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變更和防禦(2)

岡特知道這件事嗎?佩特拉有沒有告訴他呢?

也許她告訴了丈夫。沒有關系,博克不是那種人,他不像阿拉伯人,為了這種事就能血腥相見。歐洲人對這種事很隨便,在卡提看來,歐洲人不在意這種事真是好生奇怪,不過人生奇怪的事兒還多著呢。博克算是一個真朋友,這一點他很有把握。岡特胸中熊熊燃燒的火焰與他內心的火焰同樣真實而熾烈。悲哀的是歐洲發生的一切讓這位朋友的生活變得如此艱難。他的女人身陷牢籠,他的孩子被人搶走。一想及此事卡提感到身上的血液都有如冰凍。他們居然還生育了孩子,真是愚蠢。卡提一生未婚,但在享受女人的陪伴方面從不知足。十年前在黎巴嫩的時候,他就和歐洲女子混在一起,有的姑娘甚至只有十來歲。回憶起這些事他安靜地笑了。有些事阿拉伯姑娘絕對一輩子也不曾學過該怎麼做。她們是那麼熱情似火,渴望表現出自己是多麼全心投入。他很清楚這些姑娘在利用他,就像他也在利用這些姑娘一樣。不過當時卡提要年輕得多,具有年輕人的激情。

那些激情已經消逝,他懷疑再也不能恢複往日的激情了。他希望可以,他主要期望能恢複健康,讓他具有足夠的精力同時應付一件以上的事情。醫生說,治療非常順利。他比大多數人更堅強地忍受著這種療法。如果他總是感到疲勞,如果他時不時感到極度惡心,決不能氣餒。那是正常反應——不,正常情況甚至也達不到這樣的“良好”狀態。每次看病醫生都向他擔保說真的還有希望。上個星期醫生告訴他,這話並非所有醫生常常掛在嘴邊來鼓勵患者。他很有機會痊愈,卡提知道,重要的是自己還有為之生活下去的目標。他有目標。他確定那才是讓他一直活下來的力量。

“現在情況如何?”

“繼續你們的工作,”卡伯特博士通過防竊聽衛星通訊網絡答道。“查理在寫字台前嚴重中風。”他停頓了一下。“這恐怕是這個可憐的雜種最好的命運了。”

“莉茲-埃利奧特取代他了?”

“沒錯。”

瑞安表情痛苦地抿緊雙唇,仿佛他剛剛吃了某種難吃的藥。他看了看表,卡伯特一大早起身打來這個電話發布指示。他和自己的上司實際算不上朋友,不過這項任務的重要性已經超越了親疏距離。瑞安心底暗想,或許和伊-埃也可以這樣。

“好吧,老板。九十分鍾之內我就起飛,我們會依照計劃同時行動。”

“祝你好運,杰克。”

“謝謝您,局長。”瑞安按了防竊聽電話控制台上的關機鍵。他走出通訊室,回到自己的房間。行囊已經打好,只剩下打領帶一件事了。他把外套搭在肩頭,此地太暖和不適合穿外套,而要去的地方更熱。不過他不得不穿一件外套,那是禮節需要,也是那些離奇古怪的行為規范之一。為了表現出恰如其分的禮貌就要求你必須忍受極度的不適。瑞安提起行囊走出了房間。

“要對表嗎?”阿德勒正等在門外,吃吃地笑著。

“嗨,斯科特,那不是我的主意!”

“還是有意義的……有一點。”

“我估計是。哦,我得趕飛機。”

“你不上去飛機不能起飛,”阿德勒指出。

“這是在政府部門工作的優勢之一,不是嗎?”瑞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走廊。走廊上空無一人,不過他懷疑以色列人肯定早就在這里安置了竊聽器。如果真是這樣,背景音樂可以干擾竊聽。“你怎麼看?”

“成敗機會參半。”

“有那麼樂觀嗎?”

