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當天晚上,舒顰和樊文華這一對成了眾人關注的焦點。

熱門的程度甚至比宴會真正的主角曾健和與董事長千金更勝一籌。

樊文華一身正式而不拘謹的黑色禮服,穿梭于社交場合中如魚得水。

他原本就生得英俊挺拔,在刻意盛裝打扮後更顯風度翩翩,不知吸引多少女性的目光。

而伴在他身側的舒顰一身月白色絲質禮服,高貴的材質、簡單大方的剪裁設計,一改平日職場上的洗練與精明,充分襯托出她清秀優雅的氣質。

當然,除了她手上的拐杖,與平日形象有著極大差異的裝扮外,舒顰還有一個吸引眾人注目的理由——在她人手無名指上,一只設計優雅、鑲工別致的鑽石戒指正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信手揮過,戒指反射出奪目的光芒,舒顰再次瞥了自己的手一眼。

「我說過了,既然要做,就要做得徹底。」樊文華將戒指套在她手上時這麼說。

一想到這,舒顰不自覺又歎了口氣。

因為提議人是她,所以她根本沒有立場拒絕樊文華的安排。

只是,當他將戒指套進她手指時,她的心情突然變得好沉重……「妳倒是很厲害嘛!」舒顰聞聲抬頭,對上不知何時來到她身旁冷笑的曾健和。

「想不到妳居然能這麼快就找到人來扮演「男朋友」的角色……不過,看他那副不正經的模樣,八成也不是什麼上得了台面的貨色!」曾健和語氣鄙夷,充滿惡意。

「你……」他憑什麼這麼論斷?!舒顰氣得雙手握拳,說不出話來。

這時,樊文華適時過來攬住舒顰的腰,「很抱歉,可能要讓曾尢生失望了,敝人的職業還算正當。」他含笑以對,眼瞳中卻半點笑意也沒有,渾然天成的氣度不怒而威,讓人不自覺地在他面前收斂態度。

「還有,舒顰確實是我的未婚妻,請閣下不要妄加猜測。」曾健和一時怯懦。

論人品、諭氣勢,任誰都看得出樊文華比曾健和強上何止一倍!而這也是讓他今晚刻意上前找麻煩的原因。

「你……」曾健和還待回嘴,但他的聲音卻被突然響起的驚呼所掩蓋。

「咦?!你不是樊老的公子嗎?」一名氣色紅潤的中年人突然快步走來,掐入談話。

「我是。請問您是?」「哎呀!難怪你記不得。」中年人豪爽大笑。「敝姓周,周有財。我是在上回樊老慶祝六十大壽時見過你一面,只是不知樊少爺今天也來參加訂婚宴。」一時間,舒肇與曾健和兩人同時瞠目。

舒顰一眼即認出對方正是公司最大的客戶,素來以看高不看低著稱。

這樣的他居然在樊文華面前擺出這麼具有親和力的態度,而他口中的樊老難道是……「幸會,周先生。」樊文華客氣響應的同時,眼角余光不經意地瞄向舒顰,她臉上雪白的色彩讓他眉心微微蹙緊。「很抱歉,我的未婚妻身體有點不舒服,請恕我先行告辭。」話才說完,他已拉著微愣的舒顰迅速離開。

樊文華將舒顰帶到無人的角落。


「妳怎麼了?腳痛嗎?臉色怎會這麼蒼白?」他關心地東摸西碰,生怕遺漏了哪個地方。

舒顰搖頭,緩緩抽回被樊文華握住的手,「我沒事。」原來,他和她之間的差異如此之大!

樊文華是富家公子……這種事,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嗎?為什麼會這麼驚訝?!

「我累了,想早點回家休息。」舒顰仰首微笑。

「累了嗎?」樊文華語氣愛憐,大掌輕輕撫過她不帶血色的面頰,「看起來確實沒什麼精神。好吧,既然目的都已達到,我們提前回家休息。」回家?我們?舒顰無言。

她是她,樊文華是樊文華,本來就是相異的兩個人。他代用「我們」二字不過是方便的說法罷了!

但舒顰不明白,她的心怎會突然為這種尋常用語感到一陣刺痛。

「怎麼啦?」「沒有。」舒顰再次搖頭。

別自尋煩惱了,她只是乍聞樊文華的來頭,一時間嚇了一跳,無法接受罷了!

