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整合

組合炸彈的過程一開始就是購買額外的儀器。有一整天都花在將一個很重的衰變鈾塊附著在外殼的末端內層。

“這令人乏味,我知道,”佛洛姆幾乎是帶著歉意地說道。“在美國或其他國家,他們都有特殊的吊鉤及特別設計的工具來處理這些事情,而且裝配的技師裝配過許多相同設計的武器,然而這些都是我們所沒有的。”

“而在這兒的所有東西都要跟設計完全相同,隊長。”葛森補充道。

“我的年輕朋友說得沒錯。物理學對所有人都是一樣的。”

“那麼,不要讓我們耽擱你們。”誇提說道。

“佛洛姆馬上回到工作上”心里忍不住暗自計算所賺到的錢,不過主要還是關心著手邊的工作。只有一半的工人是,真的在制作炸彈的反應體,其他的工人則完全被分配去制造其他的零件,而其中大多數的組件可以稱之為搖籃。這些組件可把炸彈的零件固定在定位上,它們主要都是由不鏽鋼制成,以維持強大度及緊密性。組合時,每一個零件都要依照一道極精密的程序組裝就位,因為炸彈遠比大多數的機器還要複雜,所以裝配時需要遵循極為嚴格的指示。由于設計的品質及那些車床的制造精度都相當高。使得裝配的過程容易了一些。即使是這些工人也對所有零件都能如此密合感到驚訝,他們私底下都竊竊私語,猜測佛洛姆到底是何許人物,對這點,他們推測的范圍可謂天馬行空,而且還加油添醋,但無疑地他的確是一名沒人情味的設計師。組合過程中最困難的部分是裝上不同的鈾元素塊。安裝其他較輕且較軟的材料就順利得多。

“灌入氚氣的過程要安排在什麼時候?”葛森問道。

們當然會把這道過程留到最後。”佛洛姆說道,退了幾步檢查一項讀數。

“只要加熱那些電池就可以釋放出氚氣,對不對?”

“是的,”佛洛姆點頭說道,“但——不對,不對,不是這麼做!”

“我哪里做錯了?”

“這應該向內轉,”佛洛姆告訴那名工人。他走向前去做個示范。“要像這個樣子,清楚了嗎?”

“是的,我懂了。謝謝你。”

“那個橢圓曲面反射鏡應該裝在這些——”

“是的,謝謝你,我知道。”

“很好。”

佛洛姆揮手請葛森過來。“請到這兒來。你現在已經懂得這玩意怎麼運作了羅?”佛洛姆指著兩串結合在一起的橢圓曲面——總共有十九個——每一個都由不同的材料做成。“一級反應所釋放出的能量撞擊到這些曲面里的第一組,一個接一個摧毀這些曲面塊,但在這個過程中———”

“是的,看到實際的東西比從一些數字及公式推論來得清楚多了。”這個武器的這一部分是借著光波雖無能量卻能攜帶動量的原理所設計的。從技術上嚴格地說,里面根本沒有“光”波,但由于能量全都以光子的形態散出,所以基本的原理還是不變。這道能量能夠摧毀每一塊橢圓曲面,但在這過程中每塊曲面將會把一小部分的能量轉向其他的方向,以增強原來一級反應往這方向的能量。

“你所設計的能量標准很高,佛洛姆先生。”這不是葛森第一次這麼說。

這位德國人皺眉說道:“是的,一定要這樣。如果沒有辦法做測試,就必須采用過度設計的原則。第一顆美國的核炸彈——用在廣島的那一顆——就是一種沒有經過測試的設計。這顆炸彈雖然浪費很多分裂物質而且沒有效率,但它還是爆開來,因為它采用過度設計的原則。在能進行適當測試的計劃下……”在能進行適當測試的情況下,他可以測量實際的效果,以決定真正需要的能量的確實數據,並能夠了解自己能做到多少?也可以確定每一零件的實際效果為何,以修改必須改良的地方,並進而縮小那些太大且太重的零件,以符合這一次的任務狀況,就像美、俄、英、法在過去數十年間所做的事情一樣,他們經常改良他們的設計,使這些武器越來越有效率,也因此能造出更小、更輕、又簡單、又可靠且又便宜的武器。佛洛姆認為這便是工程學最高的原則,而且他對能有這一次機會可以真正親手制造感到不可言喻的感激。他的設計雖然粗糙且笨重,不算是這方面設計的傑作,但它能真正爆炸開來——這一點他倒是很確定——其實,若有足夠的時間他可以做出更好的……

