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 12月9日星期四

北大西洋

此時,瑞安正乘著飛機出海去艦上執行任務,在途中他暗自思忖,塞繆爾-約翰遜把海上航行比作“坐牢,還有被淹死的可能”,可他至少可以自慰的是,他是乘安全工具去艦上的。可是別忙,在降落到艦上以前,他還是有可能同飛機一起墜毀、摔成一灘血肉的。杰克弓著身子坐在一架格魯曼“快輪”式飛機左弦的凹背坐椅上。海軍一般地把這種飛機叫作“空中傳送車”,是為航空母艦執行輸送任務的。機上的坐椅朝著機尾方向,彼此間隔很小,他拱起的雙膝幾乎頂著了下巴。這種機艙非常適合于裝貨,坐人可就不怎麼樣了,機尾的板條箱中裝著三噸重的發動機和電子設備的零部件;如果墜機,客艙中的四具尸體無疑將成為這堆昂貴設備的緩沖物。艙內既沒有暖氣,又沒有弦窗,機身是一層薄薄的鋁皮,機外200節的風力吹打著雙渦輪發動機,發出呼呼的尖叫聲。最可怕的是他們正在5,000英尺的高空穿過一個風暴區,“快輪”式飛機象一輛失控的滑行鐵道車,以100英尺的幅度上下顛簸著。瑞安感到唯一幸運的是艙里沒有燈光,至少沒有人能看見他蒼白發青的面色。兩名飛行員就坐在他的身後,正海闊天空地談得起勁,聲音大得蓋過了發動機的噪聲。這兩個渾蛋還在自尋開心呢!

發動機的噪聲小了些,似乎是這樣,但他說不准。在機上,有人發給他一個泡沫橡膠耳塞和一件黃色充氣救生衣,還教過他墜機時如何行動。但是,象那樣馬馬虎虎地交待幾句管什麼用,在這樣的黑夜里一旦掉下去,誰都料得到幸存的可能性有多大。瑞安討厭飛行。他曾當過海軍陸戰隊少尉,但是三個月以後,他那個排乘坐的直升飛機在北約組織的一次演習中墜毀于克里特島,他從此結束了現役生活。

他的後背受了傷,差點造成終身殘疾,從那以後,他就決定要盡量避免坐飛機。他感到,飛機突然在顛簸著下降,不再上升,大概已經接近“肯尼迪”號了,否則,那就不堪設想了。他們從弗吉尼亞海灘歐欣阿納海軍一級航空站起飛不過90分鍾,瑞安卻覺得象是過了一個月。他暗自發誓,從今以後,坐民航班機他決不再害怕了。

機頭向下傾斜了大約20度,象是在向著一個目標徑直飛去,開始降落了,這是航空母艦飛行行動中最危險的時刻。他想起越南戰爭期間的一份研究報告說過,航空母艦飛行員身上裝備有袖珍心電圖描記器,監測心動緊張狀況,其結果使許多人感到意外,他們神經最緊張的時刻並不是在遭到射擊的時候,而是在向航空母艦上降落的時候。特別是在夜間降落的時候。

天啊,還在胡思亂想些什麼!瑞安自言自語著,他緊緊地閉上了眼睛,是死是活,幾秒鍾以後就見分曉。

“肯尼迪”號航空母艦的甲板被雨水澆得十分光滑,在風浪中上下不停地起伏著,艦體四周亮著界燈,從機上望去,宛如一個黑洞。在航空母艦上降落,實際上是一次有控制的墜落,為了減輕降落時的千鈞之力,甲板上裝有巨大的起落架支柱和減震器。飛機向甲板沖下去,機身猛烈地震動著,最後被攔阻索擋住,停了下來。

終于降落了,安然無恙,但願如此。過了一會兒,飛機又開始向前移動,邊滑動邊發出一種奇怪的聲音。瑞安發現這種聲音是機翼向上折起時發出的。剛才在機上,他可沒有想到還會有機翼脫落這種危險,不過到頭來都是同樣下場。飛機終于完全停止了。接著後艙門打開了。

瑞安解開安全帶,急不可待地站起來,一頭撞到了低矮的機頂上,顧不上達文波特了,他把帆布包緊緊抓在胸前,急急地沖出了後艙門。他四周看了看,一個身穿黃襯衣的艙面水兵正向他示意,讓他到“肯尼迪”號司令塔去。雨下得很猛,他雖然看不見卻能感覺出海浪足有15英尺高,航空母艦仍在風浪中前進。他向50英尺外一個敞著門亮著燈的艙門跑去,在那兒等達文波特趕上來。少將並沒有奔跑,而是邁著標准的30英寸的步子,保持著一個將級軍官應有的尊嚴。瑞安暗暗想,他們此行是半秘密性質的,因而聽不到水手長的哨子聲,也看不到艦上儀仗隊,達文波特可能因此感到心中不快吧。艙門內站著一名海軍陸戰隊下士,下穿條紋藍褲,上著卡其布襯衣,打領帶,還系著一條雷白的手槍帶,向他倆敬禮歡迎。

“下士,我要見佩因特將軍。”

“將軍在司令艙里,先生。需要派人帶你去嗎?”

“不用了,小伙子,我以前指揮過這艘軍艦。跟我來,杰克。”瑞安只好提著兩個人的帆布包。

“天哪,先生,你以前也吃過這碗飯?”瑞安問道。

“夜里在航空母艦上降落?當然是,足有200多次。這有什麼了不起,”達文波特看來沒有料到瑞安會對此感到害怕。瑞安認為他這是故作姿態。

“肯尼迪”號的內部同瑞安度過他短促軍人生涯的直升飛機突擊艦“關島”號很相似。仍是常見的海軍迷宮,鋼制艙壁和一排排管道。所有東西都塗上了一層暗青灰色。管道上有幾條色帶和模印的縮寫字母,大概只有這艘艦上的人才知道它們的含義。瑞安認為,這些東西就象是新石器時代的岩洞壁畫。達文波特帶著他穿過一個走廊,拐了一個彎,走下一個全鋼的梯子。梯子很陡,他差一點摔跟斗。然後他們又穿過一條走廊、又拐了一個彎。此時瑞安已經完全迷失了方向。最後,他們來到一個門前,一名站崗的海軍陸戰隊中士向他們行了一個漂亮的軍禮,然後為他們拉開門。

瑞安跟著達文波特走了進去,眼前的景象使他驚訝不已。“肯尼迪”號的司令艙簡直就象比肯山大樓的豪華房間,右邊是一幅整牆壁畫,畫面之大足以裝飾一間寬大的起居室;其他牆上分別掛著五、六幅油畫,其中一幅是與這艘航空母艦同名的約翰肯尼迪總統的畫像。牆上裝飾著華貴的鑲板;甲板上鋪著厚厚的深紅色地毯,擺設著純民用的櫟木家具,鋪上錦緞,一派法國式的鄉土風格。如果不抬頭看看天花板下一排排灰色的管道。簡直難以想象這是在一艘軍艦上。這些管道同整個房間顯得格格不入。

“啊,查理,你好啊!”喬舒亞-佩因特少將從隔壁一間房里走進來,一邊用毛巾擦著手上的水,一邊問道:“一路順風嗎?”

“有點搖晃,”達文波特照實直說。他們握握手。“這位是杰克。瑞安。”

瑞安對佩因特久聞其名,但從未見過面。越南戰爭時期,他當過“鬼怪”式飛機的駕駛員,後來寫過一本論述實施空戰的書,叫做《稻田攻擊》。這是一本描寫真實的書,並非那種嘩眾取寵之作。他個子矮小,好動,體重不超過130磅。他通曉戰術,為人正直不阿。

“是你的部下,查利?”

“不,少將,我在詹姆斯-格里爾手下工作;我不是海軍軍官,請原諒,我本人不喜歡弄虛作假。這一身軍服是中央情報局的主意。”少將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

“哦?那麼,我猜你就是來告訴我伊凡在搞什麼名堂的,太好了,我一直盼著有人弄清這個謎。是第一次到航空母艦上來吧?你覺得這種飛行怎麼樣?”

“在上面審問戰俘可能是個好辦法。”瑞安盡量裝出毫不在子的樣子。兩位將官聽了都開懷大笑起來。接著,佩因特命令把飯送來。

幾分鍾後,通向走廊的雙層門打開了,兩個男招待——“伙食管理專家”——走了進來,一個托著食盤,另一個拿著兩壺咖啡。三位軍官都得到了適合身份的招待。食物很一般,盛在鑲銀邊的盤子里,可瑞安還是吃得津津有味。他已經有12個小時沒有吃東西了。他在自己盤子里滿滿地盛上了涼拌卷心菜和土豆色拉,又加上兩塊黑面包夾咸牛肉。

“謝謝。這就行了。”佩因特向招待說道。他們立正後離開了房間。“好,現在言歸正傳。”

瑞安急忙吞下了半塊三明治,說道:“將軍,這個情報是20個小時以前剛得到的。”他從帆布包中取出幾個文件夾遞給兩位將軍,接著介紹了20分鍾,他一邊介紹情況,一邊抓緊時機吃下了那兩塊三明治和一大盤涼拌卷心菜,還把咖啡濺到了自己手寫的提綱上。兩位將軍洗耳恭聽,一次也沒有打斷他的話,但是他們盯著瑞安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目光。

“天啊!”瑞安剛講完,佩因特就驚歎道。達文波特則兩眼瞪著,面無表情,他正在考慮從內部來檢查一艘蘇聯導彈潛艇有無可能。他的模樣使瑞安覺得他一定是個難對付的打牌高手。佩因特接著問:“你真的相信這種說法嗎?”

“我相信,先生。”瑞安又倒上了一杯咖啡。要是再有一杯啤酒就咸牛肉那就更好了,不過這已經相當不錯了。象這樣地道的咸牛肉在英國還吃不上呢。

佩因特身子向後一靠,看著達文波特說:“查利,你告訴格里爾,要給這小伙子上幾堂課,譬如說,一個當官兒的可不能象現在這樣自找麻煩。難道你不覺得這有點牽強附會嗎?”

“喬舒亞,他就是今年六月撰寫關于蘇聯導彈潛艇的巡邏方式報告的那個瑞安。”

“是嗎?那份報告寫得不錯。它證實了我堅持了兩三年的觀點。”佩因特起身走向房間的一角,望著窗外狂怒的大海。“那麼,我們應該采取什麼行動呢?”

“行動細節還沒有制定出來,我估計他們會指示你找到‘紅十月’號並設法同她的艦長建立聯系。然後呢?我們就得想出一個萬全之策將她藏到安全的地方。可是,總統認為我們即使能夠搞到她,也無法保住她。”

“什麼?”佩因特猛地轉過身來,迅捷打斷達文波特問道。瑞安花了幾分鍾的時間解釋這個問題。

“我的老天啊!你們交給我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然後又說,如果我成功了,也得把他媽的那玩藝兒還給他們!”

