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沒有那種感覺。真的,現在沒有那種心情。”

“是嗎?真是難以相信。”小坂帶著懷疑的表情歪起了腦袋。

“那,我這就去田端制作所了。”說完平介從小坂面前逃開了。

平介從公司里借了公用車,開向田端制作所。他很喜歡去其他工廠或下屬公司。說

得准確些,他喜歡的是路上的時光。總在同個地方和同一群人做同樣的事久了。有時會

產生一種被世界遺棄了的感覺。每當到了這種時候,哪怕能到公司外面待幾分鍾,都能

讓他再次弄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哪里。

在田端制作所的任務只用了一個多小時就完成了。這次不是出現了可題,而是之前

的問題解決了。他來只是聽聽他們的彙報,因此很輕松。對方負責該問題的一個年輕人

也是一副很得意的樣子。

碰頭結束之後,平介又像上次那樣來到了卷線車間。他想起直子說過,梶川征子給

他打過電話。

可是,在那一排女員工中沒有發現征子的身影。平介來到看上去像是負責人的那個

男子坐著的地方。他面前的桌子上立著一個牌,上面寫著“主任”。他雖然臉長得有點

兒棱角分明,但是眼神很和藹。想必他對女員工的照料也無微不至吧。

“請問,梶川征子在嗎?”

“啊,她呀,最近一直沒有來。”聽平介這麼一問,主任馬上答道,“聽她說是身

體不太舒服。我們也正替她擔心呢。”

“是不是住院了?”

“這個嘛,我倒是沒聽說過。”主任歪著頭問,“您找她有什麼事嗎?”

“啊,我們兩個認識,只是想順便來看看她。”說完平介向主任道聲謝,離開了車

間。

他眼前浮現出梶川征子瘦弱的身體和煞白的臉。想必她一定太勉強自己了。此外,

她還必須面對輿論冰冷的視線。平介這時耳邊回響起騷擾電話里陰森的聲音。

她為什麼給我打電話呢?平介越想越在意。

出了工廠,平介上了車。他啟動了引擎,正想將手動變速杆掛入低擋時,發現了裝

在車門內側口袋里的交通地圖。取出地圖,他翻到了東京西部的擴大圖那頁。

位于調布的征子家離這里僅咫尺之遙。

他看了看表,剛過上午11點。即使現在急匆匆趕回公司,也已經到午休時間了。

他掛上擋,緩緩開動了汽車。

以前坐出租車送過她,所以他很快就想起了該怎麼走。來到那棟還有印象的公寓

前,他將車停在了馬路邊。

上了台階,他找到寫有“梶川”名牌的門前,接下了門鈴。門口沒有內線電話。

見沒有反應,平介正打算再按一次,門內傳來了回答聲“來了——”

是她女兒的聲音。沒記錯的話,她應該叫逸美。

“打擾了,我叫杉田。”

門開了一條縫,門里還上著鎖鏈。適過門縫可以看見里面稍顯緊張的逸美的臉。

“你好!你媽媽在家嗎?”

聽平介這麼一問,她說了句“請等一下”之後又關上了門。很快里面就傳來了解開

鎖鏈的聲音。估計她是進去向媽媽通報平介的到來吧。


“請進吧。”逸美用僵硬的表情把平介迎進了屋。

“打擾了。”

在平介脫鞋的同時,里面的拉門拉開了。面容憔悴的梶川征子帶著夾雜了微笑與驚

訝的表情出現在眼前。她穿著一條長長的和毛巾同樣質地的連衣裙。

“杉田先生,您怎麼會來這兒啊?”

“我剛剛去過田端制作所,順便過來瞧瞧。昨晚你給我打電話了?不巧我不知道你

家的電話,所以今天冒昧來訪。”

“原來是這樣啊。我也是以前參加遇難者家屬集會時得到一本名冊,所以才知道您

家電話的。”

“原來如此。”平介點了點頭,“對了,你從公司請假了?”

