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對。”

“一點都不害怕?”

我走到吧台拿飲料,伏特加給他,姜汁汽水給自己。我端著飲料回座位後,德金把酒一飲而盡,然後就像漏氣的輪胎一樣歎氣。他攏起雙手,點燃一根香煙,深深吸了一口,然後又像急于擺脫它似的噴了出去。“這個該死的城市,”他說。它無可救藥,他說,然後開始告訴我到底有多無可救藥。他曆數整個司法系統的變化,從警察到法庭再到監獄,說它們如何一無是處,如何日漸衰退。你無法逮捕犯人,無法給他定罪,最後也無法把那個狗娘養的關在牢里。“監獄滿員了,”他說,“所以法官不願判刑太久,假釋部門又提前放人。地區檢察官拿減刑作為交換條件讓犯人認罪,然後辯護律師又把這些罪行辯成無罪。因為法庭日程表排得過滿,而法律又小心翼翼地保護被告權益,就連你拿犯案者的照片讓人辨認都會被反咬一口,因為你沒得到他的許可便使用了他的照片,侵犯了他的公民權。與此同時,警察也日漸減少。警界比十二年前少了一萬人。街上少了一萬名警察!”“我知道。”

“賊多了一倍,警力少了三分之一,你還會奇怪上街為什麼這麼不安全嗎。你知道嗎?這個城市崩潰了。沒錢付給警察,沒錢讓地鐵繼續運營,沒錢做任何事。整個國家正在漏錢,錢都落在那些該死的阿拉伯人手里。那些可惡的家伙用石油換走了卡迪拉克,我們這個國家全毀了。”

他站了起來,“輪到我買了。”

“不,我來買。我可以報帳。”

“對了,你有了一個客戶。”

他坐下來。我端著同樣的飲料回來,他問:“你到底喝的什麼東西?”

“姜汁汽水。”

“啊,我看也像。怎麼不來點真的?”

“最近我在戒酒。”

“哦,真的?”

聽到這句話,他的灰眼睛盯著我。他拿起杯子,喝掉了一半,砰地一聲把杯子放回到破舊的木桌上。“你的主意不錯,”他說,我以為他指的是姜汁汽水,哪知他的話題已轉。“辭職。退出。你知道我想怎樣?我只想再干六年。”

“然後就干滿二十年了?”

“然後就滿二十年了,”他說,“我就能拿到養老金了,然後我就他媽的一走了之。離開這個工作,離開這座該死的城市。佛羅里達,得克薩斯,新墨西哥,找個溫暖、干燥、清潔的地方。噢,佛羅里達不行,我聽說那兒到處是該死的古巴人,那兒的犯罪率跟這兒不相上下。再說那兒又是毒品轉運站。還有那些瘋狂的哥倫比亞人。你知道他們吧?”

我想起了羅亞爾?沃爾登。“我認識的一個家伙說他們還好,”我說,“他說你不騙他們就行。”

“你肯定不敢騙他們。你看到長島那兩個女孩的新聞了嗎?應該是六個月、或八個月之前的事了。姐妹倆,一個十二歲,一個十四歲,人們在一家廢棄加油站的儲藏室里發現了她們,雙手反綁,頭部各中兩槍,用的是小口徑手槍,我想是點二二口徑的,但誰在乎呢?”

他把余下的酒喝光,“嗯,案子很離奇。沒有強暴,什麼都沒有。像是私刑,但誰會處決兩個十來歲的姐妹呢?嗯,結果案子不查自明,因為一個星期之後,有人闖進她們家殺死她倆的媽媽。我們在廚房發現她,晚餐還在爐子上呢。知道嗎,這一家是哥倫比亞人,父親從事毒品買賣,那是當地除走私翡翠以外最主要的營生了——”“我還以為他們種了很多咖啡呢。”

“那也許只是幌子而已。我說到哪兒了?關鍵是,一個月之後,那個父親死在哥倫比亞的首都。他騙了某人後逃之夭夭,最後他們在哥倫比亞逮到他,但他們先殺了他的老婆孩子。瞧,哥倫比亞人,他們另有一套規則。你耍他們,他們殺的不只是你。他們滅你滿門。孩子,無論幾歲,都難逃一死。就連你養的小貓、小狗,熱帶魚也不放過。”

“上帝。”

“黑手黨一向顧及家人。殺掉你時,他們甚至精心安排以確保不讓你的家人看到慘狀。現在,我們的這些罪犯專殺全家。不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