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東廂

克拉克跟往常一樣准時到雷恩家接他上班,然而今天他卻做了一件不尋常的事情。今天他等了雷恩好一陣子。幾分鍾之後,他已經准備要敲門,但此時門卻打開了。雷恩博士走到門口,然後停下來轉身親吻凱西,她目送雷恩出門,並在他完全轉身之後,對著克拉克微笑道謝。

好極了!克拉克心想。也許他自己已經開展一種新職業了。雷恩的精神今天看起來也相當好,克拉克在雷恩一上車就這麼跟他講。

“是啊,我昨天很早就上床了。”雷恩咯咯笑道,把自己的報紙丟在前座。“甚至也忘了喝一杯就上床。”

“再過幾天這種日子,你就可以恢複人樣了。”

“也許你說得沒錯。”但雷恩仍然點了一根煙在那兒吞云吐霧,這有點令克拉克不高興。稍後他才了解,凱西是多麼聰明。一次戒掉一樣東西。媽的,克拉克告訴自己,抽煙真是令人討厭。

“我已經安排好測試飛行了。今早十點鍾。”

“好的。能讓你做點真正的工作也很好,克拉克。當這種貼身保鏢一定無聊得要死。”雷恩一邊打開車上的公事包,一邊說道。

“擔任這種職務還是有一些重要的工作,長官。”克拉克回答道,將車開上鷹巢路。今天的特報公文沒什麼重大的事件,因此雷恩很快地就把頭深埋在今早的華盛頓郵報。

三小時後,克拉克與查維斯抵達安德魯空軍基地。兩架VC—20B早巳安排好進行例行訓練的飛行。第八十九軍事空運聯隊——“總統的聯隊”的飛行員及組員對于維持高效率有很嚴格的要求。相隔幾分鍾,這兩架飛機分別起飛,並往東進行各種不同的飛行動作,以讓兩名新的副駕駛熟悉空中航管的程序——當然那些正駕駛早已熟悉這一切細節,但這並不是重點。

“在駕駛艙後方,一名空軍技術士官正在進行自己的訓練課程,以熟悉飛機上所攜帶的那些精密的通訊准備。他偶爾會看看後方的那個平民,不管此人是什麼身分,他竟然對著一個花瓶,或者對著一根綠色的小棒子說話。這位士官心想,其中一定有蹊蹺,只是這些事情不是他該知道的事情。這個士官想得倒是完全正確。

兩個小時之後,這兩架灣流式噴射機飛回安德魯空軍基地,並滑行到貴賓專用的航站。克拉克收好他的東西後,下飛機跟搭乘另外一架飛機的平民說話。兩人一邊說話,一邊走到自己的車上。

“我只能聽懂你所說的那些話的一部分而已——我的意思是說,夠清晰的部分,”查維斯報告道。“我評估大概只有三分之一,也許還不到。”

“好吧,我們看看技術處有什麼辦法把這毛病改掉。”開回蘭格利總部花了三十分鍾,克拉克及查維斯再從總部出發,開回華盛頓去吃一頓午餐。

霍茲曼在前一天晚上接到了一通電話,是打到他家里那支沒有登記在電話簿上的電話。他只聽到短暫急促地留言,這也挑起了他的興趣。下午兩點鍾時,他走進一家在喬治城大學附近的墨西哥小餐廳,名為艾坦班。大部分的食客此時已經離去,因此這地方大概只剩三分之一滿的客人,主要都是喬治城大學的那些學生。他看到顧客群後方有人揮手,請他過去。

“哈羅。”霍茲曼說道,坐了下來。

“你是霍茲曼?”

“沒錯,”這位記者說道。“您是哪一位呢?”

“兩名友善的家伙,”年紀較大的那個人說道。“可以跟我們一起共度午餐嗎?”

“好的。”比較年輕的那個人站了起來,並開始將銅板投入一架專門播放墨西哥音樂的點唱機里。頓時之間,霍茲曼相當肯定自己的隱藏式錄音機一定沒辦法錄下這次的對話。

“你們找我是有何貴干呢?”

“你最近寫了一些報導我們局里的文章,”比較老的那個人開始說話。“你這些報導的攻擊目標是副局長,雷恩博士。”

“我從來沒有這麼說。”霍茲曼回答道。

“不管泄露這些消息給你的是誰,他說的是謊言。這是個陷阱。”

“誰說的?”

“你做記者有多誠實呢?”

“你指的是什麼事呢?”霍茲曼問道。

“如果我私底下告訴你一些事情,你會刊出來嗎?”

“這要看這些資料的性質。你到底有何用意呢?”

“我的意思是,霍茲曼先生,我能證明你被人騙了,但確實的證據絕不能發表出來。這可能會危及到一些人。這也能證明有人想利用你陷害別人。我想知道此人是誰。”

“你知道,我絕不能透霹我的消息來源。這違反了我們記者的職業道德。”

“記者的職業道德,”此人說得相當大聲,蓋過了音樂。“我喜歡這一點。那你也保護對你說謊的那些消息來源嗎?”

“不,我們不這麼做。”

“很好,那麼接下來我要告訴你一個小故事,但條件是你絕對不能刊出我所告訴你的這些事情。你接受這樣的條件嗎?’“萬一我發現你是在誤導我呢?”

“那麼你可以自由刊登我告訴你的故事。夠公平了吧?”克拉克見到對方點頭。“你只要記住,如果你真的敢刊出來的話,我會相當不高興,因為我不是在跟你說假話。另一個條件是,你絕對不能利用我所告訴你的那些事情,當作你自己挖掘消息的線索。”

“這要求得太過分了一點。”

“你自己做決定,霍茲曼。你以誠實和智慧聞名,但有些東西是不能報導的——我這麼說也是太過分了一點。應該是說,有些東西在一段相當長的時間內必須保持機密。像是在好幾年的時間內。我現在所要強調的是:你被利用了。你被人欺騙刊登一些謊言,以傷害某人。現在我不是個記者,但如果我是的話,這會讓我良心不安。使我良心不安的原因是因為這樣做是不對的,再者,是因為有人把我當傻瓜。”

“你說得沒錯。好吧,我同意你的條件。”

“很好。”克拉克把他的故事告訴霍茲曼。總共花了十分鍾。

“這個任務呢?那個人到底是在哪里死的?”

