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花馬浪(修改版) 第二卷 十六節

第二卷懵懵垂髫求琴藝,騎從悠哉富家翁

十六節

放地軍兵少,又是在自家門前擺開陣勢,明知敵人營地混亂,卻不能主動出擊,而猛人因機動之力不如對方,更要等決戰之日論分高下,也一再克制。由是,雙方不斷收斂小規模的激戰,越來越安靜。

可這會的安靜更讓坐鎮戰場龍青云焦心。戰前,他覺得外敵當前,自家兄弟理應放下爭端一心對外,而病中的父親雖不言明,心底也希望兒子和睦,就好酒好話地和兩個弟弟長談了一晚,把他們給放了。

誰知道到了前線,口風就不斷刮來。

方敵兵數萬,而後方兄弟還和外賊勾結虎視,戰爭怎麼能拖?何況,這不光是讓人怕,更讓人恨!有時想想,他真羨慕極了狄南堂,人家兄弟三個,老二,老三和自己也是兄弟三個,卻一家天上一家地下。不說他們,跑著馬兒從東往西走一走,哪家阿哥不疼阿弟,哪家阿弟不仰仗阿哥,都是滾成捆,抱成團,你傷我疼,而他自己——實是難以解容。

到傍晚的時候,他才眯縫了一會,就被幾個告狀的首腦吵醒。打發走他們,他也確實想去狄南堂那里看看了,這就說去就准備,順便讓人帶了許多器物,又叫了田晏風,走親戚一樣去住幾天。

知他到來,狄南堂接迎晚了一步。

出來時,只見龍青云臥在營前鋪開的氈毯上,卻是碰到張五哥訓練甲士,心性大發,要他們和自己的護衛隊動手。他走到跟前。恰田晏風心里不塌實,怕龍青云的衛士敗北,主動要他解圍:“不能掃了龍爺的面子!”

狄南堂很快弄個明白,笑笑搖搖頭:“龍爺身邊的人都是挑選出來的好漢,若無規矩限制的話,憑張五哥剛訓的幾個兒郎,只需一人之力。”

龍青云聽著呢,笑著說:“這話我愛聽。不過,看他們沖扛那股勁,一點也不像是剛訓的。”說話間,他已無心再看比試了,站起來往營帳里走,邊走邊說:“還以為是你養的死士呢。剛訓的有什麼可看?”

眾人見他都走了,自然失去了興致,便休兵歇息。

三人一進營帳。龍青云就半真半假地說:“我快被告狀的人煩夠了,就住到你這。你也是,干嘛不讓他們去打個夠,讓他們吃飽撐的,沒事就吆喝沒仗打。敵人就在對面,還吆喝沒仗打?!”

狄南堂問明實情,才知道自己破格提拔了余山漢,只許他出戰,使得其余各路人馬心癢手癢,想通過龍青云討戰,就解釋說:“後到的各家良莠不齊,人數不一,想讓他們打仗時不相互掣肘,就要多戰,去磨練他們,讓他們習慣于被人節制。再說,此時大戰一觸即發,精銳人馬要養好氣力,攢夠勁。”

田晏風想了想,也很認同,正要說些什麼,已落到龍青云後面。

龍青云記得狄南堂提過余山漢的事,就問起這個人。

正說著,率了百余人出營的余山漢回來,要把遇到的軍情給狄南堂說說。龍青云和田晏風正要考驗他,知道他要進來,別有用心地躲去帷幄後。余山漢進來,見只有狄南堂一人在,卷了馬鞭就問:“龍騎都送來了,三爺怎麼還不到?眼看就要決戰,他難不成要以疲擊逸?只要他來,我們就有足夠的人手主動出擊。”

“敵營更亂?”狄南堂問。

“這倒不是。我觀我軍,身穿白衣的勇士數之不完,而敵營中卻見不到。”余山漢說,“敵人軍心渙散,戰士無意以性命相搏,直搗無虞!”

既然知道龍青云在背後偷聽,狄南堂也就多給他考驗的機會,笑道:“你覺得要怎麼好?”


