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擊壤奮歌 第四章 高顯巨變(中)

太陽初起,稀薄的霧蒙游浮在遠方。北風也不再像鬼卒揮鞭般尖銳,但依然唰啦啦地揮動著與積雪相間的深葦。沿路的雪叢沒有依傍,被大片豁伏,依稀可以看到幾只不斷跳動的野鳥在雪雞和野物夜間蕩出的縫隙間下嘴,刨尋匱乏的食物。突然,它們警覺地騰空,落在遠處,而同時,六騎連紅纓都翹不起來的人馬翻著雪面,從北面的高高輪廓下來。

不勝路遙的馬匹呼哧呼哧地打著粗腔,其中馱了兩卷死人的一匹到達極限,腿腳一軟倒地,任人怎麼拖拽都無動于衷。剛下來一個貓如狗走的紅纓軍士嚎踢,不想他的坐騎也瘟退幾步,膩在倒下的馬匹旁,大眼睛里滿是悲傷和掙紮。

關內馬匹的耐力和抗寒都遠遠不夠這天氣的折騰,其余幾匹眼看也在搖晃。最前面纏著手臂的騎士著急地回頭,大喊:“不要管他們了!走!”披著冰霜的軍士不得不接受命令,又貓在馬上,牙關噠噠著響地狠蹂自己的坐騎。

他們這又趕路,可奔了一陣卻又盤旋回來,想不起該往哪里走。一個軍士干脆沖著天空扯嗓子吼:“賊天娘的!”

“快看!”又一個發抖的喜音引發心焦如火的同伴注意。眾人張望,發覺東南不遠處移來幾個黑點,片刻也不猶豫,不約而同地往那兒趕。

十幾個耷拉著帽耳的男人環著一輛勒勒車,正沿遠路逶迤而來。他們還帶著一點喜氣,也在爭執什麼,猝然見到幾個狼狽的靖康士兵,不禁哈哈大笑。擱到某些環境下,這些靖康的精銳部隊不吃了他們才怪。可眼下,他們見對方身上都帶有武器。並沒有把憤懣發泄到他們身上,而是冷靜地要求幫助:“我們要去城里,勞煩各位帶個路!好處少不了!”

最年長的大漢在眾人翹望中走到前面,看向一個軍士腰上捆紮的尺半短刀。和他們接觸的長官立刻明白對方看中了那把刀,用完好的手臂吊轉馬鞭,“刷”地從手下腰中抽出它來,送到對方面前,咬咬牙說:“送你!”

大漢狹長的眼睛漸漸舒展,他接過刀子,在另一只皮抓子里抹。

見青刃如秋泓一線,立刻點了點頭。回頭交給一個帶了羊胃帽的敦實小伙子,吩咐:“春生,拿它送你岳父!要是那女人還不好好跟你過日子,咱再用這車把她搶回去。”

說罷,他又揮手上路。走不過一里遠,軍官便不耐煩。他和答應帶路的漢子交涉一番,由那漢子領著。換匹馬先走。

看著靖康軍士和帶頭漢子消失在眼前,兩人並騎時,有人考慮說:“老大要是誤了事,咱不是缺了匹馬?!是不是進鎮以後找個地方等著他。”

“多大的事!?讓春生和她一塊坐車,就在車里把事給辦了。也不知道你春生是咋整的,一年多沒沾過邊,怎麼不找塊羊毛撞死?”又一個漢子大大咧咧地埋怨。叫春生的小伙子臉燥的通紅,卻知道事情不是他們說的那樣簡單,還口嚷道:“你試試?!”

“那不**家媳婦了嗎?”不知誰都笑走了音。

眾人就這般帶著笑鬧趕路。紅彤彤的太陽漸漸移向東南,城上已經不遠。眾人微微掛汗。遠遠可見一大一小兩匹馬在野地里扯草嚼,大的紅鬃,小的像頭驢子,似乎是沒有主人的,紛紛趟著草棵子攆。眼看兩馬轉頭要走。他們圈上去,圍繞兩只馬匹喧叫,突然聽到遠處有人呼了一聲,往那里一看,有一個少年往這跑,邊跑邊罵。

這去接親的也大都是年輕人。心賴。嘴巴里說著“走了,走了”。卻慢慢吞吞,邊走邊回頭還嘴。

跑來的正是牛六斤,他昨夜受挫不淺,又見來人膽敢捋毛,趕到馬邊跳上就追,大聲罵到:“媽的!攆了老子的馬還想走?”

