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你願意麼?



翌日正午.`

禮炮轟鳴,在號角和恢弘旋律之中,樂隊演奏著莊嚴而喜慶的旋律.

在人們的歡呼之中,騎著白馬的英俊男子緩緩地走進大門.

他的裝束依照古法,帶著白銀熔煉打造的月桂之冠,身披金色的鎧甲和披風,騎乘著神駿的白馬,英姿勃,宛如尊貴地王子殿下一般.

在莊園的綠地之上,那些受邀前來參加婚禮的女孩子們已經看直了眼睛,出驚叫.而在女孩兒的擁簇中,穿著婚紗的唐娜迎著未婚夫那熱烈的眼神,羞澀的低下頭.

在司儀的引導之下,伴郎們為白馬騎士牽著馬,齊聲歡呼,呼喊著唐娜的名字,為這一對新人獻上祝福.

在人群中,布雷迪凝望著女兒那羞澀而幸福的神情,笑的合不攏嘴.

作為沒落貴族的後裔,他在第一機關的海關部門拼搏了一輩子,經曆了多少陰謀算計和利益交換,最後成為了人上人,在阿瓦隆的中城區置辦下如此諾大的家業.

沒有兒子的他常常有一種後繼無人的悵然,但此時此刻,他望著女兒幸福的神情,卻覺得無比滿足.

只要她能幸福,一切辛苦都值了.

"祝賀你,布雷迪勳爵."

受邀前來參加婚禮的賓客們走上前來,他一位一位地接待著,聊到開心的地方,便摸著大肚子笑了起來.

人生如此坎坷,值得慶賀的日子不多,總要知足常樂.

"親來的布雷迪先生."

抱著白頭巾的中年男人走上來,帶著熱誠的笑容和他擁抱在一起.像是其他所有天竺的富商一樣,他渾身都掛滿了金銀綴飾,頭巾上還掛著一枚令人驚歎的碩大寶石……當然,還有身上揮之不散的咖喱氣息.

布雷迪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旋即又熱情地笑了起來:"感謝您的到來.今天是值得慶賀的日子,請務必盡興."

天竺商人笑了笑,揮手.示意仆從將准備好的禮物送上來.

在盒子中的紅絨上,是一枚鑲嵌著寶石和碎鑽的金色聖徽,布雷迪一愣,旋即驚喜:

"這是受過教皇大人祝福的聖徽?這怎麼好意思.太貴重了……"

"相比我們的友誼,只是是微不足道的東西而已."天竺人露出意味深長地笑容:"希望我們的這一份友誼能夠維持下去."

"這是自然."布雷迪點頭,彼此的眼神默契.

沒有人會拒絕慷慨的朋友,況且維持這一份友誼,只要幫點小忙而已……

得到了他的保證之後.天竺商人很快就滿意地悄然離開了.

很快,賓客們全部到來,見證婚禮的神甫做好了最後的准備.

一片忙碌中,所有人緊張地准備著.`而布雷迪終于輕松了下來,坐在台下,滿意地看著不遠處那一對新人.

門當戶對,英俊年輕,品格端正,簡直是天作之合!

布雷迪越看越覺得滿意,能夠有這樣的年輕人來繼承自己的事業和人脈.再好不過了.

"是個好小伙子啊."

有人將禮帽放在桌上,抽出椅子坐在他的旁邊,嘖嘖感歎:"國立大學畢業的律師,在財政機關下面工作,年輕有為.

而且被上級所看重,很快就要派往東天竺貿易公司了吧?真是前途遠大!"

聽到有人提到了女婿,布萊迪頓時驕傲起來,可他回過頭時,卻看到了一個並不認識的年輕人.


那個年輕人臉上帶著熱情洋溢的笑容,看著就令人覺得心情愉快.可這里明明是婚禮.他卻穿著一身漆黑的禮服,就像是去埋葬什麼人一樣.

伴隨著笑容,那一雙狹長的眼睛便眯起了起來,藏起了其中的冷漠和寒意.

"你是誰?"

布萊迪皺起眉頭.看向不遠處的護衛,可人群中那些體格魁梧的護衛來回穿梭著,卻對年輕人的存在視而不見.

"布萊迪先生,不必緊張."

年輕人聳了聳肩:"我?只是一位前來參加婚禮的客人而已."

"你是樂師?"

布萊迪似乎明白了什麼,神情陰沉了起來.

阿瓦隆里有不少不成器的落魄樂師仗著自己的身份,去別人的典禮上蹭吃蹭喝.討要禮金.如果一般人的話自然無可奈何,但這個家伙想要在自己這里訛詐,那他就來錯地方了!

