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被俘

凱利把潛水工具放回工作間,從面推出一輛手推車到碼頭去裝運食品。羅森堅持要幫忙。他的新螺旋槳要明天才能運到,所以不急著開船出海。

“這麼說,”凱利說:“你教外科學?”

“教了八年了。”羅森把食品箱放在手推車上。

“你看起來不像外科醫生。”

羅森高興地接受了這種恭維:“可不是每個人都是小提琴家。我父親是個泥水匠。”

“我父親是消防隊員。”凱利開始把食品推向觀測所。

“說到外科醫生……”羅森指著凱利的胸部說:“給你開刀的醫生可真行。那個傷疤看來多可怕。”

凱利幾乎停下腳步。“是的,那時我有些不在意。這個傷疤盡管難看,但還算幸運,只擦傷了一點肺。”

羅森呻吟了一聲。“以我看,距心髒只差兩,夠驚險的。”凱利把食品箱搬進儲藏室。“你很善解人意,醫生,很高興和你聊天。”他說道,同時內心又痛苦地想起子彈在自己周圍飛過時的感覺。“剛才我說過,我那時非常粗心大意。”

“你在那邊待了多久?”

“可能有十八個月吧。看你要不要把住院時間算在內。”

“你牆上掛著的那枚海軍十字勳章就是代價嗎?”

凱利搖了搖頭:“那是別的事。我去北方營救過一位A-六式攻擊機的飛行員。

我沒有受傷,但是病得死去活來。我被荊棘劃破了皮膚,傷口又被河水感染,在醫院躺了叁個星期。你可能不會相信,那滋味真比死了還難受。“

“那地方條件很糟嗎?”羅森問道。他們只剩最後一車了。

“聽說那有一百多種蛇,幾乎都是毒蛇。”“有沒毒的嗎?”

凱利把一箱食品遞給醫生,笑著說:“有一種無毒蛇專門咬人的屁股。我可不喜歡那個鬼地方,但那是工作。最後我救出了那位飛行員,一位海軍中將升我為帆纜士官長,送我一枚勳章。算了,現在我帶你到我船上看看。”凱利招呼羅森來到船上,在上面轉了五分鍾。

醫生注意著船上所有的不同之處。兩個人表現得都很友好,但還沒有達到親密無間的程度。

醫生看到面前這個小伙子辦事很認真,他的航海圖是全新的。凱利從冰箱中取出兩瓶啤酒,一瓶遞給醫生,一瓶留給自己。

“沖繩島是什麼樣子?”凱利笑著問道。兩個人在相互評估,都喜歡自己所看見的。

羅森聳聳肩,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緊張。我們要干的事情很多,日本神風特攻隊的飛機似乎覺得船上的紅十字是他們轟炸的好目標。”

“他們來轟炸時你還在工作?”

“救人刻不容緩啊,凱利。”

凱利喝完自己的啤酒:“要是我,非向他們還擊不可。我去把帕姆的東西拿來,咱們也該回屋去享受一下冷氣了。”他朝船尾走去,取出帕姆的背袋。他走出船的主艙時,羅森已經到了碼頭上,正在調整手推車上的食品箱。凱利把帕姆的背袋朝羅森扔去。羅森沒注意,沒有接住,背袋落在水泥地上,面的東西甩了出來,滾到二十以外的地力。醫生回頭看著凱利,凱利知道自己失了手。

被拋出的東西中有一個很大的棕黃色塑膠藥瓶,但上面沒有標簽。頂蓋已經松動,兩粒膠囊掉了出來。

有些事情馬上明朗了。凱利慢慢從船上走到碼頭上。羅森撿起散落的膠囊,放回瓶內,再擰上瓶蓋,遞給了凱利。

“我知道這不是你的東西,凱利。”

“是什麼,山姆?”

他的聲音再平靜不過:“商業名稱是巴比妥酸鹽,一種止痛鎮靜藥。這也是一種安眠藥,用來幫助入睡,作用很好,但有點厲害。很多人,其中包括莎拉,都不贊成在市場上出售這種藥物。沒有標簽,它不是處方藥物。”

凱利突然感到很疲憊,衰老了許多,有點被人出賣的感覺。“是這樣啊!”

“你們過去不認識?”

“山姆,我們才遇見不久,還不到二十四小時,我對她一無所知。”

羅森伸了伸手臂,兩眼凝視了一會兒遠處的海面。“好吧,現在我要盡一個醫生的職責,你吸過毒嗎?”

“沒有!我討厭那種混帳東西,很多人為它喪了命!”凱利的憤怒是顯而易見的,當然不是針對山姆。羅森。

對於凱利的激動,教授表現得相當平靜。現在輪到他認真了:“冷靜,人們被卷進這種事情,不管多麼嚴重,發火總是無濟於事的。做個深呼吸,慢慢吐出來。”

凱利照辦了,臉上帶著苦笑。“你說起話來簡直像我的父親。”

“消防隊員是很精明的。”他稍為頓了一下,又說:“好了,你這位女朋友可能有點問題,但她看起來是一個好女孩,而你看起來有點不近人情。我們是要解決問題?還是不解決問題?”

“我想那要看她自己了。”凱利說道,語調中含有深深的痛苦。他覺得自己被出賣了,受了欺騙。他已開始把自己的心交出去,但現在他必須面對這樣的現實!