“是的,我懂。像您這麼有技巧的人物,將來一定可以把這整個玩意的尺寸縮小到一個大型的皮帶扣一樣大小。”

這是一個很大的恭維。“謝謝你,葛森先生。雖然將來的彈頭可能沒那麼小,但肯定可以塞在一顆火箭的彈頭里。”

“假使我們的伊拉克兄弟肯花點時間的話……”

“的確,那麼以色列可能已經不存在了。但他們太過愚蠢,不是嗎?”

“他們應該說是沒有耐心。”葛森配道,內心悄悄地咒罵著伊拉克人。

“對這種事情,一個人一定要冷靜,而且頭腦要清楚。像這樣的決定必須以邏輯為基礎,而不能完全靠著一股激情。”

“的確如此。”

阿奇姆覺得真的很不舒服。他編了一些理由請假,跑去看隊長的個人醫生,當然是先經過誇提的同意。阿奇姆很少看醫生。他認為這種事情能夠盡量避免最好。他上過戰場,看過許多傷者及死者,但這類事從未發生在他身上。就算在戰場上受傷或死亡也總比他現在的情況好多了。因為子彈或榴彈所造成的傷口是可以令人理解的,但有什麼東西會出乎意料地令他如此迅速就病得這麼重呢?

那位醫生先聽他陳述他現在的狀況,問了幾個不算很傻的問題,然後發現阿奇姆的煙癮——他對這位戰士搖搖頭並發出不以為然的聲音,好像已經認定抽煙跟他的狀況有什麼關系。阿奇姆想道,真是胡說八道。他不是每天都跑六公里以上嗎——或者應該說直到現在的情況發生前,曾經每天跑個六公里?

接下來進行生理上的檢查。這位醫生把一個聽珍器放在他的胸膛上開始傾聽。阿奇姆注意到,這位醫生的眼睛立刻變得充滿警覺性,像一名勇敢的戰士,絕不會在臉上顯露出他內心真正的感覺。

“吸氣?”這位醫生說道。阿奇姆照著做。“現在?慢慢吐氣。”

“醫生移動他的聽診器。“請再做一次。”這道程序在阿奇姆的前後胸又重覆了六次。

“怎麼樣?”阿奇姆在檢查完畢後問道。

“我不知道。我要帶你去見一個對胸腔問題比較清楚的醫生。”

“我沒有時間。”

“你有時間的。必要的話,我會跟你的隊長談一談。”

阿奇姆試著不埋怨地說道:“好吧。”

雷恩對付自己不舉的方法,就是不去注意它,或者更精確地說,應該是他對他太太漸漸不像先前那麼關心他而感到高興。凱西現在的態度的確幫上了忙。這可以使他的壓力減輕。或許她終于了解?雷恩需要被她遺忘一陣子。雷恩對自己許下承諾,將來一定會對凱西加以補償。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的,只要一切恢複正常以後。他對這一點很肯定。或者只是告訴自己很肯定而已呢?在他內心深處其實並不是那麼肯定,而且腦海里還經常浮現一些自己不願聽到的真話。他試著讓自己少喝一點酒。並決定在能使自己獲得多一點睡眠的條件下,盡量少喝一點,因為酒能幫助他入眠。在春天時,當氣候暖和起來,他就可以回到更健康的生活狀態。沒錯,就是如此。他會試著慢跑。他會在上班的空暇時間出去慢跑,至少在午餐的時候他可以到辦公室外,跟局里的慢跑俱樂部繞著CIA圍牆內的環形道路慢跑。克拉克可以在這方面好好鍛煉他。克拉克是個無情的教練。不過他還是比查維斯好,查維斯本身的體格十分健壯,而且特別對那些無法保持強壯體格的人不留情——無疑地是在當步兵時養成的習慣,雷恩想道。查維斯在接近三十的時候才會學乖。年齡真是很可怕的東西,當你不再年輕的時候?就必須面對什麼事情都有極限的事實。