“將軍,我有個建議,總統也問過我,我們應設法把這艘潛艇保存下來。這是非常值得的。所以,除了中央情報局以外,參謀長聯席會議也支持你。當然咯,如果水兵要求回國,我們就把他們送回去,這樣,蘇聯人就會知道潛艇肯定在我們手里。實際上,對方的理由也很清楚。這艘潛艇價值連城,而且是他們的財產。何況,我們又怎麼可能把一艘30,000噸的潛艇藏起來呢?”

“要把潛艇藏起來就得把她沉到海底,”佩因特怒氣沖沖他說。“你知道,他們肯定也會這樣做的。什麼‘他們的財產’!這不是什麼他媽的客船,是為了殺人而設計的潛艇,是殺我們的!”

“將軍,我是支持你的。”瑞安鎮靜地說。“先生,你剛才說我們交給你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為什麼?”

“瑞安,要找到一艘不讓人發現的導彈潛艇絕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我們用自己的艦艇試驗過,要找到也非常勉強。你說這艘潛艇已穿過了東北部聲納監視系統的所有防線。大西洋寬闊得很,一艘導彈潛艇的聲跡是很微小的。”

“你說得對,先生,”這時,瑞安可能也感到他成功的希望過于樂觀了。

“你在想什麼,喬舒亞?”達文波特問。

“相當不錯,真的。我們剛結束了‘漂亮海豚’演習,這次演習干得不壞。我是說我們一方。”佩因特補充道。“‘達拉斯’號使對方大吃了一驚,目前,我的反潛水兵工作狀態極佳。給我們哪些支援?”

“我離開五角大樓的時候,海軍作戰部長正在檢查大西洋上P-3飛機的分布情況,你可能會再得到一些這種飛機。另外,所有能夠出海的船只都已陸續啟航。你這是唯一的一艘航空母艦,所以你掌握著全面戰術指揮權,對嗎?好了,喬舒亞,你是我們最優秀的反潛專家。”

佩因特倒上一杯咖啡。“這麼說,我們只有一艘航空母艦。‘美洲’號和‘尼米茲’號離這兒還有整整一周的航程。瑞安,你說你還要飛到‘無敵’號上去,把它也利用起來,是不是?”

“總統正在想辦法,需要它嗎?”

“當然需要。懷特上將的反潛嗅覺很靈,‘海豚’演習中他們很走運,‘擊毀’了我們兩艘攻擊潛艇,文斯-加勒里大為惱火。這種事情就得靠運氣。這樣一來,我們手上就不是一艘而是兩艘航空母艦了。不知還能不能多弄幾架S-3飛機?”佩因特指的是洛克希德“海賊”式艦載反潛飛機。

“為什麼?”達文波特問。

“我可以把F-18轉移到岸上,這樣我們就有地方多載20架‘海賊’式。我不想失去這一部分攻擊力量,但是這次行動需要更多的反潛力量,也就是更多的S-3飛機。杰克,你要知道,如果你的分析錯了,我們就得去對付俄國佬的那部分水面力量。你知道它們載有多少艦對艦導彈?”

“不清楚,先生。”瑞安明白那一定是很多的。

“我們是唯一的航空母艦,必然成為他們攻擊的主要目標。如果他們向我們開火,我們就會孤軍作戰,那可就要熱鬧了。”電話鈴響了。“我是佩因特……是的,謝謝你。哦,‘無敵’號剛才已經掉頭。還配備兩艘驅逐艦,太好了。其余的護航艦和三艘潛艇繼續返航。”他皺了皺眉頭。“當然,我不能責怪他們這樣做。這就是說我們還得派護航艦去。不過,還是值得的,我希望他們准備好飛行甲板。”

“可以派一架直升機把杰克送走了吧?”瑞安懷疑達文波特是否明自總統交給他的任務,看來他似乎有意想使瑞安離開“肯尼迪”號。

佩因特搖搖頭。“直升機飛不了那麼遠。也許可以請他們派一架‘鷂’式飛機來接。”

“‘鷂’式飛機是戰斗機,先生。”瑞安插話道。

“他們正在試驗一種反潛巡邏用的雙座‘鷂’式飛機。據說在直升機環形防線外使用後效果相當好。由于我們的一艘攻擊潛艇疏忽大意被這種飛機‘干掉’了。”

佩因特一仰脖子喝干了杯里的咖啡。

“那好吧,先生們,現在我們到下面的反潛控制室去,想想辦法怎樣來演這場馬戲。大西洋艦隊司令肯定要想聽聽我有什麼打算。我看最好還是我自己決定吧。瑞安,我們還要請‘無敵’號派飛機來接你。”

瑞安跟著兩位將軍走出了司令艙。他呆了兩個小時,觀察佩因特如何調動他的艦隊,簡直就象象棋大師那樣在擺弄他的棋子。

美國“達拉斯”號潛艇

巴特-曼庫索在總指揮所里連續值勤已經20多個小時了,而且上次執勤後又僅僅只睡了幾個小時。他一直吃的是三明治,喝的是咖啡。廚師還給他送來了兩杯濃湯,讓他換換胃口。他正看著手里的凍干濃湯發愣。

“艦長?”他轉過身去,看見聲納宮羅傑。湯普森站在他面前。

“什麼事?”曼庫索說著離開了那張戰術示意圖,他聚精會神地研究這張示意圖已有好幾天了。湯普森站在這間艙室的後部,瓊斯站在他身旁,手里拿著一塊書寫板和一個象是錄音機的東西。

“先生,我認為你應該看一看瓊斯搞出來的東西。”

在這種時候曼庫索是不願別人來打擾他的,長時間的值勤總會使他顯得耐心不夠。但是,瓊斯看上去很興奮,很急切。“好吧,到海圖台前來。”

“達拉斯”號上的海圖台是個同BC-1O型計算機連接在一起的新式裝置,它將海圖投射到一個四平方英尺的電視式的玻璃屏幕上,把“達拉斯”號航行的情況自動顯示出來。相比之下畫在紙上的海圖早就過時了。不過,他們仍然保留著。海圖是不能中斷的。

“謝謝你,艦長,”瓊斯的樣子顯得比平時更加恭順。“我知道你現在正忙,但是我認為我已經弄出點名堂來了。那天收到的那個不規則信號一直便我坐臥不安。後來由于其他的俄國潛艇都出動繁忙了一番,我只好不管了,但是為了證實那個信號還在,我又回頭收聽過三次,第四次收聽時信號就完全消失了。我想讓你看看我是怎麼搞出來的。先生,你可以在這上面把我們當時的航跡顯示出來嗎?”

海圖台通過BC-10型計算機同艇上慣性導航系統相連接,曼庫索親自輸入指令。一輸入指令,計算機就開始工作起來……“達拉斯”號的航跡用一條紅色曲線顯示出來,線上有許多分段號,每段表示15分鍾間隔。

“真棒!”瓊斯驚歎道。“我還從來沒有見過計算機畫的航跡,不錯,行啦。”瓊斯從後褲兜里取出一把鉛筆。“是這樣,我第一次發現這個目標是在9點15分左右,方位是2-6-9.”他放上一支鉛筆,橡皮頭對准“達拉斯”號所在位置,筆尖向西指著目標。“接著在9點30分第二次聽到,方位是2-6-0;9點48分又在2-5-0方位聽到。艦長,這里面會有些誤差,因為這個目標很不容易跟蹤,但是這些誤差總應有個平均數。大概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了其他潛艇的活動,我只好撇下它跟蹤新目標。但是,10點鍾我又重新收聽了這個目標,方位是2-4-2.”瓊斯在“達拉斯”號駛離冰島海岸向正東方航行留下的那條航跡上放上了另一支鉛筆。“10點15分,方位移到了2-3-4,10點30分又到了2-2-7.最後這兩個數字可能不准確,先生,信號實在是太微弱了,我的跟蹤也就無法很准確。”說到這兒瓊斯抬起頭,顯得有些緊張。

“講得很好,瓊斯,別緊張,你要是想抽煙就抽吧。”

“謝謝,艦長。”瓊斯摸出一支煙,用丁烷打火機點著。從來沒有這樣同艦長接近過。他知道,只要有話對他講,曼庫索都會耐心地聽取。他是個隨和的艦長,但是,他不喜歡別人浪費他的時間;此時此刻,肯定他更不容別人浪費他的時間。“好,先生,我們來估計一下,它離我們不會很遠,是嗎?也就是說,它肯定處在我們與冰島之間。那麼,假設它正好處在我們兩者的中途,這樣,它的航跡大概是這個樣子。”瓊斯接著又放下幾支鉛筆。

“慢著,瓊斯,哪兒來的航跡?”

“哦,是這樣,”瓊斯打開書寫板說道:“不知是昨天早上還是晚上,反正是剛下崗的時候,我又想起了這個目標。所以,我就以我們駛離冰島海岸的航向為基線,為它畫了一個大概的航跡,這個我會,艦長,我讀過航海手冊。其實這個很容易,同我們以前在加州理工學院畫星體運動的軌跡一樣。我在大學一年級的時候上過天文課。”

曼庫索忍著沒有哼出聲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說這件事很容易。但是看看瓊斯計算出的數字和畫出的航跡,似乎確實沒有錯。“說下去。”

瓊斯從衣袋里拿出一個“休利特-帕卡德”牌科研計算器和一張畫滿鉛筆標記和雜亂線條的地圖,這張圖就象《全國地理》雜志里的地圖那樣。“你要核實一下這些數據嗎,先生?”

“我們要核實的,不過現在我相信你的。這是什麼地圖?”

“艦長,我知道這樣做是違反規定的。但是,這只是我個人對那幫壞蛋采用的航線作的記錄。從來沒有離開過我們的潛艇,先生,我說的是實話。我也許計算得不太准確,但是把所有這些數字連起來就形成了一條約為2-2-0的航向,航速約10節。這樣,他就正好對著‘一號航線’入口,對嗎?”

“說下去。”這一點曼庫索已經想到了:瓊斯確實發現了重要的問題。

“可是,航跡畫出來以後,我就再也無法入睡了,便立即回到聲納艙,把對這個目標的全部錄音拿出來。我用計算機運算了好幾遍,把無用的海洋雜音、其他潛艇的噪音等等全都過濾掉,然後,用十倍于正常速度的高速把它的聲音錄了下來。”他把那架盒式錄音機放到海圖台上,“艦長,你聽這個。”

錄音中雜音很多,但是每隔幾秒鍾就可聽到一種軋軋聲,他們聽了兩分鍾,發現間隔時間很有規律,大約五秒鍾一次。此時,站在湯普森身後的曼尼恩上尉,一邊看著,聽著,一邊點頭思索著。

“艦長,這肯定是人為的聲音,其他的聲響都不會那樣有規律。在正常速度下聽不出有什麼名堂,但是一加速我就發現這騙人的家伙了。”

“好極了,瓊斯,繼續說完。”曼庫索說道。

“艦長,你剛才聽到的聲音是一艘俄國潛艇的音響特征,它正沿著冰島海岸外的一條沿海航道駛向‘一號航線’。艦長,你可以和我打賭。”

“羅傑,你看呢?”