“對不起,老兄。而且你也別想找出這一切細節。全世界可以回答這個問題的人不到十個。”克拉克這個謊言倒是相當高明。“萬一你能夠推測出是哪些人,他們也不會透露風聲——他們實在不能。並沒有多少人會自願泄霹會違法的消息。”

“那卡洛那個女人呢?”

“你可以查核這故事里大部分的細節。她住在哪里,她開的那家商店,還有那個孩子是在哪里出生的,當場有誰在那里及接生的醫生的名字。”

霍茲曼看看手上的筆記說道:“這故事背後真的有很重大的事件,對不對?”

克拉克只是瞪著他說道:“我所要的只是一個名字。”

“若是我告訴你,你會做什麼呢?”

“這不關你的事情。”

“雷恩會怎麼對付那個人呢?”

“他不知道我們在這兒。”

“狗屎。”

“霍茲曼先生,我說的是實話。”

霍茲曼干記者這一行已經相當久了。在這行里,到處都可以碰到說謊的專家。他也曾經是一些相當有組織且計劃周密的謊言的目標,曾經也有一些政客想操縱他。基于工作的關系,他必須常和這些政客交涉,但他並不喜歡自己工作的這部分,一點也不喜歡。他最瞧不起政客的一點,就是他們無時無地都想把法律踩在腳下。無論在什麼時候一個政客食言而肥,或是扯最不要臉的謊,或是收受政治賄金後,馬上為捐獻者提供服務,這都被稱為“正義的政治。”這是不對的,霍茲曼知道。他自哥倫比亞新聞學院畢業時的滿腔理想,到現在依然還存留下一些,即使現實生活讓他成為一個憤世嫉俗的人,他仍然是華盛頓特區少數幾個還記得自己的理想,並還會為理想的破滅感到感傷的人之一。

“假設我能夠證實你告訴我的這個故事,那麼,這對我又有什麼好處呢?”

“也許只是一點點的滿足。也許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報償。我真的不以為你會有更大的收獲,但如果有的話,我會讓你知道的。”

“只有滿足?”霍茲曼問道。

“你曾經想過向騙你的人討回公道嗎?”克拉克輕松地問道。

這位記者先避開這個話題問道:“你在局里是干什麼的?”

克拉克微笑道:“我真的不應該談論我的職務。”

“從前有一個故事流傳著,聽說有一名相當高階的蘇聯官員,企圖直接從莫斯科機場坐飛機投誠到美國。”

“我也聽說過這個故事。如果你想刊登出來……”

“是的,沒錯,這會搞壞美蘇關系,不是嗎?”霍茲曼問道。

“你是什麼時候聽到這個故事的?”

“就在上次大選之前。總統要求我不要刊登這篇故事。”

“你指的是福勒羅?”

“不是,福勒擊敗的那一位。”

“而你也玩花樣,同意不刊登。”克拉克對這一點感到印象深刻。

“投誠的那個人有家庭,除了太太,還有一個女兒。他們真的像記者會上所公布的一樣在墜機中喪生了嗎?”

“你打算刊登這篇報導嗎?”

“我不能,起碼在幾年內不會,但有一天我想寫一本書……”

“他的妻子和女兒也逃出來了,”克拉克說道。“事實上,你眼前這個人,就是救他的妻女逃出蘇聯的家伙。”

“我不敢相信事情有那麼巧。”

“他的妻子的名字為瑪麗亞。女兒的名字是卡翠恩。”

霍茲曼不動聲色,但他知道中情局里能夠知道這項行動細節的人實在是極少數。他只是用了一點技巧問話,就弄到正確的答案。

“五年後的今天,我要知道這次救援行動的所有細節。”

克拉克沉默了一會兒。如果這名記者願意違反自己的行規的話,那麼克拉克也必須奉陪。“這很公平。好的,成交。”

“天啊,克拉克!”查維斯說道。

“這人需要貨真價實的東西作為交換。”

“中情局里有多少人知道這一切細節?”

“這次行動嗎?不多。在我這方面……”如果你指的是所有的細節的話,也許有二十個人,而現在只有五名仍然在局里。另外十名已經不是中情局的員工。”

“他們是誰呢?”

“這樣一來,我給你的就太多了。”

“空軍特戰任務,”霍茲曼說道。“也許是陸軍的160特戰隊,也就是那些在坎培堡的瘋狂家伙,聽說他們在發動攻擊的前一天晚上,就潛入伊拉克——”

“你愛怎麼猜就怎麼猜,但我現在不會說出任何事情。日後我會告訴你這個故事的細節的,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麼知道我們曾經有這次行動?”

“人們喜歡說話。”霍茲曼簡單明了地說道。

“的確如此。那麼,我們成交了羅,老兄?”

“如果我能證實你告訴我的故事,並且確定我已經被人騙了的話。當然我會告訴你泄密給我的人是誰。但你也必須答應我,這件事絕對不能透露給新聞界。”

天啊,這好像玩外交手段一樣,克拉克想到。“同意。我兩天後打電話給你。讓你再知道一件事情,這是我第一次透露給新聞記者的消息。”

“那麼你認為如何呢?“霍茲曼微笑地問道。

“我想我還是應該留在自己的情報圈里。”克拉克頓了一下。“其實你也可以當一個很好的情報人員。”

“我本來就是一個很好的情報人員。”

“這玩意兒到底有多重?”馬文問道。

“七百公斤重。”葛森心算了一下。“四分之三噸——美制的噸。”

“好的,”馬文說道。“這都卡車應該能夠承載得住。我們怎麼把它從貨車上搬到我的卡車里呢?”聽到這個問題,讓葛森的臉色頓時蒼白。

“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那麼它是裝在什麼上面呢?”

