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辣手



軍士找來附近趙姓村民,都能證實這是被天靜寺和尚和一些黑衣人挖的墳.

春蘭和秋菊是侯云策來到中原以後最早遇到的女子之一,雖然其身份與三皇子相差甚遠,可是還是有著小妾身份.如今春蘭病逝,埋骨于趙家遠房支系的荒地.誰知居然被天靜寺的和尚挖了墳.

這是絕對不能忍受之事.

侯云策如今位高權重,手握數萬精銳黑雕軍,喜怒不形于色,對杜剛道:"你給春娘子找安身之處."他又對封沙道:"讓孟殊到府."此刻,他已經下定決心要親手殺了因,只不過如今形勢敏感,絕不能在明面上大開殺戒.

當天中午,侯云策叫來孟殊,讓其提供了天靜寺地各種細節.

下午,杜剛,陳猛,林中虎和羅青松四人,身著便裝來到天靜寺,仔細觀察圍牆,大殿,後院有幾名僧人守著,不准香客入內.

夜晚戌時,一名黑衣人機為靈巧地翻上天靜寺圍牆,順著圍牆走了一段,很快隱入到黑夜中.

第二天深夜,三更時分,正是夜深人靜之時,大梁城內陷入沉睡之中,除了零星狗叫,就剩下打鼾聲,夢話聲和呻吟聲,街道上地巡邏隊經過之後,留下了雜亂的腳步聲.巡邏隊走過之後,一輛馬車從黑暗中馳出來,慢慢地朝天靜寺奔去,馬車距離天靜寺還有數百步的時候停了下來,十幾名黑衣蒙面人出了馬車,貼著牆根快速地向天靜寺方向撲去.

這些人正是侯云策和其親衛.孟殊原本想讓親衛出手就足矣,誰知云帥要親自動手,苦勸不住,便隨行其中.杜剛手中握有侍衛親軍的通行腰牌,若偶爾遇上巡邏隊,也足以應付過去.

一行人到了天靜寺左側圍牆,停了下來.羅青松取過一段繩索,往牆頭一拋,繩索前端有一個設計巧妙的飛抓,緊緊扣入圍牆中.羅青松動作十分靈活,速度上了牆,在圍牆上伏低身體,向里觀察了一會,見院內沒有任何動靜,就輕輕搖動了一下繩索.

住持了因地禪房孤零零地位于東角,其余僧眾地住房全部集中在後院西角,從東院到西院相距有一百多米,且有一個拐角.昨夜,黑雕軍軍情營的鑽地鼠張草已把後院情況摸得一清二楚,親衛隊們定下了突襲了因之細節.

十幾人來到後殿,迅速進行了分工:林中虎帶人手持小型手弩守衛在黑暗處,侯云策帶人守在大門旁,羅青松帶人守在窗口處.

杜剛依計從背後包袱內取過一件僧衣,戴上一頂冬季僧人常見的灰色僧帽,右手暗持一棍沉重的硬木短棍,大搖大擺地走到了因門口處,敲了門,壓低聲音含混地道:"住持,我是了果,有急事,快開門."

只聽見里面罵了一句,隨後響起了起床聲和腳步聲.

門栓響起,大門出現一條縫時,杜剛猛地用肩膀撞擊大門.起床開門的了因猝不及防,連退數步,杜剛動作如風,當頭一棒打在了因頭頂.了因身體強健,但是這一棍又狠又重,他只覺眼前金花四散,還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又是一棍敲來,了因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侯云策諸人進了屋,關好房門.侯云策點燃油燈,杜剛利索地把了因下頜骨下掉,讓其不能說話,羅青松則割開被單,綁住了因地手,腳.

借著暗淡的燈光.額頭上滿是鮮血的了因已經睜開了眼睛,他雖然落入了賊手,卻凜然不懼地用眼睛瞪著來人.侯云策走上前,對著了因狠狠踢了一腳,這一腳沒有留情.了因痛得卷成一只蝦米,嘴里發出"嗬,嗬"之聲.

侯云策狠踢一腳後,沒有繼續動手,借著燈光打量小屋.小屋陳設極為簡單,一床一桌一椅一盞油燈,左側掛著一個豎著地大條幅,在空空地小屋內頗為顯眼,上面寫著"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雖然燈光暗淡,仍然可以看出這幾個字的飄逸靈動.

侯云策覺得這個句子十分熟悉.一時又想不起出自何處,用腳踢了踢了因的頭,道:"你這個禿驢,分明是個賊人,還裝作有道高僧."

侯云策扭頭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了因,又踢了他一腳.暗自有些疑惑.心道:不是說你這個禿驢佛法高深,怎麼沒有多少佛家弟子的味道,更象一個失意書生.

