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結盟



秋風秋雨秋煞人,在一派略顯冷清的日子里,澶州一案迅速地審訊完畢,主犯們陸續受刑.

宣徵北院使昝居潤,澶州錢糧款失蹤的背後主使,被斬首.

戶部尚書高防,參與了澶州錢糧款失蹤案,被斬首.

戶部侍郎,金部郎中,度支郎中被斬首.

鄭州司馬鄭有林,收受錢糧,延誤河堤修建,致使黃河水決堤入城,被斬首.

六人被斬,雖然人數並不多,可是大林朝多年來沒有斬殺這麼多的文官,大梁城的百姓也多年沒有見到如此熱鬧的場面,一時之間,刑場就如廟會般熱鬧,鮮血,讓生活安逸,有些無聊的百姓們感受到了別樣的刺激.

澶州刺史王德成,錄事參軍事肖青,大梁城南尉柳江清,三人以瀆職罪流放沙門島,但是,其家族都沒有受到牽連.

面對這樣的結果,曾經因為各種原因為鄭有林說情之人,全都選擇了閉嘴,威震洛陽的十位老人多和鄭有林有些感情,聚在一起大罵侯云策.不過,洛陽距離大梁有足夠遠的路程,這些罵聲沒有出洛陽,就已經無力地墜落路旁小道.

澶州一案,侯云策和范質多次交鋒.案後,范質仍然是第一宰相,長須飄飄,滿是儒者的風度.侯云策也亦然如昔,帶著幾名親衛,用有節奏的馬蹄聲,施施然穿行了大梁的寬闊大街.

兩人如沒事人一般,見面親熱如常.

從西北回來的龍威軍都指揮郭炯,接受了陛下的封賞,昝府的院子成為了郭炯的產業.

至于春季朝廷錢糧,除了鄭有林供出來的小部分,大多數就沒有了下落.成為了一個迷.

其他和此案有牽連的人,當看到劊子手大刀落下之時,也把所有的不安和忐忑悄悄地扔掉.

澶州案,就以一種莫名其妙的方式結束了.

此案對于大梁城就如灰塵一般,沒有留下多少痕跡.大梁城仍然是如此繁華,和前些日子相比,唯一的變化就是天氣變冷了.當刑場的濃濃血水被秋雨一點又一點地吹散,秋風也就越來越冷.

人們都知道,秋天到了,冬天也就要來了.

向訓府弟,突然來了數名男子騎馬男子,數人利落翻身下馬,一名帶刀男子走向了一位滿臉都是風塵氣息的門子,門子見這幾名男子氣概不凡,熊腰虎背,龍行虎步,一看就知是軍中之人.

待幾名男子走近,門子忽然發現領頭之人十分面熟.


他曾是軍中之人,是向訓的親隨.只是在顯德初年與西蜀作戰之時,大腿中了流箭,傷了筋骨,傷好後就變成了瘸子.這才被迫脫下軍裝,向訓憐其忠勇,就讓他在府中當門子.

等到來人走近,門子已經認出了來人,他對身邊的手下道:"快去通知阿郎,侯相到了."說完急步上前.

侯云策看了看行走雖然有些跛,但是頗有軍伍氣質的門子,道:"你曾經是軍人吧."

門子臉上露出興奮之色,守大門的生活非常實惠,可是對于一名軍士來說很有些無聊,門子最驕傲的時光還是跟隨著向訓金戈鐵馬的那一段日子,侯相隨口之問,正好撓到了門子的癢處,他臉上顯現出久違的光彩,腰背也挺得直直的,就如正在接受檢閱的軍士.

侯云策久在軍旅之中.對這些受傷致殘軍士的心思摸得極透.也極為理解他們,隨手往懷里一摸,想給點小錢給這位門子,誰知觸手處,並無一枚通寶.跟在身後的封沙微微一笑,他迅速從懷中取過一串通寶,遞給了侯云策.

"這點錢賞給你."這位老軍士讓侯云策想起了許許多多的黑雕軍老軍士,他微微一笑道:"攢夠了錢,娶親,買田,好好過日子."

這是侯云策對黑雕軍受傷軍士說得最多的一句話.

侯云策和向訓也算是老朋友了,當年征伐西蜀,侯云策以大軍先鋒官名義做過向訓的下級.這幾年,侯云策順風順水,已經成為了大林朝的輔政大臣,地位已經高過林榮故舊向訓,因此,向訓得知消息,一路急走,在院中迎到侯云策.

向訓病了三個多月,如今病體稍愈,臉上還頗為暗淡.他已經知道侯云策帶來的消息,大怒道:"乘人之危,這純粹是乘人之危."

"虎捷軍雖然沒有參加北伐,可是若沒有虎捷軍拱衛著大梁,北伐大軍如何能完全沒有後顧之憂,從這一點來說,虎捷軍居功至偉,絕對不象有些所說的那樣不堪."

