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特別是石鱸魚,釣得特別多,還分給了周圍的人家。因為很大,所以大家都很驚

歎。”

“啊?……是白送給他們嗎?”直子問道。

“對呀。”

“哎呀,賣了該多好呀!”

“我才沒那麼貪財呢!”少年聽了直子的話,忍不住笑了起來。

平介在他倆身後,聽了少年的話,也覺得不賣掉有些可惜。又大又新鮮的石鱸魚應

該可以賣個好價錢。

“田島君的學習怎麼樣啊?有沒有特別拿手的科目?”平介在後面問道。

“這個嘛,怎麼說呢……”少年歪著頭想了想,“應該是數學吧。”

“噢,好厲害啊,數學成績好。”

“不過,其他科目也都還可以。國語呀,理科呀,社會什麼的,都不錯。”

哪有自己誇自己的呀!平介聽了覺得有些別扭。

“這麼說田島君還是個全才哪!”

“差不多吧。”少年不動聲色地答道,“啊,不過體育不太好。”

“啊,是嗎。”看起來可不像——平介看著少年的大腳心里想。

離學校越來越近,朝同方向走的孩子逐漸多了起來。孩子們邊走邊嬉戲打鬧。這真

是孩子的世界。

“藻奈美!”身後傳來了叫喊聲。尋聲望去,川上邦子揮著手跑過來了。她身上的

小方格裙一上一下地眺動著。

邦子呼哧帶喘地來到了直子旁邊。

“啊,你們倆這麼快就走在一起了呀!真是的!”她變替地看著少年和直子說道。

這時她才發現了跟在身後的平介,忙點頭問候:“叔叔早上好!”

等平介也回答“早上好”時,邦子已經又把臉朝向直子了。接下來她快言快語地說

起了昨晚電視里的內容。直子只是在一旁靜靜她聽著。

平介這時在頭腦中反複咀嚼著邦子一開始說的那句話:“你們倆這麼快就走在一起

了呀!”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從她的語氣來看,好像是在調侃他倆。照這麼說,

難道他們巳經在公開交往了?真是胡鬧,小學生怎麼可以呢?

前方已經可以看見學校了。三座已經褪了色的水泥建築映入眼簾。平介並不知道藻

奈美他們班的教室在哪里。他琢磨著,直子應該知道。他想起直子曾經來學校參加過幾

次課堂體驗。

一個胖胖的男孩走了過來。外面明明還有幾分寒意,可是他的鬢角卻沁出了幾滴汗

珠。平介心想這個男孩在夏天可要受罪了。

“嗨!”胖男孩向直子他們打招呼,“大家還好嗎?”

“哇,你又胖了!”直子旁邊的少年說道。

“啊?不會吧?和以前一樣吧?”胖男矽撅起嘴說道。接著他瞥了平介一眼,像是

膽怯了似的縮了一下脖子。

平介在穿過正門的地方和直子他們道了別。直子回頭看了平介一眼,用一只眼向他

眨了一下,意思是告訴他:我沒問題,能成功應付一切的。


就剩下平介一個人了,他想在校園里四處看看。自己連教師的辦公室在哪里都不知

道呢。

就在這時,剛才那個胖男孩又回來了。他向上看著平介:請問……”

“怎麼了?”平介問道。

“我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啊?”平介低頭看著眼前這個胖男孩,“有什麼地方不對……為什麼這麼問?”

“可是——”胖男孩回頭看了看說道:“最聽說杉田的爸爸打聽了許多關于我的情

況。”

“啊?”平介張大了嘴。接下來他馬上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指著胖男孩的胸口問

道:“你是田島君嗎?”

胖男孩點了點頭。

“啊……是嘛,原來你是田島君啊。家里是賣魚的?”

“對啊。”

“原來是這樣啊,哈哈哈!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啊,其實我並不是只想了解你一個

人的情況,而是想多了解一些直子……藻奈美班里同學的情況。”

“那,已經可以了嗎?”

“嗯,可以了。不過請等一下,剛才的那個男生叫什麼名字啊?就是和藻奈美一起

走的那個。”

“您是說遠藤嗎?”

