣顯然是個醫生,波克想著。

“我們有哪些藥呢?”另外一個聲音問道。

“一種相當好的鎮定劑。現在注射嗎?”

“現在。不要打太多。”

“好的。”這個人又離開了鏡頭,然後帶著一個針筒回來。他抓住魏格樂的上臂,然後將藥注入在手肘上方的血管里。這名國安會的人員花了三分鍾才清醒過來,剛剛夠藥效開始發作。

“很抱歉,我們必須對你用刑。你已經通過我們的考驗。”一個聲音說道,這次是用俄文。

“什麼考驗——”回答也是用俄文,那個人說了四個字以後腦袋突然清醒過來。“為什麼你用俄文問我?”

“因為這是我們希望知道的。晚安。”

這名受刑者看到一把小口徑手槍出現時眼睛張得極大,槍口頂著他的胸膛,然後不留情地發射。攝影機的鏡頭往後拉了一點,照到房間里更多的部分。房間里鋪了一層塑膠布——事實上是三張——鋪在地板上以防止血液及其他排泄物流到地毯及椅子上。槍傷口的四周布滿了黑色的火藥痕跡,並因為槍管內的氣體注入到皮膚下使得傷口邊緣向外凸起。令人驚訝的是,傷口流出的血並不多。因為心髒的槍傷並不會使受害人流出很多鮮血。幾秒鍾後,受害人的身體便停止抖動。

“我們其實應該設法獲得更多的情報,但我們已經獲得我們所需要的情報,我待會兒會解釋。”這是凱特爾的聲音,他並未出現在螢幕上。

“現在,芙蘿……”

他們將她帶到鏡頭前,雙手被綁在身體前面,嘴巴被相同的繃帶貼著,兩眼因為恐懼張得大大的,全身赤裸裸。她的嘴巴雖被膠帶封住,卻還想說些話,但在場的人根本不理芙蘿。波克知道這是一天半前所拍的,因為影片里放在角落的電視機正播放那時候的晚間新聞,這批人整體的表現時時顯露出職業人員的素質,正好符合他的需求。

波克幾乎能聽到影片里那個人的思考,現在,我們應該如何進行這件事呢?波克此時不禁有點後悔他對凱特爾所做的要求。但他需要一個無法造假的證據。許多情報組織經常商請魔術師或擅長于制造幻覺的專家協助——但有些事。情卻是不可能造假的,他必須確定他能信賴凱特爾進行一些恐怖且危險的工作。于是這次的謀殺場面不得不用錄影機錄了下來。

在場的另二個人將繩索繞過屋梁,然後綁在芙蘿的手上,拉緊繩子後將芙蘿吊起來,第一個人將手槍置入芙蘿的腋窩下,然後開火。所幸這個人不是個虐待狂,波克想到。那些神經病一點都不可靠。觀看這種場面是相當令人感傷的事情。子彈打人芙蘿的心髒里,但她並未馬上死去,起碼還掙紮了半分鍾,眼睛依然跟剛剛一樣張得大大的,拼命掙紮想呼吸,依然想說話,很可能是想乞求別人幫忙,也許想問為什麼……最後終于整個人癱下來,有一個人檢查了芙蘿的頸動脈,然後慢慢地將她松綁放在地板上,。他們在將芙蘿尸體放下來的時候,他們已經盡可能地溫柔,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開槍者避開鏡頭對著麥克風說道。

“我希望你很滿意。我並不喜歡這麼做”

“我也不認為你喜歡做這種事。”波克對著電視機說道。

那名俄國人的尸體被他們從椅子上搬下來放芙蘿的身旁。當他們將尸體肢解的時候,凱特爾開始說話了。這種畫面十分恐怖,幸好有凱特爾在旁說話,雖然此時並沒有這種必要,卻可使波克稍稍分心。雖然波克做許多傷天害理的事時,眉頭都不會皺一下,但看到人在死後,尸體被人凌辱,卻使得他良心不安。無論有沒有這種需要,他覺得這麼做實在是沒有必要。