“有啊,”阿德勒咧嘴笑道。“這次就是,杰克。是你想出來的好主意。”

“不只是我的主意,我甭想從這件事上撈到什麼功勞,沒有人會知道我。”

“有我們知道,我們工作吧。”

“告訴我他們做何反應。祝你好運,伙計。”

“我覺得運氣mazeltov,希伯來文。這個詞恰如其分。”阿德勒握住瑞安的手。“一路平安。”

大使館的豪華轎車把瑞安直接送到了飛機旁,引擎已經開始運轉起來。這架飛機有優先滑行起飛的權力,他登機後不到五分鍾飛機就升空了。這架VC20B型飛機沿著以色列短劍形的疆土直奔南飛去,而後越過亞喀巴海灣上空,進入沙特領空。

瑞安依照往日的習慣盯著窗外。他的思緒已經飄向了自己計劃要做的事,不過任務已經反複排練過一周了,因此眼睛盯著窗外時大腦可以靜靜地思索。空氣清淨明朗,天空萬里無云,他們凌空飛越過那一片滿目荒蕪的沙石地。地表的顏色出自一些矮小的灌木叢,它們的形體實在太過微小了,簡直無法一棵棵地辨認出來,整體看去仿佛一張沒有刮過胡子的臉。杰克知道以色列的大部分疆土也是這副模樣,就像西奈山一樣荒蕪,這里打過多次坦克戰,他覺得真是不明白怎麼有人肯為了這樣的土地而犧牲生命。然而幾乎是從人類剛剛出現在這顆星球上開始,就確實有人為它犧牲了。人類第一批有組織的戰爭就是在這里發生的,而且從未間斷過,至少迄今為止還沒有。

沙特阿拉伯的疆域和美國密西西比河以東地區的大小相同,其首都利雅得大體位于全國中心地帶。由于當地的空中交通狀況不太擁擠,而飛行員把飛機導向利雅得國際機場的過程中氣流又平穩得令人賞心悅目,這架飛機以比較迅捷的速度降低了飛行高度。又過了幾分鍾,這架灣流式客機已經滑行到貨機集散站,乘務員打開了前艙艙門。

在空調環境里悶了兩個小時之後出來,杰克覺得仿佛步入了一座鼓風爐。陰涼處的氣溫超過了華氏一百十一度,可這里居然沒有樹陰。更糟糕的是,人行道猶如鏡子一般把陽光反射回來,陽光是這樣灼熱,以至于瑞安的臉頰針刺一般的疼痛。迎接他的是大使館代表團副團長,以及常規安保人員。不一會兒,他就大汗淋漓地坐進了大使館的另一輛豪華轎車。

“飛行順利吧?”代表團副團長問。

“還不錯。一切都准備好了嗎?”

“好了,長官。”

有人稱自己為“長官”感覺真不錯,杰克心想。“好了,我們就抓緊時間吧。”

“上級命令我只能陪您到門口。”

“沒錯。”

“目前為止還沒有新聞界打探這件事,這一情況或許您感興趣。這件事華盛頓特區一直沒有聲張。”

“五小時以後情況就會改觀了。”

利雅得雖然和西方大都會差距很大,但市容潔淨。它和以色列城市的差異非常顯著,幾乎所有事物都是新的。距離以色列只有兩小時飛行路程。此地從來沒有像巴勒斯坦那樣處于十字路口地位。古代商路為了躲避阿拉伯的酷熱,都避開了這片土地,盡管沿岸的漁業、商貿城市已經興旺發展了上千年。內陸的游牧民族還是固守著刻板的生活方式,只有伊斯蘭教信仰能將他們維系在一起,而伊斯蘭教的聖城則坐落在麥加和麥地納。有兩件事情給這里帶來了變化。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英國人把土耳其軍隊牽制在這一地區,不讓他們去那些對德國和奧地利匈牙利盟軍更有幫助的地方。而後,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發現了石油,此地石油儲藏量如此巨大,以至于讓人們把得克薩斯州忘了個精光。有了石油,阿拉伯世界首先改變了,而後全世界也隨之改變了。

