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幸了。不過,我剛才已經說過了,那個人已經和我們

沒有任何關系了……”

“不不。”平介笑著擺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來向你們說怨言的。我在

電話里已經說過了,我有東西要交給你們。”

他從上衣的口袋里拿出那只懷表,放到桌子上。隨後,他將得到這只懷表的漫長經

過用盡量簡潔的語言做了說明。文也一直默默地聽著,唯有當聽到梶川幸廣生前給棍岸

典子寄生活補貼時,發出一聲驚歎。看來他以前根本不知道有這回事。

平介將懷表的蓋子打開,把里面的照片對准了文也的方向。

“剛才我第一眼看見你時就認出你來了。這張照片上的男孩是你吧?梶川先生生前

時時刻刻都惦念著你,所以把它一直帶在身邊。”

文也對著懷表里的照片凝視了許久。

“我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您專門為這事從大老遠跑來,真是太過意不去了。”

“別那麼說。那麼,你把它收下吧。”平介把懷表推向了文也這一邊。

“可是,”文也說,“我不能收下它,我也不想收下它。”

“為什麼?”

“對我們來說,那個人是我們想要忘記的對象。即便拿了這個東西,我也會馬上扔

掉的。我覺得還是不收下為好。”

“你那麼討厭你父親嗎?”

“說心里話,我恨他。”文也斬釘截鐵地說,“那個人拋棄了媽媽和年幼的我,忽

然和一個年輕女人跑了。一想到那之後媽媽所受的苦,我就不能原諒那個人。現在我們

總算有了自己的小面館,可是以前媽媽甚至到工地上干過活。我本來想高中畢業後就工

作的,可她堅持說會想辦法給我攢夠大學的費用,甚至還供我重新複讀了一年。”

平介感到自己的口中有一股苦澀的味道在擴散。他這才知道原來梶川幸廣的離婚有

這樣的背景。但和梶川幸廣一起逃跑的那個年輕女人又怎樣了呢,她直該不是梶川征子

吧。

“可是後來你父母正式離婚了,對吧,也就是說,你母親在某種程度上也想開了,

所以同意了,我這樣理解對嗎?”

“這種事怎麼可能想得開呢?聽媽媽說離婚協議書是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遞上去

的。相信只要她正式上訴,就可以輕易使其作廢。媽媽嫌麻煩,就那麼放棄了。我那時

候如果再大一點的話,就絕不會看著媽媽那樣忍氣吞聲的。”

文也的話讓平介聽著心情很沉重。他心想,也難怪文也這麼恨梶川幸廣。

“這麼說來,那些生活補貼可能是他賠罪的表現吧。”

“關于生活補貼的事我今天第一次聽說。不過,我不會因此就原諒他。那個人拋棄

了本該承擔的更大的義務。”

“你母親也是這麼想的嗎?”平介問,“她也非常恨梶川先生麼?她是不是因為這

個原因,所以即使得知了他的死訊,也不參加他的葬禮?”

聽到這個問題,文也低下頭去。他像是在考慮著什麼。沉默了一會兒,他又抬起頭

來。


“得知事故發生後,媽媽曾想去參加葬禮。她說,雖然已經分手了,但畢竟曾做過

夫妻,在一起生活了那麼久,想給他上炷香。她也有可能是因為生活補貼的事才產生這

種想法的,但我把她攔住了。我跟她說不要做蠢事。”

“蠢事……”

平介也能理解文也的心情。他很想在這樣的場合說梶川幸廣為了給他們寄生活補

貼,不僅犧牲了自己,還犧牲了他當時的妻子和女兒。最終他沒有說出口,因為根岸母

子和這沒有關系。梶川幸廣死的時候,文也還不知道生活補貼的事情,想必是他母親典

子一直瞞著他吧。

“所以,我不能收下這個東西。”文也又將桌面上的懷表推回到平介這一邊。

平介看了看懷表,又看了看文也。

“我可以和你母親談談嗎?”他說,“只要一小會兒就行。”

“我不同意。我不希望媽媽再沾上和那個人有關的事情。她現在已經完全忘記了過

去的事情,過著平靜的生活,我希望你不要打擾她。”

從他的語氣中平介知道,文也從一開始就沒有讓他見到他母親的意思。

“是嗎。”平介歎了一口氣,“既然你都那麼說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問吧。”

“你為什麼要為這件事不辭辛勞?梶川幸廣可是事故的罪魁禍首,而你可是事故的

被害者啊!”