“你也看得出來,那名俄國人無疑是位情報人員。他的車是從柏林租來的,明天我們把它開到馬德堡還車,這輛車停在離這里有一段距離的街角,這顯然是職業情報員的做法,但如果被俘時這麼做反而不利。在他的車內我們發現一些人的名單,全是東德核能工業界里的專家。看來我們的俄國同志似乎突然對何內克的炸彈計劃感到興趣。我們沒有多幾年的時間繼續完成這件事,實在很可惜,對不對?對于將這件事變得如此複雜,我感到很抱歉,但我們花了幾天的時間才安排好棄尸的方式,而我們敲門的時候,一點也不知道芙蘿的房子內有‘訪客’。不過到那時候。當然時間已經太晚了。此外,選在雨天進行,有益于進行綁架。”此時有兩個人正在進行肢解的工作。他們穿著橡皮的防護衣,並已經戴上他們的手套以及面罩,無疑地是為了不想聞到血腥味及掩飾自己的身分。此時屋內就像肉類屠宰場一樣,他們用電鋸肢解尸體時,弄得血流滿地。波克也有經驗,知道有些謀殺會弄得血淋淋的。當凱特爾在進行解說時,他們手腳俐落地利用電鋸進行工作。他們先將手及腳從軀體上切下來,然後割下頭舉在鏡頭前認證。沒有人能假造這一點。凱特爾及其一幫人真的已經謀殺了兩個人。在鏡頭前的肢解工作使得事情更為確實,無疑地也使棄尸的工作容易些。他們將尸塊用塑膠布包起來。其中一個人將血淋淋的電鋸洗刷乾淨後,塞入另外一個塑膠袋里。

“這些尸塊會分開在兩個不同的地點燒毀。在你拿到這卷帶子之前,應該早已完成。這一次的通訊就此結束。我們將等進一步的指示。”然後畫面一變,又開始繼續播演火坦克里1920年奧林匹克運動會的場景——還是1924年。波克也不確定。當然這無關緊要。

“有何貴干,上校?”

“我的一名手下未能按時報到。”這位上校是國安會第一處技術組的官員。他擁有工程學的博士學位,他的個人專長是關于導彈系統。他曾經在美國及法國工作過,偷取了這兩國多種導彈武器的機密,然後才升到現在的職位。

“詳細情況怎樣?”

“失蹤的人員是費奧多羅佛上尉,三十歲,已婚,有一名小孩,是一名相當有希望升到少校的優秀年輕軍官。在您的指示下,他是我派出三名前往德國調查他們核能專家的干員之一。他也是我手下最優異的軍官之一。”

“你派他出去多久了?”葛洛佛科問道。

“六天。他上周經由巴黎飛進柏林,他有我們偽照的德國證件,還有十名待調查的德國專家名單。他所收到的指示是,盡量保持低姿態,除非他發現重要的消息,才能跟我們的柏林站接觸——我的意思是說,我們柏林站所剩下的部分。當然我們也要求他們定期報到。他卻沒能做到,並且晚了二十四小時,所以我覺得事情不對了。”

可不可能只是他粗心罷了?”

“這孩子不會,”上校平談地說道。“難道他的名字對你沒有任何意義嗎?”

“費奧多羅佛……他父親是不是……”

“游里耶夫,沒錯。費奧多羅佛是他最小的兒子。”

“我的老天啊,游里耶夫曾經教過我,”葛洛佛科說道。“有沒有可能……?”

“投誠?”這位上校憤怒地搖搖頭。“毫無可能。他的妻子是歌劇明星。不可能——他們在大學里結識,並且不顧雙方家長的反對,很早就結婚了。他們是一對人人羨慕的情侶。他太太漂亮得令人驚豔,歌聲像是天使一般。只有一名傻瓜才會拋棄這種太太。而且他們還有一個孩子,所有的報告都說,他是個好父親。”葛洛佛科覺得情形越來越不妙。

“那麼是被捕了?”

“我一點線索也沒有。也許你可以安排一下,設法查一查。我是怕最糟的情況。”這位上校皺著眉頭盯著地毯。他實在不想去通知那名可能已經成了寡婦的可憐妻子。

“我實在難以相信。”葛洛佛科說道。

“報告將軍,如果您的懷疑是正確的話,那麼我們奉命調查的這件計劃對他們是極為重要的,對不對?我們可能要不講代價才能查出點東西。”

葛洛佛科將軍有幾秒鍾都不發一語。事情不應該變成這個樣子,他告訴自己。情報這一行應該越來越文明才對。殺害彼此的情報人員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們都不再做這種事了,起碼好幾年沒有殺過對方的情報人員……好幾十年……

“已經沒有其他的可能性了,對不對?”

這位上校搖搖他的頭。“沒有。最有可能的是,我們的費奧多羅佛可能查出一些極度敏感的情報。敏感得令他足以被殺害。機密的核武器計劃的敏感度應該有那麼高吧,對不對?”

“多多少少是的。”葛洛佛科注意到,這位上校說話的語氣充分表現出對他屬下的信任感,正是國安會期望屬下的表現。同時他也想到其他的可能性,並且盡可能做出最佳的情況研判,呈現給上級。

“你派技術人員到薩洛伐研究院調查了沒有?”

