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殺范質



子時,風停雨住,大梁城在涼爽中完全沉入了夢鄉.

城內六道水門完全打開,汴河水師的玄蛟船陸續從水門向城內開進,玄蛟船上軍士皆全幅武裝坐在船舷上,船頭的投石機旁堆滿了圓形石塊,船側的床弩也做好了臨戰准備.

玄蛟船劃過大梁城內的河道,發出了"嘩,嘩"的水聲,在深夜里傳得極遠.大梁城內有金水河,蔡河,五丈河,汴河等四條河道,這四條河道通過護城河相互貫通,經過這兩年的修整,玄蛟船等中型船都能在城內通行.除了金水河外的三條河都肩負有運輸糧食的重任,河道長期都有貨船通過,深夜過船隊的情況雖然不多,可也不是稀罕事情,特別是官家的運糧船,不時會在深夜里駛進城內.

一名起夜的老人,他的家正在蔡河的河道邊,推開了後門,就直接面對著河道.他人老尿多,起夜後就出了後門,他正在對著河道舒服地"噓,噓"之時,黑黢黢河道上,突然出現了一條條的大船,雖然在黑夜間他看不清楚船上的清況,可是久在河邊的老人立刻認出這是戰船,他似乎感受到了戰船上發出的陣陣寒意和殺氣,有些發呆地看著一條條戰船經過.

屋里的娘子見老人許久都沒回來,拿著油燈就出來尋人,剛到門口,就見到老人回來,娘子關心地問道:"怎麼這麼久,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老人道:"剛才河中有許多戰船."娘子猶不相信,低聲道:"肯定是看花眼了,這時候頂多是官家的運糧船,哪里來的戰船,趕快睡吧."她伸手去牽老人,卻觸到老人的大腿.只覺觸手處有些濕熱,她就嗔道:"老頭子,怎麼又把衣服都尿濕了."

"沒有,是水汽."

"我不怪你,天氣涼了,小心得病,我給你找一件乾淨的換下."

就在水師向城內開進之時,周青率領左廂軍第一營全速向著宰相范質的府弟奔去,飛鷹堂派了十名熟悉情況的好手跟著周青行動.左廂軍第一營都是黑雕軍獅營地軍士.他們都帶著近身格斗的長刀和可以連發的巷戰的利器--"五虎上將弩".

此時,大梁城內的禁軍主要由四部構成:

一是向訓掌握的虎捷軍,如今楊光義成為了虎捷軍的統領.

二是時英掌握的汴河水師,水師主力多數在城外的水寨,並沒有全部集中在城內.

三是新近入城的龍威軍,龍威軍只是一萬人馬,由黑雕軍和鳳州軍臨時組成.

四是在城內休養的鐵騎軍,鐵騎軍在攻打幽州之時.損失巨大,補充了不少青州兵,鐵騎軍統領原為楊光義,這三個月來,范質和侯云策為其統領人選交鋒數次.其統領也就變了數次,新任鐵騎軍都指揮使是老將武行德,不過,他還遠在淮河,沒有來到及上任.因此,鐵騎軍實際分成了左,右兩廂,左廂都指揮使是黑雕軍將領何五郎,右廂都指揮使則是原來殿前司將領慕容延釗.兩部人馬分別駐紮東城的左,右軍營.

原來禁軍中的控鶴軍由韓通率領,成為鎮守幽州的主力.

龍捷軍由袁彥率領,鎮守滄州.

而羽林軍則由統領韓令坤率領,于三月前北上澤州,和張永德一前一後,切斷北漢軍南下之路.

控鶴軍,龍捷軍,羽林軍三支禁軍主力,總計有人馬六萬多人,當大林軍奪取幽州之時,侯云策就向林榮提出了在幽州梯次部署兵力的方案,范質等幾位閣老考慮到契丹軍的軍力,都沒有提出反對意見.北伐過後,楊光義曾經率軍和契丹軍主力拉鋸.他深知契丹騎軍地曆害,作為樞密使,對于加強邊防這樣合情合理的方案也沒有異議.


范質想調回北上禁軍.已經為時過晚.

周青率人就要接近范府,突然街道上出現了一支巡邏隊,這一支巡邏隊是虎捷軍的巡邏隊,虎捷軍抽了三百人馬,分為三個巡邏隊,不間斷地在范質四周巡邏.

這一支巡邏隊由一名老都頭帶領著,老都頭之所以老,一方面是年齡大,另一方面是他經驗老道,狡猾得緊.

當細雨停下來之時,他們才慢慢地出動,還沒有轉過街角,就聽到了整齊的腳步聲向范質逼來,老都頭急忙拐出街角,就看到了黑壓壓的一群人,手持長刀向范府撲了過來.