他可能把自己的心交給了毒品或被毒品戕害的人了,他可能又是在浪費時間。

羅森的臉色變得嚴峻了起來:“是的,是要看她自己,但在一定程度上也取決於你。如果你表現得像一個瘋子,那對她不會有什麼幫助。”

在這種情況下,醫生還能說出這麼理智的話,使凱利十分吃驚。“你真是位好醫生。”

“我沒什麼好,”羅森說道:“這不是我的專業圍,在這方面,莎拉才是專家。可能你們兩個運氣不錯。她不是個壞女孩,約翰,她心一定有事,在為著什麼苦惱、擔心,難道你看不出來?”

“啊,是的,可是……”凱利的另一半腦子在說:看吧!

“但是,你只注意到了她的美貌。我也有過二十來歲的時候,約翰,來,我們可以先做點准備工作。”他停了一會兒,斜眼看著凱利,又說:“我覺得你這兒缺了點什麼,為什麼?”

“半年多以前我妻子過世了。”凱利向他簡單地說了一下事情的經過。


“那你是否覺得她……”

“是的,我曾經想過。有點蠢,是吧!”凱利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公開心的想法,為什麼不讓帕姆做她願意做的事呢?但這並不是問題的答案。如果他那樣做,那就只是利用她來滿足自己的私欲了。好比一旦花朵失去了鮮豔的色彩,便把她拋棄。他過去生活中所經曆的一切苦難使他知道他不能那樣做,那不是一個正直人的行為。他看到羅森的目光正凝視著自己。

羅森審慎地搖搖頭:“我們大家都有弱點,你有,我有,她也有。你受過教育,有經驗來解決自己的問題,但她沒有這種能力。好了,我們還有活要干。”羅森用一雙寬大而細嫩的手抓起手推車,朝屋子走去。

屋內的涼爽空氣使人們吃驚地感到現實的嚴酷。帕姆正在款待莎拉,但很不成功。

也許莎拉已經不在意這種尷尬的社交場面,但她那醫生的頭腦卻從未停止過工作。她已經開始用一種職業的眼光審視著自己面前的這個女人。山姆走進客廳時,莎拉轉過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凱利是可以理解的。

“啊,就那樣,我十六歲那年離開了家。”帕姆用一種單調的聲音不停地訴說著,那語調中似乎包含了比她知道的更多的內容。她也轉過身去,看到了凱利手中的背袋。

凱利發現,她的聲音中有一種他一直沒注意到的尖銳快速的特點。

“啊,太好了,我正需要一些東西。”她走到凱利身邊,從他手中接過背袋,接著便去了主人的臥室。凱利和羅森目送著她離去,然後,山姆把塑膠瓶遞給妻子。

她只看了一眼,心就完全明白了。“我不知道,”凱利說,感到有必要為自己辯解:“我沒有看見過她吃什麼藥丸。”他極力回想他不在場的時候,於是得出了結論:她可能吃過兩叁次藥。此時他才意識到她為什麼會有那種朦朧的目光。

“怎麼樣,莎拉?”山姆問道。

“二百毫克。情況不太嚴重,但她確實需要幫助。”

幾秒鍾後,帕姆又回到客廳,對凱利說她有些東西丟在船上了。她的手沒有發抖,但那只是因為她把兩手緊緊地握在一起的緣故。事情很清楚,大家知道她在找什麼。她在極力控制自己,幾乎是成功的,但她畢竟不是演員。

“是這東西嗎?”凱利手拿著藥瓶,問道。向帕姆提出這一嚴厲的問題,就像一把尖刀紮在他的心上。

帕姆沒有馬上回答。她兩眼凝視著那棕黃色的塑膠藥瓶。凱利首先看到的是一種突如其來的渴的表情,似乎她立即就要把藥瓶抓在手中,吞下面的藥丸,然後期待著藥力發作的效果,使她進入一種無憂無慮的虛幻境界,忘卻周圍還有其他人存在。但就在這時,羞恥感攫住了她,使她體認到她曾經極力向他人展示的那種形象正在迅速消失。但更糟的是,當她的目光從山姆移到莎拉,又從莎拉移向凱利之後,最後落在了凱利的手和臉之間,並上下不停地移動起來。一開始,似乎渴感還和羞恥感進行了一番較量,但最後還是羞恥感占了上風。當她的目光和凱利的目光交織在一起時,她臉上最初出現的表情就像孩子做錯了事一樣,但當她看到那種原本可以發展成愛的東西正在刹那之間變為鄙視和厭惡時,那種表情便悄然而逝了。她的呼吸突然加快,接著便開始抽泣起來。她意識到最大的厭惡來自她自己的想法,因為即使是一個吸毒者,也有內心活動,而別人的眼神只是在她的自我解剖中又加上了殘酷的一刀。

“對不起……凱利……我事先沒告訴你……”她想說下去,但她的身體已癱軟在地上。

在眾人的眼,她似乎在縮小,因為她看到本來可以成為機會的東西已經像氣泡一樣破滅了,現在留下的只是絕望。帕姆把臉轉向一邊,傷心地啜泣著,不敢面對她已經開始愛上的這個男人。