向訓站起身來,深深的鞠了一躬,道:"侯相說了公道話,我如今大病已基本痊愈,這就到軍營去,看那些人如何說事."

五代以來,文臣向來不及驕帥,向訓能文能武,做過宣徵南使,也曾經領兵打仗,他對于文,武之別有著切身感受,這一次因病離開軍隊不到三個月,就有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傳來.

向訓所部虎捷軍數次留守大梁,其軍營分布于城內各個戰略要點,在皇宮南面和東面各有一營人馬,是除了皇宮親衛以外距離皇宮最近的武裝力量,侯云策是絕不充許楊光義染指虎捷軍.

侯云策對于面臨的形勢頗為自信.

經過澶州案之後,朝中形勢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重臣們或明或暗地偏向了侯云策,更由于小陛下和小趙太後對于他是言聽計從,凡是和侯云策分歧極大的提議很難獲得聖旨.

聽到向訓道謝,侯云策面露微笑,道:"向帥曾經帶著在下征伐西蜀,想當年,破秦州,下鳳州,打得西蜀軍丟盜卸甲,每每想起此事,總是讓我無限神往."

其實征伐西蜀,遠沒有後來和西北諸族的戰斗那樣激烈,不過對于總是留守大梁的向訓來說,西蜀之戰是他打過的最艱難的戰役之一,果然,向訓聽到侯云策提起了西蜀之役,也是面呈得色.

侯云策親熱地道:"我們是一起在戰場上撕殺過,是過命交情,如蒙不棄,有什麼事盡管吩咐."

向訓心中雪亮一片,這是拉攏.侯云策帶兵多年,主持過西北大戰和北伐之戰,大林朝半數有名的武將都和他在一起打過仗,論到過交情,恐怕和黑雕軍的將領們才是真正過命的交情.


向訓臉上帶著感激的笑容,連聲道:"侯相放心,只要我在虎捷軍,你指向哪里,我就打向哪里."

拉攏,其實需要條件的,這就如一個巴掌拍不響的道理一樣,侯云策需要向訓,同樣,向訓也離不開侯云策的支持.沒有朝中閣老的暗中支持,向訓同樣將步履艱難.畢竟,如今的大林朝,沒有哪一部人馬能直接操縱朝政,這正是當年將侍衛司和殿前司兩部禁軍一分為六最明顯的結果.

向訓擺下宴席,席上有許多秦州,鳳州一帶的特色菜.看罷滿舊土菜,侯云策也暗自歎服向訓的人情練達.原因簡單,若非早有准備,很難備出這等土菜.

微醺著出了門,未走多久,侯云策突然覺得渾身有些不自在,就要到南城門的時候,街道上巡邏軍士和大梁府的衙役們漸漸多了起來,侯云策有些疑惑地又走了一段,就在昝府門前,大梁府少尹楊徵之正站在了昝府門前,楊徵之不經意地回頭,見到了街道上的侯云策,急忙三步並做兩步,趕到侯云策的馬前.

楊徵之臉色凝重地道:"侯相,今天一早,城里出現了數張貼子,我正派人四處搜查,已經捉了一些人到大梁府."

侯云策見其鄭重,有些奇怪地道:"什麼貼子?"

接過楊徵之遞過來的貼子,侯云策面色越來越冷,過了良久,他才把頭抬起來,道:"你收到了多少貼子,准確數字,在什麼地方?"

"九張,六張貼在平時官府發布文告的地方,二張貼在天靜寺,一張貼在明月酒樓."

"你在昝府門前做什麼?"

"下官想查查昝府,看看里面是否藏著貼子,我們在里面仔細搜查一遍,沒有發現異常."

侯云策此時已經恢複了正常神色,道:"這個宅子已經不是昝府了,應是郭帥府弟,雖然他還沒有搬進來,你們以後要搜查這個宅子,要經過郭帥同意,知道嗎."

楊徵之只是一門心思搜索貼子,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拱手道:"在下粗心了,我去向郭帥賠禮道歉."

侯云策揮揮手,道:"那倒不必,郭帥不是小肚雞腸之人,大梁城是帝都,里面關系就是盤根錯節的大樹,要小心翼翼才行."甩頓了頓,慢慢道:"此事楊郎做得很好."

"多謝侯相誇獎."

"這九張貼子全部送到侯府去,我要親自處理此事.現在把所有的衙役全部撤走,只留下一些信得過的衙役,暗中打聽此事."

"快去吧."

楊微之匆匆離開之後,侯云策回過頭,對著封沙道:"立刻派人去通知孟殊和杜剛,讓他們立刻在書房里候著."

兩位親衛立刻掉轉馬頭,分別去找孟殊和杜剛,封沙沒有見到貼子的內容,就在一旁暗自猜測發生了什麼事情,侯云策突然道:"你請郭帥速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