出門三里外鄉人,這下真唬了這些家伙一跳。趕車也不等人,看笑話一般吆喝一聲,抖缰就走。其余人花刺刺轉出來,在馬下用上鞭子,仍不忘不甘示弱地回頭挑氣。但他們還是加快速度,正走著,落後一人被從雪叢中騰空而起的身影撲落。

前面的人趟出好遠才停下,紛紛抽出兵刃,問聞聲趕來,摁倒自家人的飛鳥喊:“你們想咋樣?我們是看那馬沒主人!”

“我就是想請各位大哥幫一個忙!”飛鳥給摁倒的那人打了幾手雪,鞠笑賠禮,而後請求說,“我們這有病人,借馬車進鎮!”

眾人無不心想:今天出門迎親,怎麼盡遇到事。他們看看快晌午的天,沒好氣地答應,督促趕快。不久,虛弱的楊雪笙,受傷的趙過,八歲的龐龐,飛鳥自己滿滿擠了一喜車。眾人又重新上路。


到了城邊,飛鳥怕有人查問,掀著簾子往外看,見幾個當地武士揣著羊皮袍子過來,連忙放下。不一會,懶洋洋的腳步趟到跟前,飛鳥他們就聽人說:“昨天夜里起了幾波馬賊,夏侯武律的侄子趁亂跑了。你們這馬車里有人吧?”耳全豎了起來。

牛六斤和攔阻不下,其它人不知道怎麼回事,心中坦蕩,任一個武士隨手掀了簾子,露出半邊亮半邊黑的面孔。他在馬車邊發愣,隨即猛地放下簾子,接著又捋開。門邊的趙過都把短刀攥得緊緊地,只等他一有異樣就一刀捅過去。

“你說你們這天,還進城干什麼?!一群小子,也不知道個冷!”武士說。接著,他給外面的人揮手:“走吧!西城翻了個遍也沒見個人影!他有多大的膽子,敢再來送死?!”

馬車又從慢到快地移動。趙過事後肯定:“他認出我們了!”

飛鳥點了點頭,掀開簾子問趕車的大哥:“你們是去哪接親?東城還是西城?”

“西城!”趕車地說,“在哪把你們放下?!這是我春生阿弟接媳婦地,讓親戚看了不好!”

飛鳥並不體諒他們的難處,反賴上了:“阿哥!我們也去西鎮營口的藥鋪!再不好看也抵不過人命不?!”

此刻已是集罷,大部分衣著厚實的皮貨交易者跟在鞭著驢子,喝著馬匹。希望能到夜晚前趕回鄰近更小地村落去。雖然人並不多,馬車逆著他們往前還是會碰到馬車,不時停下馭馬。突然,一陣猛烈的狗叫聲和幾個狼狽而逃的中原甲士引起眾人的注意,他們還未開口問怎麼回事,一個裹著大腰帶的羊皮漢子驅馬給跟成趟的狗隊讓路,低聲給眾人講:“這城里的狗瘋了!往常都是成趟子地跟在收雜皮的後面咬,那是知道雜皮里有狗皮。可今是見中原人就呼啦趕出一大片,個個眼睛血紅,跟死了狗娘一樣追個不休。這些畜生都憎成這樣。我看這些中原人孬到家了!”

飛鳥和趙過幾個隱隱約約聽到,記得昨日群狗和靖康人的血戰。不禁莞爾。想想,靖康穿著相似,一旦得罪了這里的狗,不怕狗不認識。而這里有那麼多的狗,他們還真難有立錐之地,還會因打狗招惹主人。裹著馬車的年輕人們也漸漸聽到風言風語。幾乎都想到給靖康軍士帶路的紫馬,便敲著馬匹移動,不自覺地張望,希望能看到領頭男人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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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狄南堂的緣故,西面的鎮上出了許多家大業大的門戶。不少人因為有了自己的地位,草場和農田,便聚上點親戚搬出鎮子,給商鋪讓步。胡郎中包治畜生和人的鋪面擴到丈余,一大早就陷入忙碌。時近中午,依然有遠地方地牧人在開出十余道木門里等待。

