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寂靜中,所有人互相看著,可到最後,卻將視線看向了禿鷹.很明顯,禿鷹哪怕是在這里也是最沒有人望的那個.
察覺到其他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禿鷹一愣,頓時大怒:"你們懷疑我出賣了你們?該死的,這次生意我也有份,為什麼我要給自己找麻煩?!"
"我只是提醒大家,不要留下什麼手尾."
"當然不會留下什麼手尾!"
禿鷹的聲音滿是煩躁:"那現在怎麼辦?我們要等著秘密警察上門,把我們一個一個帶走麼?!
皇家看我們早就不爽了,尤其是因為那個詛咒,女皇最近的精神狀態很成問題.現在皇室已經不惜借助外力,尋求東方人的幫助……如果他們知道我們在這個節骨眼上搗亂,那絕對不會放過我們的."
"冷靜一點,第五部門只是收到了風聲而已.青隼也只是去配合調查,並沒有被逮捕."
知更鳥冷淡地說:"如果他們掌握了切實的證據,大家現在可能就要換個地方聊天了.
到時候,我相信,第五部門會很體面地為我們在阿卡姆精神病院開個單間,大家還能在里面開個patty也說不定."
"你的意思是,他們拿我們暫時沒辦法?"禿鷹有些不敢置信.
"你們到現在都還沒弄明白麼?福爾摩斯那個家伙為什麼會選擇給你們寄信?"
知更鳥冷聲說:"他是在勒索你們啊,朋友!這可是向'議院’堂而皇之的挑釁!"
禿鷲慌了,"只是想要錢的話多少都可以!"
"哈哈哈哈哈,您在開玩笑?"
知更鳥被逗笑了:"先生們,容我提醒你們一句,你們遇上的可能是阿瓦隆史上最囂張的綁架犯!
--他已經將裝著人質小拇指的勒索信丟進了十四個家族的信箱里了!他在和大半個阿瓦隆宣戰!
這種瘋子.真得能用錢喂得飽麼?"
人群一陣沉默.
所有人都隱隱感覺到後背有些發冷.
很多時候,被一個瘋子盯上都不是什麼好事.
更何況,這個瘋子還有可能是個黑樂師!
最可怕的是,這還是一個能夠逃過'阿瓦隆結界’,躲過樂師協會的視線,潛入阿瓦隆內部的黑樂師!
誰都不知道那些瘋狂的家伙究竟會做出什麼!
"……要不.我們收手吧?"
人群里有一個細弱的聲音響起.
群鳥一陣擾動,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在人群最後面,喜鵲的眼神躲閃,明顯已經被嚇破了膽.
他說:"只要我們不去攙和'阿瓦隆之影’的事情,不去尋找'血路’的話,就算是黑樂師也不會貿然與我們為敵吧?況且……況且……"
他說不下去了.
因為知更鳥的冰冷眼神.
"事到如今,你覺得自己還有收手的余地?"
他冷冷地說:"我們費盡心思挑起下城區的斗爭,打壓薩滿的回歸,不就是為了尋找血路的線索?這些年女皇繼位之後一直處心積慮地削弱我們的根基.想要讓榮光之血變成吉祥物一樣的擺設.
現在正是皇室前所未有的虛弱時機,有了血路,我們才能占據主動.到時候,哪怕是女皇也要看我們的臉色!
只是一個區區的黑樂師在攔路而已!你們怕什麼?!當年的薩滿不也被我們聯手給逼走了?"
"可是我們現在應該怎麼做?"貓頭鷹問:"放任福爾摩斯那個黑樂師繼續搗亂麼?"
"我們什麼都不需要做."
知更鳥忽然說:"只要安心等福爾摩斯那個雜種露出馬腳就好了.那個雜種只要還敢得寸進尺的留下什麼線索,他的末日就到了!"
"如果他告發我們……"
"怎麼告發?"
知更鳥冷笑:"他最大的錯誤就是給我們寫了信,給了我們准備的時間.只要我們銷毀好證據,統一口徑,他就動不了我們一根汗毛!
況且.阿瓦隆的貴族又不是個個都像是'蘭斯洛特’一樣完美.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見不得光的生意,皇家難道會把所有貴族都干掉?"
人群中一陣沉默.鵜鶘輕聲歎息:
"只不過老鼠會那里是要放棄掉了."
聽到這句話,禿鷹就忍不住心疼起來:每個月數十萬磅的收益,還有那些專門做黑活兒的工具,就這麼放棄掉了……簡直像是在心頭剜肉一樣.
而且錢還是次要,沒有了老鼠會,他們在下城區的耳目和影響力就要徹底消失了.一切都要重新再來.
偏偏薩滿那個鬼東西最近又回到了阿瓦隆,簡直他媽的倒黴透頂!
"放心,我們能扶起一個老鼠會,自然能夠扶起其他人,下城區有的是人想要和我們搭上關系."
知更鳥的聲音滿是陰狠:"一直以來.我們都太放任那群黑脖子了,正好借著這一次的亂局好好清理一下.
就像是九年前那樣,識時務的人可以留下來,不論是薩滿,教授還是那個福爾摩斯,都必須死.
到時候,血路的線索將徹底掌握在我們的手里."
"還有山姆."有人補充:"先解決掉山姆,那個家伙知道的太多了,如果出來指認我們的話,搞不好就會很麻煩."
"放心,山姆今晚就會死."