平介撓撓頭,露出苦笑。

“這一點我自己也說不清楚。不是有句話叫‘騎虎容易下虎難’嗎?總之,就是這

樣的。”

文也露出了還是難以理解的表情。要想讓他理解,必須將他和梶川母女二人的奇妙

關系細細道來才行。但是在這樣的場合說那樣的事情是沒有意義的。並且,他也沒有能

夠解釋清楚的自信。

“那你還是早點從虎背上下來比較好。”文也淡接地說道。

“你說得是啊。”

平介拿起了懷表,他剛要蓋上表蓋,忽然想起了什麼,看著文也。

“那你能不能只把這張照片收下?我留著它也沒什麼意義,扔掉別人的照片又有心

理障礙。”

文也露出了稍顯為難的表情,不過看起來還是理解了平介的解釋。

“我明白了。那照片由我來處理吧。”

平介用自己名片的一角將照片從表蓋里撥了出來。照片不是粘上去的,而是剪成表

蓋大小鑲進去的。

平介將剪成圓形的照片交給了文也。

“我認為梶川先生他從來都沒有忘記過你。”

“那也當不了免罪符。”像是要打斷平介的話一樣,青年使勁兒搖了一下頭。

26

告別了報岸文也,平介回到房間,躺在床上,手中拿著最終沒有送出去的懷表,“


啪嚓啪嚓”地將表蓋一張一合地擺弄著。經過浩三的修理,表蓋的金屬銷完全恢複了正

常。

他頭腦中遍又一遍地回昧著他和文也的談話。他覺得自己應該說的話還有很多都沒

有說出來。也許再也不會見到那個青年了,但平介還是很想把心里面的混濁狀態用語言

表達出來。

梶川幸廣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給根岸典子寄錢的呢?到頭來他還是沒有想明白。

從文也的表述來看,他們的離婚並不是正兒八經地協議離婚,而且也看不出他們曾就撫

養費和生活費展開過談判的跡象。

那就是為了贖罪吧。平介也只能讓自己這樣想了。為贖罪而給自己曾經拋棄過的女

人和孩子寄錢——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但如果是那樣的話,梶川征子和梶川逸美對于梶川幸廣來說又是什麼呢?難道她們

只不過是他為了殘度余生而選擇的兩個同居對象,平介特別在乎的就是梶川幸廣是怎麼

看待逸美的。他把她的存在當成了什麼呢?只是和自己走到一起的女人帶來的累贅嗎?

一個是自己過去拋棄的親生兒子,一個是現在不得不照顧的繼女,他是怎樣平衡兩個孩

子在他心中的位置的?

他始終沒能用語言來表達飄在心中的迷霧般的東西。平介坐起身來,將頭發搓了個

亂七八糟。

這時,電話鈴響了,是木島打來的。平介之前曾告訴過他們他今晚住的賓館。

他們兩打算今晚到薄野一帶去喝一杯,邀請平介同去。木島和川邊住的賓館好像離

平介住的不太遠。

平介“啪”地一聲關上了懷表的表蓋,說了聲“我這就過去”。

三人在石狩鍋料理店美美吃了一頓之後,開始向川邊從朋友那里打聽來的一家夜總

會進發。

“要是隨隨便便找一家店就進的話,很有可能被狠狠地宰一頓。”川邊邊走邊說。

他們兩個也在劄幌市內轉了一天。當平介說起劄幌市的大鍾時,二人都止不住笑了

起來。

“那真是太騙人啦!還是只看照片比較好。”木島說道。



“這和電視劇里的場景一樣。在電視里看著覺得都不錯,可是實際一看就覺得差勁

兒得不行。”

兩個人又說今天到過的地方當中最好的是大倉山,他們還乘索道上了山頂。

三個人一邊聊著這樣的話,一邊在薄野的街道上走著,但是走了好久也不見他們要

找的那家店。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走錯了路口,他們走進了條沒有酒館的昏暗小巷。

“啊,這可不太妙。”川邊小聲喃咕道。

小巷里飄著不同尋常的氣息,路邊站著幾個形跡可疑的男人。他們似乎並不是一伙

的,相互之間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平介三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