“我信了,艦長。”湯普森回答道。

曼庫索再一次看了看航跡,試圖找出別的可能性,但是沒有找到。“我也信了。羅傑,從今天起瓊斯升為一等聲納兵,下一班交班以前把文字報告寫好交給我,推薦信要寫得好一些,寫完給我簽字。羅恩,”他用手指戳戳瓊斯的肩膀,“別過意不去。你干得太棒了!”

“謝謝你,艦長,”瓊斯高興得合不攏嘴。

“帕特,請叫巴特勒上尉到總指揮所來。”

曼尼恩走到電話前,通知了輪機長。

“你還能估計出這是潛艇上的什麼聲音嗎,瓊斯?”曼庫索轉過身問道。

聲納乒搖搖頭。“不是螺旋槳的聲音,我從來沒有聽到過這種聲音。”他把磁帶倒回來,重新放了一遍。

兩分鍾後,厄爾-巴特勒上尉走進總指揮所。“你叫我,艦長?”

“聽聽這個,厄爾。”曼庫索又把磁帶倒回,放了第三遍。

巴特勒是得克薩斯大學的畢業生,後來又在海軍學院學過潛艇和發動機系統。“聽聽這是什麼聲音?”

“瓊斯認為是一艘俄國潛艇,我認為他說得對。”

“這個錄音是怎麼搞到的?”巴特勒問瓊斯。

“先生,這個錄音比原速度快十倍,是我們BC-10型計算機上過濾了五遍以後錄制的。按正常速度錄制,聽不出什麼道道。”瓊斯的活說得很有節制,他沒有告訴他們,他早就聽出問題來了。

“象是一種諧波?我的意思是說,如果這是一個螺旋槳,那它的直徑至少有100英尺,而且每次只能聽到一片槳葉的聲音。這樣有規律的間斷說明這是一種諧波。”巴特勒緊鎖雙眉撇著嘴。“但是,是什麼東西的諧波呢?”

“不管是什麼,它正向這兒駛來。”曼庫索用鉛筆敲著圖上的“雷神的孿主子”雙峰。

“那就證明是俄國潛艇,沒有錯,”巴特勒也同意了。“那麼,他們又在使用新式玩藝兒了。”

“巴特勒先生說得對,”瓊斯說。“這種聲音聽起來確象一種諧波轟隆聲。另外,它的背景噪音很奇怪,象是水通過管道時發出的聲音。我不明白是什麼聲音,這盤磁帶上沒有,可能是計算機把它濾掉了。開始的時候它相當微弱。反正這我就管不著了。”

“這就夠好了。你今天干的成績已經遠遠超過了一天的工作量。感覺怎麼樣?”曼庫索問。

“有點累了,艦長,一段時間來我一直在琢磨這玩藝兒。”

“如果我們以後再接近這個家伙,你有把握跟蹤到它嗎?”曼庫索知道瓊斯會怎樣回答。

“包在我身上,艦長!既然我們知道要收聽的目標,放心我會逮住這個王八蛋的!”

曼庫索看看海圖台。“嗯,如果它是向‘雙峰’行駛,以大約28至30節的速度通過這條航線,而後再回到他的基本航向上以10節左右的速度航行,那麼……它現在的位置大約在這兒,離我們已經相當遠了,如果我們現在以最高航速前進……48小時以後我們就可以到達這個位置,這樣就趕到了它的前面。對嗎。帕特?”

“差不多,先生,”曼尼恩上尉表示贊同,“你的估計是它以最高航速通過這條航線,然後再減速——有道理,它穿過那段鬼門關用不著無聲航行。它可以這樣毫無顧忌地航行四五百海里之後,為什麼不關掉發動機呢?要是我也會這樣做的。”

“好,我們就按照這個分析試一試。先發報請示同意我們離開‘托爾布思’位置跟蹤這艘潛艇。瓊斯,高速航行一旦開始,你們聲納兵就會有一段空閑時間。你把這盤磁帶裝到模擬器上,讓所有聲納兵都熟悉它的聲音。但是,你要好好休息一下,你們大家都要好好休息。當我們重新開始搜尋這家伙的時候,我要求你們拿出百分之百的精力投入工作。先痛痛快快地洗個淋浴,這是你應該享受的,然後好好睡一覺。等追蹤開始,就要長時間地艱苦工作了。”

“不用擔心,艦長,我們會幫你逮住它的,保證逮往。你想把磁帶留下嗎,先生?”

“當然。”曼庫索取出磁帶,一看大吃一驚,抬起頭問道:“你為此犧牲了一盤巴赫的曲子?”

“這一盤不怎麼樣,先生。我還有一盤克里斯托弗-霍格伍德演奏的,比這盤好多了。”

曼庫索把磁帶放進衣袋,“你可以走了,瓊斯。干得漂亮。”

“樂意效勞,艦長。”瓊斯轉身離開了總指揮所,心里盤算著晉級會給他增加多少薪金。

“羅傑,你手下的人這兩天要保證好好休息。到時候跟蹤追擊,可有苦頭吃了。”

“是,艦長。”

“帕特,立刻上浮到潛望鏡深度,向諾福克報告。厄爾,你研究一下到底是什麼東西發出這種聲音的。”

“好的,艦長。”

曼庫索開始擬電文;曼尼恩上尉把水平舵轉到仰角,把“達拉斯”號的潛望鏡天線伸出海面。從500英尺以下的海底上浮到波濤洶湧的海面下,用了五分鍾。潛艇在海浪的沖擊下開始搖晃,雖然其程度對水面艦只說來簡直微不足道,但是水兵們卻都感覺到了。曼尼恩把潛望鏡和電子支援措施天線升起,這種天線是供探測雷達信號而設計的寬頻帶接收器使用的。他在潛艇四周海面五海里范圍之內沒有發現任何東西;電子支援措施儀表上除了顯示出遠處的幾架飛機以外,也沒有發現其他情況。這些飛機離他們很遠,沒有什麼可重視的。接著,曼尼恩升起另外兩個天線柱,一個是象蘆葦似的超高頻接收天線,另一個是新式的激光發射機。這根天線可以不斷旋轉,自動跟蹤位于大西洋上空專供潛艇使用的通信衛星的載波信號;通過激光發射器,他們可以在不暴露潛艇所在位置的情況下大密度地發報。

“准備完畢,先生,”值班報務員報告說。

“開始。”

報務員撳動了一個按鍵,幾分之一秒內信號就輸送完畢,由光生伏打電池接收下來並通過超高頻發射機送出,經拋物面天線反射到諾福克大西洋艦隊通信司令部。通信司令部的報務員收到信號以後,也撳動一個按鍵,將發來的信號發射到衛星上,送回“達拉斯”號。這是鑒別電文是否發生錯亂的簡單辦法。

“達拉斯”號的報務員將收到的信號同剛發出的信號進行比較後說道:“一模一樣,先生。”

曼庫索命令曼尼恩除了電子支援措施和超高頻天線之外,其他一切全部落下。

大西洋艦隊通信司令部

在諾福克,“達拉斯”號發來的電文已經由綜合通信部最高機密處的計算機錄制下來,電報的第一行標出了一次密碼本密碼順序的頁數和行數。一位軍官在他的計算機終端上打入相應的號碼,計算機立刻送出一份譯出的電文。他再次檢查了是否有錯亂之處,確信沒有之後,他撕下電文向房間另一頭走去,文書軍士正坐在那里的電話機前。軍官將電報交給他。

文書軍士打上相應的收報地址,通過陸上通信專線發到半英里外的大西洋潛艇部隊司令作戰部。這是一條裝在鋼導管中的光纖通信線,埋在一條鋪石路面的街道下面。為了保證安全,每周要對這條線路檢查三次,就連核武器活動的秘密也不如這種日常戰術通信保守得嚴密。

大西洋潛艇部隊司令作戰部

作戰室里響起了一陣鈴聲,電文發到了“絕密”電傳機上。電文前標有一個“Z”字,表示這是“火急電文”。

Z12月9日格林威治時間04:14

絕密

發報:美國“達拉斯”號潛艇

收報:大西洋潛艇部隊司令

上報:大西洋艦隊總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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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艦隊潛艇活動

1。報告12月7日格林威治時間09:00左右發現異常聲納目標並在紅色艦隊潛艇活動突然增加後消失。事後鑒定目標為紅色艦隊核動力潛艇或核動力艦隊彈道導彈潛艇通過冰島海岸航線駛往一號航線。航向西南航速10節下潛深度不詳。

2。證實目標具有異常的,重複一遍,異常的音響特征。異于已知任何紅色艦隊潛艇。

3。請求批准離開托爾布思跟蹤偵察,估計該潛艇使用了具有獨特聲響特征的新式拖動裝置。相信很有可能將其測定驗明。

一名中尉軍官把電文送到了文森特-加勒里中將的辦公室。

自從蘇聯潛艇開始大規模行動以來,大西洋潛艇部隊司令官就沒有離開過他的崗位,總感到有不祥之兆。

“‘達拉斯’號發來‘火急電文’,先生。”

“嗯嗯。”加勒里接過黃頁電報讀了兩遍。“你認為這個電報是什麼意思?”

“說不上,先生。看來他好象聽到了什麼,也費了時間琢磨了一番,現在想去再敲住它。他似乎認為他們發現了異常情況。”

“那麼,我怎麼回答他呢?說說看,先生。說不定將來有一天你也要當將軍得自己作決定呢。”加勒里心想,他不太可能有這樣的前途。

“先生,‘達拉斯’號目前的位置非常理想,蘇聯水面艦只到達冰島海域後它正好進行跟蹤。我們需要它留在原地。”

“標准的書本答案。”加勒里抬起頭沖著年輕人笑了笑,決定不讓他說下去了。“再說,‘達拉斯’號的艦長是一個很有能力、相當稱職的軍官,他要不是真正認為掌握了情況,他是不會來打擾我們的。電文說得不具體,可能是因為戰術‘火急電報’不可能寫得太複雜,也可能他認為我們了解他的良好判斷力,可以相信他的話。‘具有獨特聲響特征的新式拖動裝置’,這可能是一派胡言,但是,畢竟是他在現場,而且正等著我們答複。告訴他我們同意了。”

“是,先生。”中尉嘴上回答著,轉過身去心里卻在想,這個干癟老頭大概是靠拋硬幣來作出決定的。

“達拉斯”號潛艇

Z12月9日格林威治時間04:32

絕密

發報:大西洋潛艇部隊司令部

收報:美國‘達拉斯’號潛艇

A.美國‘達拉斯’號潛艇Z12月6日格林威治時間

04:14電悉

B.大西洋潛艇部隊司令即時回電2000.5

行動區域規定//N04220//

1.批准A項要求

2.從9日格林威治時間05:00至14日00:01,B、

E、G區域為B項規定的無限制行動區域。必要時報告。

加勒里中將簽發。

“真他媽的痛快!”曼庫索暗自笑道。加勒里就是這點好,只要你提出問題,不論他同意與否,不等你收下天線,他都會給你一個明確的答複。當然,曼庫索也想過,如果瓊斯的分析有誤,追蹤一無所獲,他就得費神作番解釋。加勒里撤過不止一個艦長的職,使他們從此離開軍艦到陸上任職。