從一開始,沙特阿拉伯與西方世界之間的關系就非常微妙。沙特還處在原始與先進雜糅的古怪狀態。這座半島上有些人家,他們的上一代還過著與青銅器時代的流浪生活相差無幾的游牧生活。與此同時,這里的人卻精通備受敬仰的《古蘭經》教義,《古蘭經》的法規雖然嚴苛,卻絕對平等,與猶太教《塔木德經》的教義驚人地相似。時間不長,這些人就習慣了擁有不計其數的財富。“精明的”西方人把他們看做滑稽可笑的暴發戶。其實他們只是一長串新興暴發戶行列中的一個新成員而已,美國自己也是最近才躋身暴發戶之列的。瑞安心想自己也是暴發戶嘛,于是對幾座建築報以同情的微笑。手握“舊”財富的人——那是傲慢的祖先為他們賺來的財富,而祖先粗野的不文明的性格早已被大家輕松地忘記了——待在那些親手創造、而不是繼承財富的人身邊時總是渾身不自在。個人感覺如此,國家同樣如此。沙特阿拉伯人和他們的阿拉伯同胞還在學習如何建設一個國家,但還沒學會把自己的國家建設得有財有勢,不過這樣的學習過程對他們而言、對他們的朋友而言已經非常激動人心了。他們面臨過一些輕松的教訓,但也有非常沉痛的教訓,最近的一次是北方和鄰國的一戰。多數情況下他們學習得非常成功,瑞安希望下一步棋能夠同樣輕松地走完。一個國家應該幫助其他國家創造和平,而不是以發動戰爭或遏制貿易相威脅,這樣才能獲得偉大的榮譽。從華盛頓時代一直到西奧多-羅斯福時代,美國才明白這個道理,羅斯福獲得的諾貝爾和平獎仍然鑲嵌在白宮牆壁上,上面還鐫刻著他的名字。我們花了將近一百二十年時間,當車子拐彎減速時杰克自忖道,西奧多因為調解了幾個屁大點兒的邊界糾紛就獲得大獎,而我們卻在要求這些建國不到五十年的家伙幫我們處理文明世界最危險的戰爭導火索。我們有什麼理由小看人家呢?

猶如芭蕾舞一樣細膩微妙而又不可動搖的重大政府事件都要事先編排一個儀式。這輛轎車——以前用的是馬車——抵達目的地了。一名小職員打開車門——以前稱為侍從。貴賓下車時,官員們高雅肅立地等候。如果來賓講究禮儀就會向那位侍從點頭致意,瑞安就很注意這些禮貌。另一位年長一些的職員先是問候來訪者,而後引領他去見官員。入口處兩邊是官方警衛人員,每逢此時一定是身穿制服、全副武裝。出于顯而易見的原因,攝影師都被迫離開。類似的儀式如果在華氏一百度以下的氣溫中進行會更加舒適一些,不過至少在瑞安被引見給官員時還有頂棚遮陽。

“瑞安博士,歡迎您來到鄙國。”阿里-本-謝赫親王向杰克伸出一只有力的手。

“謝謝,殿下。”

“請隨我來好嗎?”

“不勝欣喜,先生。”主人彬彬有禮簡直讓我為之動容。

阿里引導著杰克和代表團副團長一行入內,進屋後杰克和副團長就分道揚鑣了。這座建築是一座王宮——利雅得頗有幾座王宮,因為這里聚居著許多皇室宗親——不過瑞安認為稱它為“辦公宮殿”恐怕更精確。它的規模比瑞安拜訪過的英國宮殿要小一些,但是杰克驚訝地發現它居然比英國宮殿更清潔。恐怕是因為當地的空氣比較清潔干燥,而倫敦的空氣則潮濕而肮髒,好像煤煙熏過,與當地形成了鮮明對比。這里也安裝了空調,室內氣溫絕不會比八十五度高出多少,不知怎麼瑞安覺得這樣的氣溫很舒適。親王身著飄垂的長袍,頭頂一方頭巾,用一對圓環固定在頭頂上——這是什麼?瑞安很費解。這件事原本應當有人給他做簡報,不過現在已經太遲了,原本應當由奧爾登來完成這件工作的,查理比他更熟悉這一地區,而且——不過查理-奧爾登已經過世了,杰克得接過球繼續打。

在國務院和中央情報局里,阿里-本-謝赫被稱作“非部長親王”。他比瑞安身材頎長瘦削,年紀也輕一點,負責在外交和情報事務方面給沙特阿拉伯國王提供建議。沙特的情報——是由英國訓練的隊伍——必須向他彙報工作,不過這種職權也不是非常明朗,無疑這又是英國人留下的作風,在保密問題上英國人比美國人要嚴肅得多。雖然有關阿里情況的卷宗有厚厚一本,但主要寫的是他的背景情況。他畢業于劍橋大學,後成為一名陸軍軍官,而後在美國的萊文沃斯和卡萊爾軍營里繼續進行專業研究。在卡萊爾的時候他是班上最年輕的學員——年僅二十七歲的陸軍上校——身為王室宗親絕對有利于事業攀升——畢業時名列第三,這一隊學員中的前十名畢業生都各自成為師一級指揮官或者擔任其他相應的職務。陸軍將軍曾經向瑞安簡要介紹過阿里的情況,據他回憶,這位同窗是位智慧不凡、具有卓絕指揮能力的年輕人。伊拉克戰爭期間,阿里在奉勸國王接受美國援助的問題上起到了重要作用。他被看做一位決策迅速、嚴肅認真的主動參與者,而且如果有人浪費他時間,那麼盡管彬彬有禮,他還是會更迅速地表達出內心的不快。