“箱子是安置在一個木頭的……平台?”

“你指的是一個木板基座羅?那麼他們用堆高機裝上去羅?”

“對的,”葛森說道。“沒錯。”

“你運氣不錯。來吧,我讓你看個東西。”馬文帶葛森外出到寒冷的戶外。兩分鍾後,葛森看到農場里的一間谷倉旁有水泥的載貨台,以及一架布滿鐵鏽的堆高機。唯一的壞消息是,通往這座谷倉的泥土小道已經布滿了雪及凝結的泥土。“這個炸彈有多易爆炸呢?”

“炸彈通常是易爆的,馬文。”葛森指出。

馬文大笑道:“是的,我也是這麼想。”

此時敘利亞的時間早了十個小時。卡明斯基博士跟往常一樣很早就到工作崗位上,身為莫斯科大學的一名教授,他很早就被送到敘利亞教授他的專長,他是呼吸道問題的專家。這種專長並不會使人成為樂觀主義者。他在蘇聯所見到的一大堆病人,以及在敘利亞所看到的,都是一些肺癌患者,這種疾病和它的致命性一樣,幾乎是無法預防的。

今天他所看的第一個病人,是由當地一名他相當欣賞的開業醫生所轉送過來的病人——這名敘利亞醫生曾經接受過法國人的訓練,學得也相當透徹——同時也是一名碰上奇怪的疾病,才會將患者送到他這兒來的醫生。

在進入診療室的時候,卡明斯基看到一名三十出頭且體格健壯的男人。再仔細一看,他看到他的臉色蒼白,眉毛皺在一起。他的第一印象就是這個人得了癌症,但卡明斯基是一個謹慎的人,他心想,這也有可能是其他的疾病,甚至還有傳染的可能性。他的檢查過程比自己原先預期的還要冗長,需要好幾次的X光照射,以及一些額外的檢驗,但在檢驗結果出來之前,他就被蘇聯大使館給叫了去。

克拉克實在等不及了,但他還是足足等了三天,以免霍茲曼還沒證實他所透露的消息。他在晚上八點三十分走出家門,開車到加油站。在那兒他請加油站服務人員把車子加滿油——他一向不喜歡自己動手加油——然後走到公用電話旁。

“哪一位?”霍茲曼拿起他未列在電話簿上的那支電話說道。

克拉克沒有表明自己的身分就說道:“你已經有機會證實了這些消息嗎?”

“是的,事實上,我拿到了大部分的情報。看起來似乎你說的才是真的。你知道有人在騙你的時候,真的很討厭,對不對?”

“那麼是誰在騙你呢?”

“我叫她艾略特。總統則叫她伊麗沙白。你想要一點額外的情報嗎?”霍茲曼補充道。

“當然。”

“我告訴你這件消息,以證明我的誠意。福勒跟她搞上有陣子了。記者沒有報導,是因為我們認為這不關公眾的利益。”

“你們還真好心,”克拉克說道。“謝謝。我欠你一次。”。

“記住,五年後你要告訴我一切的真相,老兄。”

“那時我會出現的。”克拉克掛上電話。然後心想,那麼,我心中猜想得沒錯。他又在電話里投了另一個二十五分鍾的硬幣。運氣不錯,第一聲就有人接電話。是女人的聲音。

“哈羅?”

“是雷恩夫人嗎?”

“是的,您是哪一位?”

“夫人,您想知道的人是艾略特。總統的國家安全顧問。”克拉克決定不補充另一部分。這跟目前的情況無關,不是嗎?

“你確定嗎?”

“是的。”

“謝謝。”電話切斷了。

凱西今天又很早就把雷恩哄上床了。雷恩最近很講道理。其實這也不是令人意外的事情,不是嗎?她心想。畢竟,他娶了我。

這次的時機真的是恰到好處。幾天前她還不打算參加國宴,准備用工作當借口推掉,但現在……

我該怎麼做呢?

“早安,凱茲。”凱西邊說邊洗她的手,就跟平常在手術前一樣?一直刷到手肘。

“嗨,凱西。近來如何?”

“好多了,凱茲。”

“真的?”凱茲博士也開始在刷手。

“真的。”

“很高興聽到這一點。”凱茲半信半疑地說道。

凱西刷完手後,用手肘關掉水龍頭,說道:“凱茲,結果是我自己反應太過度了一點。”

“那麼跑來找我的那個調查員呢?”凱茲低著頭問道。

“那不是真的。我現在不能解釋,也許往後吧。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沒問題,是什麼忙呢?”

“這禮拜三我原定要進行的角膜移植手術,你能接手嗎?”

“你有什麼事呢?”

“雷恩跟我明晚要到白宮參加一次正式的國宴。為芬蘭總理所舉行的國宴,你願意相信嗎?整個手術過程相當簡單,據我了解沒有什麼並發症。我今天下午就可以給你病曆。這次手術將由簡金斯操刀——我本來只要在旁邊看著。”簡金斯是名很有前途的年輕住院醫師。

“好吧,我會幫你做的。”

“好的,謝謝。欠你一次。”凱西在走進手術房時說道。

幾乎在一小時後,卡門維塔號駛入漢普頓水路。然後她轉向港口,以便向南通過海軍碼頭。貨船的船長及駕駛員站在艦橋的左方,看著正駛離港口的羅斯福號航空母艦,碼頭上有上百名的妻子及孩子來送別。兩艘巡洋艦,以及一艘巡防艦已經開始移動。這位駕駛員解釋道,這些船是“木棒”的護衛艦隊,木棒是羅斯福號的船員為這艘航空艦取的外號。那位印度籍的船長喃喃自語後,就專心在自己的工作上。

半個小時以後,這艘貨櫃船已經接近港區末端的碼頭。三艘拖船已經在旁,緩緩地將卡門維塔號頂推就位。這艘船才剛剛系好纜繩?那些巨型的貨櫃起重機已經開始在搬運那些貨櫃。

“運到科羅拉多州的羅根鎮?”那位卡車司機問道。他翻開一本很大的地圖集,沿著第七十六號州際公路尋找正確的位置。“好的,我已經找到了。”

“要多久呢?”馬文問道。

“從我離開這里開始算嗎?八百里。哦,大概要兩天,如果我運氣好的話,也許四十個小時就到了。不過這樣你得花多點錢羅?”