他坐在辦公桌前心想,聖誕節假期時事情可能會好轉。但今年的聖誕節剛好在一周的中間,這表示這些孩子將在家里待上整整兩個禮拜。這也表示,凱西必須犧牲掉一點工作,而這對凱西是有點難。她熱愛她的工作,不遜于她深愛自己的兒女,就像她是一個善盡職守的母親一樣,她也討厭拋棄霍普金斯醫院里的工作及病人。嚴格地說,這樣對她並不公平,雷恩對自己承認。畢竟凱西也是一個專業人才。而且也搞得有聲有色,然而在雷恩無法自工作脫身時,凱西總是得犧牲自己的工作來照顧孩子。但換個角度說,美國有成千上萬的眼科醫生,而且起碼也有幾百位眼科的教授,不過中情局副局長只有一位,而事情就是這樣子。也許是不太公平。但總是個不變的事實。

假如能夠完成某些事情,那就更好了,雷恩告訴自己。讓艾略特去說服那名該死的新聞記者是項大錯。他對凱伯特實在沒有什麼太大的期望了。這個人實在是個木偶。當官對凱伯特而言,實在是太簡單了。他享受隨著這個職位而來的一切特權,但他卻不做任何事情。雷恩得替他處理大部分的公事。卻一點功勞也沒有,出錯時卻是第一個被指責的人。也許這有可能會改變。至少他已經完全掌握這次在墨西哥進行的行動,外勤處完全沒有插手,因此這次行動要是成功的話?他可以占最大的功勞。也許那時候事情都會好轉。他抽出這次行動的檔案,決定要檢查每個細節,找找看任何可能發生錯誤的地方。這次行動很可能會成功。倒時他將令那些白宮里的王八蛋對他刮目相看。

“回到你的房間里!”凱西對著小杰克叫道。這不但是一個命令,而且她情緒失控的情形正是對于自己失敗的承認。然後她走出房間,熱淚盈眶。這樣做實在很傻,應該找她自己丈夫吵的時候,卻對著孩子吼叫。但她要怎麼做呢?她該說些什麼呢?萬一,萬一這是真的呢?那麼她該怎麼辦?她不斷地告訴自己雷恩不是這種人,但連她自己都無法相信。還有什麼能解釋雷恩最近的情況呢?雷恩一輩子做任何事情都沒失敗過。她還驕傲地記得,雷恩曾經為她和孩子冒著生命的危險。那時候她完全被嚇壞了,她的喉嚨似乎哽住了,而幾乎不能呼吸,並且單獨走在沙灘上,親眼看著她的男人不顧生命危險地面對那些殺手。像這樣的男人怎麼會背叛自己的太太呢?這實在不可能。

但還有其他合理的解釋嗎?難道雷恩不再覺得她能讓他興奮嗎?如果是如此的話,為什麼不能呢?難道她不夠漂亮嗎?難道她沒有盡到——甚或超過——一名妻子的責任嗎?單純的拒絕已經夠糟了——這她倒還可以忍受,但知道他的精力是花在其他擦著便宜香水的不知名女人身上,就不是她可以忍受的事情了。

她必須面對雷恩,把一切事情攤開來說明白,她必須找出事實的真相。

要怎麼做呢?她問她自己。這是個問題。她可不可以跟醫院里的同事討論這件事情……也許找個心理醫生?尋求專業的咨詢冒著讓事情曝光的危險,要讓家丑給別人知道嗎?聰明美麗的凱西副教授,甚至連自己丈夫的心都抓不穩嗎?人們會想她做錯了什麼呢?她的朋友會在她背後閑言閑語。當然,這些人都會跟她講這不是她的錯,但當她的朋友找不出安慰的話時,可能只會露出尷尬的表情,然後她們心里一定會想,是否凱西原本可以挽救這一切呢?為什麼她沒有注意她丈夫的異狀?畢竟一個失敗的婚姻很少是單方面的責任,而且雷恩不是那種喜歡到處玩女人的人,不是嗎?這件事被公開之後,這會比她一輩子所遭遇的事情還令她尷尬,她內心想道,遠比一些早已經忘掉的丑事還要糟糕。

這實在不合理。但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做,雖然此刻她也知道,不做任何事反而更糟糕。難道這只是一個陷阱嗎?難道她一點選擇都沒有嗎?

