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過去的秘密



深夜,皇宮之中的燈光依舊閃耀,照亮了漆黑的云層和遠處無邊無際的海洋.`

在升降梯的低沉聲音中,馬車勢入寂靜的皇宮廣場,旋即有仆從小步跑過來,為馬車上神色凝重的男人引路.

"什麼時候了?"蘭斯洛特問.

"凌晨兩點鍾,先生."

仆從恭謹回應,為他推開了大門.蘭斯洛特沉默地走進門後,仆從留在了原地,不敢看他離去的方向,為他關上了門.

隨著行進,一扇扇大門在他的面前洞開.

直至最後,再無那些華麗的裝飾和精致的油畫和地毯,走廊中只剩下一片肅冷的氣息.

蘭斯洛特推門而入.

在空曠會議室中,吊燈常亮,只有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椅子上已經坐滿了人,只差蘭斯洛特的那一把還空空蕩蕩.

桌子上放著一個鐵箱和幾個煙灰缸,鐵箱看起來樸實無華,而煙灰缸里已經掐滅了不少煙卷,堆的如山高.

聽見推門的聲音,便有人看過來.

那些男人大多都上了年紀,衣冠楚楚,帶著眼鏡,面色凝重.他們坐在這個毫無裝飾又冰冷單調的房間卻絲毫不顯的突兀,就像是本來就應該在這里的石像一樣.

在沉默地等待中,他們彼此沒有說話,只是抽著煙,沉默地思索著,不顯焦躁.

這里就是所有安格魯人所津津樂道的'密室’,帝國的核心,傳說中誕生了諸多陰謀,血腥和秘密的地方.

--安格魯樞密院.

最初是這里是只對皇帝負責的最高資訊機構,由皇帝的智囊團組成,制定政務和外交上的策略,戰爭的開始和結束.

到了後來,皇帝將越來越多的權力下放,移交至他們的手中……到現在,它已經變成安格魯最高的行政機構,由皇家委任.國防,外交,內務,掌璽等諸位大臣組成的政治機關.

上一次這麼多人深夜被皇家召集在這里的時候,還是數十年前.和上一次同樣,所有人的神情凝重.只是,這一次卻帶著隱隱的壓抑.

有意無意地.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桌子正中央的那個鐵箱上,帶著不安和冷肅,像是看著自己的敵人.`

在桌子上,那個看起來像是實心鐵塊一樣的箱子上沒有任何紋路和徽記,一片平滑.棱角鋒銳,沒有任何接口和縫隙.

但是看久了,就會令人覺得鐵箱在蠕動,散著令人不安的氣息.

"今天召集大家來這里的目的,恐怕大家都已經明了."

麥克斯韋先出聲音,直白地說道:"那麼我就不浪費時間了,直白了當的來看看吧--如今這最糟糕的情況."

麥克斯韋伸手,按在鐵箱上,抬起眼睛看著其他人.

國務大臣沉默了片刻,伸手按了上去.緊接著是外交大臣……最後,蘭斯洛特摘下了手套,露出一道橫貫手掌的疤痕,按在鐵箱之上.


當同時驗證了五個人的身份時,鐵箱中便有一陣清脆聲音響起,似是齒輪摩擦,複雜的機樞開合扭轉.

在微微地震顫中,平滑的表面頓時展開了一道道縫隙,迅向下收縮,到最後.變成了台基一樣的東西.

而原本封存的在其中的東西,也終于暴露在慘白的燈光之下.

黑鐵的台基上,是一枚看起來晶瑩剔透的水晶棱柱--煉金術師們以鐵砂和銀熔煉出了最純淨的金屬,通過性質轉化制作成了這樣的琉璃金.看上去像是水晶,但哪怕近在咫尺的爆炸和沖擊都無法損傷它一絲一毫.

它被用來制造政要們的車窗和玻璃,良好的采光性能夠令人透過玻璃觀察到外面的景色,也能帶給人無以言喻的安全感.

只是現在,整個房間里,沒有人會覺得自己安全.

一片吸冷氣的聲音里.只有毛骨悚然的感覺從周身擴散開來.

在冰冷的燈光下,棱柱中所封存的,是一張血肉模糊的面容……

那一張面孔說不出像什麼,似人而非人,就像是還沒有長成的面孔,絲毫談不上賞心悅目,可是看著……卻令人覺得有一種生命的美.

那種可怕的美將人的靈魂震懾住了,動彈不得.

它被凝固在琉璃之中,像是沉睡,可是蠕動的肉芽和血絲從它之上擴散開來,便侵蝕滲透了整個水晶棱柱,令它轉化成了異質的血肉.

細微的血管像是紫紅色的觸須,它們在其中緩緩地生長開來,纏繞著棱柱,裸露在空氣中的部分微微的起伏著,看上去就像是活了一樣……

這個見鬼的東西,在呼吸!

"幾天之前,這里面還是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碎肉而已,干癟又枯萎.`"麥克斯韋說:"現在,如同諸位所見,它受到了本體的感召,又重新活過來了……"

在場的人錯愕地看著它,良久之後終于回醒了.哪怕來之前他們已經做好了准備,可當目睹了這一切之後,依舊不敢置信.

外交大臣呆呆地看著鐵箱中的棱柱,伸手想要觸摸:"這是真的?"

"別碰!"

麥克斯韋眼疾手快,牽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手指幾乎快要觸碰到那微微蠕動的觸須,便被猛然拽開.