想到這,侯云策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大戶人家的書房或臥室多有暗室,這個禿驢所住之處說不定也有暗室.杜剛等人對尋找暗室頗有經驗,抬手就把條幅撕了下來,條幅後面是平整地屋壁,沒有什麼機關,用手敲了敲,也沒有空響聲.

侯云策用眼睛余光看著了因,對陳猛,羅青松道:"你們兩人仔細搜索房間,四處敲打,看是否有空響之聲."被綁住手腳地了因猶自用眼睛瞪著侯云策,不過,眼中閃出一絲慌亂,油燈昏暗,侯云策雖說注意盯著了因,卻也沒有發現其眼神的異常.

兩人奉命一寸一寸地敲打著小屋的角落,杜剛突然道:"這塊磚是空的."


了因眼中閃出了絕望之色.

地磚下面有一個檀木盒子,盒子里有一些珠寶,另外還有三本薄薄的小冊子.侯云策取過一本小冊子,湊在油燈下翻看.

了因此時已是面無人色,眼睛定定地看著屋頂.

第一本小冊子里全是女人的名字,後面是身份,年齡,體形,愛好,面臨的問題,還有做時的反應,做的次數等等,墨跡有新有陳,看來隨時都在增添.

女人中多是軍中將領的夫人,小妾,還有一些朝臣地夫人,小妾,壽安公主排在小冊子的中間.

小冊子的最後十幾頁,寫了不少女子地名字,其中還有趙英之名,除了年齡等內容之外,其余為空白,標注一句:氣度不凡,心智高,不可奪志.

這本冊子對于侯云策來說或許有極大用處,便將冊子交給孟殊,道:"你回去錄一份,原件交還給我."

侯云策取過第二本小冊子.

第二本小冊子完全沒有男子之情,扉頁是一首小詩: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道狹草木長,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願無違.

也是陶淵明的詩句.

第二頁,則記錄著大梁城軍隊的紮營地,人數,將領姓名.侯云策越翻越驚訝,大林朝所有重要軍事要塞,各節鎮軍力,主要將領,各地主要地形等等,記錄得極為詳盡,特別是與西蜀交接的節鎮猶為詳細.

第三個小冊子,全是朝中重臣的情況,另外還有一些奇怪的名字.

此時侯云策已明白,這個了因肯定是西蜀的奸細.他把三個小冊子交給孟殊,蹲在了因身邊,道:"原來閣下是西蜀之人,你的本領倒是不小."

正是此時,門外響起"啊"地一聲慘叫.

陳猛把門打開一條縫,見到一個黑影倒在地上,守在外面的林中虎撲上去,左手把來人的頭死死按在地上,右手揮刀猛刺黑影的胸口,這一刀極為凶狠,來人腿在地上蹬了數下,隨後就一動不動.

林中虎把來人提進了因之屋,了因目無表情,張著嘴盯著屋頂.

門外地一聲慘叫,有可能已引起了僧人的注意.侯云策揮了揮手,諸人走出了因的房間,各自找了隱蔽的角落,取出掛在腰間的諸葛連弩,迅速上好弦,作好迎戰的准備.

等了一會,僧眾沒有任何反應.

侯云策等人帶著了因,翻牆而去,此時已到寅時,大梁城完全睡去了,一駕馬車出現在街道上,不一會,就消失在在巷陌中.

冬日清晨,在溫暖的被窩里睡懶覺是人生一大享受,美人在懷則更有另一番滋味,城北尉楊通顯然正在享受著人生,新買的小妾嬌嫩似水,一頭秀發散發著少女特有的體香.

一陣"咚,咚"敲門聲驚擾了一場好夢.

城北尉楊通聽說是二尹緊急招見,也就顧不得咒罵,急急忙忙趕到大梁府.大梁府尹是王樸,不過王樸是陛下親命的東京留守,又是樞密使,主要精力還是在朝堂之上,大梁府的大小事情,多是由大梁府二尹鄭起在處理.

鄭起剛過三十,深得王樸信任,自是鋒芒畢露.大梁府官吏雖然對鄭起嚴曆的態度有些不滿,可是更多的還是畏懼,城北尉楊通這種強橫之人也吃過鄭起的苦頭,聽到鄭起有令,絲毫不敢怠慢.


楊通趕到大梁府時,鄭起正是勃然大怒,"了因房中躺著知客僧的尸體,這並不能說明了因是凶手,麻煩你們動動腦筋,了因乃是天靜寺的住持,為何要殺一個小小的知客僧,殺完之後還把尸體放在房內,這樣做豈不是太愚蠢,我認為凶手定然另有其人."

