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他帶著身邊的女孩一起走上過道。幾個人跟他打招呼,還有一些人對他說,那個基德在場上表現不錯。錢斯沒怎麼理會。我緊隨其後。當我們來到外面,呼吸到新鮮空氣時,我才意識到體育館里的空氣有多渾濁。來到街上,他說:“索尼婭,這位是馬修?斯卡德。斯卡德先生,這是索尼婭?亨德里克斯。”

“很高興認識你,”她說,但我並不相信。她的眼神告訴我,除非錢斯以某種方式暗示她,她是不會對我做出任何判斷的。我懷疑她就是金提到過的那個桑妮①,那個錢斯帶著去看球賽的體育迷。我還懷疑,如果在其他場合遇到她,我是否會將她歸到妓女一類。我看不出她具有任何妓女特征,但也不覺得她挽著皮條客的胳膊看上去有何不妥。我們向南走了一個街區,又向西半個街區,來到一個停車場,錢斯接了他的車,給管理員一筆可觀的小費,那個管理員帶著異乎尋常的熱情連連致謝。這輛車讓我驚異,就像之前他的穿著和舉止讓我驚訝一樣。我本以為會是一輛典型的皮條客專用車,普通的烤漆和內飾,常見的多余飾品,但看到的卻是一輛小型卡迪拉克賽威,銀色外觀,黑色內飾。女孩鑽進後座,錢斯坐在方向盤後面,我坐在他的身邊。車開得很平穩。車的內飾有種拋光實木和皮革的味道。錢斯說:“有一個為基德?巴斯科姆舉行的慶功晚會。我先把她送到那兒,解決我們的事情之後,我再去找她。你覺得這場比賽怎麼樣?”

“我想很難斷定。”

“噢?”

“看上去像是作了弊,但最後一擊像是真的。”

他看了我一眼,我頭一次見到他那閃著金光的眼睛里流露出興趣來。“你為什麼會這麼說?”

“卡內利在第四個回合有兩個好機會,但他都放棄了。他是一個精明的拳擊手,不該這樣的。但他試圖打完第六個回合,卻沒成功。至少從我的那個位置看是這樣的。”

“你打過拳,斯卡德?”

“我十二、三歲時在青年組打過兩場。戴充氣手套,頭盔,兩分鍾一場。我太慢太笨了,一拳都沒打中。”

“你有體育眼光。”

“呃,我想是因為我看了很多場比賽。”

他沉默了片刻。一輛出租車突然拐到我們前面,他平穩地踩下刹車,避免了一場車禍。他沒有破口大罵或猛按喇叭。他說:“卡內利本該在第八個回合下場。在那之前,他應該全力以赴,但不要太占上風、過早落敗或被擊暈,否則最後一擊看上去不真實。那就是他在第四個回合放棄機會的原因。”

“但基德並不知道這是安排好的。”

“當然不知道。今晚之前,他的比賽大多是誠實的,但像卡內利這樣的拳擊手會對他造成威脅,何必在這個階段給他的不敗記錄抹黑呢?與卡內利對決,他能積累經驗,擊敗卡內利,他能獲得自信。”

此時,我們已到了中央公園西邊,正向北駛去。“最後一擊是貨真價實的。卡內利本該在第八回合時敗下陣來,但我們希望基德能讓我們早點回家,你瞧,他做到了。你覺得他怎麼樣?”

“他前途無量。”

“我同意。”

“有時他的右邊會露出破綻。在第四個回合——”“沒錯,”他說,“他們也跟他強調了這一點。問題是他總能對付過去。”

“呃,如果卡內利打算取勝的話,他今天就混不過去了。”

“沒錯。哦,幸好他沒打算取勝。”

我們一直在談拳擊,直到到了第一百零四大街,錢斯小心翼翼地掉了一個頭,然後在一個消防栓旁停下。他熄了馬達,但沒拔鑰匙。“我送索尼婭上樓,”他說,“很快就下來。”

跟我說幸會之後,她一言未發。他繞過車身,為她打開車門,然後他們慢悠悠地走向一座公寓的門口,這座公寓是小區正門前兩座大公寓之一。我在筆記本上記下了這個地址。不到五分鍾,他回到駕駛座上,我們再次向北駛去。過了六個街區,我們都沒說話。過了一會兒,他說:“你要找我談話,跟基德?巴斯科姆沒關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