曼庫索明白這無疑也是他的最後下場。從他在安納波利斯學院學習的第二年起,他就盼望著有一天能當上攻擊潛艇的艦長。現在他已經如願以償。他也知道他以後的事業將要走下坡路。在海軍其他部隊里,第一次當艦長就是第一次;如果你走運,又碰上有一群能干的部下,還可能步步高升,最終當上個海上艦隊司令官。不過,潛艇兵沒有這份福氣。不管他在“達拉斯”號干得好還是壞,他都會很快地失去它。他只有這唯一的一次機會。以後怎麼樣呢?他認為他至多不過能當上一艘導彈潛艇的艦長。他以前在導彈潛艇上服過役,十分清楚指揮導彈潛艇、哪怕是新型的“俄亥俄”級導彈潛艇,都枯燥乏味得很。導彈潛艇的任務就是東躲西藏。而曼庫索希望成為一名獵手,當了獵手之後才離開這一行才叫來勁呢。指揮過導彈潛艇以後又會怎麼樣呢?也許能撈到一個“一級水面艦只艦長”的職務,比如指揮一艘漂亮的加油船。說不定他還能混上個中隊司令官,坐在汽艇的辦公室里催交情況報告,充其量一個月出一次海,主要任務就是給那些不想見到他的潛艇艦長找點麻煩。也許,他也可以在五角大樓謀個一官半職——那多有意思!曼庫索懂得為什麼一些宇航員登月歸來後便從此一蹶不振的原因;他和他們一樣,為當艦長苦苦奮斗了好多年,可是一年之後“達拉斯”號就不再是他的了;他不得不把“達拉斯”號讓給別人。不過,目前他還占有它。

“帕特,落下所有天線柱,下潛至1200英尺。”

“是,先生。落下天線柱,”曼尼恩發出了命令,一名上士推上了液壓澡縱杆。

“電子支援措施和超高頻天線柱已落下,先生。”值班上士電工兵報告。

“很好。潛水官,下潛深度1200英尺。”

“是,1200英尺。”潛水官回答。“水平舵下傾角15度。”

“下傾15度。”

“下潛吧,帕特。”

“是,艦長。全速下潛。”

“是,全速下潛。”操舵兵伸手擰開了信號器。

曼庫索觀察著部下在操作。他們的操作象機械一樣准確無誤。但是,他們並不是機器,而是人,是他的人。

在潛艇尾部的反應堆艙里,巴特勒上尉指揮著輪機軍士們的操作,及時地發出一個又一個命令。反應堆的冷卻劑水泵開始快速運轉;大量高壓熱水進入交換器,把熱量轉換成外層環回管道中的蒸氣,當冷卻劑回到反應堆中時已被冷卻和濃縮,從而促使反應堆分離出更多的中子,加速裂變反應,釋放出更大的能量。交換系統的“外層”或稱非輻射性環回管道中的飽和蒸汽,再通過一組一組的控制閥門推動高壓渦輪機的葉片。“達拉斯”號巨大的銅螺旋槳迅速旋轉起來,推動潛艇向前、向下行駛。

輪機兵都鎮靜地操作著。隨著整個推進系統釋放出越來越大的能量,輪機艙里的噪音也明顯升高。機械師一刻不停地檢查著各種儀器,保證機器正常運轉。所有水兵都照常默默而准確地工作著,全神貫注,沒有人閑聊。如果把醫院里的手術室同潛艇上的反應堆艙相比,手術室簡直就象一個浪人窩。

在前艙,曼尼恩從深度計上看著潛艇下潛到600英尺以下。一旦到達900英尺,潛水官就要讓潛艇開始平駛,使下潛准確無誤地到達指定的深度。曼庫索艦長准備讓“達拉斯”號下潛到溫躍層以下,也就是冷熱不同水溫層的分界線以下。同一水層中的海水總是處在等溫層中。在較熱的水面區與較冷的深水區之間有一個相對平展的水層,是個半滲透性的屏障,能夠反射聲波。那些確能突破溫躍層的聲波大都也會被海水所吸收。因此,只要在溫躍層以下,盡管“達拉斯”號以30節的高速航行,噪音達到最高點,水面聲納還是難以探測到;但同時,它自己也幾乎變成了瞎子。不過,在這樣的深海里是不會撞上什麼物體的。

曼庫索拿起有線廣播系統的麥克風。“我是艦長。現在,我們已開始全速航行,將持續48小時。兩天前,有一艘俄國潛艇從我們身邊溜過去了,我們要趕到前面去,希望能截住它。這艘俄國潛艇所使用的顯然是一種以前沒有人碰見過的新式無聲推進系統,我們必須爭取趕到它的前面去,等它再次從我們旁邊經過時就跟上它。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了它的聲音。這一回我們會弄清它的真面目。好,現在我要求大家好好休息,到達目的地以後就要開始長時間艱苦的追蹤;到時候,我希望每個人都要拿出百分之百的精力去工作。這次行動可能是非常有趣的。”他關上麥克風。“今晚放什麼影片?”

潛水官等深度計的指針在指定深度上停了下來才回答。他是艇上的軍士長,同時負責管理“達拉斯”號上的有線電視系統。食堂里有三台盒式錄像放映機,分別同軍官餐室和各個水兵居住艙的電視機相連。“艦長,你決定一下吧,一個是故事片《回到綠野》,還有兩個是橄欖球賽,一個是‘俄克拉何馬’隊對‘內布拉斯加’隊,另一個是‘邁阿密’隊對‘達拉斯’隊。這兩場球賽都是在我們演習時進行的,先生。所以,看錄像就象在現場看比賽一樣。”他笑了笑。“廣告節目也不少。廚師已經在做爆玉米花了。”

“好!我要所有人都消遣一下,放松放松。”曼庫索不明白他們為什麼從來得不到海軍錄像帶,當然羅,今年陸軍要比他們吃香……

“早上好,艦長。”副艦長沃利。錢伯斯來到總指揮所。“有情況嗎?”

“來,沃利,我們到後面的軍官餐室去,我讓你聽個東西。”曼庫索從襯衣口袋里取出錄音帶,帶著錢伯斯向艇尾走去。

“科諾瓦洛夫”號潛艇

在“達拉斯”號東北方向200海里處的挪威海。“科諾瓦洛夫”號正以41節的航速向西南方向疾駛。圖波列夫艦長獨自坐在軍官餐室里,拿出兩天前收到的電文又看了一遍,悲憤交集,他的教官居然干出那種事來!他簡直驚呆了。

他是,這又有什麼辦法呢?給他的命令含意非常明確因為政治委員曾指出過,他曾經是叛徒拉米烏斯的學生,命令的含意就更清楚了。要是這個自私的家伙叛逃成功,他本人的日子也就很不好過了。

這麼說來,馬科不僅欺騙了“科諾瓦洛夫”號,也欺騙了其他的所有人。圖波列夫還一直傻頭傻腦地在巴倫支海海域偷偷摸摸地設伏,而馬科卻早已經背道而馳了。圖波列夫可以肯定,他們每個人都成了馬科的笑料。多麼可憎的變節投敵行為!對祖國造成了多麼可伯的威脅!簡直令人難以置信——太不可恩議了!馬科有四間一套的住房、一座別墅,還有自己的“日古利”牌橋車,什麼都有了,而他圖波列夫連私人汽車還沒有呢,好不容易當上了艦長,現在卻又受到了威脅。他要能保住已經得到的一切,那就謝天謝地了。

他想,我必須殺死自己的朋友。是朋友嗎?是的,他不能否認馬科曾經是他的好朋友和好老師。他到底是怎麼啦?

是為了娜塔利婭-波格達諾娃。

不錯,肯定是因為她。那是件大丑聞。他們在一起吃過多少次飯?娜塔利婭為有這麼多可愛、強壯的大兒子又歡笑過多少回?他搖搖頭。一個如此善良的女人,竟然死在一個混帳的外科醫生手里,只因為他是一個中央委員的兒子,誰也奈何他不得。建設社會主義已經曆了整整三代人的努力,可是這類無法無天的事仍然屢見不鮮!但是,這些都不足以解釋馬科這一瘋狂的舉動。

圖波列夫伏在他從駕駛室帶回的海圖上,仔細地琢磨著。他可能要在指揮崗位上堅持五天;如果輪機不出毛病,而且馬科溜得不是太快的話,也許還用不了五天。馬科不可能逃得太快。他是一只狐狸,而不是一頭公牛。圖波列夫料到其他的A級潛艇可能會先他趕到堵截海域,但是沒有關系,這個任務還得由他去完成。他要趕到馬科的前面,等他過來。馬科一定會千方百計地溜過去,“科諾瓦洛夫”號將在那兒恭候:“紅十月”號的未日就要到了。

北大西洋

一分鍾以前,空中出現了一架英國FRS-4海上“鷂式”飛機。它在“肯尼迪”號左舷外正側方上空盤旋了一會兒,飛行員估量了一下著陸點、風速和海浪狀況。然後,他把航速保持在與航空母艦相同的30節上,一個漂亮的右側滑就穩穩地降落到了艦體中部、司令塔前的甲板上,正好落在飛行甲板的中央。一群甲板水兵立刻向飛機跑去,其中三人扛著沉重的金屬輪擋,另一人很快地將金屬梯子安放在已經打開艙蓋的座艙外;四個水兵拉著一根長長的加油管走到飛機旁。顯然,他們都想表現一下美國海軍飛機勤務的神速本領。飛行員身穿桔黃色飛行服和黃色救生衣,把飛行帽放在前座的後背上,走下了金屬梯。他很快地打量了一下身邊的水兵,確信他的戰斗機沒有落到一群笨蛋手里後,才向司令塔跑去。他在艙門口見到了瑞安。

“你是瑞安吧?我叫托尼。帕克,廁所在哪兒?”瑞安給他指了指方向,他便一溜煙地跑去了,留下身著飛行服、已手提帆布包的瑞安呆呆地站在那兒。他的另一只手拎著一個白色塑料飛行帽,不停地搖晃著。他一邊看著水兵們為“鷂”式飛機加油,一邊心里想,這些人准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麼。過了三分鍾帕克才回來。“中校,”他說,“有一樣東西從來也沒有裝到過戰斗機上,那就是要命的廁所。他們先讓你灌足了咖啡和茶水,然後送你上天,憋得你走投無路。”

“我知道那種滋味。你還有別的事要辦嗎?”

“沒有了,先生。飛來的途中你們的將軍通過無線電對我交待過了。看來你們的小伙子已經把油加好了。現在起飛嗎?”