“後天。我最佳的人手出了一點意外,剛剛才出院——在樓梯滑了一跤跌斷了腿。”

“如果有必要的話,抬他一起去。我需要一份東德核能電廠的钚元素最高可能產量的評估報告。抽回你派往德國調查的人手。我們將更小心地重新開始這項調查。這次一組需有兩個人一同行動,支援的人必須有武裝……這是件很危險的事。”葛洛佛科一邊考慮時一邊說道。

“將軍,訓練我的外勤人員要花很多時間及金錢,我將需要兩年的時間才能找到替代費奧多羅佛的人才,整整兩年。你不能從別的單位隨便調個人,就丟到我的單位來。進行這種特殊工作的人,必須知道自己在尋找什麼東西。像這樣的人才應該受到保護。”

“你說得沒錯。我會向主席報告這一點,然後派有經驗的人員……也許是情報學院的教官……你覺得他們最好像德國的警察?”

“我喜歡這一點,葛洛佛科。”

“好極了,上校。至于費奧多羅佛的事情怎麼辦?”

“也許他會露面。還要三十天才能宣告他失蹤,到時我就必須去跟他太太談一談。好吧,我先抽回另外兩名在德國調查的人員,並開始計劃下一階段的行動。我什麼時候能拿到護衛人員的名單?”

“明天早上。”

“好的,將軍,謝謝您撥空見我。”

葛洛佛科跟這個人握手告別,直到房門關前他一直站著沒有坐下。他跟下一個人的約會還有十分鍾開始。

“該死。”他看著辦公桌說道。

“有更多的耽擱嗎?”

佛洛姆並不想掩飾自己厭惡的感覺。“我們正在節省時間我們下一步要處理的材料,用車床加工時的特性,跟不鏽鋼類似。我們也必須做一些鑄造的模子。你看這兒。”

佛洛姆張開他的工作藍圖。

“在這兒是钚元素的圓柱曲面塊。在钚元素四周是鈹元素制的曲面塊,這種元素在這種用途上最適合。鈹是一種相當輕,相當堅硬的金屬,而且還可以讓X光透得過去,並可反射中子。不幸的是,鈹元素很難以利用機械加工。我們一定要使用氮化硼的車刀,這種車刀基本上是工業鑽石的代用品。在此處使用鋼鑽或碳鋼的車刀所產生的效果並不佳,我們在此根本不能使用。我們還要考慮到工人的安全問題。”

“鈹元素並不具毒性,”葛森說道。“我查過了。”

“的確沒錯,但鈹在機械加工時所產生的粉塵將會變成氧化鈹,再進一步又會變成氫氧化鈹,而這玩意會引起鈹中毒,這幾乎是完全致命的。”佛洛姆頓了一下,像個老師一樣盯著葛森看,才開始繼續說下去。

“接下來,在鈹的四周要套上一層錸化鎢合金,我們之所以需要這種東西是因為它的密度。我們必須購買十二公斤的錸化鎢粉末,然後我們再將這些粉末燒結成圓柱形狀。你知道什麼叫做燒結嗎?這是一種冶金加熱法,只是溫度並不會使它變形。熔化並鑄造這種東西實在太難了,而且我們也不需要這麼做。在錸化鎢合金四周就是成型裝藥塊的組合。而這只是一次反應的裝置,葛森,所產生的效果還沒有我們總威力的四分之一。”

“我們需要高精確度……”

“的確如此。你可以把這東西想像成世界上最大的戒指或鑽石。我們現在要制造的東西表面,必須跟你所見過最漂亮的鑽石或珠寶一樣光滑——或者跟精確的光學儀器一樣。”

“錸化鎢合金呢?”

“從任何供應電器零件的制造商處都買得到。這東西可以當作真空管的特別填充物,還有其他很多種用途,而且這比純鎢容易加工。”

“鈹——哦,對了,這東西用在陀螺儀及其他儀器上……三十公斤。”

“二十五……好的,就買三十公斤好了。你不知道我們有多幸運。”

“怎麼說呢?”

“以色列的钚元素是用鎵加以穩定。在熔點的溫度下,钚元素有四種狀態,並且在某些溫度下,有一種奇怪的現象,它的密度變化在百分之二十以上。它是一種多態的金屬。”

“換句話說,即使在臨界質量下,钚元素也會——”

“一點也沒錯,”佛洛姆說道。“在某些情況下,一塊密度在臨界點以下的钚元素塊也會轉變到臨界密度。雖然這並不會產生連鎖反應而爆炸,但所放出的伽瑪射線及中子流將具有致命性,致命的范圍半徑約為……哦,並不多是十到三十公尺,視情況而定。這一點是在曼哈頓計劃里面才發現的。他們非常——不,不能說是幸運。他們是傑出的科學家,所以他們的钚累積到一公克左右時,他們就決定馬上調查它的性質。如果他們拖得久,或根本認為自己已經夠了解這東西的話——那麼……”

“我對這一點倒是不知道。”葛森承認道。慈悲的神啊……

“書里並不是所有的東西都有寫,我的年輕朋友,或者我應該說,並不是所有的書都找得到這些資料。無論如何,加上鎵元素後,钚元素的性質就變成很穩定。如此一來,钚元素加工起來相當安全,只要我們做到適當的預防措施。