“怎麼回事,媽咪?”莎莉問道,手里還拿著一個芭比娃娃。

“沒事,甜心,讓媽咪一個人靜一靜,好嗎?”

“小杰克說他很抱歉,還問他可不可以出他的房間?”

“好,如果他能保證自己很乖。”

“好!”莎莉跑出房間。

事情就是那麼簡單嗎?凱西不禁納悶。她幾乎可以原諒雷恩任何事情。但她能原諒雷恩這件事嗎?這不只是她想不想原諒雷恩而已,因為這件事不只牽涉到自己的自尊,還有孩子?而孩子需要一個父親,即使是一個不太負責的父親。難道她的自尊遠比孩子們的需要還要重要嗎?但換個角度來看——要是父母親之間不和協的話,這還算什麼家庭?這不會對孩子造成成更大的傷害嗎?畢竟她永遠可以再找一個……另外一個雷恩嗎?

她又開始哭起來。她不但為自己哭泣,也為了自己無法作個決定而哭泣,為她的人格受到的傷害哭泣。這種哭泣對問題不但幫不上忙,反而只會使事情更糟。表面上凱西希望雷恩走得遠遠的,而內心深處希望他回到自己身邊,她心中充滿了矛盾與痛苦,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要了解,這一切完全是機密。”這位調查員說道,其語氣不你在請求。站在他面前的這個人又矮又胖,雙手柔軟且充滿血色。他的俾斯麥式胡須顯然是想讓自己看起來更男性化。事實上,如果不仔細看他的臉的話,實在無法使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然而他那雙眼睛卻絕不會錯過任何事情。

“醫生習慣于機密的事情,”凱茲回答道,遞還給對方證件。“請快一點。二十分鍾後我要到病房巡診。”

這位調查員認為自己的任務需要一定的技巧,雖然他不敢確定自己是不是同意這種作法。問題是玩女人也不是真正的重罪。雖然這的確能使一人不能繼續接觸高機密的資料。畢竟,一個人如果會打破自己在教堂里所許下的諾言,那麼就很難保證他不會違反在紙上簽下的承諾。

凱茲靠在椅子上,盡可能耐心地等待對方即將亮出的牌,當然他不是那麼有耐心。他是一個外科醫生,習慣動手做事及自行作決定,而不是等待其他的人。當他在椅子上左右搖晃的同時,一手還玩著自己的胡須。

“你跟凱西博士認識有多深?”

“凱西,我跟她一起同事將近有十一年了。”

“你能告訴我一些有關于她的事嗎?”

“她是一位傑出的外科醫生;從事業能力上來講,她有極佳的判斷力以及高超的技術。她是我們醫院里最好的老師之一。她也是一個很好的朋友。到底有什麼問題呢?”凱茲盯著他的訪客說道。

“很抱歉,我是發問的人。”

“是啊,我看得出來。請繼續說。”凱茲冷冷地說道,仔細地端詳眼前這個人?觀察他的肢體語言、表情及一些小動作。他並不喜歡他所看到的一切。

“她最近有沒有說些什麼……我的意思是說,家里有沒有什麼問題,諸如此類的事?”

““我希望你能夠了解一點,我是個醫生,人家對我所說的話也是機密。”

“凱西是你的病人嗎?”此人問道。

“我過去曾經替她作過檢查。我們在醫院里都是這麼做的。”

“你是個心理醫生嗎?”

凱茲幾乎對這個問題吼回去。跟其他外科醫生一樣。他的脾氣也不小。“你是明知故問。”

這位調查員從筆記里抬起頭來看著凱茲,以就事論事的語氣說道:“那麼在此,你就沒有保守機密的義務。現在,能不能請你回答這個問題呢?”