親王的辦公室有一扇雙開門,門口站著兩名軍官,很容易找到。第三位軍官打開大門,在兩人步入房間時向他們鞠躬敬禮。

“我曾經聽說過許多關于您的事,”阿里不拘禮節地說。

“我相信都是些好事,”瑞安答道,並盡力放松自己。

阿里面帶頑皮的微笑轉過頭來。“英國有我們共同的朋友約翰爵士。您還在繼續練習小型武器的技巧嗎?”

“我確實沒有時間,先生。”

阿里一揮手,請杰克落座。“有些事您該為它留出空閑時間。”

兩人落座,轉入正題。一名仆人手托銀盤走進來,為兩人倒好咖啡便退了出去。

“聽聞奧爾登博士的噩耗,我真是感到遺憾。如此優秀的人才居然被這樣一件愚蠢的事件擊垮了……願上帝憐憫他的靈魂。與此同時,我一直期待與您謀面,瑞安博士。”

杰克啜了一口咖啡,味道醇厚而苦澀,口味濃重得可怕。

“謝謝您,殿下。感謝您同意在接見高級官員的場所與我會面。”

“外交上最卓有成效的努力往往是從非正式努力開始的。那麼有什麼我可以為您效勞的嗎?”阿里微微一笑,倚靠在椅子里。左手手指撚玩著胡須。他的雙眼燧石一般黝黑,雖然好像不經意地盯在來賓身上,屋里卻已經是洽談公事的氣氛了。在瑞安看來,這一切實在太快了。

“鄙國希望能摸索出一種方法——也就是一項可以緩解本地緊張局勢的計劃草案。”

“當然是與以色列的關系問題。我估計,此時此刻,阿德勒正在向以色列人提出同樣的建議。”

“完全正確,殿下。”

“真是富于戲劇性,”親王面露愉快的笑容說。“請繼續。”

杰克開始投球了:“先生,有關此事我們最先要考慮以色列政府的具體安全。早在你我出生之前,美國與其他國家均采取袖手旁觀的態度,幾乎沒有采取任何行動來拯救六百萬猶太人免遭塗炭。鄙國居然參與如此的丑行,其罪惡感已經深深銘刻在鄙國人民心中。”

阿里莊重地點點頭,而後說:“我一直不理解這一點。或許貴方原本可以做得更好,但羅斯福與丘吉爾在大戰期間所做的戰略決策都是為了欺騙敵方。至于戰爭爆發以前沒人肯收留一船一船的猶太人,這個問題當然得另當別論。我認為貴國並未給那些可憐人提供庇護實在是非常奇怪。然而,從根本上說,誰都無法預見未來的情況,猶太人不能,非猶太人也不能,而在情況明朗之前希特勒已經完全控制了歐洲局勢,那麼貴國方面也就無法直接干預了。貴國領袖當時判定,終止大屠殺的最佳途徑是盡可能迅捷地贏得戰爭勝利。那是符合邏輯的想法。他們原本可以把當時正在進行的Endlsung德語,最終解決,指納粹在歐洲滅絕猶太人的打算。——我相信應當是這一術語——問題當作一個政治問題來討論,但是他們認為從現實角度看來這樣的討論恐怕毫無收獲。回顧曆史,這一判斷恐怕是錯誤的,不過他們也並非蓄意造成如此的錯誤。”阿里稍頓了一下,好讓聽眾消化這段曆史課程。“無論如何,我方都理解並願意有條件地接受貴國希望保護以色列政府的理由。相信您能夠理解,我國接受的條件是貴國能認識到別國人民的權益。在這方土地上不止有猶太人和野蠻人。”

“這一點恰恰是我們提案的基點,”瑞安答道。“如果我方尋求到一個方案,可以兼顧他國權益的話,您是否能夠接受一條由美國作為以色列安全擔保人的計劃呢?”杰克還來不及屏息聽取答複,答複就出來了。

“當然可以。我們難道還沒有表達清楚嗎?除了美國,還有誰能夠確保和平呢?如果貴國必須派遣部隊進駐以色列以確保他們有安全感,抑或貴國必須簽署正式協議明確貴國的擔保身份,我方都可以接受。但是阿拉伯的權益何在?”

