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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酒喝干,“然後他討價還價,認個過失殺人罪,最多三年就出來了,繼續作案,但我不想重來一次。我向上帝發誓再也不想重來一次了。”

下一輪是我請。起初他覺得用皮條客的錢喝酒有失體面,但正是這些酒似乎又使他忘卻了這一點。他已現醉態,但你得會看才能看得出來。他眼光呆滯,與之相配,舉止也顯遲鈍。他談話的方式是典型的醉鬼模式,像是兩個醉鬼在禮貌對話,而實際上是在自言自語。如果跟他喝得一樣多,我是不會注意到這些的。但我是清醒的,酒在他身上一起作用,我就覺得我們之間的鴻溝急遽擴大。我盡力把話題鎖定在金?達基嫩身上,但總是辦不到。他想要談論紐約所有的弊端。“你知道問題出在哪兒嗎?”

他身子前傾,壓低嗓音,好像此時酒吧里並非只有我們兩個顧客似的,其實只剩我們和酒保了。“我告訴你問題出在哪里。是黑鬼。”

我沒吭聲。“還有拉丁美洲雜種。是黑人跟拉丁美洲人。”

我提到警察也有黑人和波多黎各人。他馬上反駁。“聽著,別跟我說這些,”他說,“以前跟我搭檔很久的一個家伙,他叫拉里?海恩斯,也許你認識他——”我不認識,“——他人很好,我能把命交到他手上。媽的,我確實曾經把命交到他手上。他黑得像煤炭一樣,無論警局內外,我都沒碰到過比他更好的人。但這跟我說的毫不相干。”

他用手背抹抹嘴。“瞧,”他說,“你乘過地鐵嗎?”

“迫不得已的時候。”

“嗯,媽的,如果有其他選擇的話,誰都不會乘地鐵的。地鐵是整個城市的縮影,設備動不動就壞,車廂里到處都是肮髒的噴漆,一股尿騷味。警察對那兒的犯罪無能為力,但我要說的是,媽的,我上地鐵四處一看,你知道我到了哪里嗎?我到了他媽的國外。”

“什麼意思?”

“我是說他們不是黑人就是西班牙人。或是東方人,我們現在又多了好些中國移民,還有韓國人。韓國人現在可是傑出市民了,在城里開起一家家出色的蔬菜市場,他們一天干二十個小時,把孩子送進大學,但那全是陰謀。”

“什麼陰謀?”

“噢,媽的,聽上去很無知、很偏執,但我就是忍不住這麼想。以前這是白人的城市,現在我總覺得自己是這里最後的白人。”

長時間的沉默。然後,他又說:“他們現在在地鐵里吸煙。你注意到了嗎?”

“我注意到了。”

“過去從沒有過。以前就算有人拿斧子砍死父母,他也不敢在地鐵里點煙。現在,咱們的中產階級也在地鐵里點煙,然後噴云吐霧。就是最近幾個月的事情。你知道是怎麼開始的嗎?”

“怎麼開始的?”

“記得一年前嗎?一個家伙在PATH線地鐵里抽煙,那兒的一個警察讓他把煙熄掉,那家伙拔槍就把他打死?記得嗎?”

“記得。”

“就從那兒開始的。只要看過那條新聞,不管是誰,警察還是平民,都不會貿然告訴過道對面的家伙熄掉他那該死的煙。于是,有些人就開始抽煙,無人敢管。然後更多的人開始抽煙,連發生入室盜竊這樣的大案都無需浪費時間報案,誰還會去管在地鐵里抽煙的事兒?執法不嚴,人們就不再尊重法律了。”

他皺皺眉,“但想想PATH線地鐵的那位警察。你願意像他那樣去死嗎?叫別人熄掉煙,然後砰的一聲,就一命嗚呼了。”

我發現自己開始跟他講起盧?魯登科的母親,由于她的朋友給她撿回一台不該撿的電視機而被炸死。于是,我們開始輪流講起恐怖故事來。他提到一個社工人員被騙上一棟公寓的頂樓遭強暴多次後,被推下樓摔死。我記起一條新聞,說一個十四歲的男孩被另一個同齡男孩槍殺。他們彼此並不相識,凶手聲稱被害人嘲笑了他。德金談到好幾起虐待兒童致死的案件,還有一個男人悶死他女朋友的女嬰,因為他厭倦了每次跟女友去看電影都得出錢雇人看孩子。我提到格雷森區的那個女人,她在衣櫃那兒掛衣服時被流彈打死。我們的對話頗有點比拼的味道。他說:“市場自認為找到了解決辦法。死刑,重新啟用黑色大電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