“不。”

“不,這是什麼意思呢?”

“不,據我所知,她不曾把家務事告訴別人。”

“對她丈夫及其行為,還有他的舉止有何異常,有沒有跟你提過?”

“沒有。我跟雷恩也很熟。我真的喜歡這個家伙。他顯然是一個很好的丈夫。他們有兩個很乖的孩子,而且你應該跟我一樣清楚前幾年發生在他們家里的事情,對不對?”

“沒錯,但人會改變的。”

“他們不會。”凱茲相當斬釘截鐵地說道。

“你似乎相當肯定。”

“我是一名醫生。我靠我的判斷過活。我想你在暗示的事情根本是無稽之談。”

“我並沒有在暗示什麼。”這位調查員說道,內心很清楚這是個謊言,而且也知道凱茲知道他這句話是個謊言。他第一眼看凱茲這個人就確定自己的判斷沒錯。凱茲是一個熱情洋溢的人,如果他認為不值得保守的秘密,絕不會費心去嚴守秘密。此外,他也可能是位很好的醫生。

“我要回到我原本的問題上。凱西的行為跟一年前有什麼不同?”

“她多了一歲。他們有小孩,小孩長大了一歲,而且有小孩可能會造成一些困擾。我自己也有幾個小孩。好的,就算她也許胖了一、兩磅——實在也不是一件壞事,她自己的標准實在是太瘦了一點——而且體力也不如前。可能是因為她通勤的時間長,而且在這里的工作也很艱苦,特別是對一個有小孩的母親而言。”

“你認為只有如此嗎?”

“嘿,我是個眼科醫師,不是一個婚姻咨詢專家。這不是我的專業領域。”

“為什麼你要說,你不是個婚姻咨詢專家。我從未提起他們的婚姻有問題,對不對?”

真是機靈的王八蛋,不是嗎?凱茲想道,手里不再玩他的胡須。對方也許還擁有心理學的學位……更可能是自學的那一型。這些條子都相當擅長于判斷人。甚至還想判斷我?“對于結婚的人而言,在家里有問題通常是指著婚姻不美滿,”凱茲緩慢地說道。“沒有,凱西從來沒說過任何有關于這方面的事情。”

“你敢肯定嗎?”

“相當肯定。”

“好吧,謝謝你肯同意跟我見面,凱茲醫生。很抱歉打擾你。”他遞過一張名片來說道:“如果你聽到凱西提到任何有關于這類的事情,而你能夠通知我的話,我會相當感激的。”

“你到底握有什麼資料?”凱茲問道。“如果你要我合作的話,我需要一個答案。我不能無緣無故監視別人。”

“醫生,她的丈夫在政府里擔任一個相當高階且敏感的職位。基于國家安全的理由,我們會對這些人物加以監視,這是例行公事。即使你對這種事情不太在意,你也會做相同的事情的。例如有一名外科醫生上班時滿嘴的酒臭味,你會注意到並采取行動,不是嗎?”

“這種事情在這里從未發生過。”凱茲向他保證道。

“但如果真的有這種事情發生,你會注意到它。”

“我們當然會對這種事情采取行動。”

“很高興聽到這種話。你也知道,雷恩可以接觸到所有相當敏感的資料。如果我們不對這種人加以留意的話,我們就是不負責任。而我們正在如此做——這是一項相當敏感的調查,凱茲醫生。”

“我了解這一點。”

“我們握有一些跡象顯示,她的丈夫的行為也許……異常。我們必須查一查。你了解嗎?我們必須如此做。”

“好吧。”

“我們只要求如此而已。”

“很好。”

“謝謝你的合作,醫生。”這位調查員握手後離開。“在這個人離開之前,凱茲一直試著不讓自己臉紅。他其實對雷恩認識的程度沒有那麼深。他們在宴會里碰過五、六次面,彼此交換了幾個笑話,談一些棒球或天氣的話題,有時候會談到一些國際關系。雷恩絕不會躲避任何問題,也從沒有說過我不能討論這種事情的話。凱茲覺得他實在是一個很隨和的家伙。從各方面而言,也是一個很好的父親。但他實在是一點也不了解這個人。