現在是約翰。特倫斯。凱利必須作出決定的時候了。他可能感到厭惡,覺得自己被出賣,他也可以表示出二十四小時以前他曾慷慨給予她的那種同情。然而最後使他下定決心的是她投向它的目光,是她臉上明顯流露的羞愧。他不能站在那兒無所事事,他必須做點什麼,不然的話,他自己引以自豪的形象也會像她的一樣迅速消失殆盡。

凱利的眼中也充滿了淚水。他走到帕姆跟前,用他那粗壯的手臂把她摟在懷,以免她跌倒,接著又像抱小孩一樣,把她的頭拉向自己的胸前,因為此時此刻,他應該表示出足夠的力量來保護她,而把其他的想法暫時丟在一邊。即使他腦子中那些最不協調的部分在目前情況下也不得不俯首聽命,因為在他的懷抱中是一個受到傷害的人。在這種時候,他不能有其他的舉動。他們摟抱著站在那,另外兩個人看著他們,心有一種個人的擔心和職業上的疏遠相混雜在一起的情感。

“我一直在努力,”她終於說道:“我真的在努力,但我恨害怕。”

“好了,”凱利對她說,但他沒有完全領會她剛才的話。“昨天安慰了我,現在換我了。”

“可是……”她又開始抽泣起來,過了一會兒才繼續說:“我沒有你所想的那麼好。”

凱利仍然沒有理解她的話,微笑著說:“不知道我在想什麼,帕咪,好了,別難過。”他全神貫注在帕姆身上,沒注意到莎拉。羅森已走到他們身旁。

“帕姆,我們出去走走好嗎?”帕姆點頭表示同意。莎拉把她領到屋外,屋留下凱利和山姆,二人相互看著對方。

“你是個凶神惡煞,凱利。”羅森滿意地宣布,很高興自己對凱利的判斷沒有錯。

“附近哪個鎮上有藥房?”

“我想所羅門斯應該有,她需要住院嗎?”

“我可以讓莎拉打電話問一下,但我認為沒有必要。”

凱利看了一眼仍握在手中的藥瓶。“我真想把這東西扔進大海。”

“不要扔!”羅森立即說道:“把它交給我,上面有產品批號,警方可以鑒別出是什麼時候運進來的。我會把它鎖在船上的櫃子。”“那我們現在該做什麼?”

“我們可以休息一會兒,在這等她們。”二十分鍾後,莎拉和帕姆回到了屋內,兩人手拉著手,像母女一樣。帕姆的頭已經抬了起來,但眼仍含著淚水。

“喂,大家聽著,帕姆這一仗打贏了!”莎拉一進門就大聲說:“她自己一個月前就開始戒毒了。”

“莎拉說,戒毒並不難。”帕姆說。

“我們可以使它更容易些。”莎拉鼓勵她。她將一個單子交給丈夫:“找一家藥房,約翰,現在就開船,好嗎?”

“到底怎麼回事?”船開出叁十分鍾,大約行駛了五之後,凱利突然問道。

所羅門斯已經隱約出現在西北方的地平線上。

“治療方法很簡單,真的,我們可以讓她服用巴比妥之類藥物,慢慢減輕她的病情。”

“以毒攻毒,是嗎?”

“不錯。”羅森點點頭說:“現在都是采用這種方法。要使她的身體排除組織中的殘留毒素,需要一段時間。身體已對這種藥物產生了依賴性,如果我們急於求成,可能會有副作用,比如說會造成痙攣什麼的,有時會導致死亡。”

“什麼?”凱利吃驚地問:“我對此一無所知,山姆。”

“你沒有必要了解這些,這是我們醫生的事。莎拉認為帕姆的情況不嚴重,你放心,約翰,你把……”羅森從口袋中掏出莎拉的單子。“是的,我也是這樣想,是苯巴比妥,你可以用它來減輕脫癮症狀。聽著,你精通如何駕船,是嗎?”

“不錯。”凱利轉過頭,知道他接下來會說什麼。

“那就讓我們來做我們精通的事,好嗎?”

海岸防衛隊員們看到那個人並不太想睡覺,心很不高興。他們還沒有完全從前一日的疲勞中恢複過來,這個人就又來到他們的值班室,一邊喝咖啡,一邊看海圖,並且用手指在上面劃著圈,比劃著那條四十一小艇可能采取的航線。“帆船的速度是多少?”他朝著旁邊正因為被打擾而十分惱怒的航海上士曼紐爾。奧雷亞問道。

“那種船嗎?不太快,如果風平浪靜,每小時可能五,如果舵手是個有經驗的人,可能會快一點。就那條船而言,估計就是每小時五六。”他希望那個老百姓能對這些航海知識留下應有的印象。


“昨天晚上有風。”一位隊員插嘴指出這一點。

“小型船在有風浪的海上行駛得不快,速度會慢些,因為她必須花不少時間上下顛簸而非向前。”

“那你為什麼還沒有發現她?”