“嗯,最近身體不太舒服,所以……啊,您快進到里面來吧。我去給您倒點涼飲

料。”

“不用,您別麻煩了。還是先說說你打電話想說的事情吧。”平介單刀直入地說。

來之前他曾對自己保證今天絕對不進到里面去。

大概是覺察出平介並不想隨便聊些別的話題,梶川征子也就沒有再往下說什麼。她

先是低下頭,隨後說了聲“您稍等一下”,再次消失在日式房間里。

這時,之前一直對著洗碗池刷著什麼東西的逸美端著盆走了過來。盆里面是裝有麥

茶的玻璃杯。

“請喝水。”

“啊,謝謝!”平介慌忙接過水杯,“你媽媽,她哪里不舒服啊?”他小聲問道。

逸美稍微猶豫了一下,答道:“是……甲狀腺。”

“啊。”平介不知道該怎樣接話,只是點點頭,接著喝了一口麥茶。

既然她能具體說出“甲狀腺”這樣的詞來,想必是到醫院接受過這方面的檢查了。

甲狀腺不好會怎樣,和甲狀腺相關的病都有哪些,平介一無所知。不只如此,他連甲狀

腺在什麼部位、有什麼作用都不知道。

“謝謝你的茶。你今天不用去上學嗎?”

“不是。因為今天媽媽的狀況特別差……”

“所以你就請假了?”

逸美輕輕點了點頭。平介情不自禁地歎了一口氣,心里想,真是不幸啊!類似梶川

母女二人的不幸在世上恐怕不多。

家中失去了頂粱柱,母親又病倒了,這個孩子今後可怎麼生活啊!想到這里,平介

感到胸口一陣疼痛。

梶川征子從日式房間里出來了,手里拿了幾張紙片。

“這是我在丈夫的行李中找到的。”

平介接過那疊紙片一看,是一些掛號彙款的存根。收款人都是一個叫根岸典子的

人。細細一看,大都是在月初或月末寄出的,金額在1O萬日元到20萬日元之間,偶爾會

有幾張超過20萬日元的。上面最早的日期是去年一月份,里面還夾雜著一張便條,上面

寫有收款人在劄幌的住址。

“這是……”平介看著梶川征子。

她慢慢點了點頭:“我聽他說過一次,根岸好像是之前和他結婚的那個女子的舊

姓。”


“這麼說,是你丈夫的前妻?”

“應該是吧。”

“這麼說你丈夫一直在給前妻寄生活補貼?”

“是這樣的。”梶川征子點了一下頭。

她的嘴唇上掛著看起來十分落寞的笑,笑的意味平介似乎也能有所理解,那應該是

知道丈夫的心思不都在母女二人身上後,感到孤獨和空虛的表現吧。

“你丈夫是什麼時候和他前妻離婚的?”

“具體我也說不太准,我覺得大概是在10年前吧。”

“也就是說,他1O年間一直在給她寄生活補貼?”

平介心里想,如果真是這樣,那梶川司機可算得上是個有責任心的男人。平介以前

聽人說過,很多男人在離婚時都向對方承諾負擔每個月的生活費和子女撫養費,但是基

本沒有能堅持一年以上的。

“不知道。我感覺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

她說這語大概是想表達家計狀況這兩年才突然惡化。

“你丈夫以前從沒跟你提起過這件事情嗎?”

“他從來沒說過。”梶川征子垂下頭去。

“和我們比起來,他更重視以前的家庭!”逸美忽然在身後插了一句。她語氣很銳

利,聲音卻很陰暗。

“逸美!”母親責備了她一聲。

原本坐在廚房椅子上的逸美發出很大的動靜,猛地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進了里面

的房間,甩上了門。

梶川征子向平介道了聲歉,平介忙說沒關系。

“不管怎樣,這下子我丈夫為什麼硬撐著工作的原因總算是弄清楚了,因此我想先

通知杉田先生一聲。您好像對這件事一直比較在意。”

“原來如此。我之前又是賭博呀,又是女人的,說了很多不好聽的話,實在是太對

不起了。”

“沒關系。”她搖搖頭,“其實如果真像您所猜測的那樣,



倒好了。”

聽了梶川征子這句發自肺腑的話,平介一下子啞口了,看著征子。她好像是對自己

剛才一時沖動說出去的話感到後悔了,咬緊了自己的嘴唇。

“這個……他前妻直沒有和你聯系嗎?”

“沒有。大概是生活補貼一斷,她的日子也不好過吧。”

“她知道發生事故了嗎?”

“可能知道吧。”

“如果她知道的話,怎麼著也該來上一炷香吧,看在你丈夫生前那樣照顧她的份

上。”

“她可能覺得來不方便吧。她應該知道前夫已經再婚了。”

“即使那樣……”平介本來要往下說一些牢騷話,但還是克制住了。他想,自己反

應這麼強烈會讓人覺得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