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刀花馬浪 第四卷 二十五 三代興家(1)

飛鳥並不忙著張羅狗事。這會,他正哼著歌和送飯的雅姐一塊從舊宅子出來!他對風月老師照料白狼兩個的細致度很滿意,邊走還邊想狼崽會是什麼樣的。雅姐是二十多歲的女郎,容貌相對來說比原姐要好看多了。她對余山漢細貼又恭敬,但余山漢卻不吃她的好,盡是想法推搪。飛鳥和段晚容用盡法子讓他們好,可都失敗了。

“少爺!要是他問榆子饅頭好吃不,你別說是我做的!”雅姐用牙齒咬著下嘴唇安排飛鳥說。(玉米壓成片和在面里發酵,比普通饅頭甜一點點!)

飛鳥被分了神,問:“為什麼?人人都知道是你做的,他為什麼不能知道?”

雅姐噴了口熱氣出來,抽了抽鼻子說:“他會覺得不好吃的!”

“其實他和我阿爸是一樣的,膽大皮薄,不好說話,心里還是有姐姐的,對!千萬不要什麼都瞞他,不然他盡以為你對他不好了!”飛鳥挑撥加鼓勵,一路說一路向家走。

大門邊的雪被掃去,平整出一塊雪盡的沿子。

就在雪和空地接邊的地方,一老漢左右徘徊。兩人見他在一個半大少女的攙扶下,正猶豫不決,便加快腳步。

飛鳥看老人一把白胡子,頭發紮著,但白色的亂發都垂出來,覺得自己有點熟悉,老遠就叫:“老爺爺,找阿爸的嗎?”

老人顫巍巍地回頭,看著飛鳥和雅姐愣神。那半大少女橫起眼睛看,卻斜斜把身子挪到老人後面。“有什麼事?就找我就好啦,我阿爸這陣子不一定在家!”飛鳥大里大氣地包攬事情。

“你是小鳥嗎?”老人感情複雜地問,接著感慨說,“想不到長這麼大了,個子這麼高,這是你阿媽嗎?”

“老爺子,你誤會了,我只是個奴人!”雅姐慌忙給他點頭,自個先閃進門里。

“聽說你父親又娶了,花阿媽對你好嗎?有了委屈說給伯爺爺聽!”老人拿出自個不拿拐杖的手,在飛鳥面前伸出。

“是伯爺爺!”飛鳥攙著他往家里走,邊走邊很象樣地絮叨,“都以為你再不來我們家了呢。去年,阿爸給你送的天麻和一種說不出名字的水果,我暗地里還偷吃了一個,真好吃!”

老人不說話,他正是狄南堂的大伯,可兩下里相處並不好。狄南堂家中沒落,父親死去,身為小頭人的大伯卻一點也不管他們。十七歲時,狄南堂借過大伯一匹瘸馬下關,沒來得及還,堂哥堂姐們就硬拉了皮子抵帳。後來,老人還主張把狄南齊去錢家做小厮,讓狄南良入鎮防軍,以減輕狄南堂的負擔。這些舊日里的往事,連趙嬸都能一一曆數,狄南齊兄弟兩個都發誓,自此再不進他家家門。

可每逢年過節,狄南堂凡趕上的,也都會去看他,從來沒見他好臉色過。這回,飛鳥萬萬沒想到,他的伯爺爺竟然上門。

狄南堂在家。田夫子不吃午飯就來了,兩個人說了半天話,這會臉色都不大好地向外走。

“大伯!你怎麼來了?”狄南堂看到飛鳥攙著老人走路,吃了一驚說,“我先送田老出去,回來再給您老說話!”

“你忙,你忙!”一個印象中的倔老頭不見了,他還笑著給田夫子擺手,說些他侄子怎麼好的話。

出了門,田夫子止住不要送,回頭看馬還沒取來,就再次說:“龍爺義氣用事了,說朝廷不出半份力,說你功勞怎麼都夠這些人,我看他知道你的為人!不會犯猜的!只是怕朝廷知道了怪你們!~”

狄南堂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他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知道龍家二爺和其它人未必像龍青云這麼想。


送田夫子走後,狄南堂拜過自己的伯父,出去讓人找眼下在身邊的孩子和花流霜來見。狄老爺子見無了人,偷偷給飛鳥說:“你阿媽對你好不?給伯爺爺說,要是不好!我當面罵她!”

花流霜也知道老爺子和丈夫兄弟幾個別扭,有些勉強。飛雪還好,被花流霜扯著先走,飛孝和飛田卻折騰了胡鬧。飛孝只是硬氣地不去,而飛田就高明多了,說:“大伯!我要是罵了長輩怎麼辦?萬一你把我提去,我一不小心罵人了呢?”狄南堂只好一人給了他一巴掌,一手提了一個出去。

飛鳥勸說著伯爺爺,說自己阿媽對自己好死了,可老人根本不聽,一個勁地讓飛鳥說。正說著,花流霜進來,老人屁股跟被紮了一樣,忽站起來,拉來身邊的半大少女,讓她給花流霜行禮,頭也不敢抬地說:“這是你嬸母,要磕頭!”