“不是我沒有發現她,懂嗎?”奧雷亞不清楚說話的人是誰,到底是什麼來頭。

他甚至不願聽一個真正的軍官對他進行這類指責,但一個真正的軍官不會這樣責難他,他會理解他的困難,會聽他解釋。這位士官深深吸了口氣,希望這能有一位軍官把情況加以說明。老百姓們比較願意聽軍官的,而軍官們總是大談那個老百姓的聰明才智。“聽我說,先生,是你要我返航,對吧!我告訴過你在暴風雨中我們會失去他的蹤跡,結果確實如此。我們所用的那些老式雷達在天氣不好時一點用處也沒有,何況我們的目標又是那麼一條小型的休帆船。”“這些話你已經說過了。”

但我還要繼續說下去,直到你完全聽懂為止。奧雷亞盡量控制自己不說話,他看到英格利希向他投來警告性的目光。波泰奇深深吸了口氣,又埋下頭去看海圖。

“那麼,你認為他會在哪?”“鬼才曉得。海灣有那麼寬,而你有兩道海岸線要查。更何況許多人都有自己的小碼頭,又有那麼多小港灣。如果是我,我就直奔一個港灣,在那兒一躲,豈不更好?”

“你是說他跑了?”那個老百姓陰沈地問道。

“肯定如此。”奧雷亞答道。

“叁個月的工作落到這麼個結果?”

“我們毫無辦法,先生。”防衛隊員停了片刻接著說:“也許他去了東面,而不是西面,因為他一定是避開風暴行駛而不會去和它硬碰。如果是這樣,那還真算幸運,因為問題在於,像那種小船,只能拖著走,或順風行駛。現在她可能已經到了麻薩諸塞了。”

他從海圖上抬起頭來。“哼,我可不想聽你說這些!”

“先生,難道你希望我對你說謊嗎?”

“叁個月?!”

他還是不肯就此罷休。奧雷亞和英格利希都在想這件事。你必須學會如何處理這類問題。有時船在海上出了事,你費了很大勁去尋找,大多數情況下你找到了,但並非每次都是如此。一日一你失敗了,你就必須付出代價。沒有人希望這樣,但事情就是如此。

“也許你們可以發出警報,請求直升機幫助,海軍在帕克斯河有不少直升機。”

英格利希指出。這樣做也許能使這個人離開巡邏站。英格利希和其他防衛隊員已經受夠了這個人的干擾,都希望盡快把他打發了事。

“你們想趕我走?”那人問道,臉上露出難看的笑容。

“對不起?你說什麼?先生?”英格利希無辜地答道。很遺憾,這個人並不是一個十足的傻瓜,准尉心想。七點鍾後,凱利回到碼頭,把船纜系好。他讓山姆先把買回的藥品帶回岸上,自己留下來把船上的各種儀表板蓋好,並把船上的一切安排妥當,以便過夜。他們從所羅門斯回來,一路風平浪靜。路上,凱利提出了許多問題,山姆。羅森都做了完整的答覆。他把自己應該知道的事情問了個一清二楚,並一直在想這些問題,考慮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和怎樣去做。這些事情可沒有那麼容易,完全不像船上的事情那樣熟悉。最後,他又花了一些時間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船和羅森的船上的纜繩,然後才回到屋內。

洛克希德DC-一叁0E力士型在低層云上面巡行著。這架飛機自從幾年前離開喬治亞州馬里塔洛克希德工廠之後,已經飛行了整整二千二百五十四個小時。一切情況都表明,今天是一個令人愉快的飛行日。在寬敞的座艙,飛行小組四名成員按照各自的職責,正在觀察著晴朗的天空和各種儀表。四個渦輪螺槳發動機發出正常可靠的轟鳴聲,使飛機產生的穩定的高頻振動,透過舒適的高背座椅傳送到每個人的身體,並使他們面前的咖啡杯中激起陣陣的漣漪。總之,整個氣氛表明一切正常。但是,只要看一眼飛機的外面,就會得出不同的結論。這架飛機屬於第九十九戰略偵察中隊。

在力士型飛機每個機翼的外部發動機旁邊,還掛有另外兩架飛機,它們是一四七SC型遙控無人駕駛飛機。這種飛機原來是被當作一種高速靶機的,定名為火蜂二號,現在的非正式名稱啡做水牛射獵者。在DC-一叁0E飛機的後艙,坐著第二組機員,他們正在為兩架小型飛機充電加油。他們是按照計劃在執行一項秘密任務,但他們當中誰也不知道任務的具體內容,他們也無須知道。他們只需遙控無人駕駛飛機做什麼和何時做就行了。主管技師是一位叁十歲左右的上士,他正在控制其中一架代號寇迪一九叁的無人飛機。飛行站允許他通過一個很小的觀察孔用肉眼觀察他的飛機。雖然他這樣做了,但實際上並沒有這個必要。上士喜歡這種飛機,就像孩子喜愛自己心愛的玩具一樣。