“要多少呢?”馬文問道。卡車司機告訴他價碼。“你收現金嗎?”

“我收現金。我可以少拿百分之十。”卡車司機說道。國稅局絕無法發現現金的交易。

“我先付你一半的金額。”馬文算了一疊鈔票給卡車司機。“貨到時再給你一半,如果你能在四十個小時之內到達,我還會給你一些獎金。”

“聽起來不錯。那麼這個貨櫃箱呢?”

“你把它直接載回港口。我們再過一個月,還有更多的東西要你載,”馬文騙他道。“我們可以讓你跑這一段固定的路線。”

“聽起來不錯。”

馬文回到他朋友身旁,他們一同在一棟舒適的貨櫃站大樓里看著卸貨的過程,身邊還有一台很大的咖啡機。

羅斯福號航空母艦此次駛離港口的時間,已經短得打破記錄,在他們駛抵海上的浮標時航速已經達到二十節。已經有飛機在艦上打轉,首先是一些F-14雄貓式戰斗機,它們是由歐遜納海軍航空站起飛的。一到海上的空間夠大時,這艘航空母艦立刻轉向迎著北風讓飛機降落。第一架降落的飛機是航空大隊長的漆上了雙零的座機,也就是杰克森的飛機。他的雄貓式戰斗機在降落時,突然有一陣強風吹襲,因此降落時到了二號攔截索才鉤住停下來——“被捕捉了”——讓杰克森有點不高興。下一架飛機是桑確斯的座機,完美地鉤住三號攔截索降落。兩架飛機滑離跑道。杰克森下了飛機後?馬上跑到他在被稱為“兀鷹架”的位置上,此處位于艦島上的高處,在此他可以觀察隊上其余的飛機降落。大隊長及中隊長看著他們的飛機降落,這才是大隊開始部署的正確方式。每一架飛機降落鉤索的動作都有錄影機拍攝下來,以進行考核。杰克森喝了第一口艦上的咖啡時心想,這次的出航一開頭就不怎麼順利。沒有達成他一向能夠完成的“完美降落”的標准,航空作戰官在通知他時,因此還故意跟他眨眨眼微笑著。

“嗨,隊長,我的隊員降落得怎樣?”桑確斯問道,一屁股坐在杰克森的後面。

“還不錯。我看到你仍然保持你的完美降落記錄,老桑。”

“這不難,隊長。只要你進場的時候注意一下風向。我就看到那一股吹襲你的陣風。我想我那時候應該提醒你。”

“不要太得意忘形了,中校。”杰克森說道。桑確斯已經連續十七次完美降落。也許這家伙真能看得到風向,杰克森想到。度過七十分鍾的不平穩風浪後,羅斯福號航向改為東方,以進行前往直布羅陀海峽的大迂回航線。

這位卡車司機確定貨櫃箱穩固地裝在他的貨櫃車後,再爬人他的駕駛座里,啟動引擎,向馬文揮揮手,馬文也向他揮手告別。

“我還是認為我們應該跟蹤他。”葛森說道。

“他一定會注意到我們的,然後就會起疑心。”馬文回答道。“即使真的出了什麼差錯,你想干什麼?在高速公路炸個洞將它埋起來?再說你也沒有跟蹤那艘貨船,不是嗎?”

“沒錯。”葛森看著誇提,並聳聳肩。接著他們走到停車場,將車開到夏洛蒂,從那兒坐飛機到丹佛。

雷恩跟往常一樣老早就准備就緒,但凱西還是慢吞吞地。對她而言,照鏡子是那麼不尋常的事情,而且看到自己的頭發竟然像個真正的女人,即使身為外科醫生的她,本該對這種事情毫不在乎的。整理頭發就整整花了她兩個小時的時間,但這是值得的。凱西在下樓前,從衣櫥里拿出兩個皮箱,把它們放在臥房的中央。

“你能幫我戴這玩意嗎?”她問雷恩。

“當然,寶貝。”雷恩拿起那串黃金項鏈,圍繞在她的脖子上。這串項鏈是在小杰克出生之前,他送給凱西的聖誕節禮物。雷恩想到,這串項鏈伴隨著許多美好的回憶;然後他退了一步,說道:“轉個身。”

凱西照雷恩的話做。她今晚穿著寶藍色的絲質晚禮服,像玻璃一樣會反射光線。雷恩一點也不懂女人的流行服飾——猜出蘇聯人的心思對他而言,遠比這還容易——但不管最新的流行風尚為何,對凱西今晚的打扮,他是滿心贊賞的。這件寶藍色的衣服以及她所戴的黃金手飾,襯托出她光滑的皮膚和一頭金發。“很好,”雷恩說道。“你准備好了嗎,寶貝?”