返家途中,一路無言。

當車子駛到公寓門口,舒顰自然推開車門准備下車,但雙腳還來不及落地即被樊文華打橫抱起。

「樊丈華……」「妳累了。我抱妳上樓。」樊文華語氣平和堅定。

他知道今晚的舒顰不太對勁,也知道她正悄悄拉開兩人的距離,而這是他絕不予許之事——他好不容易才又進占她多一點,絕不會讓他的努力就此化為塵煙。

「可是……」舒顰還來不及拒絕,樊文華已抱著她登上樓梯。

不自覺將頭偎入樊文華的胸前,舒顰輕歎,算是認輸了。

「你總是不留機會讓人拒絕。」「當然。」將舒顰安置在客廳沙發上,樊文華的答案理直氣壯得可恨。「既然明知是拒絕,我為什麼要聽?」「你……」舒顰微愣。怎會有人將話說得這麼自我,卻又這麼理所當然?!

在她發呆之時,樊文華已進出浴室一趟,放滿一缸熱水。

他伸手解開領結,脫去外衣,並開始動手替舒顰卸除耳環、鞋子……等等。

「咦?」再度被樊文華打橫抱起,舒顰只覺得滿頭霧水,「你要抱我去哪?」「浴室。」「浴室!去浴室干嘛?!」「洗澡。」「你要洗澡就自己去呀,為什麼要把我也帶進去?!」「舒顰,」將她安置在浴缸扶手處坐好,樊文華微笑。「妳認為只剩一只腳的妳可以自己一個人解開背後一排衣扣嗎?」舒顰搖頭。事實上,她身上這作禮服美則美矣,卻一點也不實際。

尤其是背後那一整排的珍珠扣,雖然優雅卻很麻煩,不論是穿還是脫,沒有人幫忙是做不到的。

「倘若妳要洗澡,勢必有人幫妳解開衣扣,而既然要進來幫妳,我干脆抱妳進來有何不對?」「該死!你為什麼挑上這麼麻煩的一件衣服……」舒顰不覺低下頭,樊文華的答案雖是事實卻也令人臉紅。


只是……為什麼他也脫了?!

她抬眸,瞧見一副厚實的胸膛,而他還在繼續脫,轉眼間已一絲不掛。

「你這是干嘛?!」「脫衣服呀。」「我是問你,為什麼要脫衣服?」要洗澡的人是她吧!他脫個什麼勁?

「洗澡呀!」心頭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舒顰扶著牆站起,企圖退出,「你……你慢慢洗,我先出去了。」但她還走不到兩步,腰間便多了只臂膀。

「不用麻煩了,我們一起洗吧!」俊臉抵在舒顰眉窩,親密地嗅聞,「妳不是累了嗎?我們趕快洗一洗,然後「上床」如何?」光聽他強調「上床」兩個字的語氣,舒顰就知道這個男人心里頭正打著見不得人的主意。

「我拒絕。」舒顰當然這麼回答。

只可惜她似乎忘了樊文華前不久才說過的話——他,從來不聽拒絕的答案。

他趴在舒顰肩上,自顧自地繼續說:「今晚妳喜歡用什麼香味的香精油呢?」舒顰忍不住回過頭,「樊文華!你聽不懂我的話嗎?」「對,我聽不懂。」他的笑容優雅,態度卻十足惡霸。

「你!」舒顰氣得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樊文華趁這機會封住她的唇,舌頭放肆地鑽進她的口中——「唔……唔唔……」掙紮在熱吻中迅速軟化,舒顰癱入樊文華懷中,任他一雙手解開衣扣,退去一身華服……

叮咚、叮咚、叮咚——擾人的門鈴聲傳來,雖然不一會兒就停止,但已足夠吵醒一向淺眠的舒顰。

「唔……」是誰呀?

雖然還貪戀著舒服的床鋪舍不得睜開眼,但她的耳朵已逐漸恢複功能。

客廳里傳來房東王小姐那熟悉的台灣國語——「泥們這些年輕人就會找偶的麻煩,還沒結婚就同居不好咧,傳出去粉難聽啦……」咦?房東小姐怎麼進門的?還說什麼同居?