“那麼我們先開始依照規格車出不鏽鋼塊,然後制造我們的塑造模——當然,是母模。”

佛洛姆點頭說道。“正確。非常好,我的小朋友。”

“然後當所有的鑄造過程完成後,我們將開始加工炸彈的材料……我懂了。好在我們有一批優秀的技工。”

他們總共“征召”——這是他們自己用的字眼——十名技工,全是當地眼鏡行里的巴勒斯坦人,然後他們訓練這批技工使用這些精密酌車床機具。

這些車床跟佛洛姆說得一樣好。兩年以前,這批東西都稱得上是人類技術的結晶,跟田納西州橡樹林制造核武器的Y—12制造廠所用的裝備一模一樣。這些車床具有雷射時時測量誤差,而且轉動的車頭是由電腦控制在三度空間里以五軸的方式移動。操作人員的指令是透過觸摸式螢幕下連給電腦。設計的本身先在一具迷你的電腦進行,然後由一台昂貴的繪圖機輸出。

葛森及佛洛姆先將那批技工帶進來,然後教導他們進行他們的第一項工作,制造加工能夠引發熱核反應的钚元素一次反應裝置。

“接下來,”佛洛姆說道,“是有關于那些成型炸藥塊……”

我聽說過你很多事情。”波克說道。

“我希望都是些好話。”馬文回答時雖然帶著微笑,但還是有點戒心。

我的第一名印第安人,波克馬上想到一部電影的名字。他覺得有點失望。雖然自己都覺得奇怪為何他會有這種感覺。馬文除了頰骨不像之外,很容易被誤認為高加索人,甚或是那些有點韃靼血統的斯拉夫人……他的膚色主要是這里的陽光所曬成的。其他只見到此人令人生畏的體型及顯而易見的力量。

“我聽說你在希臘曾經扭斷一名警察的脖子。”

“我不知道別人為什麼對這件事大驚小怪。”馬文顯然對這件事已經解釋得有點不太耐煩。”對方的脖子是那麼細,而且我知道如何照顧自己。”

波克微笑並點頭說道:“我能了解你的感覺,但不管怎麼說,你的手法實在令人印象深刻。我聽到別人說的都是你的好話,馬文先生,而且——”

“叫我馬文就好了。別人都是這麼叫的。”

波克笑道,“依你的意思,我叫你馬文。我是波克。人家還特別強調你在武器方面驚人的技巧。”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馬文說道,他真的覺得有點迷糊,為什麼大家那麼大驚小怪的。“每一個人都可以學會射擊。”

“你很喜歡這里嗎?”

“我很喜歡此地。這些人——我的意思是說,他們實在有心,你知道嗎?他們不是容易放棄的人。他們對自己的目標很肯下功夫去做。我欣賞這一點。再加上他們對我的態度,波克,他們對我就像一家人一樣。”

“我們是一家人,馬文。無論苦樂,我們分享一切。我們也有相同的敵人。”

“OK。”馬文簡單地回答道。

“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沒問題’,波克。”

“你甚至還沒有問我這是什麼事情。”這位德國人指出。

“好吧。”馬文微笑道。“那麼告訴我啊。”

“我們需要你回美國待幾個月。這麼做對你有多危險?”

“視情況而定。我曾經蹲過苦窯——我的意思是說坐牢。你也知道這一點。警方的檔案有我的指紋,但他們卻沒有我的照片——我的意思是說,他們有的檔案照片已經很舊了,而我的外表從那時候就有點改變。他們可能還在達克塔州到處搜尋我。如果你派我到那里的話,這可能比較麻煩一點。”

“我們派你工作的地點離那里很遠,馬文。”

“那麼應該沒有什麼問題,這要看你要我做些什麼工作而定。”

“你對殺人有什麼感覺——我的意思是說美國人。”波克看著馬文臉上的反應。”

“美國人。”馬文嗤之以鼻。“嘿,老兄,我正是一名他媽的純正美國人,我的國家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他們從我們的手上偷了我們的國家,就像此地這票人的遭遇一樣,懂嗎?這種事情不是只有這里發生,懂嗎?你們要我為你們干掉一些人,可以,我可以辦得到,只要你們有理由。我的意思是說,我不會為了好玩而殺人,我不是神經病,但只要你們有理由,當然,我可以為你們做這些事。”

“我們可能不止要你殺一個——”

“我剛剛聽你說‘人’,波克。我還沒那麼笨,會認為‘人’指的是一個家伙。你只要確定那里有條子,甚或一些警察,當然我會幫你們殺掉所有你們想干掉的人。只是你們要知道一件事情。”

“什麼事?”

“對方也不是傻瓜。請記住,他們已經干掉我的弟弟。他們也不是簡單的貨色。”

“我們也不簡單。”對方對他保證。

“老兄,我也知道這一點。這項工作的內容你能告訴我多少呢?”