“當然好了,雷恩。”她對他微笑。“你先去暖車。”

凱西看他走到車庫里,然後對臨時保姆吩咐了一些事情。她穿上她的貂皮大衣——外科醫生通常都不是保護動物主義者——一分鍾後跟著雷恩到車子。雷恩將車倒出車庫,往目的地前進。

克拉克不得不對自己微笑。雷恩依然不懂得什麼叫做反偵查的情報技巧。克拉克看到雷恩車子的尾燈漸漸變小遠離,接著在旨角轉彎後完全消失,他才走向雷恩的車道。

“您是克拉克先生?”這位保姆問道。

“沒錯。”

“行李在臥房里。”這位保姆指出。

“謝謝你。”克拉克在一分鍾後回來。他心想,凱西畢竟還是個女人,他們所打包的行李都塞了一大堆不必要的東西。連凱西這樣的女人也不是完美的。“晚安。”

“晚安。”這位保姆已經沉溺在電視機前。

只花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就能從馬里蘭州的安娜波里斯開到華盛頓特區。雷恩實在很想坐官方的配車,但他的太太堅持他們自己開車。他們在賓州大道上轉彎,通過白宮東面業務車道的大門,在那兒穿著制服的警察指揮他們到停車位上。雷恩的旅行車在一大堆凱迪拉克及林肯轎車里看起來一點也不起眼,但雷恩對這些東西實在是不在乎。他和他太太走到東面入口的斜坡,那兒有密勤局的干員對照來賓名單檢查他們的邀請卡,並且檢查有無危險物品。雷恩的汽車鑰匙引發了金屬探測器的警報聲,他不得不以尷尬的微笑來掩飾。

不管到白宮拜訪有多少次了,但看到白宮總是令人感到一股奇妙的感覺,特別是在夜晚。雷恩帶他太太往西走。他們在白宮里的小戲院旁寄放自己的外衣,拿了號碼牌,然後繼續往西走。在轉角處他們看到那三名經常在白宮的社會版記者,都是六十出頭的婦女,她們盯著你的臉孔在小冊子上做下筆記,看起來就像是馬克白一劇中那三名大嘴且帶著邪惡笑容的巫婆。三軍的軍官穿著全套的禮服列隊在那兒——雷恩向來在私底下戲稱他們為“總侍者”——等待著護衛的任務。跟往常一樣,配有鮮紅色腰帶的陸戰隊禮服最好看,此時一名極為英俊的上尉迎向前來,帶他們至舉辦宴會那一層樓的階梯前,雷恩注意到那名上尉投注在他太太身上的欣賞眼光,他決定一笑置之。

在大理石的階梯上有另一名軍官,這次是一名女性的陸軍中尉,帶他們進入東廂。他們進入宴會現場時,還有人宣布他們的駕臨——好像真的有人會聽這種宣布一樣——並且有一名充滿活力的侍者立刻托著一盤飲料迎接他們。

“雷恩,你今天要開車,不要喝酒。”凱西對他耳語。于是雷恩拿了一杯果汁和一個小花卷,而凱西則拿了一杯香檳。

白宮的東廂大概有小型的運動場那麼大。四周的牆壁都漆成象牙白,里面的圓柱上還飾有金葉。在角落里有一支弦樂四重奏正在演奏,還有一名陸軍的士官在那里彈奏一架大型的演奏鋼琴,雷恩認為這家伙彈得不錯。宴會已經到了一半,男士都是戴著黑領結,而女士們則都是穿著豔光四射的晚禮服。也許有些人真的很喜歡這種場合,雷恩告訴自己,但他自己絕不是這種人。他開始在那兒打量,很快就發現國防部長邦克及其夫人夏綠蒂。

“哈羅,雷恩。”

“哈羅,老邦,你認識我太太嗎?”

“凱西。”凱西說道,並伸出她的手。

“那麼你對這次的足球賽有什麼看法?”

雷恩笑道:“長官,我知道你和塔伯在這上面有很大的爭論。我出生在巴爾的摩。今年我們家鄉的隊伍實在太弱了。”

“其實你們那一隊輸得也沒那麼多,不是嗎?只不過今年是我們的豐收年。”

“不過維京隊也是這麼說。”

“他們運氣好才打得過紐約隊。”

“突襲者隊給過你的隊伍小小的震撼吧,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

“他們只是運氣好,”邦克喃喃不平地道。“我們在第二回合就把他們痛宰了。”

凱西及夏綠蒂交換了一次女人之間的眼色:又是足球!凱西轉頭四周張望,哦,她在那兒。邦克的太太在這些男人談論男人的話題時,早就溜走了。

凱西先做了一個深呼吸。她不敢肯定這個時候與地點是否恰當,但就像她不會放棄外科的生涯一樣,她現在也不會放棄這個機會。她離開雷恩,面朝另一個方向直直走去,就像只鷹一樣對准著它的目標,通過半個會場,逼近目標。

艾略特博土今晚的穿著幾乎跟凱西一模一樣。只是剪裁及一些小地方有點不同,但這兩件昂貴的禮服是那麼相近,若是一名服裝設計師看到,也會納悶她們是不是在同一間店買的。艾略特的脖子上還掛了三串項鏈,此時正跟兩個人在聊天。當她看到凱西走近時,她的頭也轉過去。

“哈羅,艾略特博士。你還記得我嗎?”凱西帶著熱情的笑容問道。

“很抱歉,我不記得你,我們認識嗎?”

“我是雷恩的太太,凱西。這有助于你的記憶嗎?”

“很抱歉,”艾略特回答道,雖然此時她知道了凱西是誰,但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與她之間,還有什麼瓜葛。“你認識霍茲曼及其夫人莉比嗎?”

