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刀花馬浪 第四卷 四十一 利矛堅盾(2)

飛鳥的病逐漸有了起色,雖然還是渾身發僵,卻已經能自理生活了。

花流霜放掉家事,整日里陪著他說話,怕他不願意去靖康。龍藍采老是更她說大哥喜歡飛鳥,想留他在身邊,她嘴里不願意明說,心里去一百個不願意。飛鳥被造就了一圍神秘的色彩,不管他離開父母行不行,將來都可能被別人利用。

飛鳥一邊安慰她,一邊給那些要他留下來的伙伴說好話,說自己可以騎馬回來,還是用不了幾天時間的,想他們了就回來看他們。

就在這幾天里,猛人的使者來了鎮上,討要俘虜和投降的完虎力,並商量共禦狗人的事情。

狄南堂再不提回靖康,仔細給龍青云謀劃這件事情,勸龍青云要慎重,畢竟猛人有了使者就有了聯盟,不可輕易聯合出兵,以防中計,也不可不予理睬,畢竟猛人可以放棄拜塞地,讓防風鎮變成了狗人南下可及之地。

他的建議確實與真實情況相差不遠,冬日里,東北向的暴風雪經過金留真的大部分營地。金留真大困,又加上發現過小股狗人的蹤跡,只得和新崛起的也速錄相約共處,合力尊完虎不輸為可汗。這樣,他們兩人分別為左右攝政可汗。

如今兩家盟約,但都匱乏,而龍青云卻勢力漸強。他們更怕狗人過後,龍青云侵擾。于是,兩人和議之後派使者前來表示願意共同抵禦狗人,化干戈為玉帛。

龍青云接受狄南堂的建議,表示願意提供資助並且防備山地一線,讓猛人卻全面負責猛漠。同時,為了表示誠意,他為自己的侄子向金留真求婚姻。使者中兩邊的人都有,也速錄以前默默無聞,不被龍青云重視。但他的使者卻怕龍青云和金留真結盟對己方不利,便也許諾婚姻,為也堝求婚于龍青云的女兒。

龍青云哪還有多余的女兒,卻又無法推脫而顯得厚此薄彼,收了族內一女為女兒,許配也堝。兩方人物為求安心,要求殺馬盟誓,龍青云卻覺得相互身份不妥,婉轉邀請金留真和也速錄前來商議大事。使者立刻都心知肚明,便要求龍青云選一族人兄弟,三方盟誓。

事情忙了數日,秦綱始回,追問此事。本來龍青云越份和使者相通,乃是不赦之罪。然而,他卻巧言讓猛人使者一同拜見秦綱,用臣服一說要資助。秦綱大喜,但也知道有求之降不為真,便不提資助,問自己有一,二十萬人馬,去他們營地幫他們防禦狗人好不好?猛人不知道他能不能真拿出十萬人,生怕他一個虎狼之心,真應他們請求,十萬人入蒙原,慌忙婉言拒絕,不敢大開口要求,只是表示自己便能抵禦。

四方狐狸濟濟一堂,相互之間勾心相斗如同針尖對麥芒,斗得不亦樂乎。最後,朝廷把龍青云的許諾承擔掉,猛人們則負責打仗,龍青云建軍觀望,守護山地一線。

這當然不是幾人都是笨蛋的原因,才讓龍青云占利的,而是龍青云所處的位置。他本是靖康的一份子,擔當只能由靖康朝廷承受,而猛人們呢,反正也拿到了一定的資助,還不得不對他感激萬分。

資助歸資助,表面上的貢品還是要有的,相互之間都不虧多少。秦綱只用了少量的賠本買賣換取了大量的功勳,他挾此功勳以回,王位如同鳥在籠中。

夏天炎熱,龍青云來了心情,在自己鑿了的塘子邊休息。

太陽火辣,刺得人眼睛緊疼,他慌忙找了個陰涼,見下面有了椅子,也不管是誰放下的,自管坐下,翹著腿,閉著眼睛唱小曲。北地里的太陽雖然毒得很,但只要呆到陰涼里卻不熱,最是舒服,他幾乎都想睡著。

清風慢慢地掀起他松扣著的衣服,露出潔白的肚皮。

“爺,我給你捶捶腿吧!”一個美人也走了來,見他無知覺地自顧自樂,就蹲在他身邊說。


“來,寶貝,坐我腿上。”龍青云睜開眼睛拍拍腿。

美人的臉立刻被燒紅,但還是聽話地坐到他身上,然後把身子傾到他懷里,問:“爺,你高興什麼呢?”