他從事遙控無人飛機的工作已有十年之久,這架寇迪一九叁他已操作了六十一次,可算本戰區的最高紀錄。

寇迪一九叁有著顯赫的祖先。它的制造者是加利福尼亞聖地牙哥的鐵勒達因-雷恩公司。這家公司曾經制造過查爾斯。林白所駕駛的聖路易精神號,但在航空史中它從未因此而發過財。它接受一個又一個的小合同,掙紮著支撐公司的業務,最後終於藉著制造靶機獲得比較穩定的經濟來源。戰斗機需要進行射擊演習,火蜂二號靶機最初就是為此目的而設計制造的。它是一種小型噴射機,其使命就是在戰斗機飛行員的手中光榮犧牲,除非這位上士不願意看到這種結果。他是位靶機遙控員,他的工作就是以巧妙的技術操縱靶機,使之避開那些自負的戰斗機駕駛員所發射的飛彈,讓他們無法擊中以教訓他們。事實上,那些戰斗機飛行員盡管根據空軍的守則,在他們每次沒有擊中目標時都要給這位靶機遙控員買酒喝,但同時他們又在背後罵他搞鬼。幾年前,有人發現到,如果火蜂二號靶機難以被自己的人擊中,那麼在執行比每年一度的神射手競賽(全國空軍射擊比賽)更重要的任務時,它也不會輕易被敵人擊中。那對執行低空偵察任務的機組人員來說,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寇迪一九叁的發動機在全速轉動,由於它是懸吊在母機的支架上,實際上倒給母機增加了幾哩的飛行速度。上士看了它最後一眼,然後把目光轉到自己的儀器上面。在機翼的左前方印有六十一個很小的傘形標志,如果這幾天他仍然如此幸運的話,這種標志就會增加到六十二個。盡管他不清楚這次任務的確切性質,但單單為了贏得這次競賽,也使他有足夠的理由,以謹慎的態度為目前的行動把自己的飛機准備得完美無缺。

“小心,寶貝!”上士看到寇迪一九叁已經脫離母機飛行,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氣。

莎拉准備了一頓清淡的晚飯。凱利尚未打開門就聞到了飯菜的香味。他走進屋內看到羅森在客廳。“帕姆在哪?”“我們讓她吃了一點藥,”山姆回答說:“她現在應該在睡覺。”

“她在睡覺。”莎拉證實。她穿過客廳朝廚房走去:“我才看過。可憐的人兒,她太累、有很久沒睡覺了。現在藥力在她身上發揮作用了。”

“可是,如果她一直在服用安眠藥……”

“約翰,人體對藥物有一種奇怪的反應,”山姆解釋說:“它可以抵消或試圖抵消這些藥力,同時又變得依賴於這種藥力。短期內她的最大問題還是在睡眠。”

“還有點其他問題,”莎拉報告:“她非常害怕,對某種事情心存恐懼,但她不願意說出來。”莎拉停頓了片刻,最後決定應該讓凱利知道,便接著說:“約翰,她被糟蹋過,我沒有細問,是過去的事,有人曾粗暴地對待她。”

“什麼?”凱利從沙發上抬起頭:“說什麼?”“我說,她曾經遭受過性強暴。”莎拉的語調中充滿專業式的冷靜,掩蓋了她真實的情感。

“是說她被強奸過?”凱利低聲問,手臂上的肌肉變得緊張起來。莎拉點點頭,不能再掩飾自己的憤怒。“可以肯定,而且不止一次。她的背部和臀部也有被毒打的痕跡。

“我沒有注意到。”

“你不是醫生,”莎拉指出:“你們是怎麼相遇的?”

凱利告訴了她,同時想起了帕姆的眼神,現在終於了解為何有那種神情。他當時怎麼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呢?還有很多事情,他也沒有注意到。凱利對自己感到惱怒。

“所以,她企圖逃跑……我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讓她染上吸毒的?”莎拉問道:“這個人可真壞,會是什麼人呢?”

“是說,有人糟蹋了她,又讓她吸毒?”凱利問道:“可是為什麼?”“凱利,請不要責怪她……可是,她可能當過妓女。皮條客都是用這種方式控制女孩子的。”莎拉,羅森不願意說這些,可是這是實情,凱利必須知道。“她年輕、漂亮,從一個環境不好的家庭逃出來。身心被踐踏,營養不良,各種情況都說明有這種可能性。”

凱利低頭凝視著地面。“可是,她不像那種人,我不懂。”但是,他內心知道,回想他們的接觸,從某方面說,他是明白的。她靠在他身上的樣子,貼近他的方式,那中間有多少是故作姿態?又有多少是真實的感情呢?這是一個他不想面對的問題。

現在應該怎麼辦?按理智行事?還是服從感情的驅使?理智和感情會把他引向何方?

“她在掙紮,在回頭,約翰!她已經有了勇氣。”莎拉在凱利對面坐下:“她在這條路上已經掙紮了四年的時間,她在做什麼,我們不知道,但她身上有一種不願意沈淪的精神,一種永不退卻的決心。但她不能孤軍作戰,她需要你。現在我想提個問題,”

莎拉緊緊地盯著凱利的眼睛:“你願意幫助她嗎?”

凱利抬起頭,藍色的眼睛中流露著水一樣的光芒。他在尋找自已真正的感情。

“你們真的關心這事,是嗎?”