周青也看到了這些巡邏軍士.他根本沒有把這些巡邏軍士看到眼里,腳步不停,保持原來步伐和節奏向著巡邏軍士沖了過去.老都頭剛剛把腰刀抽出一半,可是他已被發現事情不妙,就沒有敢直正抽刀,就站在街邊大聲道:"我是虎捷軍巡邏隊,你們是什麼人."

周青是獅營老兵,戰場經驗極為豐富,他的任務是殺掉范質,其余事情他都不用管,眼見著這群巡邏隊攔在前面,罵道:"滾開,別擋著老子."

一名飛鷹堂軍士超過周青跑在隊伍前面,來到了老都頭身邊,伸手推了老都頭一把,罵道:"滾開."

老都頭和手下的巡邏隊員全部被擠到了牆邊,眼睜睜地看著上千的軍士從他們身邊跑過,這些急匆匆的軍士甚至沒有看他們一眼.

等到黑雕軍跑遠,老都頭伸手抹了抹汗水,有些發傻地看著跑遠的人群,他身旁的手下都在議論道:"他們是什麼人?

"怎麼這麼橫."

"他們這是干什麼?"

老都頭喃喃道:"殺氣,他們身上都帶著殺氣,看來今夜要出大事."

他立刻停止巡邏,留下兩人去尾隨大部隊,然後帶著巡邏隊轉身就朝軍營跑去.

周青手下多是獅營老兵,來到了范質大門之後,迅速合圍范府,無數繩梯就扔向了范府圍牆.

范質是宰相,平時院中也有數十名護衛,這一段時間,他已經發出了數道密令,准備調一部禁軍南下.與此同時,他防患于末然,還調了一百名禁軍在自已府上.

黑雕軍軍士出現在圍牆之外時,范府的兩條大狗突然狂燥起來,拼命吼叫,把范質從睡夢中驚醒.范質睡眠不太好,很晚才睡下,此時被狗叫聲驚醒,生氣地道:"怎麼回事?"

話音未落,院子里傳來了無數慘叫聲.

范質披著衣服走出房門,管家帶著幾位貼身的護衛沖進了內院,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大事不好,有好多賊子翻進了院內,我們抵擋不住了."


敢于公開襲擊宰相府,這不是一般地賊人所為,范質非常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他臉色慘白,咬牙切齒地道:"侯云策,你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謀害輔政大臣."

正在這時,又有二十幾名軍士退入院內,他們拼命抵住內院大門.

范質回屋取下掛在屋角長劍,准備拼死相搏.年輕時,他還經常舞劍,這些年已很久沒有摸過這柄跟隨多年的長劍.他抽出長劍,猶豫了一下,還是下令道:"把屋內的桌子全部搬出來,頂住大門."

屋外響起了沉悶的撞門聲,范質雖然竭力保持著鎮定,可是牙齒卻不爭氣地抖了起來.管家把幾張桌子重疊在一起,放在後圍牆上,拉著范質道:"賊子太多,快從圍牆翻走."

范質剛剛踩上桌子,內院圍牆上已經出現了人影和火把,黑雕軍軍士們紛紛蹲在圍牆上,用五虎上將弩向院內之人不停發射.

范質一只腳正要跨上圍牆,就見到幾支弩箭釘在了圍牆之上,隨後背上不斷傳來劇痛,他渾身一軟,徑直地掉了下來,和管家並排躺在地上.

范質躺在地上,看著黑沉沉的天空在旋轉,身體越來越輕,越來越冷,意識開始模糊起來.一道火光出現在范質的眼前,他仰面看著幾名身穿黑甲地軍士,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聲來,一個極遠的聲音從天際傳來:"沒錯,他就是范質."

周青慢條斯理地走進了內院,在黑雕軍五虎上將弩的打擊之下,范府親衛們沒有任何還手之力,大部分被射殺在院內,他剛剛來到內院門口,一名軍士提著一個人頭來到了身邊,道:"將軍,已斬了范質."

說完,軍士把范質的人頭舉在火把前,血水在火光中如紅色的珍珠般閃亮.

周青到大梁以來,特意跟隨著侯云策見過這位當朝宰相,他面無表情地看了看范質的首級,下令道:"兒郎們停手吧."

楊光義是樞密使,也是虎捷軍都指揮使,他向來喜歡住在軍營里,巡邏隊回來之後,虎捷軍營立刻響起了緊急集合的號令.

楊光義一身凱甲,雙眉緊鎖,獨自坐在軍帳中,看了一眼跪在腳下的老都頭,道:"你起來說話,那兩人怎麼還沒有回來?"

老都頭連忙道:"這兩人很機警,又熟路,肯定能回來."

一名將領走了進來,道:"金水河上出現了水師的玄蛟船,有好幾十條."

不一會,又一名將領走進來道:"鐵騎軍出動了,控制了東門."

楊光義臉上陰睛不定,眼睛閃著寒光,緊緊握住了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