一個十五六歲的弟子正在里院騸狗。只見他在主人的幫助下。用木扳夾扭著狗嘴踩在地上,按了狗爪上,麻利地從狗腹部取了一團血糊的東西拋在雪上,而後在狗叫中擦了雪,而後上藥止血。抹了一把汗水站起來,不忍地看著扭曲一團的狗,說了些為這麼個訝狗可惜的話。

正是他和狗主人說話間,一個武士遠遠過來,問:“你師傅在不在?今還沒去四爺那!今亂成一團了,讓他早點過去。”

“剛才是要去。行頭都准備好了。可來了個燒迷了的病人。他看著加點藥,叮囑一聲就好!”弟子給他解釋。“誤不了多久!”

武士催促一下就先走了,弟子連忙進去喊“師傅”,卻發覺那幾個孩子不在病堂里等,師傅也不在,不禁有點奇怪。想到胡郎中那要用溫水暖身,沒人不行,就邊喊邊往里走,打算在幫忙的時候多學兩手。他沿通廊往里走,見年輕漂亮的小師娘正在夾牆邊溫酒,連忙過去捧,還笑著說:“我知道,凍僵的人要用這個暖身子!”

他師娘搖搖頭,心事重重地奪了酒器,扭腰就走。這徒弟正在發愣,卻又見她回頭說:“你師傅說今天不看病了!去,到外面說一聲。對了。還記得來看我的娘家人嗎?你去幫我帶個話,讓他來一趟!我有事托他辦!”

徒弟應了一聲,剛走到外面,就見胡郎中帶著病人的家屬出來。那人沾血的衣服換成老棗色皮襖,正面卻不是少年樣,不但長了一把胡子不說,面色中還帶著桑黃。徒弟終究怕自己的師傅,他靠著牆邊遞話:“四爺那邊的人來催了!”

胡郎中點了點頭,帶著那人繼續往外面走,到了外面把自己准備好的藥箱交給身後那人。那人叫了聲“阿叔”卻立刻被更正。胡郎中連忙看了下周圍,壓低聲音說:“記住,阿鳥,只能叫我師傅!”說完,又小心翼翼地領他往外走。

他們出去上了馬車,終于可以再一次安安心心地說話。飛鳥便迫不及待地問:“阿叔,萬一不行的話,會不會連累你?”

“只要你沒殺二爺。總能說清楚的。恩仇必報的習俗你也明白,要是不這麼著,你以後還怎麼立足!你都冒著這麼大的險來這,就更不能不借這個機會說個明白。前天,我給四爺揉腿,四爺就說,二爺沒有把握,怎麼膽敢去奪人女子?若是那小子,就是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回鎮上受死!”胡郎中說。“只要你說明白,你叔叔我冒這個險也值!”


飛鳥受到感動,心中卻多出一絲屈辱,便又說:“我阿叔是被舅舅出賣。而如今又是他們去搶我嬸母。我非說個明白不可的話,豈不是畏之如鼠?”

“孩子!誰能不受點屈辱?得活下去呀!”胡郎中說,“再說,龍爺也是為你父親報仇才向朝廷開戰地。大人的事說不清道不明地,你日後也不能論這個誰是誰非!不然,就是你能順利娶了龍爺的大女兒,也沒人能護得住你!”

飛鳥越想越窩囊。眼睛中燃出怒火:“他們是借報仇南下,侵吞土地百姓。我送二舅回來是不想和他們開仗。讓朝廷漁利,趁機向他們曉以利害!倘若一輩子都憋到心里,這個媳婦不要也行,好女人多地是!”

胡郎中歎了口氣,按住他說:“你讓我怎麼說你好?!就算是你真這麼想,那也得憋著。忍著,咽到心里去,直到你有了那個實力為止。恐怕你還不知道,朝廷在五鎮糾集人馬過萬,自家出兵兩千,西出河川進犯納蘭部,恐怕不日就有戰報遞上!”

