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意氣用事



"是劉縯劉伯升!"有認識劉縯的百姓在人群中高呼一聲.

人們聞言,紛紛向劉縯湧了過去,到了他近前,七嘴八舌地說道:"劉大人,我們是來守城的!""我們是來殺蠻人的!""我們……"

一聽人們的吵嚷聲,劉縯和馮異這才弄明白他們的目的.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感覺又好氣又好笑.

當蠻軍大舉進攻,堅守城防的軍民傷亡慘重之時,在城內召集壯丁,簡直比登天還難,現在蠻軍撤了,城內的百姓們倒是都來了勇氣,爭先恐後的來參與城防,你們早干嘛去了?

劉縯清了清喉嚨,大聲說道:"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但現在蠻軍已經退兵,不再需要這麼多人守城了,大家都回去吧!"

回去餓肚子嗎?參與守城,能有口飯吃,回到家里能吃什麼?

一連數日的封城,城中家家戶戶的糧食都已吃得差不多了,現在自告奮勇的來守城,既沒有危險,又能白吃軍糧,何樂而不為呢?

人們根本不願意離開,紛紛大聲嚷嚷道:"劉大人,把我們留下吧!"

"是啊,劉大人,就把我們都留下吧!"

百姓們七嘴八舌的哀求,就是死活不肯走,此情此景,讓劉縯和馮異也是一籌莫展.

站于一旁的葉闐眉頭緊鎖,葉家早已把囤積的糧食消耗得差不多了,勉強還夠維持一千多人數日的吃食,可現在城內一下子冒出來一兩萬人要參與守城,就算把葉家的家底都掏光了,也不夠這麼多人吃的.

再者說,這些數以萬計的百姓,擺明了是為了占便宜而來的,如果蠻軍真反殺回來,他們跑的比誰都快.

劉縯和馮異盡量安撫百姓們的情緒,勸告他們各回各家,現在守城不再需要這麼多人,但不管他二人怎麼勸說,根本沒人聽他倆的,現場的百姓們死後不肯走,把城牆附近的街道堵了個水泄不通,場面也是混亂不堪.

馮異拉著劉縯,退出一段距離,小聲說道:"伯升兄,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我看我們還得去找王大人,讓王大人出面解決這件事!"

劉縯苦笑,問道:"王大人怎麼解決?"王珣出面,就能把這些百姓勸回家了?

馮異輕歎口氣,說道:"封城這麼多天,百姓家中的糧食早已吃光,人們也是沒有辦法了,才會賴在這里不走,只要王大人肯開倉放糧,讓百姓們能有口飯吃,問題自然迎刃而解!"

劉縯差點笑出來,說道:"開倉放糧?公孫兄,你未免也太高估王大人了吧,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敢放出一粒糧食!"

他早就看透了王珣這個人,小肚雞腸,又膽小如鼠,只貪圖自己的享樂,根本不在乎旁人的死活.

就這麼一個人,你還能指望著他冒著惹怒廉丹的風險,給百姓們開倉放糧?簡直是笑話!

馮異眉頭緊鎖,不再說話.


城中百姓紛紛自告奮勇的參加城防,而且一下子湧出來一兩萬人那麼多,消息自然也傳到了太守府.

王珣聽後,哈哈大笑起來.

他可不認為百姓們是為了填飽肚子才跑去加入守軍的,只認為蠻軍被己方嚇退了,讓城內百姓們士氣大振,人們都抱著和蠻軍決一死戰的心理.

想到這,他反而覺得劉秀擒下歇桑這個舉動太多余了,現在有這麼多的百姓自發加入守軍,就算蠻軍不撤,也攻不破郡城的城防,恰恰相反,己方還能趁機多殺不少的蠻軍,多立下不少的戰功.

他眼珠轉了轉,讓人把歇桑提過來.

時間不長,兩名軍兵把歇桑押入大堂.

居中而坐的王珣向下看了看,見到一身汙垢血跡的歇桑,他厭惡地皺了皺眉頭,陰陽怪氣地問道:"歇桑,此役之敗,你可服氣?"

歇桑怒視著王珣,大聲喝道:"王珣,有種的你就殺了老子!"

他或許會對劉秀服氣,劉秀能潛入山谷大營,把他生擒活捉,能帶著他硬闖己方的大軍,他或許也會對劉縯,馮異服氣,他二人能以劣勢之軍,抵禦己方大軍這麼多天.但對王珣,他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只一個狐假虎威的狗屁文官,如果不是自己落難,他連站在自己面前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王珣眯了眯眼睛,凝視歇桑片刻,哼笑出聲,他慢慢站起身形,繞過桌案,走到歇桑近前,緩緩抽出肋下佩劍,用劍身拍打著歇桑的臉頰,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敗軍之將,死到臨頭,你還敢逞強?"

"死?哈哈--"歇桑突然仰面大笑起來.

他還真就不怕王珣,在他看來,他借給王珣十個膽子,王珣都不敢殺他.

