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夫的’這種可能性上。”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根岸典子口中的梶川幸廣變成了“丈夫”這一稱謂。平介也

覺得,這樣更自然一些。

“那您是什麼時候知道文也不是梶川先生的談子的?”

“是文也上小學二年級的時候。那天,丈夫在公司接受了血型化驗之後陰沉著臉回

到了家,向我問起文也的血型。我腦子里當時便閃過了不祥的念頭。我是A型血,文也

是O型血。之前丈夫並不知道自己的血型。在接受檢查以前,他一直都認為自己是B型

血,因為他的兩個兄弟都是B型血。”

“結果不是B型血,對吧?”

“是的。在公司里,他被確定為AB型血。A和AB型血的夫婦是不能生出O型血的孩子

的,這一點,他也知道。”

“嗯。不過說實話,我當時並沒有太吃驚。後來想一想,當知道自己懷孕時,我就

預感到孩子不是丈夫的。我只不過裝作不知道而已。後來我注意到,文也長得和丈夫根

本就不像。”

“後來您把事情真相告訴梶川先生了嗎?”

“當然告訴他了,想瞞也瞞不住了。”

“所以梶川先生就怒之下離家出走了?”

“他確實是因為這個離家出走的。不過,說他‘一怒之下’有點不合事實。他一句

責罵我的話都沒說過。聽了我的話之後,他表現得異乎尋常地冷靜,既沒有酗酒,也沒

有發狂,更沒有對我施暴。對文也也和以前沒什麼兩樣。只是,他變得不怎麼和我說話

了,在家時經常望著窗外,像在深思著什麼。他的離家出走,是在知道真相的兩周之

後。他只帶著盡可能少的行李和裝有文也照片的影集消失了。”

“他沒有留下字條之類的東西嗎?”

“有。”根岸典子從手提包里取出一個白色的信封,放在了桌子上。

“我可以看嗎?”

“可以。”她點了點頭。

平介拿起了信封。信封里有一張信紙。打開看,上面潦草地寫著幾個大字:對不

起,我無法裝出父親的樣子。

“看到這封留言時,我哭了。”她繼續說,“在離家出走前的兩周里,他考慮的並

不是追究我的貴任,而是能不能繼續以文也父親的角色生活下去。一想起這件事,至今

我心里都充滿了愧疚。我從心底里後悔對他撒了那麼多年的謊。”

平介點點頭,想象了一下如果換成自己,會怎麼做。如果直子向自己告白了同樣的

話,自己首先應該會把她痛罵頓一吧,也有可能對她施加暴力。

“請等一下,您這麼說,梶川先生明知文也不是自己的孩子,還為了他的學費…

…”

“沒錯。”根岸典子用手帕輕輕擦了擦眼角,“所以我剛才說文也的話與事實完全

相反。應該贖罪的本該是我,可是那個人卻還要幫助我。”

“他為什麼要那麼做?看來他還是喜歡你吧?”

聽了平介的話,她搖搖頭。


“那時候,那個人已經有了新的妻子,他說他愛她。”

“那他為什麼……”

“那個人是這麼說的,‘現在,文也最需要的是父親。因為母親身處困境,所以他

需要有個父親能出來做點兒什麼。’我說,‘可你也不是文也真正的父親啊。’他就問

我,哪種情況會讓文也覺得更幸福。”

“哪種情況?”

“他問‘是知道我不是他真正的父親讓他感到幸福,還是讓他一直以為我是他的父

親讓他感到幸福’,我考慮了很久,回答說,還是讓文也覺得他是他的父親比較好。那

個人聽了之後說,‘是這樣吧?我也這麼認為的,聲音我決定繼續當他的父親。當他遇

到困准時,我希望能盡父親的所能去幫助他。當初,我知道自己和文也沒有血緣關系

後,滿腦子只想著還有沒有心情去做他的父親,卻沒有想到,愛一個人,就應該讓他幸

福。我明明是那樣地愛著文也,卻走了這一步,我覺得自己真的好糊橡啊……’那個人

說到這里,在電話的另一端哭了起來。”

