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扭頭看去。拿我五美元的那個領位員正領著一男一女入座。她大約五英尺半,赤褐色垂肩長發,皮膚就像細瓷。他六尺一、二,重約一百九十磅,寬肩細腰窄臀,頭發較短,非洲發型,亮棕色皮膚,身穿駝毛運動夾克,法蘭絨休閑褲。他看上去像是職業運動員,或炙手可熱的律師,或前途無量的黑人實業家。我說:“你確定?”

“男孩”丹尼笑道:“跟一般的皮條客不同,對吧?我確定。那就是錢斯。希望你的朋友沒把我們安排在他的位子上。”

他沒有。錢斯和他的女孩的位置在第一排,靠近中央。他們坐下後,他給領位員一些小費,幾個觀眾跟他打招呼,他回禮示意,然後走到基德?巴斯科姆所在的拳擊台角,跟那個拳擊手及其助手說了些什麼。他們協商了一會兒。然後,錢斯回到他的座位坐好。“我想我得走了,”“男孩”丹尼說,“我真的不想看這兩個傻瓜打個你死我活。你不用我引薦吧?”

我搖搖頭。“那我在傷害罪開始實施之前最好溜走——我是指台上。他不必知道是誰指出他的吧,馬修?”

“我不會告訴他的。”

“很好。如果你需要進一步的服務——”他走到過道,看上去想喝去上一杯,但麥迪遜廣場花園的酒吧沒有冰鎮伏特加。廣播員正在介紹選手,報出他們的年齡,體重和家鄉。巴斯科姆二十二歲,從未失過手。看來卡內利今晚不會改變這一記錄。錢斯旁邊的兩個位子空著。我本想坐過去,但一直沒動。警告鈴響起,然後第一回合開始的鈴敲響了。這個回合兩個選手動作緩慢,若有所思,誰都不急于亮出實力。巴斯科姆出拳強勁,但卡內利總是成功地避開。誰都沒有實實在在地打到對方。這個回合快結束時,錢斯邊上的那兩個座位仍空著。我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他專心地看著拳擊台。他肯定意識到我的存在,只是不露聲色。我說:“錢斯?我叫斯卡德。”

他扭過頭,看著我。他棕色的眼睛閃著金光。我想起了我委托人的眼睛,那虛幻的藍色。當我昨晚在酒吧打探消息時,他沒事先通知便去她的公寓收錢。今天中午,她打電話到我的旅館,告訴我這件事。“我很害怕,”她說,“我想,要是他問起你,問我一些問題,那怎麼辦。但還好沒有。”

他說:“馬修?斯卡德。你在我的聯絡處留話。”

“你沒回我的電話。”

“我不認識你,我不給不認識的人回電話。你一直到處打聽我。”

他的聲音低沉渾厚。聽上去像是受過訓練、上過播音學校。“我想看這場比賽。”

他說。“我只想跟你談幾分鍾。”

“比賽時和中間休息時都不行。”

他眉頭皺起,然後又舒展開。“我想集中注意力。你現在坐的這個座位我也付了錢,你知道,所以,我該有點私人空間。”

預備鈴響起。錢斯扭過頭去,將目光集中在台上。基德?巴斯科姆站了起來,他的助手正將他的凳子拖出場外。“回你的座位去,”錢斯說,“比賽結束後我會跟你談的。”

“打十個回合嗎?”

“不會那麼多。”

沒錯。在第三個或第四個回合時,基德?巴斯科姆開始修理卡內利,他用快拳痛擊對方,並夾雜兩三種其他拳法。卡內利很精明,但基德年輕力壯,動作快捷。他的步伐讓我想起了蘇拉?雷,是拳擊家蘇拉?雷?魯賓遜,不是蘇拉?雷?倫納德。第五回合時,基德右手一記短拳打在對方心髒部位,讓他腳步踉蹌,如果我把賭注押在這個意大利人身上,看到這里就知道輸定了。這一回合結束時,卡內利看上去還很強壯,但他被擊中時,我看到了他的那種表情。所以,又一個回合之後,當基德?巴斯科姆用左鉤拳將他擊倒時,我毫不驚訝。數到三時,他開始起身,數到八時才站起來。之後,基德完全占了上風,用各種方式打他,就差沒拿拳擊場的立柱了。卡內利再次倒下,但馬上又站了起來。裁判跳到他們兩人中間,直視卡內利的眼睛,然後終止了比賽。有幾個不願比賽結束的頑固分子發出了一些不太強烈的噓聲,卡內利的一個助手堅持他的選手還能繼續,但卡內利本人似乎很高興表演結束。基德?巴斯科姆跳了會兒戰舞,鞠了幾個躬,然後敏捷地翻過圍繩離開賽場。出去的途中,他停下來跟錢斯說話。赤褐色頭發的女孩上身前傾,一只手搭在拳擊手黑亮的胳膊上。錢斯和基德聊了一、兩分鍾,然後,基德向他的更衣室走去。我離開座位,向錢斯和那個女孩走去。我到那兒時,他們已站了起來。他說:“我們不看重頭戲了。如果你打算看的話——”節目單最上端印著一對中量級選手——一個來自巴拿馬,一個來自費城南區,號稱“破壞者”。那也許是一場精彩的較量,但不是我來這兒的目的。我告訴他,我也准備離開。“那就跟我們一起走吧,”他建議,“我的車停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