“什麼?!”飛鳥腦子嗡嗡地響。他恨自己為何還來鎮上,不然一定能利用眾人自危的心理,糾集說服一些人馬,牽制救援。

“我常在龍家行走。留意到的不只這些。你二叔的別乞大薩滿接受朝廷的封號,替朝廷瓦解部族的敵意,想必你在草原上就該有此耳聞。他們接連部落,已形成八面圍堵的局面,你納蘭舅舅家凶多吉少。”胡郎中又說。“而龍家也有不少人在觀望,想知道你叔叔還剩多少力量!聽那口氣,朝廷要贏了的話,他們就近一步落井下石。”

飛鳥相信胡郎中的說法。自家要真無力一戰,忠于龍青云的勢力也指望不上外患帶給朝廷壓力,那時。要是朝廷拒不放人。時間一久,鎮上恐怕有和自家一樣地可能。陷入一個群龍無首的亂局。

他瞪大眼睛,胡思亂想,直到馬車到了,腦子還一團亂麻。下了馬車,他一路跟著胡郎中,端著藥箱,低著頭,又激動又緊張地遞出一步一步,見旁人都和胡郎中熟和,並不問什麼,慢慢放松了一些。

他們來到時,龍青潭正在用肉塊逗狗,略微蒼秀的鼻子微微挺著,不時流露出微笑,平靜地像沒有二哥這個人一樣。

他病了太久,具備常人所沒有的忍耐痛苦的能力,也習慣了太多的風云變換,雖然為這父親這一枝的凋零和龍青云的安危擔心,但知道這不是自己能決定地范圍,只好把所有的事都裝在心底。

他和大哥的感情不是普通人所明白的,有時,他覺得自己就是阿哥的一部分。

他的心情也不是常人能夠明白的,他需要的安慰不是憐惜,而是自己好轉的下半身能好到什麼程度,最終能不能好好走上一里半里的路。胡郎中也許不是關外第一名醫,但在這點上卻無人能比。他用充滿希望鼓勵和放手讓龍青潭自己吃飯穿衣、到處走走地治療方式換來了龍青潭的友誼。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大部分不是用來診斷,而是很隨意地談天。

龍青潭很快知道他來了,訴苦般說:“是不是上次走得太遠?我的腿老是癢癢的。”

“活血才會癢!只有血氣通了,腿病才能好!”胡郎中邊去推他的輪椅進屋,邊用專業的口氣告訴他,“能走就能走遠。我再給你推拿推拿,那些從中原來的活絡丹吃完了沒有?要按時服用。”

飛鳥連忙跟著他們跳進屋子,心里突突地響。他幫龍青潭坐在軟榻上,按胡郎中的吩咐打開藥箱子,去拿細針,耳朵里卻一字不漏地聽胡郎中講:“我聽說昨夜有馬賊劫獄,現在到處都在搜阿鳥那孩子。他父親對我有恩,找到的話,能不能給他個辯白的機會?”

“他不還是我阿姐家的孩子?”龍青潭歎了口氣,“我記得我見過,他那膿包樣怎麼可能敢追我二哥。送人回來,還不是念及親情。我也想讓他辯白,可吳隆起不肯,他說,狄爺雖然不在了,但昔日地親友都在,這孩子又在朝廷手里。根本不用我們管!之所以一直沒有什麼動靜,是怕得罪我們龍家,看琉妹反應,只要我們不聲不響,幾天一過,就非有人救他不可。我還不信,這不?昨天夜里紛紛亂亂,到頭來根本不知道誰的人,幾波人,把朝廷的人殺得是暈頭轉向。”

飛鳥還記得吳隆起帶去的話。立刻把他拉到兩面三刀的行列。他低著頭,使勁地合上箱子。轉手遞了

針,又想:既然如此,我還要給他明說嗎?

正想著,胡郎中已經咳了一聲,似乎是在讓自己做准備。果然,他扭頭時。胡郎中已頓倒在地,說:“四爺,既然知道他是冤枉的,為何要把他交給朝廷?他可是咱小姐的未婚丈夫?!若是再遇到他,能不能睜一只眼閉一這眼,放他離去算了!”