“啊,原來他叫遠藤啊。謝謝,謝謝了。好了,你要好好學習呀。”

聽了平介的話,田島帶著迷惑的表情邁開短腿小跑著走開了。望著他的背影,平介

心里想,難怪遠藤說他體育不行。

平介再次拿出那張照片,將名字和人進行了對比。這麼一看,當時他所找到的那個

少年果然和這個胖男孩是同一個人,只不過胖瘦程度不太一樣。看起來田島在過去的10

個月中體重足足增加了一倍。

平介將照片翻到背面,從成排的名字中找到了“遠藤直人”進個名字,仔細確認了

名字的位置之後,他又將照片翻到正面。

原來遠藤在照片中站在班主任橋本多惠子的旁邊。照片中的他臉還很稚氣,身材也

不高,和橋本多惠子就像是母于一般。和田島相比起來,他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10個

月中,他收獲了身高和成熟度。

平介抬頭仰視著直子所進入的校舍。

直子啊,那可是個你不熟悉的世界呀,你可要處處留心哪——平介在內心向妻子發

出了聲援。

10

中午一過,雨開始變大了,並且有點涼意。平介在夾克外面套了件雨披後出了門。

今天早上和直子走過的路上出現了多處積水。于是他開始想像直子因沒有穿長靴而懊惱

的樣子,想著想著竟忍不住笑了。

平介從新宿車站西口出來往前走了10分鍾左右來到了一家賓館。遇難者家屬的集會

會場就設在這家賓館的會議室內。會議室入口處擺著一張小桌子,桌子前坐著一位年輕

的女子。平介在桌子前簽了到之後走進了會場。


會場內擺著幾排桌子和椅子,座位上坐了差不多有100人,幾乎填滿了半個會場。

這次交通事故共造成29人死亡,還有1O多個受了重傷的躺在在醫院里。因此,准備如此

規模的會場也是理所當然的事。這個會議絕不會像其他會議那樣,因為下雨或者是工作

日等原因而出席率低下。

因為發生事故的汽車是滑雪游大巴,所以死者大部分部是年輕人,並且有一多半是

學生。從出席集會的面孔來看,大部分都應該屬于死者父母那一年齡層的。相比起來,

平介在里面算是相當年輕的一個。他原以為女性可能會比較多,不過實際的情況是男性

占了一半以上。想必以前幾乎從未參加過鎮上集會的人今天也來了許多吧。

平介的斜前方坐著像是夫婦的兩個人。男的大概有50多歲,女的比男的稍微年輕

些。男的頭發理得很整齊,不過大部分都已經花白了。男的在小聲和女的說著什麼,女

的則像是在回應他一樣輕輕地點著頭,手里還攥著一條白手絹,不時用來擦擦眼角。

不知他們失去的是兒子還是女兒。但不論是兒子還是女兒,想必也都正處在人生最

美麗的青春期,他們也一定對其寄托了不小的希望。平介試著通過自己失去藻奈美的悲

傷來聯想這對夫婦的悲傷,但還是沒有什麼概念。于是他想到,想必每個人部有別人無

法理解的悲傷。

“你是杉田先生吧?”旁邊有個聲音問道。平介扭頭一看,是50歲左右的男性,他

的臉上掛著不自然的笑容。

“啊,我是。”平介答道。

男子聽了舒了口氣:“我果然沒認錯人。我在電視上見過你。”

“是嘛。”平介點了一下頭。他已經習慣了別人提起他上電視的事情,“那些電視

台的人哪,什麼內容都往外播。”

“就是。你女兒現在好些了嗎?”

“嗯,托您的福,已經好多了。”

“是嘛,那可真是太好了。雖然只有女兒一人獲救,這也是件幸事啊。”男子說完

點了幾次頭。

“不好意思,請問您怎麼稱呼?”

“啊,”男子從西服的里兜拿



出一張名片,“這是我的名片。”

男子是開印刷公司的,上面寫有“有限公司”字樣。他的名字叫藤崎和郎,他的公

司位于江東區。

出于禮貌,平介也向對方遞了名片。

“杉田先生在這次事故中失去的是妻子,對吧?”男子一邊收起名片一邊問道。

“是的。”平介回答。

男子聽了點了點頭:“唉!我妻子在三年前病故了,這次事故又讓我失去了女兒,

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做什麼事都提不起神來。”

平介一面想著“那是自然了”,一面也點著頭:“這麼說來,事故發生前您和現在

的我狀況—樣,家里也只有父女二人……”

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