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四章 信徒



這是個棘手的問題.

現在舒伯特的權杖就化作種子藏在她的意識里,如果獨腿男人敢這麼做的話,別說聖城,葉青玄都繞不了他.

看來是真的沒什麼辦法了.

葉青玄歎息,揮手:"都半夜了,大家去休息吧,沒必要在這兒守著了."

很快,大師們都散了.

葉青玄伸手,將石床旁邊的火盆調整的旺盛了一些,那一道憑空燃燒的火焰帶來了光亮,照亮了他手中的傳承書頁.

左右睡不著了,不如抓緊時間研究點東西.

正好,上半夜舒伯特的權杖帶給了他很多靈感,他已經知道自己想要一個什麼樣的宿命之章了.

葉青玄准備抓緊時間完善,最好這兩天,一鼓作氣將宿命之章徹底搞定,然後等著搭成就權杖的順風車.

沒過了多久,葉青玄聽到呼吸聲平穩了.

他放下書稿,回過頭,看到石床上的老修女神情已經變得安詳起來,像是陷入長眠,她的手指頭微微顫抖著.

終于,再度睜開了眼睛.

這一次的眼瞳中不再空空蕩蕩,而是蒼老又渾濁,帶著痛苦沖刷成的陰翳.

她呆滯地看著破碎的頂穹,視線又落在葉清玄的身上,看到他領口的教徽,輕聲呢喃:"這里……是天國麼?"

葉清玄緩緩搖頭:"很遺憾,嬤嬤,你並未因自己的虔誠和善行升上天國.神不曾接納你,所以你留在了人間."

"這里是哪兒?"

"歸墟."

葉清玄回答.

老修女的眼神中閃過困惑,似是聽不懂他的話,也不明白歸墟究竟是什麼地方.

葉清玄歎了口氣:"總之,是一個很麻煩的地方."

老修女愣了一下,沉默許久.

"是這樣啊,我還活著……"

她看著自己手掌上的皺紋,輕聲呢喃:"神明愛我."

"不恨麼?"

葉清玄看著她平和的神情,忽然問道:"你應該還有記憶吧?還記得教團那些人對你做了什麼."

老修女陷入沉默,許久.

"我還記得那些天,有很多大主教都跟我說過話,聖座也曾嘉許過我--"她輕聲說:"這大概是我的命運吧,能夠擁有這樣的資質,對我這來說,是一件幸運的事.

至少,並非除了祈禱之外,一無是處……"

看著老修女坦然的樣子,不知為何,葉清玄有些不快:"哪里有人生來就是為了成為消耗品的?"

似是感覺到葉清玄話語中的不滿,老修女窘迫的笑了笑,"我覺得……總要有人去消耗自己的,不是嗎?更何況,是為了這個世界……"

葉清玄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愚蠢.

他收回視線,不想再多說什麼.

說實話,他有些後悔自己的選擇.

雖然早就做好了老修女是狂信徒的准備,但狂信徒也分很多種,有很多人是牧者,犧牲一切,可也有很多人是綿羊,逆來順受.

她就是後面那一種.

無數種人中,只有這種人最沒有價值.

甚至就連為自己而活都做不到.

但很快,葉清玄發現了老修女一個令他稍微平和一點的優點.

不,放在歸墟里,簡直是不可替代的長處.

--她會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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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晨的黎明時分,大師們從冥思中醒來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幾乎感覺自己產生了幻覺.

時隔許久,他們聞到了肉湯的味道.

熱氣騰騰的香.

湯鍋和火種是梅布爾順手做的,肉是風干的肉脯,香料只有幾顆胡椒,零零星星的灑了幾塊洋蔥片.

肉脯里的鹽在翻滾的水花中化開,混合了洋蔥的味道,石頭一樣的壓縮食物在湯里融化,熬成了稀粥.

說實話,十分簡陋,但在連續吃了一個星期的壓縮食物,牙齒受夠了考驗之後,能夠喝這麼一碗稀粥,幾乎令大師們老淚縱橫.

一個變化派系的大師甚至專門制作了幾十副碗和湯勺,准備好好地坐下來享受.

很快,所有人坐在臨時餐桌前面,老修女端上了早餐.

葉清玄捧起湯碗,卻察覺到老修女的視線.

她看著葉清玄,困惑地皺眉.

"主教大人,為何不做早禱呢?"

"……"

葉清玄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不知為何,感覺到一陣虧心.

貌似他在離開了班恩神父和教堂之後,就再也沒做過任何禱告了,從各種程度上來說,他這個大主教當的真的名不副實的厲害.

就算如此,他但依舊硬著頭皮回答:

"沒那個習慣."

說著,他低下頭准備喝湯,卻感覺到了那目光在看著自己.

莫名的,良心不安.

豈止是他,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知為何有些心虛.

老修女看著餐桌旁邊的大師們,輕聲提議道:"大家,來做禱告吧."

大師們錯愕地抬頭,看著老修女,老修女的神情認真,溫和又耐心地提議道:"餐前祈禱是必須的禮儀."

雖然是個老修女,但不知為何,偏偏在這個時候……有種莫名的威嚴.

葉清玄發誓,這絕對是自己這一年以來,吃得最虔誠的一頓飯了.吃完之後,他還下意識地起身准備洗碗,等抬起頭來才想起,自己早已經不再教堂里了.

他輕聲唏噓,將碗放下.

為了掩蓋自己的失態,他淡淡地吩咐:

"白天我有事情,不要打擾我."

說罷,轉身離去.

莫名的,他有些想念神父了.

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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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個小時之前,北部荒原,烈日炎炎.

距離這里幾百公里,就是無盡的沙漠,焦熱的焚風從遠方吹來,穿過了荊棘和灌木叢,吹過了村莊的大門.

如此炎熱的夏天,就連村民們都不願意出來,都抓緊時間在白天睡覺,任由那些田地被烈日燒的龜裂,雜草從生.

黃土矮牆下面,只有一個消瘦的小男孩兒在稀薄的陰影中騎著自己的木馬.

木馬的色彩早已經在暴曬之中剝落了,只剩下了隱約的痕跡.就連眼睛的地方都一片模糊,被小伙伴們嘲笑成'一匹瞎馬.’

小孩兒不會覺得無聊,他永遠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得其樂,暢想自己是一名高貴的騎士,就好像駐紮在沙漠里的那群大人們一樣.

揮舞著自己的木刀,奮勇的和想象中妖魔戰斗.

他曾經見到過那群騎士,他們騎著黑色的馬從村莊前面赤城而過,在數里之外,就能夠傾聽到奔雷一般的馬蹄聲.

塵埃揚起,他們的鎧甲在烈日之下折射著輝光,背後的白色斗篷上,有血色的十字徽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