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五章 諫臣彈劾



聽說張賁抓了一群假扮虎賁軍和京師軍的刺客,董宣從自家急匆匆地趕到縣府.他剛到縣府,屁股還沒坐熱呢,就聽說吳漢和銚期來了.

董宣連忙讓人把張賁找過來,而後他帶著張賁,一同出縣府,迎接吳漢和銚期的大駕光臨.

到了外面,見到吳漢和銚期二人,董宣和張賁齊齊拱手施禮,說道:"大司馬,銚衛尉!"

吳漢看了他二人一眼,擺擺手,示意兩人到府內說話.進到縣府的大堂,吳漢也沒客氣,大咧咧地居中而坐.銚期坐在一旁的下手邊,再下面,才是董宣和張賁.

"聽說,張縣尉抓了我的人?"吳漢沒有多余的廢話,開門見山地問道.

張賁遲疑了片刻,滿臉堆笑地說道:"大司馬可能誤會了,下官抓捕的那幾人,打扮的神神秘秘,行事也是鬼鬼祟祟,他們自稱是京師軍,下官以為……"

沒等他把話說完,吳漢打斷道:"他們都叫什麼名字?"

"呃,有個自稱叫高鵬的,說是任軍侯之職……"

"那沒錯了,的確是我的部下,張縣尉放人吧!"

"這……"張賁滿臉的驚詫,他是真的沒想到,那些黑衣人真的是京師軍.

他清了清喉嚨,問道:"大司馬,要不,您去大牢里看一眼,確認一下,他們……真的是您的部下?"

吳漢不耐煩地問道:"你們可是在春風閣附近抓捕的他們?"

"是啊!"張賁呆呆地點下頭.

"那就沒錯了,放人吧!"

"這……"張賁轉頭看向董宣.董宣眼簾低垂,看都沒看他,言下之意,你自己惹出的麻煩,你自己解決.

見張賁沒有立刻答應放人,吳漢的眉毛豎立起來,凝聲問道:"怎麼?張縣尉還有什麼疑慮不成?還是認為我吳漢唆使部下,欲在京城圖謀不軌?"

"不不不,大司馬誤會了,下官絕無此意!"張賁吞了口唾沫,揮手叫過來的一名隨從,讓他趕緊去大牢里提人.

"且慢!"銚期抬了抬手,見張賁眼巴巴地看著自己,他笑了笑,柔聲說道:"順便把我的人也一並帶出來."得!看來那些虎賁也都是真的!張賁現在是一個頭兩個大,他實在搞不明白,那些虎賁和京師軍偷偷摸摸的跑到春風閣附近作甚,更讓他想不明白的是,他們這幾個人,

竟然還驚動了大司馬和衛尉,讓這兩位大人物竟然親自來到縣府接人.

時間不長,高鵬和黎子敬等人被縣兵帶到大堂門口.

人們站在門外,一個個垂頭喪氣地耷拉著腦袋.張賁小心翼翼地問道:"大司馬,銚衛尉,他們……真的是你們的部下?"

銚期轉頭看了一眼,然後向張賁含笑點點頭,說道:"沒錯!就是他們."

吳漢向高鵬看過去,忍不住冷哼出聲,大聲說道:"你們現在可真有本事啊!連區區幾個縣兵就把你們擒下了,真是丟人活現眼!"

聽聞這話,張賁的腦袋都恨不得杵到地上.


高鵬等人皆是面紅耳赤,一個個腦袋垂得更低.高鵬小聲說道:"大司馬,當時……當時若非子敬攔著我們,我們……我們也不會束手就擒!"

說話時,高鵬還特意向黎子敬那邊瞅一眼.黎子敬本就是吳漢的屬下,後來才征調到虎賁軍的,吳漢對他自然不陌生.他目光一轉,看向黎子敬.後者連忙說道:"大……大司馬,小人以為,只為了一點誤會,就…

…就和縣兵大打出手,這……這傳出去好說不好聽,也……也會有損大司馬和衛尉大人的威名!"

吳漢氣笑了,說道:"黎子敬,你現在都懂得為我和銚衛尉著想了!"

黎子敬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向前叩首,顫聲說道:"小人……小人知錯!"

雖然黎子敬以前是吳漢的部下,但現在已是虎賁的一員,是銚期的部下.看到自己的部下挨了吳漢的訓斥,銚期慢悠悠地說道:"吳公,我們之間的賬還沒算清楚呢吧!"

吳漢眨了眨眼睛,哈哈大笑,擺手說道:"你我兄弟之間,還有什麼事情是過不去的?以後再說,以後再說嘛!"

銚期白了吳漢一眼,對黎子敬慢條斯理地說道:"虎賁直接效命于天子,要跪,也只能跪天子!"

黎子敬聞言,身子仿佛彈簧似的,一下子又蹦了起來.銚期站起身形,向董宣拱手說道:"董縣令,我的人,我帶走了,今日之事,就到此為止吧!"

董宣和張賁急忙起身,一同拱手說道:"下官恭送銚衛尉!"

見銚期走了,吳漢也沒有再久留,起身向外走去.董宣和張賁忙又說道:"下官恭送大司馬!"

目送著吳漢和銚期二人離去,董宣轉頭看向張賁,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張賁也是一腦門子的問號,他愁眉苦臉地說道:"在春風閣附近的小巷子里,高鵬和黎子敬這些人,鬼鬼祟祟,其中不少人還穿著夜行衣,實在不像是善類,我……我當時

也沒有多想,便令人把他們統統抓回到縣府了.誰知道……誰知道他們竟然真的是大司馬和安成侯的部下."說到這里,張賁也是連連搖頭,暗道倒黴.

