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刀花馬浪 第四卷 二十三 年——(1)

花流霜遠遠站在淺雪的青石路上瞪著一路提著凶器過來的幾個人,身邊站著告狀的花落開。她生氣地說: “你們可都厲害!”

“姑姑,剛才我看到他們打了起來,飛孝提著斧頭亂砍!”花落開作證說。

“阿媽!我們只是練習格斗!”飛鳥不覺得有什麼,想抓抓頭又怕花流霜說他心虛,便拿著抬起來的手抓抓飛孝的頭。

“是呀,是呀!”飛孝慌忙點頭。

“你們身上怎麼沒穿護具?”花流霜大怒,走過來一把奪過飛孝手里的戰斧,怒叱說,“要用這樣的重兵器麼?砍死了你哥哥,我看你怎麼辦?”

飛鳥和飛孝面面相覷,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你做哥哥,也這樣胡鬧嗎?”花流霜給了飛鳥一巴掌說。

“你怎麼穿著你晚容姐姐的衣服?”花流霜問。

“穿錯了!”飛鳥真的心虛了,低下頭來說。

“你看看你什麼樣子,男人穿女人家的衣服像話嗎?穿錯了怎麼不回去換回來?”花流霜繼續教訓。

飛鳥趴在花流霜耳朵邊說了幾句話,一下子把她逗樂了。“不礙事的,快回去換回來!”花流霜笑著說。

“馬上就要過年了,管好你的狗腿,好好去學堂,不要再亂跑!”接著,花流霜捏了飛鳥的臉蛋一下說,“我剛才去了你房子,你害得你晚容姐姐沒衣服穿,起不了床。”

“飛孝?你們過年還要上課嗎?”花流霜轉身問。

“本來不用的。”飛鳥說,“聽說他們要補習部軍的課,就加課了!”

“你和你表哥一塊去上學!”花流霜命令說,“不要惹事,人家要什麼,你回來說,給人家就是。”

“姑姑,我會好好看著他的。”花落開很挑時機地說。

“什麼都給?”飛田翹著嘴巴挑毛病。

花流霜瞪了她一眼,彎腰捏了捏她冰涼的臉蛋,這才督促他們幾個去吃飯。飛鳥回房子了,不一會從房子里換了衣服出來,往廚房走了。花流霜躲在一旁,見他走了,立刻從一邊走了進去。“夫人!”正在穿衣服的段晚容嚇了一跳。

“你們不是什麼也沒做吧,飛鳥可是擔心死了!”花流霜坐到床邊說。

“真的什麼也沒有做。”段晚容害羞地說,“他腦子灌了鉛!”

“快起來,總有一天會有的!”花流霜微笑著說,“你管著他,一步不離地跟著他,別讓他又出去惹事生非的。”

“恩!”段晚容糊里糊塗地答應了下來。等花流霜走後,她怎麼都不敢出門,總覺得一出去就會被別人笑話。

幾人吃完喝足了後,這才在飛孝的提議下排成一伍去上學,可剛出了門,就被蔑視的大伙全當做樣子了。


“表弟,里面的妞漂亮不漂亮?”花落開扛了一個案幾,邊走邊問飛鳥在青樓的經曆。

段晚容明明聽得清楚,也不好意思參合。

“這個?”飛鳥猶豫著說,“你要是給我買點點心呀,水果呀,讓我帶到學堂去,我下次就帶你一塊去。”

“好好!”花落開邊向街上跑邊回頭說,“要等我,不要先走!”

“我們在學校等你!”飛鳥扯住飛雪的手喊。

“你也太誇張了吧,帶著案幾和古琴去上課!”段晚容又看了看飛孝背著的琴。無奈地搖搖頭。

“我們是被聘請的教官!”飛孝理直氣壯地說,“當然出有幾,吃有果啦!”不過一聽口氣就是照搬的話,段晚容倒白了飛鳥一眼,只當是他說的。這算不算是惹事生非?她無法回答的,只好牽著飛田,跟著他們往學堂走。

接近太合大院的時候,一路上認識飛鳥的人多極了,不斷有人問他近來到哪去了。飛鳥到處跟人家說他遇見一個神仙,學了些點石成金的本事,要大伙出錢給他生錢。段晚容自己都感到臉紅,但也知道這事稀疏平常,他們經常在一塊湊錢,讓飛鳥出面到賭場賭博,贏回來大伙分帳。“這是什麼?”一個比飛鳥略大的公子不認識飛孝背著的七弦琴,用手指頭去摸。

“這是仙人鼓樂的器具。”飛鳥非常愛惜地讓他遠離,“摸了就沾了俗氣,感興趣?多帶些錢來,我看能不能給你搞個過來!”話雖這麼說,段晚容卻知道他既在為自己花過錢,而心疼古琴,又是在引誘他人。

“你也太小氣了吧!”那少爺摟著飛鳥的肩膀說,“一個大錢,只摸一摸總可以了吧!”