莎拉喝了一口為自己准備的飲料。她是一位身材矮胖的女人,她的黑發已有數月沒有認真梳理過。總之,她的樣子看上去就像那種坐在汽車後座令司機討厭的女人。但是她說起話來卻充滿激情,一語中的,而且她的聰明才智已經清楚地展示在這位男主人面前。“你知道現在的情況有多糟嗎?十年前,濫用毒品的事例還很罕見,我幾乎可以不為此事操心。啊,當然,我知道這種事,讀過列克星頓的文章,而且偶爾也遇上吸食海洛因的病例。當然這種病例不多,主要是黑人,人們都這樣認為,但沒有任何人真正關心這件事。現在我們正為這一錯誤付出代價。現在情況完全變了,這種事每天都在發生,不知你是否注意到了這一點。


除了我現在進行的項目之外,我幾乎全部時間都花在治療吸毒青年的工作上面。

我沒有受過這方面的訓練,我是一個科學家,一個研究藥物作用和化學結構的專家,我們怎麼能設計新的藥物並用於特殊目的呢?……我現在幾乎把全部時間都用於臨床工作,努力使那些孩子們能夠生存下來,學會如何喝啤酒,而不讓他們的身體系統中塞滿那些該死的根本不應該在實驗室外面出現的化學狗屎!“

“現在情況正在日益惡化。”山姆陰郁地說。

莎拉點點頭,說:“是啊,第二大毒品就是古柯鹼。”

“她需要你,約翰。”莎拉接著又說。她身體前傾,好像她身體周圍被她自己充滿電能的雨云所包圍。“小伙子,你應當和她在一起,不要離開她。她被別人的魔掌所傷害,但她在戰斗,她有自己的人格。”

“是,夫人。”凱利恭順地說。他抬起頭來,笑了笑,思想不再困惑。“不用擔心,我已經決定了。”

“很好。”莎拉高興地點點頭。

“我首先該做什麼?”

“現在最重要的是,她需要休息,需要營養,需要時間清除她身體組織中的毒素。

我們會用藥物幫助她,只要她不退縮就好,我並不認為會出現那種情況。你們倆不在的時候我為她進行了檢查,她身體上的問題還不在於中毒,而是疲勞和營養不良,她的體重應該再增加十磅。如果我們再從其他方面對她多加鼓勵,她就不會退縮。“

“是指我吧!”凱利問道。“你的幫助會有很大的作用。”她朝開著的臥室房門看了一眼,松了口氣,緊張的心情消失了。“從她的情況來看,她服用的苯巴比妥可能幫助她度過這個夜晚。明天我們就開始給她吃東西,讓她進行治療。現在,我們該吃飯了。”莎拉最後說。

晚飯問的談話,大家有意集中在其他事情上面。凱利發現自己大談起契沙比克灣海底的情況以及他所了解的捕魚區的情況。他們很快地做出決定,兩位客人可以在這兒一直住到星期一晚上。晚飯延續到十點鍾結束,凱利收拾乾淨之後,便悄悄走進臥房,看到帕姆一直睡得很香。

水牛射獵者長十叁,淨重叁千零六十五磅,還不及燃料重量的一半。它開始把飛行速度加至每小時五百哩,朝地面俯沖而下。它的航空電腦是由李爾。席格公司出品,此時正指示著十分有限的時間和高度。遙控這種無人駕駛飛機的程序是沿著特定的道路和高度飛行的,整個系統都是用十分原始的標准精心預定的。盡管如此,寇迪一九叁仍像一只精力充沛的野獸,從側面看去猶如一條藍色鯊魚:前伸的尖鼻、顎部看來像大嘴的進氣口,兩邊漆有兩排凶惡的牙齒。這架飛機此次亦進行一種新迷彩的試驗:底部漆成白色,頂部染有黃綠斑點。據說這樣無論從地面還是從高空都不容易發現。用一句當時還沒發明的話來說,它是匿蹤(隱形)的。兩翼的表面包了一層雷達波吸收材料,而進氣孔則用一層屏幕遮住,以減弱發動機葉片旋轉對雷達波產生的反射截面。

寇迪一九叁在當地時間十一點四十一分四十八秒飛越了寮國和北越邊界。它繼續下降,第一次降至距地面只有五百的高度,然後轉向東北作水平飛行。因為距地面很近,空氣密度高,航速減慢了一些。由於低空飛行,加上體積小速度快,這種飛機很難發現,但絕不是不可能發現。北越防空網的邊界高炮陣地發現了寇迪一九叁。飛機筆直朝一個新近設置約叁十七公厘雙管防炮陣地俯沖過去,機警的炮手迅速轉動他們的炮位,並對准飛機一連發出二十枚炮彈,其中叁枚從飛機旁邊擦身而過,但是沒有擊中。寇迪一九叁不顧一切,毫不躲避飛來的炮彈,它沒有大腦、沒有眼睛,繼續沿著其預定路線飛行,宛如一個玩具火車圍繞聖誕樹不停打轉,而其新主人正在廚房上津津有味地用著早餐一般。事實上,遙控者正在密切地觀察著它的行動。一架遠方的預警機EC-一二一警戒之星通過安裝在遙控飛機垂直尾翼上的雷達詢答器,正在追蹤寇迪一九叁。

“繼續飛行,寶貝。”一位少校自言自語地說,同時觀察飛機的飛行圍。他知道這次任務十分重要,而且也知道為什麼別人都不知道。他的旁邊放有一張地形圖。它發現要尋找的山谷後,寇迪一九叁突然轉向北飛,高度降至叁百,沿著一條支流前進。至少,這一飛機的程式設計師的確有一手,少校心在想。寇迪一九叁此時已用完叁分之一的燃料,而且因為低空飛行,燃料消耗得更快,它在看不見的山峰間左右穿行,程式設計師盡管做了最大努力,但當一陣狂風吹來,遙控駕駛員還是來不及糾正,不由得發出一聲令人心寒的呼叫,使得寇迪一九叁幾乎撞在一棵大樹上,只差七十。山頭上的兩個民兵竟用步槍朝飛機射擊起來,寇迪一九叁再次毫發無損地脫離了。其中一位民兵迅速朝山下的電話跑去,但他的同伴喊住了他,因為寇迪一九叁正盲目地繼續飛行,等到電話打通之後,飛機早就飛遠了。而且,他們已經射擊過它,盡了自己的職責。他現在只擔心他們的子彈會落到哪去,不過現在再想這個也來不及了。

