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嗯。”直子點了點頭,“我也知道不可能一直這樣保持下去。”

“是呀。”平介深深地歎了口氣,接著視線落到了藻奈美曾經坐過的椅子上。椅子

上有一個小小的帶有草莓圖案的坐墊,平介看著十分眼熟。那是藻奈美還很小的時候,

嚷著說椅子太矮,于是直子就給她做了這個坐墊。看來她長大了,但這個坐墊卻一直在

用。

“直子,你能不能坐在那里讓我看看?”

“是坐在椅子上嗎?”

“嗯。”

大概是不想碰到其他地方的緣故吧,直子非常小心地拉過椅子,慢慢坐了上去,之

後看著平介問:“是這樣嗎?”

平介雙手叉腰,望著直子的坐姿。一瞬之間,藻奈美仿佛又回到了他的世界里。他

覺得自己就像是在看著一張令他懷念的照片。“藻奈美”他小聲叫了出來。

直子不會不知道丈夫剛才看到了什麼。“求你件事,”她說,“能不能幫我拿面鏡

子來?”

“鏡子?”他也馬上覺察出了她的想法,“我去找。”

“最好是大一點的。”

“我知道。”他的腦子里馬上浮現出個主意,“你等一下,我這就去拿。”

平介出了房間,直奔對面的臥室。這是個日式房間,牆邊有兩個衣櫃,窗前是直子

的試衣鏡。這些部是她的嫁妝。

他來到試衣鏡前,雙手抱住鏡面部分,一用力便將鏡面從底座中撥了出來。他在搬

家的時候就已經確認過這部分可以卸下來。

將鏡面完全卸下來之後,他抱著鏡面又回到了藻奈美的房間。

“啊,你真聰明!”直子很欣賞丈夫的辦事能力。

平介將鏡子立在地板上,將鏡面對准了直子:“能看見嗎?”

“再向上提一點,然後再往左來一點。嗯,這樣就可以了。”直子成功地在鏡子中

看到了女兒的身影。注視了一會兒之後,她用有些濕潤的眼睛望著平介:“好想把她拍

下來。”

“我去拿相機。”

“啊,不用了。”聽她的語氣,好像是說拍成照片沒有意義。直子再次深情地望著

鏡中的女兒,偶爾還改變一下臉的角度,動一動手和腳。

“這個房間。還是用吧。”平介說道,“另外還要好好打掃……你覺得呢?”

直子先是低下頭去,之後又抬起頭來。

“你說得對。”說完她臉上露出了微笑。

二人回到自己的臥室,鋪好被子,打算睡覺。就在開始迷謎糊糊的時候,平介感賞

到直子在敲自己的肩膀。他睜開眼,只見直子正在盯著自己的臉。“怎麼了?”他用含

混不清的聲音問道。

直子先是露出一副忸忸怩怩的樣子,然後問:“我想問你,你那里怎麼辦?”

“我那里’你說什麼呢啊,我哪里呀?”


當他反應過來時,睡意一下子全沒了。他睜大了眼睛:“你是說那種事啊?”

“嗯,你打算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啊,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吧,因為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我們是不可以做的,對嗎?”

“當然了!別胡說八道了,怎麼可能呢……和自己的女兒,並且還是個小學生!”

“可是,平介能忍受得了嗎?長期不能做,會不會在體內堆積?”

“這不是能不能忍的問題!雖然我知道你是直子,但是看到你目前的身體我心里沒

法不別扭。我又不是那種變態的人!”

“說的也是。那你會找別的女人嗎?”

“啊?”平介坐起了身子,在被子上盤起了腿,“我根本沒有想過那種事。總之,

這方面的事沒辦法,我們只能選擇放棄。”

“是啊。”直子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求求你了,別再說這種事了。你說的時候可能不在意,可我這邊聽的時候覺得是

藻奈美在說話啊。”

“啊,是呀,對不起。那,以後我們再也不提這種事了。”

“嗯。”平介再次把腳伸進了被子。不過,他在把被子蓋到身上之前說:“我有一

個建議。”

“什麼建議?”

“是關于我們彼此之間稱呼的建議。現在在家的時候我管你叫‘直子’,你管我

叫‘老公’或‘平介’,對吧?我覺得我們是不是改一改比較好呢?”

“你的意思是像在外面時那樣稱呼嗎?”