“以您的高見,我國應當怎樣處理阿拉伯權益呢?”杰克問。

阿里親王被這個問題驚得目瞪口呆。瑞安的任務難道不是來呈送美國的計劃嗎?他幾乎要發作起來,但是阿里非常聰明,知道這並非圈套,而是美國政策上發生了根本性改變。

“瑞安博士,您以一國利益為由提出這個問題,但這個無須我來回答,我相信問題的答案該由貴國自己做出。”

瑞安花了三分鍾才將方案解釋完。

阿里憂郁地搖搖頭。“瑞安博士,這一計劃只是貴國自己認為可以接受。即便我方肯接受,以色列也永遠不會接納——更確切地說,恰恰因為我國肯接受,他們勢必反對。他們應當贊成這一計劃,但他們絕對不肯接受。”

“貴國政府可以接受嗎,先生?”

“我當然必須將它呈送給其他人過目,但我認為我國的答複是肯定的。”

“存在任何異議嗎?”

親王頓了頓,喝完咖啡。他的視線越過瑞安的頭頂盯著遠處一面牆上的某個地方。“我們可以提出幾個修改意見,但修改意見對貴方計劃的核心內容並不會產生實質性改變。事實上,我認為對那些次要問題的討論將輕而易舉地迅速解決,因為這些問題並不會對其他有關國家產生影響。”

“那麼貴國會選擇哪位作為穆斯林代表呢?”

阿里前傾身軀。“這很簡單,任何人都可以告訴您。阿克薩清真寺的阿訇是位傑出的學者和語言學家。他名叫艾哈麥德-本-尤西夫。伊斯蘭教世界的所有學者無不向他求教,咨詢他在神學問題上的看法。在某些爭端問題上,遜尼派和什葉派穆斯林都聽從他的教誨。他甚至出生在巴勒斯坦。”

“那麼容易嗎?”瑞安閉上眼睛,舒了一口氣,在這件事上他沒有猜錯。尤西夫果然並非只是政治中間派,是他號召阿拉伯人把以色列人趕出了約旦河西岸。但是他本人也從神學的立場上公開譴責恐怖主義。他並非就是完美的人選,但是如果穆斯林承認他,那麼他已經很理想了。

“您非常自信,瑞安博士,”阿里搖搖頭道。“實在太自信了。我承認貴國計劃比我本人、比我國政府所預料的要公平得多,但這一計劃恐怕永遠無法實現。”阿里又頓了頓,雙眼緊盯著瑞安。“現在我必須自問這是否是個嚴肅的提案,抑或只是在表面上展示公允。”

“殿下,下個星期四福勒總統將會在聯合國大會發表講話。屆時他將正式提出這個計劃,有現場直播,彩色圖像。我獲准邀請貴國政府到梵蒂岡參與正式協商。”

聽到這個消息,親王實在震驚不已,以至于滑出一句美國腔調:“您真的以為能辦得到嗎?”

“殿下,我們會拼了老命爭取。”

阿里站起身,走向寫字台。他從寫字台上拿起電話,按了一個按鍵,而後飛速地說話,瑞安根本聽不懂。就在這令人眼花繚亂的瞬間,杰克腦子里突然閃出一個奇思妙想:阿拉伯語言和希伯來文一樣都是從右向左寫,而不是從左向右寫。瑞安真不明白人的腦子怎麼能應付得了這樣的順序。

真他媽的,杰克心底想,也許有戲吧!

阿里放下電話,轉身對客人說:“我認為該是覲見國王陛下的時候了。”

“那麼快?”

“這就是我國政府形態的優點之一,當一位政府部長期望會見另一位部長時,他只要打個電話就行了,這其實就像是把電話打給一位堂兄弟或者一位叔父。我們是家族統治。我相信貴國總統是信守然諾的人。”

“他即將在聯合國發表講話的稿子已經擬好了,我曾經讀過。他已准備面對國會里偏向以色列的議員們的攻擊,他已經做好心理准備了。”

“我已經看到他們采取行動了,瑞安博士。即便是我們在和美國士兵並肩作戰、出生入死的時候,他們還是拒絕給我們提供國防所需的武器彈藥。您認為這一現象會有所改變嗎?”