突然之間,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小聲說道:"之後我有派人去調查,董縣令,你猜猜,當時誰在春風閣吃飯?"

"誰?"

"安成侯和周方."

"周方?"

"就是隗囂派到洛陽的那個使者."

"哦!"董宣露出恍然之色.張賁眼珠轉了轉,問道:"董縣令,你說,高鵬和黎子敬等人出現在那里,是不是為了周方啊?"

董宣眼眸一閃,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倘若真是如此,那麼,高鵬和黎子敬等人的行徑就解釋得通了.張賁驚訝道:"難道是陛下打算對周方動手?"

"不可能!"如果陛下要殺周方,不會偷偷摸摸的派人行刺,隨便找個理由或借口,就能光明正大的處死周方.

"如果不是陛下的命令,那就是大司馬和安成侯私人決定,這可不是件小事啊!倘若周方真在洛陽有個三長兩短,陛下怪罪下來,最後倒黴的可還是我們縣府!"

稍頓,張賁又問道:"董縣令,這件事,我看等明日早朝,需奏報給陛下才行啊!"

董宣連連搖頭,說道:"不妥!陛下寵信大司馬,安成侯,我若在朝堂上奏報此事,讓陛下怎麼做?"

懲處吳漢和銚期,陛下舍不得,若是不懲處吳漢和銚期,陛下在群臣面前也交代不過去.這麼做,不是成心讓陛下為難嗎?


張賁小聲問道:"那……我們就什麼都不做?裝聾作啞?"

董宣沉吟片刻,說道:"明日,我找機會和鄧公談一談."

張賁連連點頭,說道:"如此甚好."

翌日早朝,劉秀心情很好,臉上一直掛著微笑,等到國務都商議得差不多了,劉秀說道:"三日後,是四皇子滿周,我打算于皇宮內,設一場抓周宴,諸君以為如何?"

四皇子劉陽,是陰麗華為劉秀誕下的皇子,劉秀因為鍾愛陰麗華的關系,對劉陽這位四皇子,也多少偏愛一些.

在皇宮里,劉秀邀請群臣參加抓周宴,以前只有過一次,就是太子滿周歲的時候.

二皇子劉輔,三皇子劉康滿周的時候,劉秀辦的都是家宴,所邀請的也只是比較親近的皇親國戚.

伏湛拱手說道:"陛下,二皇子和三皇子滿周之時,皆舉辦家宴,這次四皇子滿周,卻要舉辦國宴,恐怕不妥吧!"宋弘抬了抬笏板,說道:"太子滿周,舉辦國宴,理所應當,而四皇子滿周,也欲舉辦國宴,微臣以為有些過于鋪張.陛下一向告誡臣等,天下未定,宮內宮外皆應節儉用

度,微臣深以為然."

他這麼說,等于是在拿劉秀的話反過來壓制劉秀.

其實劉秀一直都很節儉,冕服不穿壞了,他不會做新的,每日的飲食,也只是簡簡單單的幾盤家常菜,既不好山珍,也不好海味.

就連後宮的嬪妃,一只手都能數的過來,日常的用度很少.

作為天子,能節儉到劉秀這個地步,已經很不容易了.現在他要為自己喜愛的小兒子具備一場邀請外臣的宴會,都要遭受宋弘的暗責,劉秀心里哪能痛快.還沒等劉秀說話,諫議大夫王元抬起笏板,大聲說道:"陛下,宋司空言之有理!四皇子滿周要舉辦國宴,那麼以後的皇子,公主,是不是也都要效仿?陛下帶頭鋪張,群

臣效仿,這豈不是亡國之征兆?"

聽聞這話,在場眾人臉色同是一變,感覺王元的話,說得未免太過嚴重了.

啪!劉秀拿起一卷奏疏,重重地拍在桌案上.王元抬起頭來,看向劉秀,面無懼色地說道:"還望陛下能以身作則."

劉秀看著王元,久久都是一言未發.鄧禹清了下喉嚨,說道:"四皇子滿周,陛下舉辦國宴,也算不上是多麼大不了的事,諸君也不必太過苛刻!"

其實鄧禹也不是很喜歡王元,有時候,王元對陛下的批評的確是對的,但有些時候,王元只是為了批評而批評,只一丁點的小事,也能誇張的比天還大.王元看眼鄧禹,正色說道:"右將軍此言差矣,陛下要世人節儉,倘若陛下自己都做不到,又如何要求滿朝大臣,又如何能為天下萬民做出表率?在陛下身上,就從來沒有

小事.還望陛下明鑒!"最後一句話,他是向劉秀說的.

劉秀笑了笑,點點頭,柔聲說道:"伏司徒,宋司空,王大夫言之有理,抓周宴之事,就作罷吧!"

"陛下……"鄧禹還要說話,劉秀擺了擺手,說道:"好了,我意已決,仲華也不必再多言."

王元拱手朗聲說道:"陛下聖明!"說完話,他退回到原位.伏湛和宋弘暗暗皺眉,他倆覺得陛下為四皇子設抓周宴不妥,其一確實是有些鋪張浪費了,其二,此舉也有些厚此薄彼,天子對皇子們的不公正,也有可能引發後宮賓妃

間的不和.

當然了,抓周宴只是一件小事,結果被王元這麼一參和,卻成了亡國之兆,未免太過危言聳聽,這讓伏湛和宋弘都聽不下去了.他二人還想向劉秀解釋一番,自己並沒有這個意思,可劉秀已不想再聽,兩人只能無奈而退,心中暗討:這個王元,惹事的本事真是一等一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