“你的意思是什麼,馬文?”波克盡量裝出不經意態度問道。

“我的意思是說我在那兒長大,老兄,你還記得嗎?我可能知道一些你們不知道的東西。好,就算你們有安全及其他狗屎的顧慮,所以你現在不能告訴我任何事情。可以,我並不在乎,但你們稍後可能需要我的幫忙。這里的朋友很行,他們夠機靈也有足夠的力量,但他們對美國一點也不懂——我的意思不是指你們得到處張羅的必要裝備。就像你們去打獵的話,你們必須先對獵場有所了解。而我就了解這個獵場。”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需要你的幫忙。”波克對他提出保證,好像早已認為馬文這部分已經完全沒有問題一樣。事實上,先前他以為這部分的計劃問題最大,而現在他卻倒要看看,眼前這個人有多有用。

莫諾夫將自己視為領導著全世界最大國家的船長。這是好消息。壞消息是蘇聯這艘船不但船底漏水,方向舵故障,而主機也不大管用,更不用提船上的船員早已離心離德了。他在克里姆林宮的巨型辦公室有足夠的空間供他踱步,而他發現最近他動不動就踱起步來。他認為這是自己開始對所作的事情失去信心的跡象,身為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邦的總統根本沒有條件可以這麼做,特別是待會兒還有一個重要的訪客。

他內心暗想,蘇維埃共和國聯邦。雖然國號的改變尚未正式通過,但是蘇聯人民已經開始這麼想了。這是個嚴重的問題。

這艘船已經開始在解體了,這實在是史無前例的。雖然許多人喜歡用大英帝國的解體來比擬蘇聯目前的情況,但這種比喻是不太恰當的,不是嗎?曆史上也沒有其他的例子。因為原來的蘇聯就是一個相當獨特的政治體。況且蘇聯現在的情況也是完全沒有前例可循的。以前一些曾經讓他相當興奮的改革理想,如今反而令他毛骨悚然。現在輪到他必須做出重要的決定,而他卻沒有前車之鑒可循。現在他面對人類史上最艱巨的使命,卻只能完全靠自己,實在是再孤獨也不過了。雖被西方新聞界奉為一位成就非凡的政治戰術家,他卻覺得自己只是一個處理好延續不斷的危機的人。他心想,這不就像英國十九世紀的一位首相葛萊斯頓的寫照嗎?不正是他將他的首相職位形容為一個坐在木筏上渡過急流的人,忙著用木竿頂開石頭嗎多麼貼切的形容啊,的確相當貼切。曆史巨大的洪流此時正推動奈莫諾夫及他的國家向未知的未來前進,而洪流的盡頭卻是一個巨型的瀑布,可以摧毀任何東西的落崖……但奈莫諾夫忙著用木竿推開石頭,沒有時間辨別方向。這就是他們稱呼他為政治戰術家的意思。他將他所有全部的精力用于處理每天的危機,他甚至不知道下一周他的國家會變成什麼樣子……甚至是後天“奈莫諾夫,你越來越瘦了。”凱迪雪夫坐在他的皮椅上說道。

“每天的散步對我的心髒有益。”這位總統狡詐地回答道。

“那麼也許你還可以參加我們的奧林匹克競賽隊伍羅?”奈莫諾夫停頓了一陣子。“跟外國人純粹只是競賽也許還比較好。他們認為我是個聰明人。也就是說,我們自己的同胞知道的比較清楚。”

“我能為我的總統做些什麼事呢?”

“我需要你的幫忙,你們這些右翼分子的幫忙。”

這回輪到凱迪雪夫微笑。新聞界——無論是西方的或是蘇聯的一從未把事情搞清楚。蘇聯的左翼分子是那些共黨的死硬派。八十多年來,都是右派團體在這個國家進行改革,為了要求一點點個人自由,而被斯大林所處死的所有改革分子向來被稱為右傾分離分子。但在西方,他們自成一格的前改革派永遠是政治的左派,而這些左派稱呼他們的改革敵人為“保守派”,而且通常將保守派當作政治上的右派。西方的記者似乎沒有足夠的想像力調整自己對政治派別的看法,來描寫另一個政治體的現實情況而剛剛解放晌蘇聯新聞界又只是依循他們西方同行的謬誤?采用這種外來的說法,使蘇聯國內已經夠混亂的政治情勢顯得更加混亂。當然,這種情況也發生在“前衛”的西方政治家身上,這些人在自己的國家里進行了一大堆蘇聯曾經進行實驗——所有的實驗都碰到一定的障礙,結果比原來的情況更糟。全世界最幽默的黑色笑話也許可以說就是這些西方極左派,這些人看到落後的俄國人已經失敗了,因為他們證明了無法將社會主義融合在人性化的政府體制一還認為進步的西方政府能做到這一點(當然,馬克思自己曾經說過這一點,不是嗎?)。凱迪雪夫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不禁覺得好笑而搖搖頭,這些愚蠢的西方人跟蘇聯第一批革命分子一樣傻,只執迷于理想的世界。俄國人只將革命的理想放在邏輯思考里,結果發現這只會產生虛無及災難。現在他們已經回過頭——此一舉動被人稱為世界上罕見的政治及道德勇氣——而西方仍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赫魯曉夫所說的那句名言至今依然適用,這位國會議-艮想道。全世界各處的政客都一樣。