“多了!”龍青云攬住他,甜蜜蜜地說著心肝寶貝的話。

“每次想要人家的時候都是這麼說,一點也不疼人家。”女子抱著他撒著嬌,說,“妙妙小姐又罵我是狐狸精。人家好委屈!”

龍青云用手撫摩著她,卻說:“你就是狐狸精嘛,是我的小狐狸精不好嗎?”

女子叫屈,撒嬌連連。龍青云正愁沒什麼哄她的時候,一個武士抱了兩個西瓜過來。

這是早茬西瓜,雖然不甜,但希奇得很。龍青云大喜,慌忙喊人拿瓜刀。

“還拿什麼?”武士拿出手來。

“去!用手劈就不好吃了。”龍青云不滿意地說。

“用這個!”武士說著就去拔腰刀。

“這殺過人不?沾過人血不?怎麼能給我的小寶貝吃呢?”龍青云把話圍繞著身上的美女說。武士正要拿刀,被龍青云止住了。他又說:“這一個瓜給狄爺送去,小鳥兒病剛好嘛。另外喊吳先生過來,這個大伙今年都還沒嘗過呢,等一下你也過來吃。”

美女臉色有點不好看,剛才龍青云還說是給她的呢,這一下可好,先分了一個出去,然後喊一大群人來吃。

“哼!淨哄我!”女人不高興地摸摸頭發。

“這哪是哄你,男人的醋你也吃?”龍青云笑著拍拍她,然後說,“龍妙妙他娘都沒得吃,是不是?”

“好啦,好啦。他們都那麼辛苦。要不是剛才的那家伙,我們看都看不到瓜呢,是不是?誒!鐵柱,你他娘的怎麼不偷吃?”龍青云騰出手來推了武士一把,示意讓他抱一個走。

“好東西當然是要先獻給爺。”武士不知道龍青云是在借機哄人,很正經地回答。


“我也辛苦辛苦,將來給你添個兒子好不好?也免得讓你饞人家的兒子。”女子終于在他的伎倆下伏帖,趴在他胸膛上說。

“長生天的心意不是人能琢磨透的,我能難為你這小寶貝兒嗎?母雞下蛋還有空呢。”龍青云大力地拍著她說。

吳隆起咳了一聲,慢慢地走過來。

龍青云叫著他的名字,樂呵呵地問他在干什麼。

“爺,我有正經的事要說。”吳隆起站在他後面說,意思自然是讓那女子離開。

“噢!寶貝,你先去一下,我聽聽狗頭軍師又要說什麼。”龍青云推了女子起身,自個坐了起來。

女子親了他一下,怏怏地到一邊去。

“雖說疏不間親,但有個事,我卻不得不說。”吳隆起走到前面,伏于地下說。

“什麼?別賣關子,快說!”龍青云邊說邊用腳去挑他。

“你不能放狄將軍走!”吳隆起抬頭說。

“我有什麼辦法?”龍青云發著牢騷,“難道要殺了他?”

吳隆起不語,看來是默認這句話。

“去!你還真准備這麼說!”龍青云用手捶著腿,狠狠地盯住他說,“你們關外人都是這樣對待親戚,兄弟的嗎?”

“狄將軍大才,又在本地經營數年,一但入關被人重用,取此地如同探囊取物。”吳隆起不避他的目光,硬氣地說,“既不為爺用,當不能留後患!對無雙璧士定要如此,要麼用他,要麼殺他。這不是義于不義的事,而是大局為重。”

龍青云一下嚴峻起來,不說話地看住吳隆起,好久便歎息說:“是不是哪天我自己不想怎麼樣,也要引刀自殺?他和田先生不同,他是很矛盾的,既然不願因我而對抗朝廷,又怎麼會因朝廷對付我?何況——”後面的話,龍青云把它掐到肚里,不願意說下去。

“爺不忍心動手,就借他人之手,這並非不可!”吳隆起說。


“不是你想的那樣!”龍青云淡淡地說。

“只要不是爺的手,狄家兄弟兩個不會怨恨到爺頭上的,朝廷也不會追查到爺頭上!”吳隆起繼續進言。

“你怎麼就不明白呢?不開竅呢?”龍青云彎腰俯身看住吳隆起,“算了,不要往下說了。我問你,他近來給余山漢主婚干什麼?那是為了讓他留下。人走了,可手足情誼還在,我知道他心里還是向著我的。我們背地里的事,他哪個不知道?他為什麼不去告訴靖康人?學田先生一樣,說:我和誰誰誰是世交,求見某某大人?”