“這?看我們是好兄弟的份上,讓你摸一摸吧,下不為例!”飛鳥做出很為難的樣子說。

段晚容算是明白飛鳥為何帶琴前來了,根本就是為了掙錢而做的。那公子果然小心翼翼地摸了幾下,問,“這個東西多少錢?”

“至少幾十個金幣。那白胡子老頭還說,非有緣人不賣,看!這就是我找緣分凍的。”飛鳥把自己好得差不多的手伸過來,讓那公子看。

“緣分是怎麼找的?”那公子果然問。

“王本!說了你也不信,他讓我在雪地里挖花骨朵呢。”飛鳥胡亂說。段晚容見那公子竟然半信半疑,忍不住在心里罵他笨。

“雪地里能挖出來花骨朵呢?”這個叫王本的公子推開一個湊過來的腦袋問。

“當然不能,我忙了幾天幾夜才知道,他是在試探我的誠意的。”飛鳥把自己荒誕的事情拉到合理上來。

“噢!你怎麼會有幾十個金幣那麼多錢?”王本提出自己的疑問。

“這個?你讓我說就強人所難了吧。我說了我學了點煉金術嘛,不過自從拿了這個琴之後,就不靈了。你不信?不信你問問琉姝大小姐去。”飛鳥說完又給一個人打招呼。

花落開提了一大堆東西從後面趕上來,氣喘籲籲地遞給段晚容。“表弟真厲害,這些都是在學堂里很不講理的人!”花落開邊說邊想去拿一個水果吃,但還是忍住了。

飛雪也走到後面來了,接過話說:“那當然,好多人知道我是他妹妹,就不欺負我了!”

“這就不對了吧。”因為飛田和飛雪跟別人打過幾架的飛孝不滿意地說。

“也不是沒有他的天敵!”段晚容說,說完後瞥了瞥和幾個女孩一起走過來的龍妙妙。


花落開頓時畏懼地轉到一邊,防止龍妙妙認出他。龍妙妙邊走邊伴隨著一些學生偷偷地繞行,真有點威風八面的感覺。

“狄飛鳥的伴讀,你還活著?”龍妙妙走過來問,“那個家伙有消息了沒有?”

段晚容任她伸手拿了個水果,指了指到了學堂門口的飛鳥說:“喏!那就是。”

飛鳥打了個噴嚏,繼續講著自己編撰出來的故事,絲毫不知道段晚容把他出賣。龍妙妙一個一個推開飛鳥後面跟隨著,聽他說故事的人,站在飛鳥身後,跟著他往前走。

“那後來呢?”王本依然摟住飛鳥問。

“狼王受神仙感化,跟我回家了,現在還在我家里,放學一塊去看看?”飛鳥邊走邊說。

“好!”王本點了點頭,“你不在這陣子,我堂哥又有錢了,順便像以前一樣,到你家玩兩把?”

“這?我阿爸阿媽都在家,這樣不行,不如今天一起到大口馬的場子賭幾把?反正他也不敢少我們的錢不是?”飛鳥笑著說。

“我抓到了,這下給田先生說,看他還袒護你!”龍妙妙說。

“我已經不是學堂的學生了,今天是受聘,請回來看你們進行軍事操練的。”飛鳥沒注意到身後是誰,只是信口回答了一句。

“這是哪個想告狀——”王本一回頭,就看到了歪著頭看他的龍妙妙,立刻轉回身子指指身後。

“怎麼回事?”飛鳥停下來問。

王本放下摟著飛鳥的手臂,說:“我們放學再見吧。”

“啊!~”飛鳥轉身一拳,龍妙妙捂著鼻子蹲了下來。她身後的伴讀離得遠,這會才往這邊跑。

“是龍二小姐!我只以為是哪個人威脅王本,說要告狀呢,真不知道會是你!”飛鳥陪她蹲下來說,“要不,你也打我一拳,好不好?”

“要不這次我們一塊去?”飛鳥眨著大眼睛哄她說。

龍妙妙松開手,鼻子的血流了下來,她按住飛鳥打了一通,然後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知道是我才故意打的。”段晚容在背後停下來,給身邊幾個人說:“看到了?這就是他惹不起的其中一個。”

飛鳥一邊跑一邊叫冤枉,龍妙妙帶著伴讀在學堂里追了幾圈,看追不上了,才停下來大聲說:“狄飛鳥,你躲過今天躲不過明天!”

“你又被我堂妹打了?”一個和王本差不多大的公子遠遠站著招手,說,“不過好戲還在後面呢,我堂姐也在找你!”

飛鳥讓花落開把案幾放在雪地里。雪白琴雅,若他是個五尺以上的男兒,定然有一番名士的風韻。不過,單看他那紮成動物像的皮帽子,就一下子在兩者間形成了對比。

他自己在教室里找了個坐墊,出來就地而坐。飛孝幫他放好琴。眾學生紛紛莫名其妙地看他在那擺姿勢,看他頭頂上“下雪”。“奇怪!”飛鳥縮著脖子打掉頭上的雪,看看正升半杆高的太陽,郁悶地說,“怎麼下雪只下到我一人頭上?”