大部分都是白癡。

“奈莫諾夫,我們對于改革的方式雖然並不一定都是一致的,但是我們已經在改革的目標達成共議。我知道你跟我們另一派的朋友發生了爭執。”

“以及你們那一派。”奈莫諾夫總統過去從沒有那麼明顯地指出這一點。

“還有我們這一派,你說得沒錯,”凱迪雪夫漫不經心地承認道。“奈莫諾夫,難道你想說,我們必須每一件事情都同意嗎?”

奈莫諾夫轉頭瞪著他,眼睛睜得大大的,充滿了怒火。“拜托,不要再提這一點,至少今天不要提了。”

“我們能為你做些什麼呢?”沒辦法控制你自己的情緒嗎?總統同志?這是個不好的跡象,我的朋友……

“在民族自決的問題上,我需要你們的支持。我們不能讓整個聯邦解體。”

凱迪雪夫強硬地搖搖他的頭。“這是不可避免的。讓波羅的海三小國及亞塞拜然獨立,可以消除我們現在很多問題。”

“我們需要亞塞拜然的石油。如果我們讓這個共和國獨立,我們的經濟情況會更糟。而假使我們讓波羅的海三小國獨立,所造成的沖擊將消減我國實力的一半。”

“我們的人口的確會少掉一半,但土地僅僅少掉百分之二十而已。況且我們大部分的問題將因此解決。”凱迪雪夫再度說道。

“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留在那里的人民怎麼辦?我們將他們送人混亂及內戰。多少人會死亡,我們的良心得負擔多少人的死亡?”這位總統問道。

“這是解除殖民政策一個正常的後果。我們無法避免這一點。你想避免內戰,但這只會使內戰發生在我們自己的邊境內罷了。這會迫使我們將太多的權力交給安全部隊,而這一點太危險了。我不像你那麼相信我們的軍隊。”

“我國軍隊將不會發動政變。紅軍里已經沒有獨裁者了。”

“你對于軍方的忠誠遠比我有信心。我覺得他們會將目前的情況視為一個難得的曆史機會。自從史達林大整肅後,共黨已經完全掌握住軍方。軍人的記憶都是很深遠的,也許他們認為這是個好機會。”

“那些人早死光了!而且他們的子女早已不在。”奈莫諾夫生氣地反駁道。畢竟這已經是五十年前的事了。少數經曆過大整肅的人,此時不是坐在輪椅上的老公公,便是已經退休了。

“但他們還有孫子,而且軍隊里還有‘直延續下來的記憶必須考慮。”凱迪雪夫說完後身體靠回椅子上,才發現剛剛自己所說的事情突然在他腦海里成形。這有可能……?

“他們是有自己的想法,沒錯,但他們的想法跟我的沒有什麼兩樣。唯一的差異是解決問題的方法,而不是誰掌握實權。雖然我沒辦法確定他們是如何判斷,但我能確定他們的忠誠。”

“也許你是對的,但我無法那麼肯定。”

“如果有你們的支持,我們可以組成一個聯合陣線,對付那些脫離的力量。這將會使他們氣餒。這也可以使我們國家度過幾年正常化的時期,然後我們才能開始考慮如何在一種嶄新的國協體制下——或伙伴,不管你怎麼稱呼這個體制——使得各個共和國在經濟上相互依存,但在政治上卻能自行獨立。”

眼前這個人已經絕望了,凱迪雪夫想到。他在重重壓力下真的快崩潰了。眼前這個人就像中央軍曲棍球隊的前鋒已經露出了疲態,不過依然在政治球場上向前沖刺……沒有我的幫忙他能繼續生存下去嗎?

有可能,凱迪雪夫判斷。有可能。凱迪雪夫心想,這實在太糟了。凱迪雪夫是蘇聯“左派”的總領袖,他們正使蘇聯政府及其聯邦解體,然後帶領著其余的共和國——以俄羅斯共和國為主——在二十一世紀初期建立一個新國家。若是奈莫諾夫倒台的話……假設他發現自己沒辦法再撐下去的時候,那麼誰……

當然是我羅。

美國人會支持我嗎?

他們怎麼可能不支持自己中情局吸收的間諜三角帆?