“對。我覺得有必要養成這樣的習慣。之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你說的也有道理……”直子看著房頂暫時陷入了沉思。在她沉思的時候,平介就

看著她睡衣上的圖案。上面畫的是各種表情的描,有發怒的貓、哭泣的貓、微笑的描,

還有假裝正經的貓……

“我知道了。”她終于說,“我也覺得那樣做比較好。”

“真的嗎?”

“嗯,那從今晚起我就不叫你平介了,而是叫你爸爸。”

“就是這個意思。”

“那,晚安了,爸爸。”

“晚安……藻奈美。”

平介鑽進了被子里,不過睡意卻巳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過了不一會兒,身邊傳來

了直子睡著時均勻的呼吸聲。還是小孩的覺來得快。

平介抱著清醒的大腦,凝視著眼前的黑暗。他心中在思索著這樣一個問題:我到底

是失去了女兒呢,還是失去了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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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男的站了起來。他的臉輕度痙攣著,臉上的贅肉從很遠的位置都能看得見,頭

發薄得像烤海苔片一般,老老實實地趴在頭皮上。大概是愛打高爾夫球的緣故吧,他連

天庭都曬得黝黑。盡管如此,他看上去還是欠幾分血色。

“4000萬到4500萬之間。”那個男的開口說道,聲音很有穿透力。這句話一下子打


破了會場的沉寂。這是攻防戰斗開始的標志。平介並不喜歡這樣的場面,但是又不能一

逃了之。

“這是我們公司考慮出的賠償金范圍。根據性別、年齡等差異,多多少少有進行增

減的必要。”

發言的人是大黑交通的總務部長,名叫富井。這真是個倒黴的角色。雖然是敵方,

但平介還是對他有所同情,畢竟不是這個人一手釀成的車禍啊。

遇難者家屬聯合會與大黑交通之間的賠償交涉照例在新宿那家賓館的會議室里舉

行。事故已經發生3個月了。由于是周末,遺屬這一邊幾乎全員出席,而大黑交通方

面,除了富井以外連有五個負責人加上一名律師。公司方面的人坐在了會議室的最前

端,大排的遺屬坐席剛被安排在了他們的正對面。平介心想這簡直就緣是在開記者招待

會。

“這個范圍是根據什麼標准制定的?”遺屬一方的律師向井向公司一方發問。

剛剛坐下去的富井再次站了起來。

“這個是公司參照過去的交道事故制定出來的,也可以看做是我們公司能夠賠償的

上限。我們從國土交通省(相女于中國的交通部——譯者注)也得到了指示,上面要求

我們一定要拿出最大的誠意。”

身為遺屬代表的林田干事舉起了手。

“你所說的上限,是處理你們公司基本沒有過失的、無法預測事故時的上限,比如

竟然出現了惡劣天氣,或者是受到了其他車輛的影響。但是這次的事故根本不在上述事

故范圍之內。”

“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說我們認為這不單單是事故,還是人禍。說得再明確一點,我們認為這等同

于過失殺人。難道我說的不對嗎,讓因得不到休息而疲勞過度、走路都打晃的司機帶著

危險去開滑雪游大巴,這早晚都會造成事故的。這不是明擺著的道理嗎?你們利用這種

危險的大巴來載客賺錢,這不是犯罪行為是什麼?我們只能認為你們根本沒把乘客的安

全放在心上。做出這種近乎殺人的行為,還想按以前的事故來制定賠償標准,難道你們

不覺得這樣想有些太天真了嗎?”

林田用興奮的語調口氣說完了這席話。他坐下



去時椅子發出了很大的響聲。有幾個

人小聲鼓起了掌。

公司方面的人露出苦臉是可想而知的事了。出現“過失殺人”這樣的詞語讓他們的

心情自然無法平靜,而林田的陳述也是他們根本無法否認的。

就在前一段時間,勞動局還宣布,他們已經向東京地方檢察院遞交了相關資料,以

違反勞動基准法的嫌疑對大黑交通的兩名干部提起了公訴。此外在稍早一些時候,關東

運輸局在對大黑交通進行特殊安全檢查之後,認定該公司明顯違反了防止疲勞駕駛的有

關規定,在保證運輸安全方面存在嚴重過失,責令該公司的8輛旅游大巴停止運營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