“我看過你的報導。”凱西說道,握著霍茲曼伸出的手。

“聽到這種話總是令人相當愉快。”霍茲曼注意到她的手是那麼地纖細,並感覺到一陣罪惡感射到他的手。難道他攻擊的那一樁婚姻,是這個女人的嗎?“這是內人莉比。”

“你也是一個記者。”凱西說道。莉比比她高,而且今晚所穿的晚禮服更強調了她豐滿的胸脯。凱西心想,她的一個就比我的兩個還大,並控制自己不要歎息。男人最渴望將自己的頭部枕在莉比所擁有的這類型胸脯上。

“好像在一年前左右,你曾替我一個表親開過刀,”莉比說道。“她母親告訴我,你是這世上最好的外科醫生。”

“醫生們最喜歡聽到這種話。”凱西覺得自己應該會喜歡霍茲曼夫人,即使她擁有一對她最忌妒的大胸脯。

“我知道你是一個外科醫生,但我們以前在哪里見過面嗎?”艾略特問道,她的態度好像是對著不想干的人說話一樣,不抱什麼太大的興趣。

“在本甯頓學院。我大一新生那一年修了你教的政治學—01課程。”

“真的嗎?我很驚訝你還記得。”她很明顯地表示她根本不記得凱西這個學生。

“是的。你也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凱西微笑道。“醫科的預備生在大一時真是痛苦啊。我們真的必須專注在重要的課程。因此一些不重要的課程,幾乎都是一些營養學分,拿A實在是太容易了。”

艾略特的臉色一點也改改變地說道:“我對學生向來是很嚴格。”

“你當然對學生很嚴格。應付你的課程只要背背你的筆記,考試時再全盤退給你就好了。”凱西的笑容比剛才還要爽朗得多。

霍茲曼實在想後退一步,但他還是極力克制自己不要動。他的太太在旁目瞪口呆,比她丈夫更早就注意到情形不對。一場戰爭剛剛才開始。戰況只會更加激烈而已。

“布魯克斯博士後來怎樣?”

“你說的是哪一位?”艾略特問道。

凱西轉頭對著霍茲曼說道:“70年代跟現在這年頭實在不太一樣了,不是嗎?那時,艾略特博士才剛拿到碩士,而那時候的政治系——是有點激進。你知道,是當時最流行的左派激進思想。”她轉頭回來對著艾略特說道:“你當然不會忘記布魯克斯及海明斯兩位博士!你跟他們分租的那棟房子在哪里?”

“我不記得了。”艾略特在內心告訴自己要把持住。這一切很快就會結束了。但她實在不能就此一走了之。

“那棟房子不就在‘三岔路路口’,離校園只有幾條街而已……?我們通常叫這兩位博土為馬克斯兄弟,”凱西咯咯地笑著解釋道。“布魯克斯從來不穿襪子——請記得這是在寒冷的佛蒙特州;他一定因此而得了一些重感冒——而海明斯則從來不洗頭。政治系真是花樣百出的一個系。當然,布魯克斯博士後來跑到柏克萊大學,我記得你也跟去了,到那兒修完博士學位。我猜想你一定喜歡在他底下工作。告訴我,現在的本甯頓學院如何?”

“跟以往一樣好。”

“我從來役有回去參加畢業校友的聯誼會。”凱西說道。“我也將近一年沒有回去了。”艾略特回答道。

“後來布魯克斯博士怎麼樣了?”凱西再一次問道。

“我想他現在在凡沙教書。”

“哦,那你還跟他有聯絡羅?我敢打賭他還是像以前一樣,一看到女孩,就想帶她們上床。真是帥極了。你們多久見一次面呢?”

“這兩年都沒碰面了。”

“我們這些學生從不了解,你到底看中他們哪一點?”凱西說道。

“得了吧,凱西,在那時代,我們沒有一個是處女的。”

凱西喝了一口香檳說道:“的確如此,時代是不同了,我們年輕時都做了一大堆傻事。但我運氣不錯,雷恩娶了我。不像有些女人只被男人當成玩樂的對象。”

好戲登台了!莉比心里說道。

“我們之中有些人一直沒有時間結婚。”

“我實在不知道,你怎麼能過這種單身的生活。我想我自己絕無法忍受這種孤獨。”

“至少我從不必擔心先生對我不忠。”艾略特冷酷地說道,在內心中尋找自己的武器,卻不知道她的武器里早已沒有子彈。

凱西露出相當不高興的表情說道,“是的,我想有些女人是得擔心這一點。但我不必,真是謝謝老天爺。”

“一個女人怎麼能夠如此肯定呢?”

“只有傻瓜才不肯定。如果你真的了解你的男人,”凱西解釋道,“你會知道哪些事他會做,而哪些事他不會去做。”

“而你真的覺得那麼有安全感嗎?”艾略特問道。

“當然羅。”

“有人說,太太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凱西頓然轉頭向著艾略特說道:“這是一項哲學性的討論,還是你試圖當著我的面告訴我一些事情,而不是在我背後議論它呢?”

天咽!霍茲曼覺得他自己好像正在觀賞一場拳擊賽。

“我給你這種感覺嗎?哦,我真的很抱歉,凱西。”

“沒關系,艾略特。”

“對不起,但我甯願稱你——”

“我也是個‘教授’;你知道,約翰-霍普金斯的醫學博士,以及那一些頭銜。”

“我以為你是一名副教授。”

凱西點點頭說道:“沒錯。維吉尼亞大學本來要請我去當教授,但這表示我們得搬離我們很喜歡的那棟房子,還得讓孩子們轉學,當然,也會妨礙到雷恩的事業。所以我婉拒那所大學的邀請。”

“我想你大概是相當忙羅。”

“我有很多的責任,而且我喜歡在霍普金斯工作。我們在這方面做一些相當先進的工作,而能在一個充滿挑戰的場所工作,感覺真好。你搬來華盛頓,對你這種人一定比較容易的,你沒有家累——再說,政治學上有什麼新的創見嗎?”

“我對我的生活實在相當滿意,謝謝你。”

“我看得出來你很滿意了,”凱西回答道,心中正在尋找對方的破綻,並十分清楚如何去利用它。“我們總是能夠看得出來一個在工作崗位上做得相當愉快的人。”

“教授,那你呢?”

“我目前過的生活實在是太好了。事實上,我們之間只有一點真正不同。”凱西說道。

“那是?”

