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賴特也在挑燈夜戰

在那兩架飛機向南飛行的時候,莫比爾監獄這邊天色已晚。監獄——尤其是南方的監獄——執行起規定來是極為嚴格的。然而,在律師們看來,這里的規定往往太寬松,對眼前的這兩個犯人簡直是寬大無邊了。這兩位將要在艾德摩監獄受電刑,只是日期尚未確定。莫比爾監獄的看守們不想干涉他們享受憲法賦予的權利,並不阻撓他們請辯護律師,也不刁難他們。辯護律師愛德華-斯圖爾特充分聽取了對他們的情況簡介,然後走進來,操著十分流利的西班牙語問:

“他們是怎麼干的?”

“不知道。”

“拉蒙,你當時尖聲怪叫,亂踢亂踹的。”赫蘇斯說。

“這我知道,你像金絲雀那樣歌唱。”

“沒關系,”律師對他倆說,“他們起訴你們的罪名只不過是涉毒殺人和海上搶劫。赫蘇斯的口供對他們根本沒有用。”

“那你他媽的就該拿出律師的本事把我們弄出去!”

斯圖爾特臉上浮現出他倆都需要的神色。

“你去告訴我們的朋友,就說如果我們出不去,就把事情全抖出來。”

看守們已經跟他們仔細說過,等待他們的命運是什麼。有一個還給拉蒙看了那種電椅的海報,上面用大字寫著“常規的方式最爽快”。拉蒙雖然殘暴至極,但是想到自己將被綁在一張硬背木椅上,左腿綁上銅箍,頭頂上放一塊小金屬片——行刑前一天,獄內剃頭匠要為他剃掉頭頂上的一塊頭發——再加一塊浸透鹽水的海綿來增強強導電性,眼睛被蒙上皮罩,防止眼球飛出……拉蒙在橫行霸道的時候,手里端著槍或者握著刀,對著手無寸鐵的或被捆綁著的人耀武揚威,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處于坐以待斃的境地。一個星期來,拉蒙的體重下降了五磅。他茶飯不思,整天呆呆地看著電燈泡和牆上的插座發愣。他很害怕,但是更恨,恨他自己膽小,恨衛兵和警察把這麼可怕的事告訴他,恨他的同伙不把他救出這個鬼地方。


“我知道許多東西,許多有用的東西。”

“那也無濟于事。我跟聯邦調查局的人說過,可是他們對你所知道的東西根本不感興趣。美國司法部長公開表示,對你們要告訴他的東西毫無興趣。”

“這就怪了。他們總是拿寬大來換取情報,總是——”

“在這里行不通。規矩已經變了。”

“你要跟我們說什麼?”

“我會盡力幫助你們。”我想告訴你們,要死得像個男子漢,但斯圖爾特沒說出口。“今後幾個星期可能發生很多事情。”

律師看出對方臉上懷疑的神色,但似乎又抱有一線希望。他自己倒是不抱任何希望了。美國司法部長打算親自處理此案,而且希望能在五點半和十一點的目擊新聞節目中露面。此案的審理速度將會很快,兩年後將有一個參議員的席位空出來。如果到時候檢察官能出示他依法辦案的記錄豈不更好。斯圖爾特知道,處置毒品犯、海盜、強奸犯、殺人犯一定會受到這位部長所在的亞拉巴馬州廣大公民的歡迎和擁護。辯護律師斯圖爾特原則上是反對死刑的,而且已經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和金錢為之抗爭。他曾將一個案子成功地上訴至最高法院,爭取到五比四的裁決,使他的當事人得以重新判決,結果由死刑改為九十九年的有期徒刑,雖然他的當事人僅僅服刑四個月就被獄中另一個犯人殺死了——那人討厭殺害兒童的人,用一根棍子刺進了他的腰椎——但斯圖爾特仍然將此視為一次勝利。他沒有必要喜歡他的當事人,而且一般情況下都不喜歡他們,有時還懼怕他們,尤其懼怕那些毒品販子。他們指望靠付給他大量現金——通常都是現金——雇他出庭辯護以換取無罪開釋。他們不懂得打官司並不能保證勝訴,特別是對罪犯,辯護起來是有難度的。眼前的這倆家伙的罪行已是鐵案如山,但未必要判死罪。斯圖爾特敢肯定,社會不可能容許此案……按他的當事人的要求辦。那樣做,南方的輿論是通不過的,但是,斯圖爾特並沒有競選公職的雄心壯志,可以不去理會它。

不管怎麼說,他是他們的律師,他的工作就是為他們提供最好的辯護。他已經仔細研究了認罪辯訴協議——由他倆供出情報以換取無期徒刑——的可能性,他查閱了政府方面的案卷,全部都是間接的證據——除了他的兩位當事人以外,再無其他人證。然而物證很充分,而且海岸警衛隊方面十分小心地維護了犯罪現場——有些證據雖已移走,但均保存完好。總之,所有的物證俱在,完全可以說明問題。那個對海岸警衛隊員下達指示及進行訓練的領導者,工作做得很好。在那方面是沒什麼希望了。他惟一可以寄予希望的,是對它們的可靠性提出質疑。勝訴的可能性極小,但他只有這個辦法了。

莫比爾分局督察特工馬克-布賴特也在挑燈夜戰。他的手下已經忙了很長時間。首先,他們搜查了死者的辦公室和家。不過,搜查工作才是整個工作的開始,這個工作很可能要進行幾個月,因為所發現的每一份文件,在十一個地方胡亂塗寫著的每一個電話號碼,桌上和牆上的每一張照片,以及其他每一件東西,都得花時間調查。除了調查與死者有生意來往的每一個人外,還得向他的鄰居,他辦公室隔壁房間里的人,他的鄉村俱樂部里的成員,甚至調查與他一起做過禮拜的教友們。整整查了一個月後,在對死者家里進行第四次搜查時,在查了一個多小時後,取得了一個重大突破。在這以前,大家已經感到他肯定把什麼東西藏在家里的某個地方了。在他舒適的私室里——鋪滿全室的整塊大地毯下面,秘藏著一個精致的保險櫃。他們沒有找到有關該保險箱的購買和安裝的任何記錄憑證,也沒有發現保險櫃的密碼,發現該密碼至少要花了兩天的時間。一位有經驗的特工先試著用死者全家人的出生年月的數字來開,但沒有成功。後來又順著這個思路作了多種嘗試。九十分鍾過去了,他試了試下述數組:第一組數字是死者的出生月加1,第二組是他的出生日加2,第三組是他的出生年加3。價格不菲的保險櫃的門擦著地毯吱地一聲輕輕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