城南尉王真是個干瘦的中年漢子,他是個倔強之人,整個大梁府也就是他敢于和鄭起頂嘴,"二尹所說甚為有理,可是,了因身體頗為強壯,還會武藝,若了因被別人殺掉或綁走,為何其他僧人沒有聽到打斗聲,而且院門,房門未壞,莫非這些賊人會飛不成."

鄭起走到王真面前,怒道:"王城尉,天靜寺在你的管區,出了這等事情.你難辭其咎,你說你認真勘察了現場,那我問你,你發現牆頭上的痕跡沒有."

王真有些發懵,道:"什麼痕跡?"

"江湖中奇人異士不少,這等圍牆,若用上飛抓,爬上來也是輕易之事.院門完好無損,你應當勘察圍牆,未勘察圍牆就是失職,王城尉,你也是老城尉了,為何為犯下如此低劣的錯誤,若是錯誤,還可原諒.若是,哼."

王真聽到鄭起抓住一點小小失誤就上綱上線,氣得滿臉通紅,可是自己確實有失誤,只有把牙齒咬得緊緊的.

看著王真無話可說.鄭起也就沒有繼續攻擊他,他對著東,西,南,北四尉道:"陛下禦駕親征之時,大梁城最重要的是穩定,有誰敢在城內搗亂.一概抓起來再說,你們千萬別手軟,出了事我來負責.了因雖然只是一個禿驢,在大梁城卻是大大有名,你們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鄭起如此嚴曆也是迫于形勢,今日一早,天靜寺僧人發現知客僧被殺死在住持了因房內,住持了因無影無蹤,大驚之下,他們一面向大梁府報告,另一方面也向相熟貴胄求援.二尹鄭起來到衙門不久,就不斷接到貴胄派人送過來的條子,這給鄭起增加了許多壓力,鄭起知道這四個城尉都有些本領.若他們全力偵辦此事.或許能盡快探出事情的真相,因此.他也給東,西,南,北四城尉增加了壓力,

鄭起訓示結束,大梁衙役盡出,挨家挨戶地搜查了因.不過,城南的高官府院卻極為平靜,沒有哪一個衙役愚蠢到搜查這些高官府邸,侯云策是當朝宰臣,又是皇親國戚,自然更沒有人敢來搜查.

雖然天氣寒冷,侯云策卻是滿頭大汗,手中的皮鞭沾了不少血肉,這種皮鞭是黑雕軍行刑之皮鞭,一般軍士違了軍令,不過責打十鞭,特別嚴重又罪不至死的,則責打二十鞭.此時,侯云策已經記不清打了多少鞭了,了因已經沒有一塊好肉,一條條鞭印被翻開的嘴唇,煞是嚇人.

一桶冰冷的水澆在了因身上,了因仍然沒有反應.

侯云策扔掉皮鞭,對剛剛進來的醫官韓靜初道:"此人甚為重要,給他上藥,包紮,不能讓他死掉."

了因雖然被打得不成人形,下頜骨也被重新安上,可是他甚為堅強,昏死數次仍然未說一字,這讓侯云策感覺極為不好,搞來搞去了因一點都不象個混賊,反而有一種大義凜然地感覺.

羅青松,林中虎倆人都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百戰之士,心硬如鐵,兩人知道此人是敵國奸細,下手毫不留情,聽到節度使吩咐之後,倆人商量著在冷水中加一點鹽.

封沙久在軍中,看慣了比這殘酷百倍的殺戮,看到血肉模糊的了因,也沒有任何不適,他已認真看過了第二本和第三本小冊子,道:"了因云游中原各地,對大林軍部署甚為了解,也不知這些情報傳出去沒有,我估計了因定有同黨,不若把天靜寺的和尚全部抓起來審問."

掘了春蘭之墓,了因定然無法幸免,侯云策完完沒有料到了因居然還是西蜀奸細,道:"了因是主謀,沒有他,其他人並不足慮,現在我們不管其他和尚,第三冊那些名字到底是什麼人,孟殊要好好琢磨."

孟殊道:"末將一定查個清清楚楚."

封沙瞅了一眼了因,道:"這厮是個假和尚,他倒也硬氣."

孟殊鼻子重重地"哼"了一聲,道:"就算他是一塊石頭,我也要讓他說話."

醫官韓靜初是韓淇的弟子,經過黑雕軍幾年實踐,他已經成為韓淇手下最優秀地弟子,被侯云策挑中,隨著親衛隊到了大梁,韓靜初簡單處理了傷口,又喂服了因一些藥丸,這才起身對侯云策道:"此人傷勢過重,若再用刑就會死掉."

