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身符(6)

第二天,阿信來到松造爺爺燒炭的小屋里看望爺爺。她饒有興趣地看著松造爺爺燒炭,說:“我爹爹到了冬天也去燒炭,可是我還從來沒見過是怎麼燒的。”

松造微微笑了笑,沒有說什麼。阿信又說:“爺爺,你一直在這里燒炭嗎?”

“嗯,不過等燒炭的木頭用完了,我就要到別的山里去了。”

“那麼,大哥哥也要去嗎?”

“是啊,這座山里的木頭也快用光了,等一開春,我們就得換地方了。”

阿信無心地問道:“那下一次你們去哪里呢?”

一聽這話,松造用銳利的目光瞥了阿信一眼,不高興地說:“那怎麼知道!”

阿信又問:“大哥哥沒有家嗎?”

松造有些惱怒地說:“這里就是家!”

阿信雖然是個孩子,也聽出了松造爺爺口氣不善,于是不再說話了。這時,山里傳來獵槍的聲音。阿信歡叫了一聲“是大哥哥!”騰地站起來,朝著槍聲響起的方向一溜煙地跑過去了。松造看著阿信的背影,懊喪地嘀咕著:“這個娃娃……等把這個娃娃送回村子去,馬上就要搬家!要是她在村子里一說,可什麼都完了!”

阿信踩著積雪,啪嗒啪嗒地跑到樹林里。俊作站在那里,他的腳邊躺倒了一只鹿,鹿血流出來染紅了一塊雪地。阿信驚訝地問:“這是大哥哥打倒的?”

“……”

阿信贊歎道:“大哥哥的槍法真好啊!”

一道陰影從俊作的臉上掠過。

俊作在地爐旁邊擦拭著獵槍,阿信在一邊托著腮看著他,饒有興趣地問道:“大哥哥,你是獵人吧?”

俊作怔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啊,我打死野獸,吃它們的肉,讓松爺爺把皮毛拿到村子里換各種東西……看來,我確實是個獵人啊。”

“獵人說話就和我們不一樣嗎?”

俊作不解地看看阿信。阿信解釋道:“大哥哥,你說話和我們不一樣啊。”

俊作苦笑了一下:“是嗎?”

阿信問道:“你認識字吧?”

“?”

“我看到你在看書……”

“……”

“我認識片假名,可是大哥哥書上的字和我寫的不一樣。”

“……”

“我要是也能認識那樣的字就好了。”

“……”

阿信又自言自語地歎息:“要是能去上學,我就什麼樣的書都會看了……”

俊作問道:“你喜歡書嗎?”

“我沒有讀過書……”

“……”

“大哥哥,你去過學校吧?”

俊作卻沒有回答,說道:“睡吧!”

阿信自顧自地說道:“我會寫片假名,我還給娘寫過一封信呢!”

“……”

“在這里,沒有辦法寄信出去了……”

“……”

“我真想告訴娘,我和一位獵人哥哥、一位燒炭爺爺住在一起,你們都很疼愛我,讓她別擔心。”

“……”

“我還要告訴娘,我想一直待在大哥哥這里。”

俊作的臉上現出又痛苦又嚴峻的神色,阿信擔心地看了看他的臉色,連忙說:“我這就睡覺。”說著,慌忙走到稻草堆里,默默地鑽了進去。俊作沒有再看她一眼,只是端起獵槍來瞄著。阿信的心中泛起一陣悲哀。

小屋的外面,又是一個寒風呼嘯、雪花飛揚的夜晚。

對阿信來說,山里的生活完全是陌生的,一切都那麼新鮮,讓人驚訝。阿信完全被這種嶄新的生活吸引住了。在山里的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不知不覺之中,她淡忘了自己的家和木材店,仿佛那都是非常遙遠的另一個世界的東西了。

這一天,介紹人源助來到了中川木材店。一見源助,阿常就抱怨道:“你給我們送來一個什麼丫頭啊?她明明才七歲,你偏要哄我們已經九歲了!根本就干不了活,又跑得沒影了!你這不是欺人太甚了嗎?我們相信你這個介紹人,這下子可吃足了苦頭!”

源助惶恐地道歉:“真是對不起……”

阿金說道:“阿信的家里也一點消息沒有,不知道是不是平安回去了?她出走已經有二十天了,真讓人擔心啊!”

阿常說:“肯定是已經回去了!如果在半路上出了什麼事,一定會有人通知我們的。”

源助趕緊說:“那我去阿信家里看看……”

阿常吩咐道:“就算她已經回家去了,也不要再領她回來了。既然這孩子逃跑了,我們也不要她了。我本來打算好好教導她,訓練她,可是這樣恩將仇報的做法還不讓人寒心嗎?還有,上回給他們的那一袋米,要讓他們還回來!”

阿金勸止道:“阿常!”阿常卻說:“當然要這樣了。我當時就和介紹人說好了,出現這樣的情況,要把工錢還回來的!”

源助應道:“是,是。”阿常又說:“這一回你拿這袋米,再去給我找一個像樣的孩子來。沒有傭人來照看武少爺,太太就太辛苦了。這一切都是源助你的責任啊!你可要快點辦完這件事!”

源助非常惶恐,連連稱是。阿常又想起一件事,拿出一個小包,說道:“哦,對了,你見到阿信的時候,把這個給她。里面有一個五毛錢的銀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