凱迪雪夫六年前被付瑪麗吸收後,便開始為美國人工作。他並不認為自己已經變節。他是為了讓自己的國家更好才為美國人工作,並認為自己做得很成功。他將蘇聯政府內部動作的情報提供給美國人,其中有些極具價值,但也有一些是美國人從自己國內的新聞報導就可以發現。他知道美國人視他為中情局在蘇聯最具價值的政治情報來源,特別是現在他已經掌握了蘇聯新創立的國會——人民代表眾議院——百分之四十的議員。百分之三十九,他糾正自己。一個人必須誠實。如果他的下一步棋走對的話,他可能還可以再掌握其他百分之八的議員。人民代表的人數高達兩千五百名,其中派系很多。有的是真正的民主主義者,也有帶著民主主義和社會主義色彩的蘇聯國家主義者,更免不了也有極左或極右的偏激派。這個蘇聯國會也有溫和的中間派議員,其中一些人是真正關心他們國家未來的走向,而其他人只是在尋找保留他們個人政治力量的機會。他能吸收到多少人呢?他能掌握多少人呢?

還不太夠……

但他手上的王牌不止一張,不是嗎?

是的。如果他能堅持玩下去的話;

“奈莫諾夫,”他以一種撫慰的語調說道,“你要求我摒棄自己一項重要的原則,幫忙你達到我們共同的目標——但你要求我贊成的方式是我從不信任的。對我來講,這實在太難了。我甚至不敢確定能提供你所需要的援助。如果我這麼做的話,我的同伴很可能會棄我而去。”這些話只讓奈莫諾夫更生氣。

“胡說!我知道他們是多麼信任你這個人及你的判斷。”

相信我的不只是他們,凱迪雪夫告訴自己。

跟大部分的調查工作一樣,這一次的案件主要也是在紙上進行。威靈頓是一名年輕且極具野心的檢察官。身為法學院的畢業生及律師協會的一員,其實他大可申請進入聯邦調查局,學習適當的調查方式,但他認為自己是位律師而非警察,再說他也熱愛政治,而聯調局向來以不干涉政治為傲。威靈頓卻沒有這種想法。他最喜歡跟別人搞政治,並把玩政治當作公職生涯的基本要素,內心也十分清楚無論在政府或私人企業里做事,會玩政治手腕,升官晉級就比較快。他現在所建立的人際關系,使得他在其他上百家“有聯系”的法律事務所的身價越升了五倍,並使得他自己成為司法部的一位名人。不久之後他將可上“特別助理”的職位。也許在這個職位上待上五年左右,他將可以坐上分處的處長寶座……甚或是大都市里的聯邦檢察官,或者是司法部的特別犯罪打擊小組組長。這些職位將可為威靈頓開啟政治的大門,使他此後可在華盛頓的政治大游戲里一顯身手。總而言之,對于一個年僅二十七歲且極具野心的人而言,這的確是相當誘惑人的獎賞,因此雖然身為哈佛法學院的榮譽畢業生,他依然高傲地拒絕了許多大型法律事務所提供的高薪誘惑,而甯願將其年輕時的職業生涯奉獻給政府公職。

威靈頓的桌上擺了一堆檔案。他的辦公室幾乎像是位于購物中心之上司法部大樓里的閣樓,從辦公室的窗外看到的是這個經濟大衰退時代與興建的建築物中央的停車場。這間辦公室雖小,空調又不好,但隱私性很夠。大家也許都還不知道,一般的律師視上法庭打官司為畏途,避之唯恐不及,因為上法庭打官司是真正較量實力的時候。要是他接受了紐約一些大財團的法律顧問的職位——薪水最高每年可以拿到十萬塊美元以上——他所真正需要做的工作只是讀讀條約,檢查條約內容的打字錯誤及可能的法律漏洞,跟一名資深秘書做的事沒什麼兩樣。劇開始時在司法部里的工作也都是千篇一律。如果是真正的檢察單位,他可能一開始就被丟到法院里唇槍舌劍,而在司法總部,他只要檢查相關的記錄,尋找其中矛盾之處,語氣可疑的證詞及一切法律上的技術犯規即可,就像是為一名極佳的偵探小說家工作的編輯一樣。威靈頓開始作他的筆記。

雷恩。中情局副局長,由總統提名——顯然政治有插上手——被國會通過的時間還不到兩年。雷恩的前一份工作是情報處的副處長,緊跟著葛萊中將便死了。在此之前,他是葛萊局長的特別助理,並有一段時間當過情報處處長的駐英特別代表。雷恩還曾經在海軍學院里教過曆史,是喬治城大學的研究生,還曾當過巴爾的摩一家大公司的股票掮客,並且曾在海軍陸戰隊干過少尉,但時間很短。威靈頓想到,雷恩顯然是個喜歡換職業的人,並記下所有重要的日期。