“這個放在哪兒?”瑞安舉起帆布包問道,他估計大概得由自己抱在胸前了。他已經把情況介紹提綱放在飛行服里面,緊貼著胸膛。

“當然放在行李箱里。來吧,先生。”

帕克輕快地向戰斗機走去。黎明的天色很昏暗,在大約一二千英尺高空蒙著一層厚厚的烏云,還沒有下雨,但看來就要下了。海面上仍然翻滾著八英尺高的風浪,灰蒙蒙的大海上到處卷起層層白浪。瑞安可以感覺到“肯尼迪”號正在行駛,真想不到這樣的龐然大物也能被驅動。他們來到了“鷂”式飛機前,帕克一手拿過瑞安的行李包,另一只手伸到機腹下摸到一個凹入的把手,一擰一拉,打開了一個象小型電冰箱大小的行李箱。帕克把包寨進去,關上門,再試試鎖杆是否關牢。一個穿著黃色襯衫的甲板水兵上前同飛行員攀談起來。艦尾部,一架直升機開始隆隆發動,另一架“雄貓”式戰斗機正向艦體中部的飛行彈射器滑去。上空,30節的陣陣海鳳正呼嘯而過。航空母艦真是一個嘈雜喧鬧的地方。

帕克揮揮手叫瑞安上梯子。杰克討厭飛行,也同樣討厭爬梯子。他幾乎是從艙口跌到了艙里的坐椅上。他急忙坐好,讓一個甲板水兵一一系好四點固定裝置的皮帶,戴上飛行帽。水乓指指插座,提醒他接上機內通話器。看來美國水兵對“鷂”式飛機還確實很了解。插頭旁邊就是開關。瑞安打開開關。

“聽得見嗎,帕克?”

“聽見了,中校。坐好了嗎?”

“差不多了。”

“好的,”帕克轉過頭檢查了發動機進氣道的情況。“開始發動了。”

艙蓋仍然向上開著。三個水兵拎著很大的二氧化碳滅火器站在飛機近旁,隨時准備撲滅發動機一旦爆炸所引起的火災。十多個水兵站在司令塔下觀看著這架外國飛機。隨著一聲轟鳴,“佩加休斯”型發動機轉動起來了。緊接著落下了艙蓋。

“准備好了嗎,中校?”

“就看你的了。”

“鷂”式戰斗機的體形並不大,但是發出的聲音肯定是最大的。帕克扳動推力方向控制器,瑞安全身立刻感到了發動機產生的聲浪。機身劇烈地顫抖起來,機頭傾斜,然後震動著升到了空中。瑞安看到一個水兵正站在司令塔下向他們揮手。“鷂”式戰斗機斜滑到左舷外,開始升高,于是飛離了司令塔。

“起飛不壞。”帕克說道。他操縱著推力控制器,“鷂”式戰斗機開始向前飛行,瑞安幾乎沒有感覺到飛機在加速,只看到“肯尼迪”號飛快地向身後退去。幾秒鍾之後,他們已經飛出了“肯尼迪”號的內層護航圈。

“我們飛到這些烏云上面去吧。”帕克說。他一拉操縱杆,飛機徑直向云層飛去。在穿過云層的幾秒鍾里,瑞安的視野從原來的五海里一下降低到了五英尺。

杰克打量著座艙四周,到處是各種飛行控制器和儀表。飛行速度已達到150節,而且還在繼續加快;飛行高度已達到400英尺。不難看出,這架“鷂”式飛機是一架教練機,不同的是它的儀表盤經過了改裝,增加了可以安裝在機腹下的探測吊艙的讀出儀表,這是窮對付的辦法。不過,據佩因特將軍介紹,這個探測裝置的效果還相當不錯。他猜測那個象電視屏幕一樣的儀器是一部前視紅外熱探測器的讀出器。飛行速度表上的指針指到了300節,爬高度指示器顯出飛機的迎角為20度,而實際感覺似乎不止20度。

“馬上穿透云層,”帕克說。“出來了!”

在耀眼的陽光下,瑞安看到現在他們已上升到26,000英尺的高空。瑞安始終不習慣飛行,原因之一就是,無論地面上天氣多麼惡劣,飛機到達一定的高度時總會見到太陽。陽光非常強烈,但是天空的顏色明顯地比地面上看到的淺藍色要深得多。躲開了低空的湍流,飛行立刻變得象民航班機一樣平穩了。瑞安笨拙地戴上護目鏡,擋住了刺眼的陽光。

“現在感覺好多了吧,先生?”

“好多了,上尉,比我原來的估計好得多。”

“你指的是什麼,先生?”帕克問。

“我是說比乘坐商辦航班有意思。視野開闊得多,這一點太重要了。”

“可惜我們的油不富裕,不然我可以給你表演幾個特技飛行動作。‘鷂’式戰斗機幾乎什麼動作都能做,你盡管提就是了。”

“那沒關系。”

帕克變得健談起來。“你們的將軍說你不喜歡坐飛機。”

“鷂”式飛機突然旋轉起來,瑞安慌忙抓住坐椅的扶手。轉了整整三圈才恢複了水平飛行。他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啊,英國式的幽默感。”

“這是你們的將軍給我的命令,先生。”帕克有點抱歉地解釋道。“我們並不想讓你覺得‘鷂’式飛機是破爛貨。”

瑞安琢磨著是哪一位將軍,佩因特還是達文波特?也可能是兩人合計的。云層頂部就象一片起伏的棉田,他在民航班機上透過一英尺見方的舷窗從來沒有領略過這樣的美景,他坐在後坐上,就仿佛坐在機艙外的云堆里。

“可以提一個問題嗎,先生?”

“當然可以。”

“出了什麼緊急情況?”

“什麼意思?”

“你看,先生,他們讓我們的軍艦調轉頭來,接著就命令我到‘肯尼迪’號上把一個大人物接到‘無敵’號上去。”

“哦,這不能講,帕克。我要給你的上司送情報去。我只是個郵差。”瑞安撒了一個謊,翻來複去地說了三遍。

“對不起。中校。跟你說,聖誕節一過,我妻子就要生孩子了。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先生,我想回到她身邊去。”

“你住哪兒?”

“查塔姆,就在——”

“我知道。我眼下就住在英國,在馬洛,倫敦的上游。我的第二個孩子就是在那兒懷上的。”

“在那兒生的嗎?”

“只是在那兒懷上的。我妻子說那些旅館的床真怪,她每次都是在那上面懷上的。帕克,我要是跟你打賭,准贏。頭胎總是會晚產的、別著急嘛。”

“你說你住在馬洛?”

“對,今年初我們還在那兒造了一幢房子。”

“杰克-瑞安——約翰-瑞安?是同一個——”

“正是。上尉,這個你不必告訴任何人。”

“明白,先生,我還不知道你原來是海軍軍官。”

“正因此不能對任何人說。”

“是,先生。剛才轉了幾圈多有冒犯,實在抱歉。”

“沒事兒。想必將軍們也會開開小玩笑的。我聽說你們同我們的人剛剛搞過一次演習。”

“是的,中校。你們的一艘‘白魚’號潛艇被我擊沉了,是我和探測兵一起擊沉的。那天晚上,我們用前視紅外熱探測器在接近海面處發觀了它,馬上在它周圍投下了許多噪音發生器。我們事先沒有告訴任何人我們有新式裝備,你知道這沒有什麼不公平。‘白魚’號的艦長因此而氣急敗壞,我很能理解,原希望到諾福克港後能見見他,可是直到我們啟航的那天他也沒有到。”

“你們在諾福克玩得痛快嗎?”

“痛快,中校。我們有幸在切薩皮克灣,就是你們叫做東海岸的地方打了一天獵。”

“是嗎,我也在那兒打過獵。打得怎麼樣?”

“成績不錯。半小時不到我就打了三只野鵝。可惜只限獵三只——真沒道理。”

“捕獵季節都快過了,半個小時你還能打到三只鵝?”

“我就是靠射擊這門手藝吃飯的嘛,中校。”帕克說道。

“今年9月,我在英國同你們的將軍一起打過松雞。我原來一直用的是一支‘雷明頓’牌自動步槍,可他們非讓我用雙筒獵槍不可。如果你拿著自動步槍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就會把你當作恐怖分子看待。我只好用兩支‘珀迪’獵槍,用起來不順手,一共打到15只松雞。那種打獵方式顯得太懶惰,一個人專門給我裝子彈,另外還有一幫打獵侍從負責轟趕獵物,整個松雞家族大概都快被我們滅絕了。”

“我們每英畝面積上的獵物比你們多。”

“你們的將軍也這樣說。到‘無敵’號還有多遠?”

“40分鍾。”

瑞安看了看油表,燃料已消耗了一半,如果在汽車里,他就該想到要加油了。半個鍾頭就耗費了這麼多油。可是帕克似乎毫不在乎。

這架“鷂”式空中傳送車在英國“無故”號上降落時的情景同它在“肯尼迪”號上降落時完全不同。飛機穿過云層下降時又開始劇烈顛簸。瑞安覺得他們又碰上了昨天晚上經曆的那場風暴的前緣;坐艙上雨水如注,成千上萬的雨滴敲打著機身,噼里啪啦,莫非是在下冰雹?他看看儀表,發現飛機下降到1,000英尺高度又開始平飛,而他們仍然籠罩在云層之中。不一會兒,飛機緩慢下降,終于在100英尺高度飛出了云層。“無敵”號航空母艦的體積還不到“肯尼迪”號的一半。他看到艦體在15英尺高的海浪上不斷搖晃。帕克同上次降落一樣,先在航空母艦左舷外上空盤旋片刻再向右斜滑,向20英尺下的塗色著陸圈降下。盡管這次著陸很艱難,瑞安還是睜眼看著飛機安全著陸,艙蓋隨之打開了。

“你就在這兒下吧,”帕克說。“我得把飛機滑到升降機上去。”梯子已經准備好,他顧不上解衣脫帽就出了機艙。一個水兵取出了他的帆布包,帶著瑞安走到司令塔下,迎接他的是一名少尉軍官。

“歡迎你,先生。讓我幫你脫下飛行服吧。”瑞安想,眼前這個年輕人可能還不滿20歲。

少尉站在一邊,瑞安解開拉鏈,取下飛行帽,脫去救生衣和工作服,而後從帆布包里取出了自己的軍帽。他幾次差一點跌倒在甲板上,因為“無敵”號好象隨著順流在翻騰行進。難道是頂頭風和湧浪?在冬季的北大西洋上,不會有什麼大了不起的事的。少尉拎起了帆布包,瑞安則用手緊緊地按住情報資料。

“帶路吧,少尉。”瑞安一揚手說,年輕人三步並作二步地爬上了梯子,杰克不得不氣喘籲籲地拼命追趕,心想這樣的跑法真夠他嗆。坐飛機已經弄得他的內耳嗡嗡作響,再加上艦體又在不停地晃動,他感到頭暈,身體不由自主地東碰西撞。那些職業飛行員是怎樣熬過來的?

“司令台到了,先生。”少尉用手拉開了門。

“你好,杰克!”韋斯頓第八代伯爵、中將約翰-懷特聲音洪亮地叫道。中將50歲,身高體壯,脖子上的白圍巾更顯得他紅光滿面。杰克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年初,從那以後,他妻子卡西和伯爵夫人安東尼婭就成了親密的朋友,並且一起加入了一個業余音樂家組織。卡西。瑞安彈得一手好鋼琴;44歲的托妮。懷特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人,有一把意大利造琴世家瓜奈里家族造的小提琴。約翰。懷特對自己的爵位並不看重,只把它當作逢場作戲的需要。他完全憑借自己的功績在皇家海軍中建立了自己的事業。杰克迎上前去握住他的手。

“你好,將軍。”

“這次飛行感受如何?”