然而凱茲跟他認識的其他醫生一樣,大家都認為凱西完全是一個好人。如果他自己的孩子之中有人需要動眼科手術,在這個世界上他只相信三個人,凱西便是其中之一,而這已經是他給任何人最佳的評語了。她在病理判斷及手術過程上支援過他,相反地,他也支援過凱西。當兩人之中有一個人需要意見的時候,通常一定會去問另一個人。他們是朋友以及同事。如果他們真的想離開霍普金斯大學附屬的威爾瑪醫院的話,他們可能會一同到外面開個診所,因為在行醫上的伙伴關系要維持良好,遠比維持一個美好的婚姻更難。凱茲認為,自己當初如果有機會的話,很可能會娶凱西。她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孩。她一定是個很好的母親。她替很多小孩子動過手術。因為在有些手術上,外科醫生需要一雙小手,而她就有一雙玲瓏小巧的手,而且技術更是高超。凱西在她的小病人身上花了很多的時間。病房護士因此都喜歡凱西這個人。事實上每個人都喜歡她。她的外科小姐對她特別忠心。他們的素質也不遜于凱西。

“家里有問題?雷恩在凱西背後玩女人……傷害我的朋友?”

“那個一文不值的王八蛋。”

“凱西注意到。他又晚回家了。這次是過了九點才到家。難道他就不能早一點回家嗎?”

“如果不能,那麼是為什麼呢?”

“嗨,凱西,”他在進入臥房時說道。“抱歉我又晚回家了。”

當他走出房門後,凱西走到衣櫥旁打開門,檢查那件西裝。什麼味道也沒有。他一定是第二天就將這件西裝送洗,然後只要編個理由,說這件西裝上面有汙點。凱西還記得,這件西裝是曾經有過汙點,但、但、但……要怎麼辦呢?”

她幾乎又開始哭泣起來。

當雷恩經過這間房間前往廚房時,凱西已經坐回她的椅子上。他沒有注意凱西的眼神,也沒有注意到她的沉默不語。他太太還是待在她的位子上,雖然眼睛盯著電視螢幕,但並沒有真正在欣賞,而且內心一再地思考這件事。想找出一個答案,結果只有令她更加生氣。

她需要別人給她意見。她並不要她的婚姻就此結束,不是嗎?她可以感覺到憤怒的情緒已經逐漸侵蝕掉內心的愛及理性。她知道自己應該注意它,應該抗拒這個情況,但她發現自己實在無法做到,因為她內心的憤怒只有越來越高漲。凱西悄悄地走到廚房里,為自己倒了一杯酒。她明天並不要動手術。今晚喝一杯應是無傷大雅。她再度看著她丈夫,而他依然沒有注意到。沒有注意到她,為什麼雷恩沒有注意到她?她已經忍了夠久。好吧,就算他們在英國過的那段時光還不錯,她在蓋茲醫院教學時也度過了一段相當美好的時光;這件事並不會影響到她在霍普金斯大學的終身職。但其他的事情——他不在家的時間是那麼的長!他在參與裁武條約的談判時,進出蘇聯那麼多次,還有許多其他事情,到處扮演間諜,把她和孩子丟在家里,迫使她不得不犧牲掉一些工作。她因此錯過了好幾次大手術,每次發生這種情況的時候,她就得必須強迫凱茲替她進行自己應該動的手術。

而雷恩這些時候到底到哪去了?她曾經甘願接受這個她甚至連問都不能問的事實。他到底做過什麼事情?是不是在背後好好地笑她一頓,他是否跟性感的女間諜在異國共度過良宵呢?就像電影中的男主角—樣?雷恩坐在異國的一個安靜昏暗的酒吧里,跟某位間諜會面,而一件事總是可能引到另外一件事上……

凱西回到電視前面,大口喝著杯中的酒。她幾乎要把口中的酒吐子出來。她並不習慣這樣牛飲著威士忌酒。

這完全是一場錯誤。

她內心好像起了一場交戰,一邊是善良的力量,另一邊是邪惡的力量——還是該形容一邊是天真的力量,而另一邊是現實的力量?她不知道,而且她心里亂得無法判斷。

反正她今晚也不在乎,不是嗎?她的月經來了,假使雷恩想要的話——她知道他不會要的——她必須說不。如果他能在別處享受的話,他為什麼會要求呢?如果他想要的話,為什麼她必須說好呢?為什麼老是吃剩菜?為什麼要當人家的備用品?