個人財富。雷恩個人的財產聲明書幾乎在檔案的最上層。他倒是家財萬貫。這筆財富是那來呢?威靈頓在這方面?就分析了幾個小時。在雷恩還是個股票掮客的時候,他的牛仔性格便已真正地顯得出來。他投資了十萬美元在芝加哥及西北鐵路公司上,當時該公司的員工正進行接管公司的行動,然後股票開始上漲……“他在這上頭就賺了六百萬美元。雷恩在這次的投資真是大有所獲——六十比一的機會不是天天都有,不是嗎?——但其他一些投資也賺了不少。在個人身家財產達到八百萬美元的時候,他退出股票掮客的工作,然後到喬治城大學繼續攻讀曆史博士的學位。在就學的這段時期里雷恩依然偶爾進行一些股票市場的投資——這好像不太正常,對不對?——直到加入中情局後才完全退出股票市場。他現在的財產交由數名投資顧問專家管理……而這些投資顧問專家的會計方法所統計出來的數字有點不尋常的保守。雷恩現在個人的財富淨值將近有兩千萬,也許比這個數字還要多一點。雷恩並沒有過問這些投資的細節,只看到每季的收支報告。當然這跟其他高級政府官員的作法並無不同,而且這完全是合法的。要在這方面證明雷恩有非法的嫌疑,幾乎是不可能,除非他們竅聽雷恩及其股票掮客之間的電話,但這一點也恐怕辦不到。

雷恩被證管會調查過,但這項調查行動其實是針對涉及內線交易的那家軟件公司。調查的總結報告上指出,雷恩並未犯下任何技術上的違規,但威靈頓認為這項判決技術上的意義比實質的意義還大。雷恩也簽了一份同意書—很容易令人理解地——而政府並未在這件事上繼續為難他。這倒是比較難以理解的,但還是可以解釋,因為雷恩根本不是這次調查的主要目標;可能有人覺得雷恩只是不巧被卷入這件事情而已。然而雷恩卻在事後,將這家公司的所有股票賣出……難道是一次君子協定嗎?威靈頓在他的筆記簿上寫下這一點。也許吧。如果被問到這件事,雷恩可以回答說他如此做只是有罪惡感罷了。這筆錢都轉向投資公債,數年後越滾越大,直到他將這筆錢轉為……我懂了。這倒是相當有趣……

為什麼會成立一筆教育信托基金呢?卡洛到底是誰?雷恩對她的孩子到底有什麼興趣呢?,有任何時機上的湊巧?有任何意義呢?

那麼多的文件檔案講述的事實卻是那麼少,這一點總是讓人驚訝。威靈頓在心中暗笑著,也許這是政府文書工作的真正重點,虛有其表。他不禁咯咯笑著。大部分法律文件的重點不也是這樣子嗎?領著每小時兩百塊的高薪,律師通常喜歡在逗點的位置上及其他雞毛蒜皮的小地方爭論。他暫時停止了這些胡思亂想。他顯然錯過了很明顯的事情。

福勒政府顯然不喜歡雷恩這個人。那麼為什麼還提名。他為中情局副局長呢?是政治的手腕嗎?但通常政治不就是把不適任的人選作……雷恩有任何的政治關系嗎?檔案上並沒有顯示出來。威靈頓迅速翻過這些文件後,發現有一封國會委員會的川特及費勒斯兩人連同簽署的一封信。這倒是奇怪的一封,一個是同性戀,另一個是摩門教徒。雷恩在任命的聽證會上簡直是一帆風順,比他的上司凱伯特還要輕松過關,甚至還比福勒政府的兩名明星內閣閣員邦克及塔伯還順利。雖然部分原因是,中情局副局長不是個第一級的政府官員,但這也不足以解釋雷恩為什麼能一帆風順。這就代表他和政府高官一定有政治關系,而且還是相當好的政治關系。為什麼呢?是什麼樣的政治關系呢?川特及費勒斯……這兩個家伙在哪件事情上彼此同意過?

威靈頓可以肯定,顯然福勒及心腹不喜歡雷恩,否則總檢察官不會親自選威靈頓來管這件雷恩案。雷恩案?這個名詞對他現在的行動恰當嗎?如果真的有件案件,為什麼不由聯調局來偵辦呢?顯然又跟政治有關系。雷恩跟聯調局曾經在幾樁案子上密切合作過……但……

聯調局局長蕭比爾可說是政府里面最誠實的一個人。當然在政治上,他簡直是個天真無邪的人。此人以剛正不阿聞名,而這一點在警察工作上並不能算是個缺點,不是嗎?眾議院顯然是這麼想。由于蕭比爾領導下的聯調局變得如此乾淨,甚至還有人提議取消特別檢察官,尤其是自從那件特別檢察官卯上……但聯調局自那件案子之後已經相當廉潔。

這是一件相當有趣的案子,不是嗎?在這種案子上,通常可以找到晉升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