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用的可靠諜報人員

叢林到啦!查韋斯心想。他並不在乎叢林里的氣味,但他不喜歡蛇。他對蛇——不論是什麼蛇——是既恨又怕,不過從未對任何人說過。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怕蛇——按理說怕蛇的該是女人,男人不應該怕蛇。但是,一想到這種身體細長、蠕動著的、沒有腿、沒有眼瞼、吐著紅信子的蜥蜴似的怪物,他身上就起雞皮疙瘩。它們或懸于樹枝上,或藏于倒伏的樹干下,等他走過時會發動襲擊,在他身上裸露的部位咬上一口。他知道它們逮著機會就會咬他,而且知道一旦被咬就會死掉。所以他一直很警惕。只要他提高警覺,蛇就咬不著他。再說,他手上有無聲的武器,能不出聲響地把它們殺掉。不過,蛇這種東西,真他媽討厭!

查韋斯終于到了路上。他本該留在泥濘中,可是他想躺在一塊干燥的林中空地上。他通過AN/PVS7夜視鏡對周圍進行了一番仔細觀察,沒有發現蛇,才長長地出了口氣,把塑料水壺從身上取下。他們已行軍六個小時,走了約五英里——在叢林里行走很艱難——但是按要求,他們必須在天亮前抵達這條路,並不被敵方發現——敵方已經得知他們要來。已兩次發現他們,每次都是兩個憲兵。其實他們並非真正的士兵,至少在他看來不是。他帶著全班繞過他們,穿越沼澤地。大家的動作輕得就像……像蛇一樣——他有意挖苦自己。他本可以輕而易舉地干掉那四個家伙,但那不是他們的任務。

“干得不錯,丁。”拉米雷斯上尉來到他身邊。他們的聲音都壓得很低。

“媽的,他們都睡著了。”

上尉在黑暗中笑了笑。“我討厭他媽的叢林,盡是些小蟲子。”

“小蟲子還沒什麼,長官。蛇是我最討厭的。”

他倆朝路的兩個方向仔細看了看,什麼也沒有。拉米雷斯拍了拍查韋斯的肩膀,便去檢查班里其他人的情況。他剛剛離開,在三百碼外的樹林中就出現了一個人影,並正朝查韋斯的方向移動。哦呵!

查韋斯退到一棵矮樹下,放下沖鋒槍。槍內沒有裝上子彈,連蠟制教練彈都沒有。又出來一個人,但卻朝另一個方向走去。查韋斯心想,這種戰術也太差了,兩人一組不就可以相互支援了嗎。唉,真遺憾!天快放亮,最後一抹銀色的月光透過森林三層樹冠的第一層枝葉灑下來,但查韋斯的夜視鏡仍然發揮了優勢。那個人影越來越近,腳步很輕——至少他還知道怎樣才不會發出聲響——走得很慢,眼睛注視著路邊,耳朵傾聽著周圍的動靜。查韋斯關掉夜視鏡,把它從頭上取下,然後從刀鞘里抽出匕首等著。更近了,現在只有五十碼了。查韋斯縮起身子,把腿收于胸前。還剩三十英尺。他屏住呼吸,要是能夠讓心髒停止跳動,他也一定會那樣做——以便減小聲音。這次只是鬧著玩兒的,要真是實戰,一發九毫米的子彈早就擊中這人的腦袋了。

這個哨兵走過來,朝矮樹下看了看,沒有發現異常,剛剛邁出第二步,只聽見沙的一聲,便臉朝下摔倒在地。還沒等他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他就感到脖頸有把刀子頂著。

“忍者擁有黑夜,伙計!你死了。”

“沒錯,你已經把我干掉了,”那人輕聲說。

查韋斯把他的身子翻過來。是個少校,頭上戴著貝雷帽。看來,敵方的確不是憲兵。

“你是誰?”那人問。

“中士多明戈-查韋斯,長官。”

“嗯,你剛才‘殺’了個叢林戰教官,查韋斯。干得好。能讓我喝口水嗎?我們一夜都沒睡。”查韋斯讓他到樹叢里去,他也跟了過去,取出水壺,然後也喝了一口。“你是哪個部隊的——慢著,是十七團三營的,對嗎?”


“我們擁有黑夜,長官,”查韋斯點點頭說,“你去過?”

“要到那里去擔任營里的參謀。”少校擦了擦臉上的血。剛才那一跤摔得重了些。

“對不起,長官。”

“怪我,中士。不怪你。我們出動了二十個人。沒想到你們這麼深入,我們都沒發現。”

路上傳來車的聲音。一分鍾後一輛漢姆吉普——新式大型高級吉普,前車燈間距較大——的燈光照射過來,宣告了演習的結束。那位“死了的”少校去集合他的部下,拉米雷斯上尉也把自己的部下集合起來。

“這是最後一次考核,各位,”他對全班說,“白天好好睡一覺。今晚開始行動。”

“我不信,”科爾特斯說。他已從杜勒斯機場搭乘頭班飛機來到亞特蘭大。他在一輛租用的小汽車里跟他見了面。車子在亞特蘭大市的外環公路以最大限制速度疾駛,他倆在車內討論得到的情報。

“可以把它叫做心理戰,”那人說,“毫無討價還價的余地,無法以認罪換取減刑,完全按謀殺罪論處。拉蒙和赫蘇斯不可能得到任何減刑的考慮。”

科爾特斯看著窗外的車流。至于對這兩個雇用殺手如何處理,他根本不在乎。他們和其他恐怖分子一樣,本來就是犧牲品,況且,他們並不知道為什麼要他們去殺人。他現在考慮的似乎是一些有關美國截擊行動的支離破碎、斷斷續續的情報。貨運飛機失蹤的數量是前所未有的。美國人處理這個案子的方式與往常不同。聯邦調查局長在做一件連自己都不喜歡的事,局長秘書也不知道是什麼事。“規矩在變”,這意味著什麼可能性都有。

准是帶根本性的東西。肯定是。但會是什麼呢?

在美國政府機構中,包括海關、禁毒管理處、海岸警衛隊,都有我們花了大價錢雇用的可靠諜報人員,可是他們誰也沒有報告過這方面的任何情況。連執法機構都被蒙在鼓里——只有聯邦調查局局長除外。這位局長雖然不喜歡這件事,可是不久要去哥倫比亞……

是某種情報活動——不。是主動措施?這是克格勃的行話,可以指從向記者提供假情況到非法活動中間的任何一種。美國人會這樣干嗎?他們以前還沒有這麼干過。他凝視著車窗外掠過的景色。他是個經驗豐富的老諜報,他的職業是從點點滴滴的蛛絲馬跡中判定人們在做著什麼。至于他對他的雇主很反感,那是另一碼事。這是個自尊心問題,再說,他對美國人更反感。

他們現在到底在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