“……我不知道我太太溜到哪去了。你太太跟艾略特和霍茲曼在一起。我實在很納悶他們到底在談些什麼?”邦克說道……

“晚上在家里,我跟一個男人睡在一起,”凱西甜蜜地說道。“而這種事的好處就是,我從來不用換電池。”

……雷恩轉頭看到了他太太及艾略特在談話,此時艾略特的臉色是如此蒼白,而胸前的珍珠項鏈看起來似乎快為成棕黃色了。他太太比這位國家安全顧問矮一點,而且站在莉比身旁使她看起來更像個小不點,但不管那兒到底談過什麼話題,只見凱西緊緊地站住她的地盤。好像一只母熊在護子一樣,她的眼睛鎖緊在身材較高的艾略特身上。雷恩不得不走過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嗨,甜心。”

“哈羅,雷恩,”凱西說道,她的眼睛仍然鎖住她的目標。“你認識霍茲曼及莉比嗎?”

“嗨。”雷恩跟兩人握握手,看到兩人的臉色都不對,他實在猜不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莉比似乎快受不了,但她深深吸一口氣以控制自己。

“你是娶了這女人的幸運家伙嗎?”莉比問道。這句話讓艾略特能夠自剛才的沖突中脫身。

“我想,應該是說她娶我的。”雷恩更加疑惑地說道。

“請原諒我先走一步。”艾略特說道,心中慶幸能從戰場上脫身,並盡可能姿態優雅地離開。凱西握著雷恩的手臂,拖他到放置鋼琴的角落。

“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莉比問她的丈夫。她以為她自己已經知道大部分的故事。她剛剛為了極力抑制自己不要大笑出來,憋死她了。

“親愛的,這件事情的背後就是我違背了我們這一行的一項職業道德。你知道這件事情嗎?”

“你做得沒錯,”莉比說道。“馬克斯兄弟?‘三岔路路口’。艾略特竟然是激進的白人中產階級皇後。我的天啊。”(編注:白人中產階級,英文全名為WhitAnglo—SaxonProtestant,曾被認為是在美國社會出人頭地的必要條件,現在往往被用來嘲弄固守傳統價值,沒有創造性的人。)

“雷恩,我頭很痛,真的痛得要死。”凱西對著雷恩耳語。

“有那麼糟啊?”

她點點頭說道:“在我感到惡心之前,我們能先溜出去嗎?”

“凱西,這種場合可不容許我們就這樣溜出去。”雷恩指出。

“當然,你說得沒錯。”

“你跟艾略特到底在談些什麼?”

“我想我不太喜歡她。”

“你也不是第一個不喜歡她的人。好吧。”雷恩挽著凱西的手向宴會門口走去。那名在階梯等待的陸軍上尉倒是相當體貼。五分鍾後他們人已經到了外面。雷恩扶著他太太坐進車子後,然後將車開出車道,往賓州大道前進。

“直直走。”凱西說道。

“但——”

“直直走,雷恩。”凱西以她外科醫生的口吻說道。這種語調是告訴別人做什麼。雷恩乖乖地將車開到拉法葉公園。“現在左轉。’“我們到底要去哪里呢?”

“現在右轉——然後左轉進入車道。”

“但——”

“雷恩,拜托你?”凱西溫柔地說道。

亞當斯飯店的門房扶著凱西下車。雷恩把車鑰匙交給停車的小弟,然後跟著他太太進入旅館。他看到櫃台拿了一串鑰匙給凱西,然後她走人電梯里。他跟著他太太進入電梯,在適當的那一樓走出電梯,接著他們走到一間位在角落的套房門前。

“到底怎麼回事,凱西?”

“雷恩,我們的工作都太忙,花在孩子上的時間也很多,就是沒有時間給我們自己。今晚,親愛的,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她的雙臂圍繞在雷恩的脖子上,因此她的丈夫不得不親吻她。凱西把鑰匙放在雷恩的手上。“在我們嚇壞別人前,現在先把門打開。”

“但別的東西怎麼辦——”

“雷恩,閉嘴。拜托。”她補充道。

“是的,親愛的。”雷恩帶著他太太進入套房里。

凱西很高興看到這間高級飯店的服務人員已經完完全全照著她的吩咐,事先將一切事情都處理好了。清淡的晚餐已經放在桌上了,旁邊還放了一瓶冰過的上等香檳。她把她的大衣丟在沙發上,因為她有信心其他的事情已經都安排好了。

“你能去倒點香檳嗎?我一會兒就出來。你應該先脫掉西裝,輕松一下。”她要走到臥室時轉頭說道。

“當然。”雷恩對自己說道。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情,或者凱西到底打什麼主意,但他實在也不太在乎。他把他的西裝丟在他太太的貂皮大衣上後,他撥開那瓶香檳瓶蓋的鋁箔紙,然後轉開上面的鐵絲,緩緩地拔出瓶塞。他倒了兩杯香檳酒,將酒瓶放回那銀色的冰酒桶里。他決定先不要獨自喝香檳,然後走到窗前看著白宮。雷恩並沒有聽到凱西走回房間的腳步聲。他是感覺到,感覺到房內的氣氛稍稍有所改變。當他轉身的時候,她站在臥室的門口。

這是她第二次穿那件衣擺著地的白絲睡衣,凱西第一次穿這件衣服是在他們度蜜月的肘候。她赤足走在地毯上,靜悄悄地走到她丈夫身旁。

“你現在頭一定不痛了。”

“但是我還是很渴。”凱西說道,仰頭對著雷恩微笑。

“我想我還能應付你現在的問題。”雷恩把酒杯拿到她的嘴唇旁。凱西喝了一口,然後把酒杯移到雷恩的嘴唇旁。

“肚子會餓嗎?”

“不會。”

凱西靠著他,用雙手握著雷恩的雙手。“我愛你,雷恩。要跳舞嗎?”

雷恩帶著凱西轉了一圈,然後滑到凱西的背後,雙手握著凱西的腰。他看到臥室里的床罩已經掀開,雖然燈沒有打開,但是從白宮射來的燈光透過窗子將房內照得相當清楚。

“記得我們的第一次,還有洞房花燭夜嗎?”