飛鳥憋了半天的心突然放空,整個意外到草疙瘩里摸出了金珍珠那般,傻眼了。兩下里姐姐見妹妹的事也上演了,飛鳥頭靠著牆壁半倒,使勁地吹氣,來調節暫時無法承受的心。狄南堂進來呵斥了莫名其妙的花流霜兩句,扔了飛孝和飛田,把老人扶回到原來的座位。

飛孝和飛田反複地打量著老人,看他的眼袋,看他的松垮的皺紋。他們一個人磕了幾個頭,就擠到飛鳥那里。“哥!你看我們要不要——”飛田咧著怪容問飛鳥。

“噓,伯爺爺在給阿爸阿媽說話呢!”飛鳥一手拉了一個,正要叫上飛雪一塊出去,聽到了老人的話。

“大侄子!我家世代都有些單,到了你祖父這里才好了些。人家都說三代可興,如今你也成了氣候,應該做上家主!”老人湊過身子,很激動地說。

飛鳥幾個面面相覷,忍不住停下聽。狄南堂吃了驚,轉身向飛鳥揮手,讓小孩子出去,這才說:“萬萬使不得!”

“怎麼使不得?我家祖上不是沒有過公卿,這家長一說如何不能應?防風鎮如何有得龍,王等大家,就有不得我狄家?”老頭越說越激動,蝦米一樣弓起身子,離開座椅。

狄南堂怕他一著急憋了氣,一邊說從長計議,一邊揉著他讓他坐下。他實在想不到自家伯伯突然來這一手,做了家主有什麼用?有人認同嗎?若是鎮上的人不認同,這新家和舊家的沖突在所難免。

他正想著,一抬頭就看到門口露出三個腦袋,正趴著看,便狠狠地把眼神射過去。三個人慌亂,連忙把眼神投給花流霜身邊的飛雪,也好掩飾。

“你不要顧慮,其實你堂哥堂姐們都聽的。今個你堂哥要來,就月前的事給你說不是的,不過沒好意思!”老人慢慢地說,“我下面還有十余戶百姓,加上你的地位,你的人,知交朋友,如何成不了家主?!”

“我和兩個弟弟說一聲吧!”狄南堂實在無話要說,又說不出什麼,只好借遁。

“這勿須說什麼!只有認的份,長兄為父!”老人步步進逼。

花流霜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好,見他們講著事情,自己不便插嘴,拉住飛雪往外走,到了門口使個眼色,不讓幾人再偷聽下去。

飛孝一離開就去找花落開商量狗事。飛鳥百無聊賴地和飛田說話,聽到外面狗叫聲聲,立刻有了精神。他知道這是摹叫的暗號,慌忙騙飛田去找飛雪玩,然後,邁步溜出門。

外面果然是王合幾個人,飛鳥摸了摸口袋就跟他們走了。

大口馬的場子和井中月離得並不遠,飛鳥讓王合和錢多多兩個胖子開道,很有氣派地進了賭場。一進了厚簾,就是一陣暖意撲來。幾個小子也沒有不習慣里面的烏煙瘴氣,罵罵咧咧地沖撞進去。

冬日無事,外面又冷,男人們就是不賭也因沒地方去,過來看看玩玩。所以,這會里面的人很多。“讓開,讓開!”王合和錢多多帶著伴讀驅趕著擋路的大人。“咦!這誰家的小子這麼厲害?”一個帶著刀疤的男人被王合推了一把,在旁邊生氣地大呼。

“怎麼樣?現在認識了吧!”王本橫眉問他是否服氣,“要不要賭一把論勝負?”


“好啦,好啦!我們是來惹事的還是來賭錢。”飛鳥邊說邊把他扳回。

“我以為是誰呢?兩位王少爺,飛鳥少爺,還有這兩位少爺來了。”一個賭場里的伙計慌忙招呼。

“他們是誰呀!”刀疤臉詢問身邊的人。

“幾個大家子弟,來得次數多了,很多人都認識!”一個瘦漢子說,“喬哥,就是你也不要惹他們!”

“你賀大山不是吹牛在防風鎮如何嗎?”刀疤臉不高興地說,“何況——”

“這里的場子就是王家照的,你不要說你在關山合子,不放鐵氏在眼里。”瘦漢子趕快攔住他往下說。

刀疤臉笑了一笑說:“這自家看的場子過來贏錢,大口馬沒給王家提過?”

“他們都是來玩玩,贏個小錢也是自個憑本事。”瘦漢子說,“喬大哥感興趣的話跟他們賭一把,看看他們賴不賴帳。”

“行!就怕玩小了。”刀疤臉扳了下扳指說。

飛鳥擠到押寶的地方,大眼一看,估計一下兩邊錢數,丟了一個銀幣到少的“小”上。同時,幾個伙伴默契地湊錢給飛鳥。

荷官開了,果然是小,飛鳥贏了一把。正要再押,旁邊有伙計叫他,說:“公子,那邊有位爺想給你們哥幾個開桌賭大的,要不要回絕了他。”

“賭什麼?”王本問。

“什麼都行!放心,我們賭場有對出千的規矩。”伙計說,“不過,我看他們都是有真功夫的。”

“怎麼樣?狄飛鳥,賭不賭?”王合問。

“怕他嗎?”李兵說。

“一開桌就大了,誰身上有這麼多錢?”飛鳥搖搖頭說。

“只要你肯賭,大口馬就會借。”王本說,“我們都信得過你,贏了我們吃點酒去。”

“好!”飛鳥點頭應下,不得不死鴨子上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