“很不一般。我以前從來沒有坐過戰斗機,更沒有坐過這種妄想同蜂鳥交尾的飛機。”瑞安含笑說道。司令台的暖氣燒得暖烘烘的,很舒適。

“好極了,來,到艦尾我的艙里去。”懷特示意少尉離開。少尉把帆布包交給杰克後轉身出了艙門。將軍帶瑞安經過一段不長的走廊,來到了左邊的一個小艙室。

艙室異常簡樸,同英國人愛好舒適的習氣和懷特的貴族地位很不相稱。里邊兩個舷窗上掛著窗簾,擺著一張書桌和兩把椅子,唯一帶有人情味的裝飾是他妻子的一張彩色照片。一張北大西洋海圖占據了整整一面艙壁。

“看來你累了,杰克。”懷特揮揮手讓他坐到有軟墊的椅子上。

“是累了,從——昨天早晨6點開始我就一直沒有停過,連時差我都搞不清楚,我的表大概還是歐洲時間。”

“這兒有一封你的電報,”懷特從衣服口袋里抽出一張字條遞給他。

“格里爾致瑞安。‘柳樹’證實無誤,”瑞安讀道。“巴茲爾問候你。完。”“柳樹”情報已得到證實,是誰證實的呢?可能是巴茲爾爵士,也可能是里特。管他是誰呢,在這個問題上他可不想去打賭。

杰克把電報塞進衣袋里。“這是個好消息,先生。”

“干嗎穿軍服?”

“這不是我的主意,將軍。你知道我為誰干活吧!他們認為這樣不那麼顯眼。”

“倒是挺合身的。”將軍拿起電話讓人送些吃的來。“杰克,家里人都好嗎?”

“都好,謝謝你,先生。我出發的前一天,卡西和托妮正在奈傑爾-福特家演出。我沒能參加。你知道,如果他們再提高一步,一定會創紀錄的。象你妻子那樣優秀的小提琴手並不多見。”

炊事兵送來滿滿一盤三明治。英國人喜歡在面包里夾黃瓜。這種口味杰克始終難以理解。

“說說看,出了什麼緊急情況?”

“將軍,你剛剛給我的這封電報的意思是,我可以向你和你的三名軍官說明情況。這是一個非常緊急的情況,先生。您酌情挑選三名軍官吧。”

“連我這支艦隊也調了頭了,看來情況是夠緊張的。”懷特考慮了一下,拿起電話命令三名軍官到他艙里來。他掛上電話說:“卡斯泰爾斯上校、亨特上校和巴克利中校,他們分別是‘無敵’號的艦長、艦隊作戰軍官和艦隊情報軍官。”

“不叫上參謀長嗎?”

“他回國了,家里死了人。來點什麼就咖啡一起喝好嗎?”懷特從書桌抽屜里拿出一瓶白蘭地酒。

“多謝,將軍。”他確實感謝將軍的這瓶白蘭地酒,這樣喝起來就來勁了。將軍很大方,給他倒了滿滿一杯,也許是想讓他說話更隨便一點。懷特雖然是瑞安的朋友,但畢竟結交不久,而他當英國水兵的時間卻要長得多。

三名軍官同時到達,其中兩人帶著金屬折疊椅。

“將軍,”瑞安開始說道。“最好你先留下這瓶白蘭地酒,等聽完我的介紹,也許我們大家都要喝一杯的。”他把剩下的兩個文件夾遞給他們,憑著記憶介紹了15分鍾。

“先生們,”他最後說道,“我必須強調一點,這個情報必須嚴格保密。眼下,除了在坐的各位以外,誰也不准知道。”

“真可惜,”卡斯泰爾斯說道。“這本來是一個絕妙的海上故事。”

“我們的任務是什麼?”懷特手里拿著照片,又給瑞安斟上了一口白蘭地。他瞄了一下酒瓶,然後把它放回到書桌抽屜里。

“謝謝,將軍。我們目前的任務是找到‘紅十月’號,以後怎麼辦還說不清楚。我估計要找到她已經相當困難了。”

“高明的見解,瑞安中校。”亨特說。

“告訴一個好消息,佩因特將軍已請求大西洋艦隊司令調撥幾艘美國軍艦歸你指揮,大概包括三艘1052級驅逐領艦和兩艘‘珀雷’級燃氣輪機導彈驅逐領艦,每艘都有一兩架艦載直升機。”

“怎麼樣,傑弗里?”懷特問道。“是個沒有料到的好消息。”亨特表示同意。

“這些軍艦一兩天之內即可到達。佩因特將軍要我轉告你,他充分信任你的艦隊和全體官兵。”

“一艘完整無缺的俄國導彈潛艇……”巴克利自言自語地說道。瑞安笑了。

“這主意不錯吧,中校?”至少一個人已被他說服了。

“如果這艘潛艇駛向英國怎麼辦?這不就成了英國的行動了?”巴克利直率地問道。

“我想是這樣。但是,從海圖上看,如果拉米烏斯想駛往英國,那麼現在他應該已經抵達那兒了。我看到過總統給首相信的複印件。為報答你們的幫助,我們獲得的資料將一視同仁地提供給皇家海軍和我國海軍。我們是一家人嘛,先生們。問題在于我們能否辦到。”

“亨特,你的意見呢?”將軍問。

“如果這個情報准確的話……我估計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大概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一方面,這艘潛艇千方百計地躲避我們的探測;另一方面,我們有大量的反潛工具可以投入搜索,而且‘紅十月’號可能去的地方也是有限的。當然首先是諾福克,而後還有紐波特、格羅頓、金斯灣、大沼澤地港或者查爾斯頓。我認為象紐約那樣的民用港口可能性不大。問題是,伊凡已把它的全部A級潛艇都派出來了,它們肯定會先于‘紅十月’號到達你們的海岸外,那怎麼辦?說不定他們心里已有具體的目標。而我們要再過一天才知道。所以,我認為俄國人也有一半成功的可能性。他們完全可以在離你們的海岸很遠的地方展開行動,這樣,不論他們干什麼,貴國政府也找不到有力的法律根據來反對他們。總之,我認為蘇聯人占有優勢,他們不僅更了解這艘潛艇的能力,而且總的任務也簡單得多。這就使他們比較落後的探測能力大大地得到了彌補。”

“為什麼拉米烏斯不加快航速?”瑞安問道。“這是我未能搞清楚的一個問題。他越過冰島沿岸外的聲納監視系統線以後,就可進入深海盆地,那他為什麼不全速航行,直奔我國海岸呢?”

“至少有兩個原因,”巴克利回答道。“你能看到多少作戰情報資料?”

“我執行各種單獨任務,也就是說總是東奔西跑,辦完一件又辦下一件。舉例說,我對蘇聯的導彈潛艇比較了解,但是對攻擊艦艇就知之不多。”端安不必說他是中央情報局的。

“那好,你知道蘇聯人各部門之間的分工是很嚴密的。所以,拉米烏斯對他們攻擊潛艇的活動區域可能並不了解,至少不完全了解,因此,如果他快速航行,就要冒碰上游戈的V級潛艇的風險,還沒弄清情況就被人家擊沉了。第二,如果蘇聯人真的請求美國人幫助怎麼辦?他們可以說一伙反革命水兵嘩變,奪取了一艘導彈潛艇。接著,美國海軍探測到一艘導彈潛艇從北大西洋直奔美國海岸而來。你們的總統將作何決斷?”

“是啊,”瑞安點點頭。“我們就要把它炸得粉身碎骨。”

“說的是啊。拉米烏斯只有悄悄地航行,按他知道的去做,不能越雷池一步啊。”巴克利最後說。“是禍是福,反正他是精于此道的。”

“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得到有關這個無聲拖動系統性能的資料?”卡斯泰爾斯希望了解。

“我們希望在最近一兩天內。”

“佩因特將軍要我們負責哪一個海域?”懷特問。

“根據他們諾福克提交的計劃,你們在右翼。他希望‘肯尼迪’號負責沿海一側,對付他們的水面部隊;希望你們負責沿海以外的海域。佩因特認為拉米烏斯有可能經格陵蘭——冰島——聯合王國海底盲區南下,深入大西洋盆地,然後在那里靜靜地等待一段時間。他在那兒比較有利,可以躲避探測;如果蘇聯派艦隊追捕他,他可以依仗艦上足夠的給養潛伏下來,贏得時間,一直等到蘇聯艦隊迫于技術上和政治上的原因而不得不離開我國海岸。另外,將軍還希望你們這支打擊力量能在那里威脅他們的側翼。這個計劃還有待大西洋艦隊總司令批准,許多細節也有待制定。比如,佩因特要求派一些E-3‘哨兵’式飛機支援你們。”

“讓我們在大冬天到大西洋中呆上一個月?”卡斯泰爾斯心有噤悸。在福克蘭群島戰爭期間,他是“無故”號的副艦長,在波濤洶湧的南大西洋上連續熬過了好幾個星期。

“有E-3飛機支援應該高興嘛。”將軍笑道。“亨特,你搞個計劃,看看怎麼使用美國給我們的那些軍艦,還有,怎麼才能控制住最大的海域。巴克利,你搞個評估報告,分析一下我們這位朋友拉米烏斯將如何行動。假設他還是那個我們現在已開始了解和喜愛的精靈鬼。”

“是,先生。”巴克利同其他人一起站起。

“杰克,你在這兒要呆多久?”

“不知道,將軍,大概要等到他們把我召回‘肯尼迪’號。我看,這次行動開展得太快了,誰也不真正知道我們到底應該干些什麼。”

“那好,何不讓我們暫時操一會兒心呢?看你累壞了,睡一會兒吧。”

“說得太對了,將軍。”瑞安覺得白蘭地的後勁上來了。

“那邊的小艙里有一個帆布床,我讓人給你搭好,你就暫時睡在那里。如果有你什麼事,會叫醒你的。”

“承蒙關照,先生。”杰克感到懷特將軍真是一個大好人,他的妻子也是個很討人喜愛的人。不到十分鍾,瑞安已躺在帆布床上酣然入睡了。

“紅十月”號潛艇

每隔兩天,副艦長就把幅射膠片劑量計收回,這已經成了半正規檢查的一個項目。首先,他逐一檢查每個水兵的鞋是否擦亮,鋪位是否整理好,床腳箱是否按水兵手冊的要求擺好,然後收回兩天前發的舊膠片劑量計,發給新的劑量計,而且,照例還要簡單地叮矚他們保持軍容整齊,做名副其實的新蘇維埃人。這一套鮑羅丁已經干得很熟練,有條不紊。今天同往常一樣,他花了兩個小時依次檢查了所有的居住艙。檢查結束後,左臀的口袋里已經塞滿了舊劑量計,右邊口袋里的新劑量計也已分發一空。他帶著那些使用過的劑量計來到醫療室。

“彼得羅夫同志,我給你帶禮物來了。”鮑羅丁解下皮口袋放到醫生的桌子上。

“太好了。”醫生微笑著抬起頭看著副艦長。“艦上的年輕人個個身強力壯,我除了看看醫學雜志外幾乎無事可做。”