"這是敵軍奸細,我不管他死活,只要他暫時不死,人參等好藥隨便使用,若他死掉,我要唯你示問."

韓靜初此時才知道是敵軍奸細,心道:難怪下如此毒手.原來是敵軍奸細.就道:"沒有問題,我帶上黑雕軍新近配制的活命丹,這種傷,活命有些難度,要吊命卻容易."兩軍交戰,大家仇恨的不是面對面的敵人,而是躲在陰暗處的奸細,凡是逮到奸細.必然要大加折磨.

吃過晚飯,侯云策來到囚禁了因之地,了因已經蘇醒,被赤身綁在了木樁之上,他身上被羅青松和林中虎潑了不少鹽水,又痛又冷,渾身不住地顫抖,在沒有人的時候,他也禁不住呻吟,有人到來,他又是一幅心如死灰地樣子.

侯云策狂暴之怒已經發泄,此時,看到了因之時已經頗為冷靜.他雙手抱在胸前,冷冷地打量著奄奄一息的了因:了因已被折磨地不成人樣,耷拉著頭,絲毫沒有得道高僧地模樣.


從了因的住處來看,他是一個文化修養頗高,愛好整潔之人;從了因的身份來看,作為間諜,他定然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尋常酷刑很難突破他的心理防線.但是,每個人都有弱點,了因靠床弟之戰勾引女人.他一定對他的本錢充滿著自信和驕傲,人的最愛也就是人地弱點.

孟殊也看到了這一點,命人從這方面著手,對了因施加壓力.

羅青松提了一個木盒子走進來,木盒子很深,上面沒有蓋子,木盒子里面傳來"吱,吱"老鼠叫聲.

羅青松進屋之後,笑道:"這些老鼠真難捉.今天上午放的放了七八個夾子,才捉了十幾只."

侯云策府邸有二百多人,建有一個小小的糧倉,倉鼠橫行于糧倉,屢打不絕,是一件讓人極為頭疼之事.

這一次倉鼠派上了大用處.

孟殊手持一根木棍,來到了因身邊,盯著了因的眼睛.道:"了因,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再問你一遍,是誰派你來的,你的同伙在哪里?"

了因依然閉口不說.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孟殊冷冷地笑道:"你喜歡陶淵明,想來也是一個有生活情趣之人,若不開口,就讓你成為太監."

孟殊把目光轉向了因地下身.

羅青松不懷好意地看著了因,了因身邊已經安放了一張木台子,木台子恰好在了因下身位置,裝有老鼠的木盒子放在木台子之上,木盒子左側新做了一個小門,羅青松把木盒子上面的小門對准了因的下身,然後迅速打開小門.把了因的下身從小門處放進了木盒子.

了因被綁在木樁之上,正好可以看到木盒子的情景,當看到十幾只肮髒,丑陋,肥大的老鼠爭先恐後地撲向自己地本錢,了因眼中終于露出了恐懼之色,憤怒地大喊,"殺了我吧,你們這些魔鬼."

孟殊見了因開口,道:"把木盒子拿走.給他一口水.讓他說話."

了因開了口,防線就徹底崩潰,交待了自己的身份和目的.

果然不出所料,了因是西蜀派到大林的奸細.他先是游曆四方,打探各地軍情,隨後尋機來到了大梁,通過勾引貴婦來套取情報.了因在來到大梁的時間不長,還沒有來得及建立嚴密的間諜網,其羅織的手下皆為無足輕重的小角色.

在大梁,了因並不是西蜀派來的唯一奸細,更不是最高層次的『奸』細,還有更為隱密的間諜在為西蜀服務,了因只是隱約知道此事,但是也不了解內情.

審訊持續深夜,孟殊這才走出臨時審訊室,他對守在外面的林中虎道:"把了因的下頜骨下掉,別讓他說話,另外,你想辦法不讓他睡覺,但是不必用刑了."人累到極限,大腦就會出現空白,這個時候審問最能得到真實情況,孟殊要等到了因精神恍惚之後,再重新審問,以檢驗,核實剛才所得的情報.

大梁府二尹鄭起沒有回家,就在衙門後院睡覺,天剛亮,城南尉王真沖進了後院.

鄭起帶著衙役們急匆匆趕到了天靜寺,一具血肉模糊的尸體倒掛在外院的大樹上,暗黑色的鮮血流了一地,衙役們守在樹下,等著二尹鄭起,一群老百姓在外面看熱鬧.

城北尉楊通走到鄭起身邊,低聲道:"是了因,下身被斬斷,估計以前的傳聞都是真的.這次得罪了某位貴人,貴人直接下手."

鄭起罵道:"多行不義必自弊."

(第二百三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