“難免不是明哲保身,到了那邊就不一樣了!”吳隆起認著死道理說。

“我是讓你來吃瓜的,你他娘的鬧個沒完!”龍青云生氣地站起來,左右走動,說,“有些人就是想讓我做錯,我心里跟明鏡一樣。你以後少給某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你以為我什麼都不做,別人就不推給我了?我還要送他入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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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秦台為表心跡,急切追查失禮之事。

禮部策丞和大鴻腫查詢未果,引咎自責,秦台卻不願意輕易因他們未能盡職作罰俸的處分,欲處罰全部京官。方良玉等不少大員因自在其中,竟不能勸。

靖康對臣下極其寬厚,臣子們除了俸祿,朝廷分配的養廉費用,還多有田畝。這種田產稱為公田,多是表其功的時候賜予的田畝,無大過時直到死亡方收回。官員敘職,告病例假等時候無俸祿收入,便依賴于此田產。經此處罰,經此一事,不少官員因掌握不住朝廷風向,紛紛告缺。

秦台以監國廷議時,九缺一二,詢問其故,卻也無可奈何。正是這樣的日子里,突然又有一件大事發生。監牢中的獄吏勒索,舊丞相梁黎嘜家貧,自己又不堪受辱,留于靖康王一封遺書,憤然自盡。梁黎嘜算是被靖康王簡拔的外戚,其族姐為秦綱之母,少時為昔日四世王門下奴,嘗夜中借月讀書,王因此覺得他不凡。後梁夫人被靖康王納,靖康王試用他為京畿縣長,一年內斷訴訟八百余起,上面都當他有病。第二年,該縣卻只有訴訟十余,第三年卻只有一兩起。王問其緣故,他對說:“民事無大小,今日吵嘴,明日便是械斗,惟有疏浚,方有後清。”靖康王又問,又對說:“水性溫和,人見到它便覺得無害,親近,卻往往被水溺。火燙,人往往就遠離,結果反而不被其害。多嚴而實際是寬,多寬實際是害。”後靖康四世即位,欲改制,便重用他,他也大小事情不避,夙夜勤免,曾經三十日不曾寬衣睡覺,常常說:“我本一奴人,若不能為主子分憂,實是百死之罪。”後為直州尉,大將軍魯遜是舊王儲的舅舅,兒子橫行不法,梁黎嘜帶人進京入將軍府擒拿。靖康王不得不親自備一壺好酒請他寬赦,梁黎嘜絲毫不顧,說:“我因為貪圖主子的一壺酒就為主子丟掉百姓嗎?要是那樣,我不如以死謝主子。“

後來,靖康王用他為丞相,不少人都不願意,有人偷著勸靖康王說:“梁恪一為陛下私人,一為陛下外戚,其人又錙銖必較,不可為相。“靖康王笑,說:“丞相便要巨細兼顧,孤才能視之為耳目!”

後來,大將軍倒了,很多權臣也都傾頹,只有他巍然不動。一些政敵拼命想揪他的過錯,卻是半點也揪不出來。

秦台也為此事吃了一驚,方良玉建議他在刑部省徹查此事,將書信奉于靖康王。秦台不許,說:“他年老體弱,監牢中受不得苦也是必然。何況他本待罪之身,我雖然憐惜他,卻不能因這個事而妄拿朝廷官署的過錯!”

方良玉哭笑不得,見秦台收其尸體厚葬,又舉淚表示哀痛,也不是虛心假意,便也無話可說,只是勸他起用一干昔日免去的能員干吏。秦台又猶豫不決,但怕這些人在監牢受不了,就放他們歸家的歸家,京城有府邸的歸其府邸。

數日後,秦綱報凱,北疆開地數千里,消息振奮。京臣無不前往其使者處稱賀,不少人送玉。秦台也正高興間,突然聽聞靖康王又病重,便帶著輕車簡從,一行人馬約百多人趨往慶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