鮑羅丁離開醫生走了。醫生將劑量計按順序擺好。每個劑量計上都有一個三位數的號碼。第一個數字表示劑量計的編組序列,如果發現有輻射,就可以根據這個序列知道事故發生的大概時間。第二個數字代表水兵的工作位置;第三個代表水兵各自的居住艙,這個數字系統比過去使用的定人定號碼的辦法更方便。

顯影檢查的程序非常簡單,就象看著菜譜做菜一樣。彼得羅夫不用功腦子就能順利完成。他首先取下頭頂上的白色燈泡,換上紅色的,然後鎖上辦公室的門,從艙壁的托架上取下顯影架,接著打開塑料盒,取出底片膠帶固定到顯影架的彈簧夾子上。

彼得羅夫拿著顯影架走進里間的實驗室,把它掛在唯一的病曆箱的把手上,然後就把化學藥水倒入三個方形的大水盆里。雖然他是個合格大夫,但是他學過的無機化學知識差不多已經忘光了,這些化學顯影劑是什麼物質,他再也記不清了。一號水盆倒入一號瓶里的藥水;二號水盆倒入二號瓶里的藥水;三號水盆他還記得,應該倒人清水。彼得羅夫一點也不著急,因為離午飯時間還有兩個小時,而他的日常工作又實在讓人感到膩味。這兩天他一直在閱讀關于熱帶病的醫學課本。他同艇上別的人一樣急切地盼望著去古巴觀光一番。說不定哪個水兵碰巧會染上某種起因不明的疾病,那麼,他的工作就會變得很有意思了。

彼得羅夫把買驗室的定時器擰到75秒的位置上,然後把膠帶浸入一號水盆,同時按下記時器的開關。他注視著紅燈下的定時器,心里卻在想古巴人是否還制作甘蔗酒。好些年前他也到過古巴,而且愛上了這種外國酒。當然,伏特加仍是他最喜歡的酒,他畢竟還是一個地道的蘇聯公民嘛,只是偶爾地想換換口味。

定時器響了,他拎起顯影架,小心翼翼地抖掉膠片上的水珠,以免化學液體濺到軍服上。是硝酸銀吧?好象是的。他把架子放進二號水盆,又上好了定時器。真他媽的令人遺憾,事先誰都不知道行動命令的內容,不然他就把那套熱帶軍服帶來了。就這樣子到古巴去,准會把他熱得汗流如注象頭豬。那地方的野蠻人從來不洗澡,15年過去了,是否會有點長進呢?他得瞧一瞧。

定時器又響了,彼得羅夫第二次提起顯影架、抖抖水,然後把它放進清水盆,好了,又完成了一件討厭的工作。為什麼沒有人從梯子上摔下來,把哪兒折斷呢?他希望見到一個真正的病人,他好使用一下那台民主德國造的X光機。他不信任德國人,不管他們是不是馬克思主義者。但是話又說回來,他們制造的醫療設備確實不錯,這里的X光機、高壓消毒鍋以及大部分藥品都是德國貨。時間到了,彼得羅夫取出顯影架,把它固定到X射線讀數屏幕上,打開了開關。

“怎麼一回事?”彼得羅夫不禁倒抽了一口氣。他得好好想想。他的膠片已經部分感光,模糊不清。編號是3-4-8:第三組劑量計,醫療室、廚房和艉部的軍官居住室。

這種膠片劑量計大小只有兩厘米見方,采用可變靈敏度,通過膠片上的十條縱向線顯示放射線輻射的程度。彼得羅夫發現他的膠片的前四格已經感光,輪機艙的水點達到五格,而一直在艏部工作的魚雷兵輻射汙染程度只有一格。

“婊子養的!”波得羅夫盡管清楚地記得每一刻度代表多少拉德,但他還是拿出醫生手冊一一核查。幸好這十個刻度的換算是使用對數的。結果,他受到的輻射是12拉德,輪機兵是15至25拉德。兩天內接受12至25拉德的輻射並不危險,不會真正危及人的生命。不過……彼得羅夫還是謹慎地把膠片留在了實驗室,自己回到外間辦公室。他拿起了電話。

“拉米烏斯艦長嗎?我是彼得羅夫。請你到艇尾我的辦公室來一下,好嗎?”

“好的,就來,醫生同志。”

拉米烏斯從容不迫地向艇尾走去。他很清楚發生了什麼問題。啟航的前一天,當彼得羅夫上岸采辦藥品時,鮑羅丁就在X光機上將這些膠片劑量計感了光。

“怎麼啦。彼得羅夫?”拉米烏斯隨手關上了門。

“艦長同志,艇上出現了輻射滲漏。”

“胡說,如果發生滲漏,艇上的儀器肯定會立即發現的。”

彼得羅夫從實驗室里取出膠片交給艦長。“你看看吧。”

拉米烏斯把膠片舉到燈下,從上到下把全部膠片看了一遍。皺起了眉頭。“有誰知道這件事?”

“你和我,艦長同志。”

“不要告訴別人,對誰都不要講。”拉米烏斯頓了頓。“會不會是這些膠片本身——出了毛病,會不會你在沖洗過程中搞錯了?”

彼得羅夫使勁地搖搖頭。“不會的,艦長同志。這些膠片只有你、鮑羅丁同志和我接觸過。你也知道,在啟航的前三天,每批膠片我都做過抽樣檢查。”彼得羅夫並沒有按規定抽樣檢查,而只是檢查了劑量計箱子里最上面的一層。不過,誰遇到這事也不會承認的。實際上這並不是抽樣。

“看來最大輻射量是……10至20拉德吧?”拉米烏斯有意估計得低一些。“涉及哪些人?”

“布爾加甯和蘇熱波伊。前艙的魚雷兵受到的輻射都在三拉德以下。”

“那好,醫生同志,這可能是反應堆艙出現了一個微小的——注意,彼得羅夫——是微小的滲漏,最多不過是有點漏氣。以前也出過這種毛病,沒有死過人。我們很快就會找到修好的。但是這個小小的秘密必須保守,決不能無緣無故地把全艇官兵搞得驚慌失措。”

彼得羅夫點點頭表示同意。但是他知道1970年“伏羅希洛夫”號核潛艇上發生過類似事件,死了一些人,“列甯”號破冰船上死的人要多一些。當然,這兩起事件都發生在很久以前,更何況他相信拉米烏斯是一個善于處理問題的人。難道不是這樣嗎?

五角大樓

“E”號樓是五角大樓最外層、也是最大的環形樓。從它的外側窗戶看到的不是終年不見陽光的後院,因此,國防部最高級官員的辦公室都設在那里,其中包括參謀長聯席會議作戰處處長的辦公室,他的代號為“J-3”。此時,他不在辦公室里,而在一般人叫做“坦克”的地下室里,因為那里四面都是金屬牆,牆壁上裝著電子噪音發生器,可以干擾其他的電子裝置。

他下到這間地下室已經24個小時了,但是,從他的外表上卻看不出來。綠色的軍褲依然中縫分明,卡其布襯衣上還看得出洗衣店熨過的折痕,衣領筆挺,打著領帶,別著一枚金質海軍陸戰隊領帶夾,端正整潔。埃德溫。哈里斯中將既不是外交官也不是軍事學院的畢業生,但是,他卻扮演著調解人的角色。這種身份對一個海軍陸戰隊的軍官說來很不相稱。

“真他媽的見鬼!”大西洋艦隊司令布萊克伯恩上將罵道。他的作戰軍官皮特-斯坦福少將也在場。“就這樣去開展一次軍事行動?”

參謀長們都在這間地下室里,誰也沒有想到會這樣進行軍事行動。

“可是,布萊基,我已經告訴過你這是誰的命令。”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希爾頓上將說,聽聲音他很累了。

“這我知道,上將。但是,這次任務主要是一次潛艇行動,是不是?我現在必須把文斯-加勒里叫來,你呢,應該讓薩姆-道奇開始准備。丹和我都是戰斗機飛行員出身,皮特是反潛戰專家,這次行動還需要一名潛艇駕駛員。”

“先生們,”哈里斯冷靜地說,“目前,總統要我們提交的計劃只需要說明如何對付蘇聯人的威脅。我們暫把那艘叛逃的導彈潛艇放一放,行不行?”

“我同意,”斯坦福點點頭。“眼下要我們操心的事情已經夠多的了。”

于是,八個將級軍官都把注意力轉回到了地圖台上。58艘蘇聯潛艇、28艘水面軍艦及一大群加油船和補給艦無疑正向美國海岸駛來。面對這種情況,美國海軍只有一艘航空母艦可以使用,“無敵”號不算在內。蘇聯的威脅相當大。蘇聯艦只上共帶有300多枚水面對水面巡航導彈。雖然這些導彈主要都是反水面艦艇武器,但是其中1/3據信帶有核彈頭,足以摧毀美國東海岸的全部城市。如果以新澤西州海岸外某處為發射點,這些導彈的射程足以覆蓋以諾福克到波士頓之間的廣大區域。

“喬舒亞-佩因特建議我們把‘肯尼迪’號部署在沿海海域,”布萊克伯恩上將說。“他想以這艘航空母艦為基地展開反潛行動,把艦上的輕型攻擊機轉移到岸上,換上一批S-3反潛飛機。他准備把‘無敵’號部署在外海側翼。”

“我不同意,”哈里斯中將說。皮特-斯坦福也不同意,並且他們早就商量好了由哈里斯提出一個反計劃,“先生們,如果我們只有一個飛行甲板,那麼就應該把它真正作為航空母艦來使用,而不能把它改造成一個超大型反潛平台。”

“說下去,埃迪。”希爾頓說。

“我們應該把‘肯尼迪’號部署到沿海以外,”他把模型上位置的標記移到了亞速爾群島以西的位置上。“喬舒亞的攻擊機群保留不動,把‘無敵’號部署在沿海負責反潛任務。英國人設計的這艘航空母艦就是于這個的,對吧?應該是相當在行的。‘肯尼迪’號是攻擊型的航空母艦,它的任務是給蘇聯人造成威脅。所以,如果這樣部署,就能達到威脅的目的。它可以在蘇聯艦載水面對水面導彈的環形防線以外展開攻擊——”

“更有利的是,”斯坦福插話說,指著地圖上的一些艦只,“還可以威脅到這一帶的後勤艦只。如果損失了這些加油船,他們就別想回家了。因此,為了對付這種威脅,他們就得重新部署力量。首先,他們必須把‘基輔’號從靠近海岸的地區調到海岸外,以增強空防力量,同‘肯尼迪’號抗衡。我們的S-3反潛飛機可以海岸為基地,仍然可以巡邏原來的那些海域。”說著,他沿海岸外500海里處畫了一條線。

“不過,這樣一來,‘無敵’號豈不是要孤軍奮戰了。”海軍作戰部部長福斯特將軍指出。

“喬舒亞要求給英國人提供一些E-3特種電子設備飛機。”布萊克伯恩看了看空軍參謀長克萊爾-巴恩斯上將。

“要什麼給什麼,”巴恩斯說道,“從明天黎明開始,我們的‘哨兵’式飛機就可以到達‘無敵’號上空。如果你們把它調到沿海一帶,我們就能提供24小時空中保護。如果需要,我還可以投入一隊F-16戰斗機。”

“那麼,你有什麼要求呢,馬克斯?”福斯特問道。沒有人叫他克萊爾。

“依我看,你的‘薩拉托加’號航空母艦上的飛機現在正閑著無事。到星期六,我將把600架戰術戰斗機部署在從多佛至洛林一帶。我的那些飛行員對反艦戰不熟悉,為了應急,只好匆匆地多少學一點。所以,我要求把你的飛行員派來同我們合作,並且需要你的‘雄貓’式戰斗機。我喜歡把戰斗機和裝載導彈結合使用。從冰島派一個中隊,再從新英格蘭派一個中隊跟蹤伊凡熊到我國海岸。我負責增派,如果你們需要,我還可以把一些加油飛機派到拉日斯,為‘肯尼迪’號上的飛機助一臂之力。”

“布萊基,你看呢?”福斯特問道。

“就這樣說定了。”布萊克伯恩點頭應道,“我只擔心,‘無敵’號沒有足夠的反潛能力。”

“所以我們要增派一些,”斯坦福說。“中將,如果把‘塔臘瓦’號從小克里克拉出來,把‘新澤西’號的人馬搬上去,再增加十來架反潛直升機和七八架‘獵兔狗’式飛機,你看如何?”