美國空軍上校羅賓。紮卡賴亞斯正走過一片饑髒的地段。這兒在其他時候或別的場合,可能被稱為檢閱場,但此時這並沒有游行隊伍。身為一個被囚禁了六個月的戰俘,他每天度日如年,要面對難以想像的折磨和侮辱。在他的第八十九次飛行任務中,眼看就要圓滿完成任務勝利返航、並輪調返國了,但不幸噩運降臨,他被擊落了,一次完全成功的任務最後以血腥的結局收場。更槽的是,他的那位外號叫“熊”的杰克。泰特中校死了。上校心想,他也許比較幸運。他兩手被縛在背後,腳踝上銬著腳鐐,由兩個不友好的背著槍的小個子士兵押著走過院子。兩名押送兵盡管手有槍,甚至院子周圍的崗樓上也有人監視,但他們仍然很怕他。

這些小混蛋一定覺得我很可怕,這位戰斗機飛行員心想。

紮卡賴亞斯並不感到十分危險。跳傘時他的背部受了傷,現在仍在疼痛。他當時重重地摔在地上,腿也跌跛了。他盡了最大努力防止被俘,一顛一跛地走了五分鍾,還沒有走出一百碼距離,正好遇上擊落他的飛機的那群士兵。

磨難從此開始。他被押著走過了叁個村莊,迎接他的是石塊和髒水,最後來到了這個地方。這是什麼地方?有海鳥飛翔,也許離海邊不遠,上校心琢磨著。但是對鹽湖城的記憶——那是他童年度過的地方——使他想起不只是海邊才有海鷗一類的水鳥。在頭幾個月中他受到了各種體罰,但很奇怪,近幾周來這種肉體的折磨減少了許多。也許他們已經厭倦折磨他了吧,紮卡賴亞斯這樣對自己說,或者真的是有什麼聖誕老人。他低頭看著航髒的地面。

使他感到有點安慰的是,這還有其他囚犯。然而他和他們交談的努力都完全落空了。他的牢房沒有窗戶。他見過兩個人的面孔,但一個也不認識,而且這兩次他剛開始向對方打招呼時,都被身邊的衛兵用棍棒揍倒在地。那兩個人也看見了他,但誰也沒有作聲,只對他點了點頭,微微一笑,這是他們最大的努力了。那兩個人和他年齡相仿,階級也不相上下。他所知道的就是這些。對於一個將要受盡折磨的人來說,最可怕的就是他不知道將要受到什麼樣的折磨。這不是河內的希爾頓,據說那兒的所有戰俘都集中在一起。除此之外,他一無所知,而不知情則是最可怕的,對他這樣一個二十多年來一直是自己命運的主人的人來說,情況更是如此。他的唯一安慰是,反正情況再壞也不過如此。然而他錯了。

“早安,紮卡賴亞斯上校。”一個聲音從院子的另一邊傳來。他抬頭看見一個男人,個頭比他還高,是位白人,身上的軍服與他的衛兵大不相同。他微笑著大步朝犯人走來。“這和奧馬哈不大一樣,是嗎?”正在這時,他突然聽到一個聲音,猶如尖細的悲泣,從西南方向的空中傳來。他本能地轉過頭去,就像一個飛行員不管在什麼地方都會不由自主地抬頭去看空中的飛機一樣。這聲音來得很快,周圍的哨兵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

水牛射獵者!紮卡賴亞斯立即想道。他挺直身子,揚著頭,看著它在空中飛過,目送它遠去。他甚至看見了它那黑色的長方形攝影窗。他暗暗祈禱那裝置如果正在拍攝就好了。當衛兵明白到他在干什麼之後,便一槍托打在上校的腰部,使他跌倒在地上。他忍著痛,嘴差一點罵出聲來。按著,兩只皮靴向他踢來。“你不要太興奮了,”另一個人說道:“那是朝海防飛去的。朋友,現在我們需要互相認識一下了。”

寇迪一九叁繼續向東北方向飛行,在進入北越唯一重要港口周圍的防空密集帶之後,開始保持常速和不變高度飛行。水牛射獵者上面的攝影機已經拍下了幾個防空炮兵陣地和觀察點,以及許多手持AK-四七式步槍的士兵的照片,這些人無一不向遙控無人飛機射擊,至少也做出了射擊的樣子。寇迪一九叁之所以安然無恙,主要是因為它體積小。在其他情況下,它便做直線水平飛行,用它那二點二五的膠卷拍下地面的景象。唯一沒有向它射擊的就是地對空飛彈,因為寇迪一九叁的飛行高度太低,地對空飛彈對它沒有作用。

“加油,寶貝,加油!”少校在兩百哩以外說道。警戒之星機身外面四個活塞發動機正在竭力工作,以保持必要的高度,使他能夠觀察寇迪一九叁的進展。他的目光凝視著平滑的玻璃螢幕,緊張地追蹤著閃動的雷達信號。飛機上的其他控制人員注視著同時造訪這個敵對國家的其他美國飛機的方位,並不斷和紅色皇冠號保持聯系。紅色皇冠號是停泊在外海的一艘用來指揮這次行動的海軍艦艇。“轉向東,寶貝——現在!”