他歪著腦袋,用眼角余光睨著王珣,傲然說道:"你若敢殺我,我歇族大軍勢必將漢中城蕩為平地,讓城內雞犬不留,至于你,王珣,鼠輩!我歇族大軍會將你一片片的撕碎,生吞!哈哈--"說著話,他再次大笑起來.

聽著歇桑的話,在場的眾人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尤其是王珣,氣得臉色鐵青,身子突突直哆嗦.

歇桑環視在場眾人一眼,嗤笑出聲,說道:"你們漢人的肉不錯,又香又嫩,尤其是漢人的女子,哈哈--"

泥菩薩還有三分土性呢,何況王珣這位堂堂的太守.

他再忍不住,嗷的怒吼了一聲,手中劍猛然向前一遞,耳輪中就聽噗的一聲,歇桑的狂笑之聲戛然而止,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王珣.

過了一會,歇桑慢慢低下頭,只見王珣手中劍業已穿透了自己的胸疼.

他感覺身體里的力氣正被迅速的抽干,歇桑重新看向王珣,一字一頓地說道:"你竟敢殺我……"

話音未落,他人已堅持不住,重重的摔倒在地,發出嘭的一聲悶響.

王珣抬腿踩住歇桑的肩膀,把佩劍從歇桑的胸膛內狠狠拔出來,他轉頭對外面的軍兵喝道:"來人!將這蠻賊的狗頭給我切下來,懸掛于城頭之上!"

"是!"隨著應話之聲,兩名軍兵從外面走了近前,將歇桑的尸體從地上架起來,拖著往外走去.


王珣甩了甩劍身上的血水,又抽出手帕,將血跡擦拭乾淨,而後收劍入鞘,對周圍眾人說道:"蠻賊不知死活,竟敢在太守府挑釁本官,諸如此類,死不足惜!"

"大人,下官以為,歇桑的首級不宜懸掛出去,蠻軍如果得知歇桑被斬首的消息,可能會再次大舉來攻!"一名郡府官員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王珣冷笑一聲,說道:"本官還怕蠻軍不肯回來呢!剛才北城那邊傳回的消息你們不也聽說了嗎?又有兩萬之眾的壯丁加入城防,城外的蠻軍只剩下區區萬人,又何足懼哉?"

郡府的官員們互相看了看,不約而同地連連點頭,贊道:"原來王大人是故意殺掉歇桑,激怒蠻軍,引蠻軍再來攻城,如此一來,我方不僅能殺傷到更多的蠻軍,甚至還有機會將攻城的蠻賊一舉殲滅!"

王珣聞言,哈哈大笑起來,這正是他打的如意算盤.

正所謂無知者無畏.

歇桑有所忌憚的劉秀,乃至劉縯和馮異,都不可能殺他,因為他們很清楚殺掉歇桑的後果有多嚴重.

別看現在城內又冒出兩萬百姓,信誓旦旦的要加入城防,抵禦蠻軍,但他們心里明鏡似的,倘若蠻軍真殺回來,這兩萬來人的壯丁,立刻就會作鳥獸散,真正能跟著他們做到堅守城池的,其實就眼下這一千來人.

一千多人又如何去抵禦一萬多人的蠻軍?

不過這些事情,王珣是不會想到的,他只看到了又有兩萬壯丁加入守城的隊伍當中,在他眼里,現在的郡城已然是固若金湯,那麼留不留歇桑已經毫無意義了.

在王珣這樣的心理下,他對歇桑一點沒客氣,一劍將其刺死,而且還不依不饒的令人斬下歇桑首級,懸掛于城頭,似乎生怕蠻軍的探子察覺不到歇桑被殺的消息.

太守府的兵卒還特意給歇桑的首級打造了一個木頭籠子,然後將歇桑圓滾滾的腦袋放了進去.四名兵卒在王珣的授意下,提著木頭籠子,大搖大擺地向北城走去.

這一路上,全城的百姓們都轟動了,無論男女老幼,人們紛紛湧上街頭,爭先恐後的觀望蠻人族長的首級.

街道上人滿為患,四名兵卒寸步難行,當他們走到北城的時候,天色都已經黑了下來.

身在城頭上的劉縯,劉秀等人都有聽到城內鬧哄哄的,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等到那四名兵卒提著木籠子,走到城頭上,人們才算看清楚籠子里裝的是什麼.

劉縯騰的一下站了起來,目不轉睛地看著籠子里的斷頭,下意識地問道:"那是歇桑的腦袋?"

四名兵卒中的一位上前走了幾步,來到劉縯近前,拱手施禮,說道:"劉大人,歇桑不知悔改,到了太守府還飛揚跋扈,氣焰囂張,王大人已將其處死,並令我等將此賊的人頭懸掛于城頭!"

聽聞這話,在場眾人的臉色無不大變.劉秀,馮異等人也都站了起來,快步上前,定睛細看,籠子里裝著的正是歇桑的項上人頭.

王珣竟然把歇桑給殺了?眾人瞠目結舌,好半晌回不過來神,完全搞不懂王珣的腦子里在想些什麼鬼東西.

歇桑在己方的手里,蠻軍會有所顧慮,不敢來攻城,現在你把歇桑殺了,不等于是逼著蠻軍回來和己方拼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