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5)

熱妮亞對瓦斯科夫喪氣的話深感不滿,鼻子哼了一下,看到麗達在身邊拽了拽她的衣角,示意她先不要說話,她的嘴張了張又閉上了。

“現在宣布戰斗命令。”瓦斯科夫話音一落,女兵們“刷”地很威武地全站了起來。

瓦斯科夫擺擺手,讓大家坐下:“回去的路線已經詳細地講給里莎聽了,你們跟在里莎的後面,用最快的速度返回駐地,不許掉隊,不許迷路,然後把大部隊調上來,你們聽懂了嗎?”

女兵們沉默下來。

“嗯?命令有什麼不清楚的嗎?”瓦斯科夫問。

熱妮亞與麗達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只見熱妮亞來到瓦斯科夫身邊:“我知道你下面要說什麼?”

“嗯?”

“打仗不是女人的事,你們應該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是吧?”熱妮亞說。

“也許差不多。”瓦斯科夫含混不清地說。

“我問你,我們走了,你干什麼去?”

“我?我有我的事要做。”

“去阻擊德寇?”

“嗯。”

“一個人?”

“嗯。”

“你能把德寇,十六個德寇,擋在西牛興嶺這兒嗎?”

瓦斯科夫不知如何做答。

“那你可真神了,我斷定你不能!”熱妮亞咄咄逼人。

“你怎麼知道。”瓦斯科夫發出蚊子般大小的聲音。

“步兵操典中規定過女性士兵,在遇到危險的時刻,可以自由地撤出戰斗嗎?”

瓦斯科夫好像重新認識熱妮亞似的,打量著這個金發美人:“那就是說,你不想走?”

“還有我。”麗達舉起手。

“我。”索妮婭說道。

“我。”嘉爾卡猶豫了一下,還是舉起了手。

里莎也舉起了手,但她並沒有吭聲。

“我已經下達了命令。”瓦斯科夫的口氣變得堅硬起來。

“你那叫什麼命令?撤退!”熱妮亞說。

瓦斯科夫有些著急了,他說道:“姑娘們,我向少校保證過,決不能再讓一個女兵受到傷害。”

熱妮亞“撲哧”笑了:“這話你該跟希特勒說去,你看他是不是能下一個命令,讓子彈躲著女人走?”

“熱妮亞,你太過分了。”麗達說道。

瓦斯科夫掏出懷表,看了看,命令里莎:“里莎,不能再等了,你先出發。”

“啊哈。”

“步槍,背包,大衣通通留下,跑起來輕松點。”

“那麼,我馬上就走?”里莎猶豫著。

“你還想等著德寇圍上來嗎?”

“我想再給你卷棵煙。”里莎說。

“准尉。”麗達在一旁懇求瓦斯科夫答應她的請求。

瓦斯科夫掏出了煙荷包,遞給里莎。里莎用自己結實的小手認真地卷起煙來,她的手有些顫抖,但還是堅持把煙卷好了。

瓦斯科夫接過里莎卷的煙,沒舍得抽,把它放進煙荷包里,叮囑里莎道:“記住,下泥沼之前,別忘了拿樹棍。”

“啊哈。我走了。”

“快跑吧,里莎維達。”女兵們的目光都集中在里莎的身上,帶著一種期待、一種希望。熱妮亞舉起了拳頭,示意她堅信里莎會順利地完成使命;麗達用微笑鼓舞她;而嘉爾卡眼巴巴地看著里莎,一臉苦相;索妮婭則也學著熱妮亞舉起了拳頭,沖里莎揮舞了兩下。

里莎依依不舍地朝瓦斯科夫看去最後一眼,卻發現他已經轉過身,專注地端著望遠鏡去觀察敵情了。里莎默默地離去了,走出幾步之後,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然後飛快地跳出後備陣地,貓著腰,向小樹林沖去。

陣地上又沉寂下來。

瓦斯科夫的望遠鏡一直尾隨著里莎的身影,她終于鑽進了小松林,從他的望遠鏡里消失了。雖然森林的路不好走,但他能夠想象到,里莎用健壯的身體沖擊濃密的樹叢,甚至于單薄的外衣讓樹枝刮開了長長的口子,她也不會在意,她知道任務的艱巨,她不會停下來,她定會奮力地向前沖擊著。瓦斯科夫自言自語地說道:“她是好樣的,一定能把消息帶回去。”麗達湊了過來,低聲地說:“我們再商量商量?”

“沒什麼商量的。”瓦斯科夫口氣堅決地說。

麗達生氣了,一扭頭,傲慢地離開瓦斯科夫。她把女兵都招集過來,大家圍成一圈,開始竊竊私語地商議起來。

“要不然,咱們就照他的話,撤回去。”嘉爾卡猶猶豫豫地說道。

“閉嘴!”這回是索妮婭,但她馬上意識道,這話粗魯了一些,改口道:“對不起,嘉爾卡。”

“我就講一個道理,為什麼讓我們走,他不走?”熱妮亞忿忿地說。

“你呢?”麗達問索妮婭。

“我跟著你們。”

姑娘們壓低嗓音的談話,瓦斯科夫都已經聽見了。他心里開始犯嘀咕:“這是一群什麼樣的士兵啊,她們想干什麼就干什麼,想怎麼干就怎麼干,腦子里根本沒有操典,沒有規定,沒有一點點軍人的素養。姑娘們呀,你們要知道,要是有一絲一毫傷著了你們的地方。瓦斯科夫將永遠讓人恥笑……”

女兵們的談話漸漸地活躍起來。

“你還記得嗎?索妮婭,波琳娜說過,戰爭會原諒人們的一切?”麗達說。

“記得。”

“也就是說,戰爭結束了,人們不會再記得麗達曾經在深夜偷偷跑出軍營,去看兒子;不會再記得熱妮亞和上校的那段情感;還有,里莎是如何愛上了一個漂亮的准尉,索妮婭在一個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愛上了一個不知名的詩人。”麗達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