按照預定時間,寇迪一九叁開始向右傾斜飛行,並降低高度,以每小時五百哩的速度掠過海防碼頭的上空,上百發的炮彈在它的後面爆炸。沿海的漁民和各種船只上的水手抬頭看著它疾飛而過,既好奇又憤怒,對於在他們頭頂飛掠而過的敵機,也沒有絲毫害怕的表情。

“好!”少校大叫一聲,聲音之大,使得坐在他左邊的控制士官不禁有些惱怒地抬起頭來,因為在這他們應該保持安靜。他按了一下話筒開關,開始與紅色皇冠號講話:“寇迪一九叁成功啦。”

“收悉,記下寇迪一九叁賓果。”很快地,回答就來了。這是在誤用“賓果”

這一空軍術語,它的原意系指“燃料不足的飛機”,但它使用得過於頻繁,已超過了原來暗語的本意。線路另一端的海軍人員,於是立即通知一架停機待命的直升機的機組人員趕快醒來。

無人駕駛偵察機按照計劃准時完成了任務,開始飛離海岸。在繼續低飛數哩之後,便是它最後一次的爬升,利用剩下的一百磅油料,到達了距海岸叁十哩以外的預定地點,並在上空開始盤旋。此時,另一個詢答器開始作用,它與美國海軍警戒艦的搜索雷達同波段。這些警戒艦中的一艘是亨利。B.威爾遜號驅逐艦,她在預定的時間和地點發現了預定目標。她的飛彈技師利用這一機會進行了一次攔截演習,但開始時卻把照明雷達關掉了幾秒鍾,使飛機上的機務員著實緊張了一陣。

寇迪一九叁在五千的高空盤旋了一陣之後,終於燃料耗盡,開始滑翔。當飛行速度降至預定數字時,一聲爆炸使艙蓋從頂部脫落下來,隨即彈出一具降落傘。

海軍的直升機已經奉命起飛,那白色的降落傘正是它的好目標。寇迪一九叁現在的重量不足一千五百磅,大約相當放八個人的體重。這一天的風力和能見度均十分恰當,直升機一舉即將無人機鉤住,接著立即返航,直奔美國星座號航空母艦。直升機緩緩降落,小心翼翼地將寇迪一九叁停放在母艦的台架上,從而結束了它第六十二次的戰斗任務。在直升機進入飛行甲板上自己的位置之前,一位技師已經從寇迪一九叁飛機上揭開了攝影箱的蓋板,並從卡槽中拉出了那沈重的膠卷盒。他立即取出膠卷,交給船上暗房的另一位技術員。沖洗膠卷只需短短約六分鍾。仍然潮濕的膠卷被揩乾之後就轉交給了情報官。攝影的效果不錯。膠卷在平滑的玻璃盤上從一個卷軸纏到另一個卷軸上,玻璃盤下面有兩盞日光燈。

“怎麼樣,少尉?”一位上尉緊張地問道。

“不錯,長官,請等一下……”少尉轉動卷軸,指著第叁張照片說:“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參考點……這是第二號……它正在航線上……太好了,這是起點,在谷底,越過山頭……看,長官,我們有兩叁張底片。太棒了,天氣晴朗,光線正合適……你知道人們為什麼把這些飛機叫做水牛射獵者嗎?那是因為……”

“我看!”上尉差一點把那位下級軍官推倒。底片上有一個男人,是個美國人,旁邊還有兩名士兵,還有第四個人。……但他想看的是那位美國人。

“拿去,長官,”少尉遞過來一個放大鏡。“用這可以把他的臉看得更清楚些。

如果有時間,我們可把照片沖洗出來。我說過,這些攝影機可以照男人和女人來…

…“

“嗯……”這臉是黑的,沖出負片來就是白人。可是……“他媽的,我看不清楚。”

“上尉,那是我們的事,懂嗎?”他是情報官,而上尉不是。“讓我們來搞清楚吧,長官。”

“他是我們的人!”

“沒錯,長官!而這個人不是。讓我把它們拿回暗房去沖洗放大。空軍方面也想看一看港口的照片。”

“他們不急。”

“不,長官,他們很急。”少尉反駁道。他拿起一把剪刀把有關底片剪下,而把剩下的底片交給了另一位初級軍官。少尉和上尉回到了暗房。為了這次寇迪一九叁的飛行任務,他們足足工作了兩個月,上尉急於知道這個二點二五的膠卷上究竟能提供他什麼情報。

一小時之後,他得到了應有的情報,又一個小時之後,他登上了飛往峴港的飛機,第叁個小時之後,他己身在飛往菲律賓丘比岬海軍航空站的途中。緊接著,一艘快艇把他載到了克拉克空軍基地,在那他乘上KC-一叁五型飛機直飛加利福尼亞。盡管經曆了二十小時的飛行,上尉仍然未能好好地睡上一覺,因為他就要解開一個謎,而其結果有可能改變美國政府的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