這一次她小口地喝著她的酒。

需要人家給她建議,需要跟某人談一談!但找誰呢?

她決定或許可以找凱茲談一談。她信得過凱茲這個人。只要她回到醫院里,馬上可以求助于他。還要過兩天。

“這應該可以過得了初賽。”

“當然可以,老板,”教練說道。“五角大廈的情形如何?邦克。”

“不像你的工作那麼有樂趣,保羅。”

“這就是選擇,不是嗎?有趣還是重要。”

“球員們都好嗎?”

“是的,長官!本季我們隊里球員受傷率不高。而且我們在本周會進行一場淘汰賽,以挑選狀況較佳的球員。我要讓維京隊受到重創。”

“我也是一樣,”國防部長邦克在他的東廂辦公室里說道。“你想我們這一次真的可以擋住威爾斯嗎?”

“我們會奮力一試。不過他實在是一個很了不起的球員。自從薩爾斯退休之後,我還沒看過像他這種速度的球員。防守他真是令人頭大。”

“我們先不要想太多。我希望一周後能到丹佛去。”

“我們一次對付一個球隊,邦克,你也知道。我們現在還不知道對手是誰。我甯願跟洛杉磯隊對壘。我們可以輕而易舉地擊敗對方,”這位教練說出他的想法。“然後我們可能必須在複賽時干掉邁阿密隊。這就比較難一點,但我們還是辦得到。”

“我也是這麼想。”

“我有一些記錄片要看。”

“很好。只要記得,一次對付一個球隊—一不過我們還要再贏三場。”

“你可以告訴我總統來丹佛看球。我們一定可以在那里的球場為他表演。今年是聖地牙哥隊的豐收年。沖鋒者隊會一帆風順打到決賽的。”

水閘打開後,杜布林看著海水灌入乾塢里。盧林上將號已經准備就緒。它的方向舵上方的魚雷型整流罩里,已經裝置了一套新式的拖曳式陣列聲納。其七葉的黃銅螺旋漿也接受過詳細的檢查?並且經過刨光。它的船殼已經恢複到完全的防水性。杜布林的潛艇已經可以出海了。

內部的船員也是一樣。他終于趕走了十八名平常喜歡摸魚的船員,然後以十八名新軍官來替補。蘇聯潛艇隊數量的巨幅減少,已經讓許多潛艇軍官遭受裁職。然後將這些學有專精的人才解甲歸田,無疑是一種浪費——再說,民間也沒有足夠的就業機會——因此蘇聯軍方留下了這些人才,將他們重新訓練,並指派到僅存的潛艇上當技術專家。杜布林現在的聲納組幾乎完全是軍官——只有兩名士官在協助維修——而且這些人都是真正的專家。令人意外的是,他們之間很少發生爭執。鯊魚級在蘇聯的各型潛艇里,居住起來算是特別舒服的一級,但更重要的是,新進的軍官們已經接受過完全的簡報,知道自己的任務為何,也知道這般船上次出航時曾經完成過什麼成就——可能曾經完成過,杜布林糾正自己。像這種事情?會激起他們的士氣。這對潛艇人員而言,是對他們的技巧最佳的考驗。因此他們都會盡力完成任務。

杜布林也會做相同的事。在許多專業人才的協助下,並且大力倚靠這座船廠的工程總監,他在這次改裝上簡直是表演了一次奇跡。船員住艙里的床已經全部更新。這艘船的船殼刮得比手術台還于淨,並漆上明亮且輕快的顏色。杜布林跟當地的補給官一起進行采買的工作,並取得他能找到的最好的食物。吃得好的船員才是快樂的船員,如此,屬下才會為一名盡力替部下設想的指揮官賣命。這是蘇聯海軍內新專業精神的重點。杜布林從他們海軍內最好的老師那兒學到這一點,並且決定要成為新的雷明斯。他擁有最好的潛艇,最好的船員,而且他要讓這次的航行成為蘇聯太平洋艦隊的新標准。

當然他的運氣也必須夠好才行。

“這是硬體部分,”佛洛姆說道。“從現在開始……”

“是的,現在我們開始組合真正的裝置。我看到你好像改變了一點設計?”