他冷然從懷中掏出支票本,隨手寫了一個並不小的數字,丟了過去:"今天是我的女兒的大日子,先生,今天在場的客人里也有不少樂師協會的成員……希望您不要不識抬舉,耽誤自己的前途."

"啊抱歉,您似乎誤會了什麼,我並非上門來訛詐的惡客."

年輕人尷尬地笑了笑,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盒子:"初次登門,沒想到今天是小姐出閣的大日子.只好臨時准備了一份賀禮,希望您能喜歡."

"賀禮?"布萊迪冷哼一聲,隨手拿過那個小盒子:像這種上門蹭吃蹭喝的人,又有什麼上得了台面的賀禮能拿出來?

"不看看麼?"年輕人的眼神殷切.

布萊迪冷笑一聲,既然他想要自取其辱的話,那麼自己也看看無妨.

只是當盒子打開之後,他陷入呆滯.

在盒子之上,是一枚鴿蛋大小的紅色寶石,色澤純粹,毫無瑕疵.哪怕是阿瓦隆最好的珠寶店也絕難找出第二枚這麼好的東西.

只是,這個東西看起來……為什麼那麼眼熟?

他錯愕地拿起寶石,卻感覺到上面濕濕的,像是沾了水.`可指尖搓開的確實一層猩紅的色彩……那是血!

他終于反應過來了:這枚寶石,不是那個天竺商人呆在頭上,視若性命的那一顆麼!

一瞬間,他遍體生寒,尖叫出聲.

"你,你把他怎麼了……"

他猛然起身,想要後退,卻現自己動彈不得.驚叫聲像是被什麼東西吞掉了,消失無蹤.沒有人注意到這里.

"坐下."

年輕人抬起眼睛看著他,那一雙狹長的眼睛睜開了,眼瞳漆黑.像是通向某個漆黑的風洞,令人心里寒.

他出聲音,卻並不溫和了,而是某種令人無法抗拒的命令.

布萊迪不由得身體一軟.坐倒在椅子上.

直到現在,他才注意到盒子的底部有一張字條,上面寫著一行棱角鋒銳的字跡,但卻說不出的優雅:

您忠誠的朋友--夏洛克……

"你,你是……"瞬息間,他的瞳孔縮小.幾乎窒息.

看到這里,他像是墜入了冰窟:那個傳說,那個籠罩在阿瓦隆背後的陰影,黑暗規則的掌控者……竟然是存在的!

"不要說出那個名字,先生."


年輕人漫不經心地豎起一根食指,舉至唇邊:"那個名字並不適合這個喜慶的場合,就將我當做一個來參加婚禮的客人吧."

布雷迪打了個哆嗦,想要大聲呼救,可本能告訴他,最好安安靜靜地坐在這里.

他用眼神的余光環顧著周圍.卻現周圍依舊熱鬧喧囂.沒有人注意到這,這里已經被隔開了,變成了絕望的孤島.

在人群中,幾名穿著樂師禮服的男人皺起眉頭.他們是受邀而來參加婚禮的樂師,感應到了以太波動之後,抬頭看了過來.

可看到坐在桌邊的年輕人,和他面前的桌子上,那一頂標志性的禮帽,便愣住了.很快,他們收回了視線.當做什麼都沒有生過.

甚至有人直接起身,悄然告辭.

目睹到此情此景,布雷迪徹底的絕望了,渾身被冷汗覆蓋.臉色蒼白,癱軟在椅子上,幾乎快要滑下來.

人群中,沉浸在幸福中的唐娜回頭看向父親,現他的臉色不對之後,便走了過來:"父親.你沒事兒吧?是哪里不舒服麼?"

布雷迪的嘴唇囁嚅著,張口欲言,卻害怕地說不出來話.女兒的關切反而令他越的恐懼,她不應該過來.

唐娜,快走!快走啊……

他在心里尖叫著.

"冷靜一些,先生.婚姻是神聖的儀式,一輩子都只有一次.在這樣的場合里,不要失禮,也不要讓女兒為你失望……"

有沙啞的聲音在他心中響起,那個低頭喝茶的年輕人看了過來,眼神淡然:"她還不知道你悄悄和天竺的禁藥走私商勾結在一起的消息吧?"

布雷迪如遭雷殛.

他勉強地鎮定下來,溫聲打走了女兒,可心里的恐懼卻更甚.

"你究竟……你究竟想干什麼?"

他鼓起勇氣,低聲詢問,等待著最終的落.

如果在以前,複仇惡靈只是一個傳說的話,那麼從上個月開始,它就變成了籠罩在每一個人頭頂的噩夢.