霎時間,記憶全數回複,舒顰猛地坐起身!

「唔……」腰好酸,像是要斷掉了一樣。

舒顰想趕緊著裝出去,否則誰知道樊文華又會怎麼毀壞她的名聲。

但她放眼一看,不但找不可以支撐的拐杖,而衣服……昨夜記憶的最後場合似乎是在浴室……想起樊文華在浴室里對她做的事,舒顰不禁又羞紅了一張臉。

「不要再想了!」舒顰對著自己說,「現在最重要的是趕快出去阻止樊文華繼續胡說八道。」壓抑下狂跳的心,舒頻急急著裝。

「王小姐……」拄著拐杖,舒顰紅著臉從臥房出來,「妳怎麼突然來了?有事嗎?」「偶來收水電費啦,」王麗霞心思專注在手上的計算。「舒小姐,泥粉投機哦,男朋友要搬進來住也不講,就給偶直接住進去,泥這樣不好啦!」王麗霞歎了一口氣。空著的樓層總算如她所願租給社會人士,可是問題卻一點也沒有少……還以為租給社會人士會比學生好一點咧,結果還不是一樣麻煩!

「呃……可是……」不給舒顰辯解的機會,王麗霞繼續啐啐念:「蝦咪可是不可是的,多一個人就要多收水電費的,這個倫家偶早就有先說了,泥滴不滴呀!」真是的!都已經在賺錢了,連這點小錢也要和她拗,粉超過哦!


「可是……」舒顰還待辯說,卻再次被人打斷。

「前幾天她摔斷了腳,為了照顧她我才搬進來的,所以來不及知會妳。」樊文華大略簡述舒顰摔下樓梯的經過及醫生的交代。「水電費要加多少?我來付。」他直接掏出皮夾付錢。

「這樣哦!」王麗霞愉快地收下現金。「看不粗來泥這個男孩子這麼體貼,」反正目的已經達成,她也不吝奉送一張笑臉誇贊:「舒小姐,泥男朋友不錯哦!

這麼好的男孩子不多了,泥們就不要同居了,還是早點結婚啦。」「謝謝,關于妳的建議,我們會好好考慮的。」樊文華一面含笑點頭,一面將房東小姐送出門。

至于另一個正主兒——舒顰悲慘的發現,自己從頭到尾根本連開口辯解的機會也沒有!

「樊文華……」舒顰無力地癱進沙發中。

他為什麼要說出那種引人誤會的話?

在公司也是,面對王小姐也是!

就算事情過後,他可以不當一回事地瀟灑離開,但多少也要為留下來的人想一想……她可還要繼續在這些環境里和每一個人共處呀!

到時候,要她怎麼圓他擅自留下的謊?

還有,她越來越習慣他的存在。不管她接不接受,樊文華確實已一步步涉入她的世界,且影響逐漸加劇……但他和她是不可能的呀!

就算她錯看了曾健和,但樊文華更不是她心目中理想的對象。

他向來隨心所欲、漂泊不定,今天他在這,明天難保不會在地球的另一端。

但,她不是那種可以熟練城市戀愛關系的女性,做不到陪樊文華游戲人間而無傷!

本質上,她仍保有守舊的一面,絕不可能接受和不是自己丈夫的人發生親密關系……但矛盾的是,她卻做了,還不止一次!

這樣的結果,連舒顰自己也越來越困擾。

她被困住了。被自己的堅持與對樊文華的莫名眷戀困得無法思考,只能一味地逃避。

「你知不知道,有些話不可以隨便講,你究竟打什麼主意?」舒顰再次質問。

「我的表現還不夠明顯嗎?」樊文華雙臂環胸,居高臨下地看著一臉困擾的舒顰。「我為什麼要涉入妳的生活?為什麼要讓兩人關系在眾人面前公開?我對妳有何企圖、想法,妳難道連一點感覺也沒有嗎?」舒顰別過頭,不願面對。

就是有,她才不願也不敢相信!

「不要逃避,舒顰!」樊文華固執地扳回舒顰的臉蛋,微笑中,不容認她逃避的眼神專注凝視著。「好好用心思一想。如果,妳堅決不肯承認,我願意等,等到妳能夠坦然承認的那一天。在正確答案出現之前,只好委屆妳繼續忍受我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