余山漢說:“只需三爺來到,我們便可主動襲擾!”

狄南堂點點頭,又問:“那你覺得,南齊為何遲遲不到?”

余山漢猶豫了一下,說:“難道金留真要南下?!不可能,拓跋巍巍不會讓他如意。他拉攏猛原部族,說白了,也不過是想結束和拓跋巍巍勢均力敵的局面。”說著,說著,他眼睛一亮,拍額而呼:“三爺已經在納蘭部!”

狄南堂滿意地微笑,這讓他先回去,問露面的龍青云:“青云,你覺得他有沒有做一個千夫長的資格?”

龍青云盯著帳門不放,不禁搖頭,說:“怎麼可以?!”

田晏風嚇了一跳,覺得他太不給狄南堂面子了,卻聽他又發牢騷說:“此人已可獨當一面,只做個千夫長哪里會夠?!可惜,軍中統屬不一,沒有萬夫長可以讓他擔當。為什麼你身邊人才濟濟,我身邊?只有田老夫子一個!”

狄南堂知他求才心切,便列了一干豪傑性命,說:“倘若軍中沒有他們,怎來那麼多的白衣英雄!”

“白衣英雄?”田晏風糊塗了,弄不明白為什麼穿了白衣就是英雄。

狄南堂看龍青云不解釋,怕他一時吃不透余山漢的推斷,便說:“白衣亮潔,太陽下引人注目。倘若是一位無雙的英雄,眾人總會問到他的身影。倘若是奴隸和部眾,他的首領或主人也很容易看到。這些人,要麼是萌生死志的戰士,要麼是英勇無敵的好漢。”

田晏風歎息道:“我明白了。看來一再的擔心都是多余的,勝局已定,而且就在眼前。”

狄南堂點點頭,說:“以現在看,中軍被敵人牽制,戰機藏在左右兩翼,只需兩翼有人馬出擊,便是敵人敗退之日!”說完,他便叫人進來,重申軍令時在嚴禁出戰後加上“整軍備戰”。

※※※

納蘭部那兒還看不出動靜,山中伏兵卻已蠢動。便是這日的午後三刻,逢術和龍寶法帶了一行人過河,以求迷惑敵方駐軍,趁機靠攏人馬。

猛人在河對岸駐紮的人馬不多,但加上各百夫長抽調來認馬,牧馬的人手和奴隸,足足達到一千三百多人。過了河,最先碰到的是一名十夫長,此人雖沒有聽說過誇肖野龍得名字,卻知道投奔的意思,也認得收買他的財物,便把事情報給穆里克默思兒斤氏的千夫長薩林黑闊。

年前,薩林黑闊和猛北部族作戰失敗,轉而被紅日可汗埋怨,如今所部只有區區三,四百人,也就能怠慢的就怠慢。龍寶法送了他幾匹馬也沒有調動他的積極性。他隨意安頓眾人住下,反搶了別部的牛羊,宰殺給逢術他們用,反複問他們還有多少部眾。

龍寶法和逢術都不知道他的背景,此時業已窮困潦倒,反因他大大咧咧地搶別部財物而誤會,只是告訴他,現在只有男女千口,但只要得到紅日可汗的扶助,聚集上萬人不是問題。

薩林黑闊怎麼肯讓自己的鴨子飛到別人的盤子里?便別有用心地告訴他們,紅日可汗不會扶助他們的,倘若龍氏圍剿厲害,不如和自己一起返回漠北。為此,他拼命給誇肖野龍的遺骨誇阿鳥和誇阿孝描述漠北風光,說水草肥美,野鵝遍湖,黃羊成群,草甸里少有人煙,哪里都可以任意馳騁。

誇阿鳥啃著肉,一刻也不停地問著傻問題,說著說著,就給逢術鬧,讓他把部眾帶過來,而自己拉著自己的阿叔龍寶法,薩林黑闊騎馬去玩,而後在馬群中穿梭到天黑。這時,他也不知道薩林黑闊的人有沒有發覺河對面的動靜,卻一點也不擔心,還傻咧咧地射死匹壞到底的“長頭發”兒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