知更鳥淡淡地說:"我為了防備這一天,早就雇傭了'血咒師’在他的身上降了咒.接下來,各位只要處理好自己的手尾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處理好……手尾麼?"
禿鷹喃喃自語,從現實中睜開了眼睛,眼瞳中閃過一絲狠戾.
"卡倫,卡倫!"
斯潘塞推開書房的門,大聲喊著管家的名字:"讓卡倫來見我!"
他沉默地在書房中踱著步子,面色陰沉.仔細地思考著每一個環節.可是就在專注地思索中,卻有有一陣隱隱地哭聲和大喊弄的他心煩意燥.
"怎麼回事兒?"他煩躁地大聲問.
在門外,仆人低聲說:"老爺,埃德蒙少爺他……又在哭了."
"那個廢物!他還有臉哭!"
斯潘塞暴怒,隨手抓起價值千金的東方花瓶,砸碎在仆人的腳下:
"家族給了他那麼大的厚望.他卻連班納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更別說班納的哥哥'蓋文’了."
平日里,他提起這個幼子總是滿是憐愛,可現在他心中卻充滿了無處發泄的憤怒:"悄悄從他叔叔那里拿走了那麼寶貴的東西就算了,他竟然被一個黑脖子給弄成了廢物!他還有臉哭?!"
仆人噤若寒蟬,不敢回話,見卡倫來了,就悄悄地退出書房去了.
寂靜里,只有埃德蒙隱約地哭鬧聲.依稀可以聽見'我要讓他死’,'父親呢,我要見父親’等等聲音,令人越發地煩躁.
"卡倫,去讓他閉嘴!"
斯賓塞冷冷地說道:"否則就丟進禁閉室里去!"
"是."
卡倫余驚未定地點頭,正要轉身出去,卻聽見了背後的聲音:"把老鼠會送來的所有的東西都找出來,不能留了."
他一愣,下意識地盤算了一下那些東西的價值.有些不敢置信:"所有的?"
"所有的."
斯潘塞冷冷地點頭:"讓鍋爐房准備預熱,跟他們說.很快就要用到那個東西了."
半個小時之後,鍋爐房已經變成了熔爐.
在這個暴熱的天氣中,竟然還有人燒起了鍋爐,奮力鼓火,將煤炭源源不斷地丟進去,鼓升爐溫.
每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著火漿.痛苦地像是五內俱焚.
斯潘塞站在巨大的鍋爐前面,抬頭凝視著這個足夠在冬天給一整個莊園供暖的龐然大物.
在足足有一人高的爐門敞開著,焚風卷著火星吹拂而來,帶著赤紅的光芒.
他汗流浹背,拿著手帕捂住嘴.艱難呼吸.
"准備好了,老爺."
卡倫蹣跚地從門外走來,低聲稟告:"都在這里了."
斯潘塞回頭,看著那幾十個手推車里裝滿的古董,賬簿,東方的絲綢,勃艮第的美酒,阿斯加德的煙草,還有名貴的古籍.
他的心里一陣肉痛,不敢再看,只是閉著眼睛,揮揮手,示意他們盡快.
魁梧健壯地仆人推著手推車,走向冒著赤紅火焰的爐門.隔著遠遠地,就看到他們的頭發卷曲起來,整個人都被烤紅了.
他們甚至不敢過度接近火爐,只是遠遠地松開手,將整個手推車都丟進了火爐里去.
在灼紅的火焰和仿佛來自地獄的燃燒之光里,那些珍貴的東西們就這麼被輕易地點燃了,連帶著手推車在火焰中緩緩變形,最後漸漸融化又蒸發,連灰燼都沒有剩下.
一車,有一車,再來一車,又是一車,還他媽又一車……
斯潘塞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還有麼?"他悶聲問.
卡倫搖頭:"老爺,都在這里了."
"都在這里了?"他像是有些不相信:"你確定?"
"是的,老爺,都在這里."
卡倫呆滯地點頭,卻忽然感覺到心口一痛.他僵硬地低頭,看到一只帶著真絲手套的手掌,還有握在手掌中的匕首.
匕首是斯賓塞最心愛的那一把名刃,也是山姆那個家伙送來的好東西,堪稱削鐵如泥.
只不過它現在插在自己的心口里.
"老……爺?"
他錯愕地抬頭,眼神絕望地凝視著斯潘塞的面孔.
"你為我們家族效忠了三代,我代替我的祖父,我的父親,謝謝你."
斯潘塞拔出了匕首,惋惜地道別:"再見,我的老朋友."
他的'老朋友’已經發不出聲音了,癱倒在地上,絕望地囁嚅了一句什麼,緩緩地閉上眼睛.
血在焦熱的風中迅速地干涸了,蒸發,只留下一灘暗紅的汙漬,在灰黑色的地面上絲毫不起眼.
"處理掉,和那些東西一起.有它們陪伴,老卡倫在天國也不會寂寞."
斯潘塞將匕首和手套都丟在了尸體上,轉身離去.
在火爐之中,尸體發出一聲爆響,化作了焦炭,焦炭也漸漸地粉碎了,破碎時發出細微的聲音,像是靈魂在地獄的火焰中哀嚎.
到最後,哀嚎的聲音也消失在火焰里了.
一切都沒有了痕跡.
斯潘塞背對著那燃燒的焦灼之光,凝視著鍋爐房之外的天空,眼瞳滿是血絲.在他的口中,一遍遍地呢喃著那個該死的名字.
福爾摩斯,福爾摩斯,夏洛克.福爾摩斯,該死的夏洛克.福爾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