雷恩咯咯笑道:“兩者我都還記得,凱西。”

“今夜將是我們另一個第一次,雷恩。”凱西伸手到雷恩的腰部,解開他腰帶。他的丈夫當然知道這暗示了什麼。當他脫光衣服赤裸裸時,她緊緊地抱住她丈夫,使得她身上的絲袍磨在雷恩的皮膚上。“躺下。”

“你比以往更漂亮,凱西。”

“我不要任何人從我身旁偷走你。”凱西跟著雷恩上床。他已經准備好了,她也是一樣。凱西將睡袍拉到腰間,騎在雷恩身上,然後松手放開睡袍。雷恩的手四處摸索著凱西的乳房。她將雷恩的雙手帶領到適當的位置上,在他身上起伏地移動著。心中知道雷恩撐不了太久,但她自己也是一樣。

雷恩告訴自己,沒有一個男人會那麼幸運,並盡力控制自己,不幸他失敗了,然而凱西對他微笑,這幾乎讓他的心碎了。

“還不錯。”凱西一分鍾後說道,親吻著雷恩的雙手。

“有點疏于練習。”

“今晚還有很多時間。”她躺在雷恩身旁時說道:“這也是我近來做過最好的一次。現在你肚子餓了嗎?”

雷恩四處看著房內,說道:“我,嗯……”

“你在這等一會兒。”她離開床,回來時拿著一件旅館的睡袍。

“我要你覺得溫暖。”

他們沉默地吃了晚餐。他們之間不需要說任何話,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里,他們已經有點以為自己又回到二十出頭的年齡,夠年輕在愛方面做實驗,就好像每一次在路上轉彎時,都會發現一個又新又美好的地方一樣。雷恩告訴自己,這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但馬上將這個念頭從他難得無慮的心中甩開。吃完甜點之後,他倒了最後一杯香檳酒。

“我必須戒酒了。”但不是今晚。

凱西喝光自己酒杯里的香檳後,將酒杯放在餐桌上。“你戒酒當然最好,但你也不是個酗酒的人。我們在上周已經證明這一點。你需要休息,而你也能得到你的休息。而現在,我需要更多的你。”

“如果還有剩的話。”

凱西站起來,握著他的手說道:“當然你還剩下很多可以給我。”

這一次由雷恩主動。一到臥房後,他伸手下去拉起睡衣,替凱西從頭部脫掉睡衣,然後將自己的睡袍丟在凱西的睡衣旁。

他們這一次剛開始的那個吻好像延續了永久的時光。他用手臂將凱西抱離地面,然後輕輕地將她放在床上,一會兒後立刻上床加入他太太。他們兩者沒有失去剛剛的沖動。很快地,他就在凱西身上,感覺到一股暖流圍繞著他。這一次他的表現比較好,一直控制自己直到凱西的背弓起,臉上並浮現出一種每個男人都想令他太太所顯露的奇怪且痛苦的表情。最後他的手伸到凱西的背部,將她抬離床,緊貼著他的胸膛。凱西最喜歡雷恩這麼做了,她深愛她男人的力量,幾乎跟她深愛他的善良一樣。當這一切結束後,雷恩躺在凱西的身旁。凱西拉著雷恩貼緊自己,他的臉龐貼在凱西自卑的小乳房上。

“其實你一直都沒有毛病。”她在他的耳旁耳語著。對于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她一點也沒感到意外。雖然她對雷恩是了解得如此清楚,但她自己卻是那麼地愚蠢才會忘掉這件事。她真希望她自己能在這件事情上原諒自己。雷恩的整個身體因為飲泣而抖動。凱西緊緊地抱著他,感覺到他的眼淚流到她的胸部上。他是那麼善良、強壯的男人。

“我是那麼糟的丈夫,還是那麼糟的父親。”

她的臉頰頂著他的頭部說道:“我們兩個最近都表現得不太好,雷恩,但這一切已經結束了,不是嗎?”

“是的。”他親吻她的乳房。“我怎麼會找到像你這樣好的女人呢?”

“是你贏得我的,雷恩。在這個生命中的樂透大獎里,你贏得我。也算是我贏得你的。你以為世上所有的夫妻都是那麼相親嗎?我在工作上所見到的那些夫妻的婚姻就一直行不通。也許他們只是不願意試一試而已。也許他們只是忘記了。”

“忘記?”

“就是我幾乎忘記的事情。‘無論富有、貧窮;無論是好或是壞;無論疾病或健康,我們倆都要白頭偕老。’還記得嗎?我在婚禮上也許下了諾言。雷恩,我知道你是多好的人,你真的已經是太好了。我上周對你的態度真的是不對……我所做的那些不對的事情,我真的是很抱歉。但這一切都結束了。”

現在雷恩的飲泣已經停止。“謝謝,寶貝。”

“我也謝謝你,雷恩。”她用一只手指滑過雷恩的背部。

“你為什麼要謝謝我呢?”他轉頭看著凱西的表情。他只看到另一個微笑,那種女人為她丈夫所保留的溫柔的微笑。

“我想,這一次可能會生另外一個女孩。”

“這樣很好啊。”

“去睡覺吧。”

“等一會兒。”雷恩起床走到浴室里,然後又跑到客廳才回到臥房里。十分鍾後,雷恩已經睡得很沉了。凱西此時起床將她的睡衣穿上,然後回到客廳里,打電話到櫃台,吩咐他們取消雷恩剛剛請櫃台有明早叫他起床的要求。現在反而是她盯著窗外的白宮了。世界從未如此美麗過。現在,只要她能夠讓雷恩不要再為這些人工作了就好了……

那輛卡車在肯德基州的利吉新頓鎮外停下來加油。這位司機在加油站的餐廳里停了十分鍾,吃了一點煎餅和咖啡——他發現在路上跑如果怕睡著了,早餐最好吃這兩樣東西——然後繼續前進。一千塊的獎金聽起來相當誘人,為了確保自己能拿到這筆錢,他必須在聖路易士市的尖峰時間之前通過密西西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