一個月,據說僅僅只有一個月,在薩滿失蹤之後,至少有上百個妄圖打歪主意的黑幫領被這個人親手丟進了下水道里.

極其殘忍又冷酷,據說有的人全家老小都徹底人間蒸了,而有的人,作為警告,則死得慘不忍睹,現場簡直是人間的噩夢.

布雷迪一直以為,只是一個下城區的黑脖子,並不敢拿自己這個官員怎麼樣,卻沒有想到,他竟然真的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我,我是安格魯海關的重要成員!"他的聲音顫抖著:"如果你對我做了什麼,王國也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難道我的名聲已經變得這麼壞了麼?"

年輕人愣了一下,旋即苦笑起來,低聲自言自語:"華生那個家伙,究竟拿著我的名頭做了什麼啊……"

布雷迪沒有等到回答,可見證婚禮的神父已經走了過來,輕聲問他:"布雷迪先生,婚禮可以開始了麼?"

布萊迪僵硬地回頭,呆滯地看他,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稍等一下吧,神父,我想這位先生和我還有些話要聊."

年輕人掃了一眼神父,神父便呆住了,停止了動作,像是凝固在了原地.緊接著,年輕人回頭看他:

"你是信徒?"

布萊迪僵硬地點頭.

"你知道麼?信奉之典中,有這樣一段話."

年輕人緩緩起身,神甫的手中拿過了厚重的聖典,隨手翻開至中間,為呆滯的男人誦讀其中的經文.


他神情肅穆而威嚴,沙啞的嗓音像是鐵在摩擦:

"汝當敬畏公理,崇尚公義,這是好的.你當愛人如愛己,勿行不義.需知惡人因奸惡而苦累,所懷的是毒害,所生的是虛假,他的火焰必不長久,他的光也必不照耀."

他念完了,合上聖典,低頭俯瞰他:

"--我的意思,你明白麼?"

那一雙眼瞳之中,笑意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如鐵一樣的凌厲,那凌厲中帶著血的色彩,令人不敢直視.

明明吟誦已經結束,可那沙啞的聲音卻回蕩在他的心里,宛如雷鳴一般,一遍遍地撼動著他最後的可憐理智,令他徹底崩潰,幾乎哭了出來:

"你……你究竟想怎麼樣……"

"我想讓你做個好爸爸啊,布雷迪."

年輕人憐憫地撫摸著他的頭,如同聖者撫摸他的羔羊:"不是死爸爸,是活的,事業有成,家庭美滿,做一個正直的人,讓你的家人為你驕傲.雖然做了很多錯事,但依舊能夠活到七老八十,兒孫滿堂,幸福地死去.

你,願意成為這樣的父親麼?"

"我……我願意!"

那一瞬間,布雷迪如蒙大赦,瘋狂地點頭,聲音哽咽:"我願意!"

"很好."

年輕人滿意地頷:"睿智而正直的選擇,先生,就像是神所說的那樣,您因您對公理的敬畏而得福."

他戴上自己的禮帽,最後看了他一眼.

那一瞬間,仿佛一切隔絕地屏障都消失了,外界的喧囂和祝福聲終于傳來,傾聽著那些聲音,布雷迪渾身汗出如漿,幾乎昏死過去.

短短的半分鍾,卻像是從地獄回到了人間中,幾乎幸福地哭了出來.

因為突如其來的死神即將道別離去了.

就在婚禮進行曲的莊嚴旋律里,所有賓客的注視中,捧著聖典的年輕人代替神父,站在了那一對新人的中間.

"看得出來,你們彼此相愛,定能長久."迎著所有人錯愕的眼神,那個年輕人左手牽著茫然的唐娜,右手卻拉起了那個男人的手掌,正色向唐娜問道:

"唐娜,你是否願意這個男子成為你的丈夫與他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他,照顧他,尊重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我……我……"

唐娜看向台下,看到點頭的父親後,她才放下心來,凝視著對面的心上人,神情溫柔:"我願意."

"那麼你呢?新郎."代替了神父的男子回頭,看向新郎,如是問道.在那莊嚴而肅穆的問里,新郎昂挺胸地回應:

"我願意,先生!我深愛著唐娜,並願意守護她一生一世!"

"很好,你們的話都自真心."

那年輕人露出了滿意地神情,將唐娜的手放進了新郎的手掌中:"我已見證你們互相誓愛對方,我感到萬分喜悅,並向在坐各位宣布你們為夫婦.

現在雙方交換戒指,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在所有人的注視中,羞澀的新娘和新郎交換了戒指,在掌聲和歡呼里,深吻在了一起.今天是他們的好日子,也是值得銘記一生的時刻.

而那個主持婚禮的年輕人,已經悄然消失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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