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3)

瓦斯科夫立正還禮,咳嗽了一聲,說:“士兵同志們,有幾條紀律宣布一下。我們的任務是保護171會讓站,保障軍事運輸通暢,同時對駐地的倉庫、設施實施崗哨制度。問題複雜呀,我們即要防范從空中來的敵人,又要防范從地面上來的敵人。根據條例,沒有我的允許,不准離開駐地一步。”

基里亞諾娃輕蔑地瞟了一眼瓦斯科夫,似乎對他的指手畫腳不屑一顧。

“采野果子也不行嗎?”嘉爾卡問。

“野果子還沒長出來呢。”瓦斯科夫說。

“那麼可以去采酸漿草嗎?”又有女兵問。

“你說的是做湯放的那種?”准尉問。

“我們沒有點熱湯喝可不成,准尉同志,我們會瘦的。”基里亞諾娃老氣橫秋地說。

女兵們似乎受到付排長的鼓勵,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這可不行,我們是要打機槍的。”

“准尉同志,你知道什麼是修正提前量嘛?空著肚子是提前不了的。”

基里亞諾娃在一邊抿著嘴笑。

瓦斯科夫看著一個個繃得緊緊的軍裝,小聲嘀咕著:“我看你們的伙食不錯。”

“你說什麼?大聲點兒,准尉同志。”又是那個尖嗓門的嘉爾卡。

姑娘們沖一臉尷尬的指揮官抱怨起來:“女兵是有特權的,反正和男兵不一樣。”

“我們每個月都有幾天是不能沾涼水的。”

“我們的肥皂要比男兵多。”

“比如說,”基里亞諾娃提高嗓門,屋子里靜了下來,她接著說:“女兵有些特殊的地方,不能和男兵一樣要求。”

瓦斯科夫已經讓女兵們吵暈了,無可奈何地說:“可是不許過河,河灣里有深坑。”

瓦斯科夫轉身要走,可女兵們並沒有打算放過他。

“我們什麼時候可以上廁所?”

“洗澡呢?”

“我們洗的衣服曬在什麼地方?”

“我們可不可以開個聯歡會?”

“能不能在牆上釘幾個釘子,好掛衣服?”

瓦斯科夫一聲沒吭,抄起斧子,麻溜兒地在牆上釘下了一排釘子。准尉剛把腳邁出棚子的木門,女兵們就開始把議論的話題轉到他身上。

“基本上合格。”嘉爾卡搖了搖新做的木椅子,擺出老氣橫秋的姿態,說:“是個不錯的木匠。”

女兵們哄堂大笑,聲音清脆得好像林子中迎著晨光跳躍的雀鳥。

“但怎麼也不像個軍運指揮員。”

“里莎,你應該去追求他,我敢保證,他還沒吻過女人。”嘉爾卡露骨地說。

趴在上鋪看書的索妮婭皺皺眉頭,說:“太無聊了。”

麗達的鋪就在索妮婭下邊,她一言不發,悄悄收拾著自己的行囊。索妮婭彎下身子,和麗達交換了一下會意的目光,隨後偷偷把兩聽罐頭遞給她。麗達感激地點點頭,把罐頭塞進了行囊。

一個女兵坐在鋪上感歎地說:“我們的軍裝像老婆婆的裙子,不會有小伙子去注意穿這樣衣服的姑娘,甚至那個准尉大叔都不願意多瞧一眼。”

“這里沒有小伙子,沒有男人!”麗達用訓斥的口吻說。

女兵們壓低了嗓音,議論著,只言片語中都是些男男女女的私情,她們卻說的眉飛色舞。

“睡覺去!”麗達斬釘截鐵地吼了一聲。

女兵們靜了下來。

“我再聽見誰胡扯,就讓她站崗站個夠!”麗達沉著臉說。

“得了,麗達,讓她們嚼嚼舌頭吧,怪有意思的。”躺在被子里的基里亞諾娃懶洋洋地說。

“要是正經八百地談戀愛,我會說什麼。可她們只要看見一個男人,便把所有的可以想到的男女私情都加在這個男人身上,她們的想像太豐富了吧。”

“那你做個榜樣嘛。”基里亞諾娃諷刺道。

麗達馬上不吭聲了,轉身躺在鋪上,瞪大了眼睛,看著上鋪的鋪板,那上面懸掛著一把锃亮的銅鑰匙,隨著上鋪索妮婭的動作,銅鑰匙在空中輕微搖晃。

“熄燈。”基里亞諾娃命令著。

木棚內瞬間黑下來,映著銀白的月光,麗達用手輕輕地碰了一下銅鑰匙,黃澄澄的亮光來回擺動起來,回憶的湖水仿佛從房間的每個角落湧出,一層層將她整個淹沒。

那是戰前,邊防軍人和一群九年級學生的聯歡會。麗達和同學們坐在觀眾席里看邊防軍人表演如何訓練軍犬。一只軍犬在上尉軍官的命令下高高躍起,撲了過來。距離最近的麗達禁不住失聲叫了出來。

年輕的上尉勒住軍犬,朝觀眾席上的麗達看去,靦腆地一笑。見軍犬已經馴服地臥在上尉的身邊,麗達不好意思地把自己藏到同學的身後。

當天晚上,九年級的學生們簇擁著邊防軍人走進了俱樂部。舞會是聯歡的必然節目,幾乎每個人都在期待這一時刻。

俱樂部里燈光輝煌,隨著輕快的華爾茲舞曲,人們翩翩起舞。麗達不會跳舞,孤零零地坐在長椅上。她無意中回頭,看見那個年輕的上尉同樣坐在長椅上。麗達偷眼去看上尉,他似乎不會跳舞,紅著臉一次又一次謝絕了來邀他跳舞的姑娘。忠實的軍犬一直尾隨著他,老老實實地趴在地上。

上尉也看見了麗達,沖她笑了笑。

麗達臉紅了,趕緊端端正正地坐好,目不斜視地盯著自己的雙手。又有姑娘來邀上尉共舞,在上尉向姑娘們推辭的當口,軍犬耐不住寂寞,悄悄地溜向麗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