“蘇聯共產主義政權已經是窮途末路,華約也瓦解了。我長大成人的那個世界環境中有這麼多東西如今已蕩然無存。現在正是掃清世界上剩余騷亂紛爭的時候。您還問我們是否能做到——為什麼不能呢?先生,人類生存過程中惟一永恒的因素是變化。”杰克知道自己的自信已幾近于目空一切了,他猜想著不知道斯科特-阿德勒在耶路撒冷的情況怎麼樣。阿德勒不是個愛嚇人的人,但是他很清楚該怎樣傳達命令。已經太久沒有給以色列傳達命令了,以至于杰克都不知道上一次究竟是什麼時候的事——或者說究竟是否有過這種情況了。不過總統已經承諾要大干一場。如果以色列試圖阻止總統的努力,他們就會發現世界其實很冷漠。

“您忘記了還有上帝是永恒的,瑞安博士。”

杰克笑了。“沒有忘,殿下。實質就在于此,不是嗎?”

阿里親王想微笑一下,但沒笑出來,現在還不是笑的時候。他手指大門說:“車在等我們呢。”

賓夕法尼亞州的新坎伯蘭軍用倉庫里保存著自革命時代以來的軍旗和各種旗幟。一位陸軍准將和一位專業的文物研究者在倉庫里把曾經由美國第十騎兵團攜帶的布滿灰塵的團旗平攤在桌上。准將懷疑軍旗上的一些粗砂是否就是本傑明-亨利-格利亞遜團長打擊阿帕契族印第安人時留下的。這面軍旗將要送到第十騎兵團去,它不會有太多見天日的機會。也許每年會取出來一次,但是他們會照樣子再做一面新的。這種事居然會發生也真是離奇。在這樣一個縮減軍費開支的年代,居然要組建一支新軍。准將可不是想反對,第十騎兵團有一段輝煌的曆史,但是從來沒有產生過應有的震撼,例如在好萊塢,迄今只拍過一部黑人兵團的影片。其實第十騎兵團有四支黑人軍團,即第九、第十騎兵團,第二十四、第二十五步兵團。每一支部隊都在平定西部的戰斗中起到過重要作用。這面團旗可以追溯到一八六六年,旗中央是美洲野牛圖案,因為和第十團對壘的印第安人認為第十團士兵的頭發酷似美洲野牛的粗糙皮毛。准將知道,黑人士兵們曾經在西部擊敗了傑羅尼莫Geronimo(1829—1909),阿帕契人的領袖,他反對美國政府的政策,通過在西南部領導一系列對墨西哥人和美國人定居地的襲擊來鞏固其族人的居留地。,還猛攻過聖胡安山,救了西奧多-羅斯福總統的性命。大約在那個時候,他們才獲得了一丁點官方認可,那麼如果總統出于政治目的命令重建第十團,那又怎麼樣呢?第十團畢竟具有可敬的曆史。

“要一個星期,”做旗幟的說。“我將親自動手完成。上帝,真不知道格利亞遜團長如果活到今天,他會怎麼看待這頭馳騁在得克薩斯、俄克拉何馬州和東部的野牛!”

“這話實在,”准將承認。幾年前他曾經指揮過第十一裝甲騎兵團。這支黑馬團仍然駐紮在德國,不過他懷疑他們還能在當地待多久。然而曆史學家的話沒有錯,裝備了一百二十九輛坦克、二百二十八輛裝甲運兵車、二十四尊機動式火炮、八十三架直升機,再加上五千名騎兵,這支現代化的騎兵團部隊其實是一個加強旅,機動靈活且戰斗力強。

“他們即將在哪里安營紮寨?”

“這個團會在斯圖爾特要塞成立,成立之後的事我就不清楚了。也許將來會轉而建成第十八空降兵團吧。”

“那麼畫成褐色好嗎?”

“恐怕是這樣。這個團很了解沙漠,不是嗎?”將軍摸了摸這面軍旗。對,布料的纖維中還有粗砂呢,那是得克薩斯州、新墨西哥州還有亞利桑那州的粗砂。真不知道追隨這面軍旗沖鋒的戰士們是否知道這個團又要重生了呢,也許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