龍青潭躊躇,卻說:“我說了也不算,不過——”

話味久難盡吐,飛鳥的心一下吊得老高。

就在這時,外面“嘩、嘩”一致的腳步聲傳來,打消了龍青潭的話題。他停住不說,讓胡郎中出去看看。

胡郎中出了內室,見一身甲胄的龍雪涼大馬金刀地進來,馬刺在地面上撞擊著響,隨後是吳隆起,還沒納過悶。發覺外面的雪地上齊齊排出兩列文武,不禁大吃一驚,連忙問是怎麼回事。

“請四爺出來主持大局。”吳隆起肅然言道。說罷,他這就收拾袍子,度步如尺量。

胡郎中也想跟他入內,卻被龍雪涼擋在外面。只好站在門邊為飛鳥提心吊膽。

吳隆起到了內榻前。席地下跪,看向毫無防備的龍青潭。恭恭敬敬地說:“四爺,到您出來主持大局的時候了!”

“我?!”龍青潭茫然,不敢相信地看向一旁的狄飛鳥,回問,“主持什麼大局?”

吳隆起一眼掃過,覺得飛鳥眼熟,反以為是龍氏近親,毫無顧忌地說:“聯軍在納蘭布屈手下吃了敗仗,獨獨朝廷的兩千人馬全軍覆沒,只怕會推委到鎮上,督促朝廷大舉北伐。主公遠在長月為質,一旦有事,我們便會投鼠忌器。只有四爺出來主事,擺出強硬的態度,才能保全此地,暗示一種沒有主公壓制不住的局面!”

飛鳥猛噓一口大氣,心想:真險。龍青潭猶豫不定,卻又說:“你不是說過,朝廷不會出兵?!他們沒有軍糧,也怕拓跋巍巍趁機切斷關外和關內的聯系?”

“不出兵更好。有各種跡象表明,朝廷在關外囤積了大量的糧食,我看非是田文駿那個奸賊勾結地方勢力埋下禍端,不可不作防范。秦綱乃一代梟雄,翻云覆雨,非常人所度量!拓跋巍巍能使他疲于奔命,他又何嘗不能讓拓跋巍巍疲于奔命呢?!”吳隆起說,“單看他一反常理,將我等放歸,便知其偉略。若主公無恙,我等即使臣服于他也心甘情願!”

飛鳥卻突然想到楊雪笙,心想:會不會是他與田文駿勾結,用舅舅給他的錢轉手收買他人?

龍青潭贊同吳隆起的意思,發自內心地說:“只要大哥無事,稱臣納貢並無不可。可我真怕反給你們添亂!”

“這也是主公從中原傳來的意思。防止朝廷和福氏趁機聯姻,插手我們的家務事,你看!”吳隆起邊說邊掏出一塊手卷,遙遙遞出。飛鳥反應了半天,連忙跑到跟前接過手卷,趁轉身呈上的時候偷看,信上大字如下:“四弟,侯機而嗣。外事不決問擺尾,內事不決問半山!”“擺尾”自然是龍擺尾,“半山”既是吳隆起。他想:“侯”是個錯別字,還不如我呢。可這是什麼意思?

隨後,他把手卷交給吳隆起,便站在一邊想:“候機”?候什麼機呢?我看是人人都不敢出頭的時候。舅舅果然不是一般的狡猾,只用了兩個字就把爭端給消弭了!現在朝廷大敗,龍姓爺們誰也不敢爭著出頭,正應了這個“機”!

吳隆起見他站在視線下,越發地熟悉,疑竇橫生,突然厲色一喝:“你到底是誰?”

飛鳥嚇了一跳,倒是龍青潭替他回答:“他是胡郎中的徒弟!”

飛鳥發覺吳隆起眼神中的殺氣越來越重,想必是怕自己泄露出什麼秘密,“啊,啊”了半天,指著自己的嘴巴,擺了擺手。“收個啞巴做徒弟?”吳隆起眼睛越眯越細,繼而冷笑,“胡郎中也是有名的獸醫。碰巧外面有匹馬病了,你去試試手。來人哪!”

“你這是怎麼回事?”龍青潭看著武士帶著飛鳥走,十分不快。

吳隆起連忙解釋:“四爺,小心為上!反正那匹馬也是要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