“是的。我將氚氣瓶改成兩個。我喜歡較短的注入管。從機械方面而言,這並沒有什麼不同。我對時間的測定並不是在吹毛求疵,而壓力的測定也是為確保這一切運作正常。”

“這也使得灌入氚氣的過程變得比較容易,”葛森說道。“這是你這麼做的原因。”

“沒錯。”

在這個裝置的內部,讓葛森想到某種外星人太空船的半組合體。這些東西跟飛機零件的精巧度及精確度不相上下,但卻裝在令人極度困惑的結構里。葛森想道,就像科幻電影里面的東西,他胡思亂想了一陣子……但這玩意後來也是科幻的東西,或該說直到最近一直就是科幻小說里的玩意。第一個公開討論到核武器的是H。G-威爾斯,不是嗎?而且這還是不算太久以前的事。

“隊長,我去給你的醫生看過了。”阿奇姆在遠遠的角落說道。

“而——你看起來還是有病的樣子,我的朋友,”誇提問道。“是什麼毛病?”

“他要我去大馬士革見另一個醫生。”

誇提立刻不喜歡這麼做。他一點也不喜歡。但阿奇姆是一位為解放運動效命多年的同志。他怎麼能對一個曾經救過他兩次的人說不呢,他甚至一度還為他擋過一顆子彈?

“你知道我們現在正在進行什麼事……”

“隊長,我甯死也不會說出這個地方。雖然我對這個——這個計劃,一點也不了解。被捕獲時,我還是會先求死。”

他對這個人的忠心一點都沒有懷疑,而且誇提知道,在這種年輕且健壯的年齡生很嚴重的病是什麼心情。尤其當他自己平時在看醫生的時候。他不能不讓一個同志接受醫學治療,如果他做這種事情,他的屬下怎麼會尊敬他呢?

“我會派兩個人跟你一起去。我會親自選這兩個人。”

“謝謝你,隊長。請原諒我的衰弱。”

“衰弱。”誇提抓著這個人的肩膀。“你是我們之中最強壯的一個人!我們要你健康地回來!明天就去。”

阿奇姆點頭,然後退回到另外一個地方去,對他自己的病感到尷尬及羞恥。他知道他的隊長正面對死亡。那一定是癌症,他過去那麼常去看醫生。不管是什麼,隊長沒讓他的病阻止自己。他認為這就是勇氣的表現。

“今晚休息一下?”葛森問道。

佛洛姆搖搖頭說道:“不!讓我們再花一、兩個小時組合這些炸藥塊。在我們感到疲倦得受不了之前,我們應該可以裝配好一部分。”當誇提接近時,兩人都看著他。

“仍然照原定的進度嗎?”

“誇提先生,無論你心里對這玩意有什麼安排;我們都能提早一天完成。由于葛森的炸藥做得相當好,節省了我們一天的時間。”這個德國人拿起一個六角形炸藥塊。雷管已經裝置就位,引爆線拖得長長的。佛洛姆看著其他兩塊,然後彎下來,將第一個炸藥塊放在位置上。佛洛姆確定炸藥塊已經被精確地放好後,便在引爆線上貼上一個號碼牌。接著引到一個上面有幾個分隔器的塑膠托盤上,這個托盤就像工具箱的托盤一樣。誇提將引爆線接到配電盤上,檢查了三次以確定電線的號碼跟配電盤上的號碼是否一樣。佛洛姆也在一旁看著。這個過程總共花了四分鍾。這些電器零件事先已經經過測試。因為他們沒有辦法再度進行測試。這顆炸彈的第一個部分已經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