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這座房子很棒。”

“謝謝。”

“金很欣賞它吧?”

“她從沒見過它。她們都沒見過。有一個德國老太太每周來打掃一次,把這兒打掃得干乾淨淨。她是唯一進過這房子的女人。因為這座房子是我的,先前住這兒的建築師也很少需要女人。這是剩下的咖啡。”

咖啡的味道好極了。我已經喝了很多,但它太好喝了,我禁不住還想喝。我之前誇贊它時,他告訴過我,說這是牙買加藍山和烘焙過的哥倫比亞咖啡豆的混合物。他說要送我一磅,我告訴他我住在旅館房間,拿了也沒法煮。我在品嘗咖啡時,他又給他的聯絡站打了一通電話。掛上電話後,我說:“你要把這里的電話號碼給我嗎?這個號碼該不會保密吧?”

他笑起來:“我不常來這兒。打到聯絡站更容易找到我。”

“好吧。”

“再說這兒的電話號碼我也不太記得,還得查以前的帳單,看我是否記得號碼。而且就算你撥了這個號碼,也沒有用。”

“為什麼?”

“因為電話鈴不響,這兒的電話只能打出去。當初買下這個地方時,我裝了電話,還有分機,這樣手邊總有個電話。不過我從沒把這個電話號碼告訴別人,連我的電話聯絡站都沒有,誰都沒有。”

“然後呢?”

“然後一天晚上我在這兒,好像在打台球,那個該死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把我嚇了一跳。原來有人想問我是否要訂《紐約時報》。兩天以後,我又接到一個電話,打錯號碼了。我意識到,我所能接到的電話不是打錯號碼,就是推銷東西,于是,我拿起螺絲刀,把所有的電話機都撬開,里頭可以看到一個小鈴鐺,當電流通過某根鐵絲時,就會發出鈴聲,我把所有電話機的小鈴鐺統統拆掉。我從其他電話撥這個號碼,聽上去已經打通了,但因為沒有了那些小鈴鐺,房里的電話就不會響了。”

“真聰明。”

“也沒有門鈴。門邊有個按鈕,但沒接任何東西。自我搬進來之後,那扇門根本沒開過,而且從窗戶望進來,什麼都看不見。另外我還裝了很多警鈴,倒不是因為綠點區有很多搶劫案,這兒是居家環境不錯的波蘭社區,是因為利萬道斯基博士,他需要安全感,需要隱私。”

“我猜他需要。”

“我不常來這兒,馬修。不過我車一開進這兒,那扇車門就可以把整個世界關在外面。在這兒我什麼都碰不到,什麼都碰不到。”

“想不到你會把我帶來。”

“我也沒想到。”

最後,我們才談到錢的問題。他問我需要多少,我說要兩千五百美元。他問我作何用途。“我不知道,”我說,“我不按小時收費,也不記錄花銷。要是最後我花錢太多,或是案子拖得太久,我可能還會跟你要錢。但我不會給你寄帳單,如果你不給我錢,我也不會告你。”

“很不正規。”

“沒錯。”

“我喜歡這樣。現金交易,沒有收據。我不在乎花錢。我的女人賺很多錢,但掙得多花得也多。房租,營業費,賄賂款。你把妓女安置在一座樓里,就得給樓里人錢。對門房可不能像對其他客人那樣,在聖誕節給二十美元了事。而是每月二十美元,聖誕節得給一百美元,對于大樓的其他職員也得如此。加起來可不少。”

“肯定是這樣。”

“不過純利潤也不少,而且我也不會把錢浪費在吸毒和賭博上。你說多少?兩千五?我剛才讓你拿起來看的多貢人面具花了我兩倍的價錢還不止。六千八百二十美元,外加銷售稅。”

我沒吭聲。他說:“見鬼,我不知道自己想證明什麼。我猜是想說我是一個富有的黑鬼。在這兒等一會兒。”

他回來時拿了一大疊鈔票,數了二十五張給我。舊鈔,全都不連號。我奇怪他在房里放了多少現金,他平常身上又帶多少。幾年前我認識一個放高利貸的,每次出門身上都不少于一萬元現金。對此他並不保密,每個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隨身攜有巨款。然而,也從沒有人試圖搶他的錢。他開車送我回家。我們回去時走了另外一條路線,從珀拉斯凱橋進入皇後區,然後穿過隧道回到曼哈頓。我們兩人一路話都不多。路上,我睡著了,他不得不把手放在我的肩上喚醒我。我眨眨眼,坐直身子。已到了我旅館前的路邊。“門對門運送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