“一點也不奇怪,因為你活該被雪淋!”一個嬌笑的聲音響起,是龍琉姝在說話,“我還以為你出了事呢?想不到,你還活蹦亂跳地活著。”

“晚容姐姐,你不用說了,我也知道這個人也是我哥的天敵之一。”遠遠站著飛孝拿搶先一步說,飛雪和飛田都拿著手指頭記錄。


“琉姝姐姐呀!還是你坐吧。”飛鳥非常識相,把位置讓出來。

“不用了。放了學等我,我有帳要給你算!”龍琉姝打了打手套,笑眯眯地說。

飛鳥嘀咕了幾聲,又坐了下來。他取出一雙很薄很軟的鹿皮護手和開弓用的環片,接著戴上,很有型地撫了兩下琴,先屏氣再大聲吆喝:“一個銀幣一首曲子,有沒有人聽?”

“每個人出一個大幣,良曲伴你半天,飛孝,收錢!”飛鳥也不管有沒有人願意交錢聽他彈琴,只管這麼說,接著,他看也沒看就拿了個水果啃了起來。

“這怎麼是橘子?”飛鳥大聲問。

“里面有蘋果!”花落開提醒他說。

學生們大多存著看熱鬧的想法給飛孝投著錢,飛孝高興地收著錢,見一身戎裝的田先生來了還自顧自的不放過機會。

余山漢也隨即出現了,高大,彪悍,步履平靜,古青色的戰甲配著一抹暗紅色的戰袍,更顯得簡練而威武。

“那個學生!你在干什麼?”田夫子問穿梭不停的飛孝說。

“田先生,他代表我收上一點點辛勞的費用,嘿嘿!”飛鳥站起來,大著膽子說。

“是嘛!”田先生看他放到那里的案幾,走過去用溫熱的手指播動了兩下笑著說,“十面埋伏會不會彈?”

飛鳥一下子頭大了,他學的曲目都是不知名的,能斷續彈下來的也就是一個半個,《十面埋伏》只是在琴譜里掃過兩眼。他摸了摸懷里的琴譜,不得不轉了幾下眼珠子,回答說,“這等小兒科彈來也沒有意思,不如彈個老師沒有聽過的吧!”

“十面埋伏是錚曲,但用琴也可以彈奏。到要緊處,玄機暗含,無路回旋,緊張到可以砰斷心弦呀,你說是小兒科?要知道彈琴容易,善琴難,不要自滿!”田先生諄諄教導說。

“當然!”飛鳥看飛孝收錢到最後了,還是高興不已。

“今天的訓練在校場進行,那里已經由鎮防軍擺好了兵器。大家以前幾天整備完畢的隊型過去,聽到了沒有?”余山漢的嗓子是眾人公認的,大得驚人。

“預備!整隊!”余山漢開始用數字計時,“……十一,十二……五十八!”

“這樣的整備速度還太慢,當然比前幾天有了很大的進步!”余山漢喊話說,“各就地肅立!聽田先生講話!”

段晚容不得不替沒想到操練要換地方的飛鳥收拾東西,一邊收拾一邊埋怨:“現在這些東西看你怎麼拿去校場?自個拿吧,我是女孩子,才不會幫你的。”

“學生們!你們是防風鎮未來的希望。無論朝廷還是關外經略將軍龍都對你們寄予著厚切的希望,這才建立了本學堂。在你們之前,已經有不少學長們踏出了這里,他們有的任職于鎮防軍,有的在鎮治聯防,有的在協助鎮上管理車馬錢糧。但是,很遺憾地告訴你們,他們接受教育太晚了,而本學堂的教育又剛剛起步,所帶來的成績並不顯著。”飛鳥聽得出來,田先生的言語中一點粉飾虛偽都沒有,沒有一味地打氣,告訴下面的學生們什麼大好光明前程呀,只要努力就要進步什麼的場面話,自個也用心聽了起來。

“防風鎮是個大鎮,現有想知道確切的人口都是個很大的麻煩,你們老師我也不得不靠初步估計,人口大概有十一二萬人左右。管理這麼大的一個鎮不容易,保衛這個生你養你的地方也不容易,更不要說為國效力,建立功勳了。你們可以不努力,如果你們不覺得這樣可恥的話;你們也可以覺得學習無用,如果你覺得現在和沒進學堂的同齡人比較,無一點長進的話。

“……

“這些天來,將軍大人為學堂的改進付出了不少的心血,其中之一就是聘請到了讓我們前些日子得勝的陣前指揮官。他這樣做的目的,就是希望你們能夠清楚地掌握到軍隊里所需要的武略,讓你們有賴以保衛身邊的人,捍衛朝廷威嚴的武略。我們不知道我們的敵人什麼時候才會出現,也不知道敵人是否強大。但你們,必須盡快完備自己,不光要在余先生的訓練下做到他的要求,還應該去領會,掌握,化成你對戰術戰略的認識。明白嗎?今天不是在戰場上,但也並無太大的區別。這也是一個戰場,和勝負息息相關的戰場。”

“好了,我的話完了,余先生你吩咐就是!”田夫子轉過臉說,“我還有事情,一切都由你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