“好主意,”哈里斯立刻表示。“這樣我們就有了一支由兩艘航空母艦組成的不可忽視的打擊力量,同他們的編隊正面抗衡。‘肯尼迪’號隱蔽在東側,數百架戰術戰斗機在西側,把它們逼進一個三面合圍的圈子里。這樣實際上就為我們提供了更大的反潛巡邏能力,這要比其他方案強。”

“‘肯尼迪’號在那里能獨當一面嗎?”希爾顧問。

“這你放心,”布萊克伯恩回答說。“我們能吃掉任何力量,大概一個小時之內就可以干掉他們四個編隊中的任何兩個。馬克斯,最靠近沿岸的兩個編隊由你去收拾。”

“你們這兩個角色把這場戲排練了多久?”海軍陸戰隊司令馬克斯韋爾上將向作戰軍官問道,大家哄然笑了起來。

“紅十月”號潛艇

總工程師米列克辛把反應堆艙清理乾淨,然後開始檢查滲漏問題。拉米烏斯和彼得羅夫在場,執勤輪機軍官和一個名叫斯維亞多夫的年輕上尉也在場,三名軍官手里都拿著蓋革計數器。

反應堆艙相當大,它容納了巨大的圓桶狀反應堆鋼制密閉容器。反應堆雖已停上了工作,但是密閉殼仍然是熱的。在反應堆艙的每個角上都畫著一個紅圈,圈內裝著自動幅射探測器,前後艙壁上還掛有好多個。在潛艇上,只有這個艙最乾淨,鋼質的甲板和艙壁都塗上了一層潔白的油漆,一塵不染。原因很簡單,即使所有探測器全部失靈,反應堆冷卻劑的任何細小的滲漏都能讓人一目了然。

斯維亞多夫沿著密閉殼一邊的鋁梯爬上去,用計數器的活動探計檢測每一根導管的焊縫。手提式計數盒上的報警器開到了最大音量,以便艙里的每個人都能聽到警報聲,斯維亞多夫戴著一副高靈敏度的耳機。這個年僅21歲的年輕人心里很緊張。只有傻瓜在尋找輻射滲漏時才感到輕松泰然。蘇聯海軍中流傳著一個笑話,說的是如阿去辨別一個人是不是北方艦隊的水兵,只要看他在黑暗處會不會發光就知道了。在岸上這確實是個笑料,但是此時此刻卻不然。他知道為什麼讓他擔任這個檢測任務,因為他最平凡,最沒有經驗,是一個最無足輕重的軍官。他竭力控制著顫抖的雙膝,費勁地檢查著所有的反應堆管道。

計數器不是充全沒有聲音,每當不規則粒子通過電離氣體管道發出“咔”的聲音時,斯維亞多夫的腹部也隨之引起一陣抽搐。每隔幾秒鍾,他就掃一眼幅射強度刻度盤——沒有記錄到任何異常情況,一切都在安全范圍以內。反應堆的密閉殼共有四層,每層都用幾厘米厚的硬質不鏽鋼做成。四層鋼板構成的三個夾層中部裝滿防止中子和丙種粒子逃逸的物質,第一層中是鋇水合劑,第二層是鉛板,第三層是聚乙烯。這種鋼板、鋇、鉛和塑料的結合體有效地遏制了核反應所產生的危險成分,只有大約幾度的熱量能透過這層防護體。目前刻度盤顯示出的輻射量比索契海灘上的幅射量還要低,這使他大為放心。檢查結果,只有一只燈泡附近的輻射讀數稍高一點。上尉臉上露出了微笑。

“同志們,幅射讀數全部在正常范圍以內。”斯維亞多夫報告說。

“再檢查一遍,”米列克辛命令。“從頭開始。”

20分鍾以後,斯維亞多夫作了同樣的報告。這晚他已經被聚集在反應堆艙頂部的熱空氣烤得汗流浹背,手腳都累酸了,狼狽地爬下了梯子。

“抽支煙吧。”拉米烏斯建議說。“干得很好,斯維亞多夫。”

“謝謝,艦長同志。艙頂的燈和散熱管太多,熱得很。”上尉把計數器交給米列克辛,下方的刻度盤記錄了累計輻射量,也在安全范圍以內。

“可能有些劑量計受過汙染,”總工程師說,滿臉不高興。“這絕不是第一次了。一定是工廠或者碼頭供應處的一些家伙干的惡作劇,我們那些蘇聯軍事情報總局的朋友們真該好好地調查一番。‘破壞分子’!開這種玩笑的家伙應該嘗嘗子彈的味道。”

“也許是,”拉米烏斯笑道。“記得‘列甯’號發生的那次事件嗎?”“列甯”號是一艘核動力破冰船,因為反應堆出了事故,在船塢里困了兩年,無法使用。“船上的一個廚師有幾口結了厚垢的平底鍋,一個工程師簡直是個瘋子,建議直接用蒸汽去清洗。這個白癡走到底艙的蒸汽機前,把平底鍋放在一個檢驗閥門下,打開了閥門。”

米列克辛轉動著眼珠說道:“想起來了!當時我還是文職工程師。廚師是船長請來的,是個哈薩克人——”

“喜歡馬肉就蕎麥粥,”拉米烏斯說。

“——那個傻瓜對艦艇一竅不通,結果自己送了命,還害死了三個人,整個輪機艙受輻射汙染長達20個月。船長去年才獲釋出獄。”

“不過,我敢打賭,廚師的平底鍋肯定洗得很乾淨。”拉米烏斯說道。

“那當然,馬科-亞曆山德羅維奇,那幾口鍋再用50年也沒有問題。”米列克辛粗聲粗氣地笑了起來。

彼得羅夫認為,這種事情不該當著年輕軍官的面講,反應堆滲漏有什麼好笑的,一點也不可笑。不過,大家都知道米列克辛很有幽默感。他同反應堆打了20年的交道,可能也和艦長一樣,對潛在的危險已經麻木了。不過,這個故事卻有它的含意,絕不能讓任何非輪機人員進入反應堆艙。

“好了,”米列克辛說道,“現在檢查發電機艙里的管道。走吧,斯維亞多夫,我們少不了你這雙年輕力壯的腿啊!”

後面一個艙里裝置了熱交換器蒸汽發電機,渦輪發電機組和一些輔助設備。隔壁一個艙里是主渦輪機,因為現在使用的是電動的“毛蟲”系統,渦輪機目前處于靜止狀態。但是,帶動渦輪的蒸汽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受到汙染,因為只有內循環系統中才有核輻射,而且具有快速而危險的核輻射的反應堆冷卻劑也不可能蒸發。發電機組屬于外循環系統,蒸汽也是用未受汙染的水煮沸而成的。只有熱交換器上有許多配件和閥門,是冷卻劑最有可能滲漏的地方。可是,內外循環水雖然都經過熱交換器,但從來不會混到一起的。

這里的管道更加複雜,需要50分鍾才能檢查完畢,而且絕熱性也不如前艙管道好,斯維亞多夫兩次差一點被燙傷。他檢查完第一遍以後,臉上已經汗流如注了。

“讀數全部安全,同志們。”

“很好,”米列克辛說道。“先下來休息一會兒,再檢查第二遍。”

斯維亞多夫真想對他的上司回敬幾句,但是他說不出口。作為一個有事業心的年輕軍官和共青團員,就是付出再大的努力也是應該的。他小心地爬下梯子,接過米列克辛遞給他的第二支煙。米列克辛是個優秀工程師,頭發已經花白,對自己的下屬也很關懷。

彼得羅夫搬來一把折疊椅。“坐下,上尉同志,歇歇腿。”

上尉一屁股坐了下來,伸出雙腿活動活動關節。高級海軍水下航行學校的教官曾經對他說,他到這兒來工作真是走運,因為拉米烏斯和米列克辛是北方艦隊中兩名最優秀的教官,在他們手下工作的水兵無不對他們的善良和工作能力表示欽佩。

“真該給這些管道增加絕熱設備,”拉米烏斯說。米列克辛搖搖頭。

“那樣檢查起來就太困難了。”他把計數器遞給艦長。

“完全沒有危險,”艦長讀著累計數字說。“照料一座花園受到的輻射也比這個多。”

“那倒是,”米列克辛說。“煤礦工人在井下受到氡氣的輻射就比我們多。不用說,肯定是膠片劑量計的質量問題。為什麼不取出一批膠片全檢查一遍呢?”

“辦不到啊,同志,”彼得羅夫回答說。“我們這次巡航已經延長了時間,要那樣的話,就會有好幾天沒有劑量計可用。我怕這是違反規定的。”

“你是對的。不管怎麼說,劑量計只是我們那些儀器的輔助手段。”拉米烏斯用手指指艙房四周畫著紅圈的監測器。

“那麼,你到底要不要再檢查一遍?”米列克辛問。

“我看還是應該再檢查一遍。”拉米烏斯說。

斯維亞多夫暗暗詛咒,低頭看著甲板。

“安全工作永遠不會過分。”彼得羅夫引用了這條原則。“非常遺憾,上尉。”其實,醫生心里絲毫不感到遺憾,相反地他一直非常擔心。現在,他才感到寬心得多了。

一小時以後,複查完畢。彼得羅夫立刻把斯維亞多夫帶到前艙,給他服些鹽片,喝些茶水,恢複體液平衡。上級軍官離開後,米列克辛命令重新啟動反應堆。水兵們彼此交換著眼光,紛紛回到了各自的崗位上,軍官們剛剛用儀器檢查完這些“有放射性的”艙室,軍醫開始時嚇得臉色蒼白,現在一言不發。不少輪機兵都心神不定地摸摸自己的輻射劑量計,反複地看手表,計算著離下崗還有多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