"這可不是什麼新奇好玩的東西,閣下."麥克斯韋的眼神可怕:"活物對于它而言,只是養分……會被抽干的."

外交大臣像是觸電一般收回了手掌,掏出手帕,一遍遍地擦拭著並沒有觸碰到什麼的手指,眼神驚懼.

國務大臣沉默地抽著煙,許久之後,出聲音:

"真的是它?"

他的聲音嘶啞,聽起來不甚悅耳,卻帶著一種陰沉凝重的氣息.

"沒錯."

麥克斯韋頷,凝視著血肉化的棱柱:"天災中的四活物之一,和安格魯王國宿命糾纏的怪物--利維坦.

各位先生們,我們有難了."


如果有什麼能夠令這群掌握了莫大權力的人都為止驚懼的話,那麼這件事情絕對當其沖.

自從開國以來,便籠罩在這個國家之上的龐大陰影.天災中的天災,怪物中的怪物--利維坦,已經開始了複活!

剛剛解決了邪神的滲透和陰謀之後,便碰上這種情況……

簡直.糟透了!

蘭斯洛特伸手從同僚的煙盒中抽出一根雪茄,猶豫著,卻沒有點燃,最後又放了回去.他捂著嘴,低聲咳嗽了兩聲.逝去嘴角從肺腑中咳出的血絲,低聲問:

"我們還有多長時間?"

"梅菲斯特大主教告訴我,以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力量,頂多能再延長五年……五年之後,我們就要面對這個令先輩們犧牲無數的敵人了."

麥克斯韋的神情凝重:"一個真正地降臨在世間的天災."

一言既出,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難看了起來.

五年?

哪里夠……

五年足以讓一個人平步青云,賺取數不清的錢財,成為舉足輕重的富豪.也足夠培養出一批精銳的士兵,足以讓一批學徒有所成就,令其中的佼佼者成為樂師.

五年可以打造無數兵器.動數場戰爭,掠奪無數城邦,積攢數不清的財富……可對于一個國家來說,五年又能做什麼呢?

可對于一個天災來說,五年的時間,何其短暫.

對于人類來說,更是如此.

"太少了."

國防大臣掐滅了煙卷,垂下眼睛:"時間太少了."

三賢人,三柱神,四活物……這是屹立在所有天災最頂端的怪物.

若是和無想無識的'現象型’天災相比,或許在純粹破壞力上它們要稍遜一籌,但它們能夠位列在所有天災最頂端.則必然有其可怕之處.

作為和'百臂巨人’,一起名列'四活物’之一的'利維坦’,它雖然不具備三柱神那樣無處不在的神性,但同樣也不需要漫長的降臨步驟和冒著穿越以太之海的風險.

它們並不存在于以太界之中,而是橫行在物質界的龐然大物.

一旦它真正的複活.安格魯當其沖需要面對的,就相當于一位完全降臨在這個世上,甚至不顧及任何限制,可以隨意揮灑自己所有力量的神祗.

想象一下,一個隨手就可以造成天災級樂章破壞力的怪物……

"沒有辦法阻止了麼?"有人問.

"人力有窮,先生."麥克斯韋搖頭.神情冷酷:"我們可沒有生存在喊兩句熱血口號就可以搞定一切的世界里."


"赫爾墨斯呢?他每年拿了我們這麼多咨詢費,難道他只會干看著麼?"

"他表示自己有辦法,但陛下禁止他查手這件事情,他也愛莫能助."

"為何?"

"……"

蘭斯洛特和麥克斯韋對視了一眼,做出解釋:"赫爾墨斯言行怪誕,並不值得信任,也並無任何忠誠.

如果他插手了這件事,恐怕會變得更糟糕."

"我們只能等待戰爭了麼?"國防大臣問.

"沒錯."麥克斯韋頷.

"那麼……皇家艦隊的封印解除應該提上日程了.我可想到時候去跟天災對陣時,手里之後一群旱鴨子."

"皇室已經做好准備.斯坦因密室除了關鍵的零號之外,其他的都會6續開放."

"這麼多年的積蓄,開始逐步轉化成實力吧.今年之內將阿瓦隆大結界徹底休整完畢,讓它恢複到天國降臨時期的力量.否則,我們根本談不上有任何陣地."

"大師們的聖靈也應該開始喚醒了,五年的時間,應該令他們的恢複到當年的程度.我們還能湊出多少具聖者遺體?"

"干系到整個西部防線,三王應該不會置身事外.如果我們失敗了,誰都笑不出來."

有人想了想,問:"石中劍呢?"

"還在劍欄地宮里,上一次強行出動說實話已經很勉強了."

麥克斯韋挽起袖管,給他們看自己手腕和胳膊上的淒厲裂痕.

那些裂痕之中像是有燃燒的輝光吞吐,刺痛了人的眼眸,如同火爐中正在焚燒的碳:"不止是它還是我,都已經到極限了."

"那麼,我們又要從哪里尋求能夠一錘定音的砝碼?"

"--歸墟."

漫長的寂靜中,蘭斯洛特忽然說:"聖喬治之槍至今還沉沒在歸墟里,我們是否要跟聖城交涉,取回這一把神器?"

"歸墟……"

所有人都沉默了,寂靜的房間中,隱隱有漩渦里的空洞風聲回蕩.

有時候,為了找回過去的東西,就不得不掘開被埋葬在過去的秘密.

只是一旦墳墓被掘開之後,是否還有人願意去看那些鮮血淋漓的肮髒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