根岸典子說這段話時挺直了後背。她似乎覺得說這樣的事情時必須正襟危坐才行。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不過她並沒有落淚。從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下了決心,必須把該

說的話都說完。

平介感到呼吸有些困難,脈搏加快了,胸部有些疼痛。

“得知事故發生後,我很想馬上就趕過去,至少要給他上一炷香。當新聞里說事故

的起因是那個人的駕駛失誤時,我很想站出來大聲喊,那不是他一個人的過錯,他是為

了我們才強迫自己超負荷工作的。可是當著文也的面,我卻裝出了與自己無關的表情。

盡管他是那樣地照顧我們,我卻還要裝出沒有那回事的樣子。”

根岸典子喘了口氣,喝了一口估計已經冷卻了的奶茶。

“從文也那里聽了他和杉田先生的事後,我認為再也不能隱瞞下去了。三天前,我

已經把真相全都告訴文也了。”

“那他沒有受到打擊嗎?”

“應該會有一點兒吧。”根岸典子瞼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不過我不覺得後

悔。”

“是嗎?”

“我覺得對杉田先生也是如此。我必須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訴您,盡管我說的事情可

能很無聊。”

“不,我也覺得能聽到你的這些話很好。”

“聽您這麼說,我就覺得這一趟沒白來。”她收起了桌子上的信封,“另外,我還

有件事要求您。”

“什麼事?”

“我聽兒子說,那個人的妻子也去世了。”

“啊。”她指的應該是梶川征子。“是啊,已經死了好幾年了。”

“她好像還有個孩子吧,一個女孩?”

“是的,她的名字叫逸美。”

“那您知道那個孩子的聯系方式嗎?我想去見見她,跟她說說她父親的事,然後想

盡可能地對她做一些補償。”根岸典子的眼睛里流露著真摯的光芒。

“我應該有。她給我寄過賀年卡。我回去查完後再聯系您。”


“給您添麻煩了。拜托了。”說完她取出一張名片,放在了平介面前。名片上印著

拉面館的名字——熊吉。

她拉上手提包,隨後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透過玻璃窗向外面望去。

“啊,果然下雪了。早上我就覺得有這個跡象了。”

平介也將目光轉向了窗外。像白色花瓣一樣的東西紛紛從天而降。

38

平介出了賓館,走在通往東京車站的長長的人行道上。雪繼續以相同的節奏紛紛揚

揚地飄落著。

根岸典子的話在他腦海中縈繞著。他覺得自己聽到了未曾謀面的梶川幸廣的說話

聲:“愛一個人,就應該讓他幸福……”

可是我和你的情況不同啊,梶川先生。

如果是站在你那樣的立場上,我也可以說出那樣灑脫的話。可是,現在的我……

平介再次感到胸悶。什麼東西在他體內向外膨脹。他覺得站立都很困難了,就勢蹲

了下去,脖子上的圍巾滑落到了地上。

雪花不斷地被沾濕的水泥人行道吞噬著……

明知不可能積存,卻還執著地飄落著的雪花讓平介聯想起天真無邪的孩子。

“您不要緊吧?”有人問。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平介沒有看對方,只是抬起一只手:“啊,我沒事。謝謝你。”

他站起身來,重新圍好了圍巾。關心他的是一個個子不高的公司職員打扮的男子,

穿著羊毛色的大衣。

“您沒事吧?”男子又關切地問了一遍。

“啊,已經沒事了,真的,謝謝你了。”

公司職員打扮的男子微微一笑,朝著和平介相反的方向走開了。目送他遠去之後,

平介繼續向前走。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他心里想。

不用任何人教我,該怎麼做,其實幾年前就知道答案了……

快到家的時候,雪已經停了。或



許他家這一帶本來就沒有下,因為地面都沒怎麼

濕。

走廊里的門沒有上鎖。直子脫下來的鞋整齊地擺在門口。平介向里面望了一眼,直

子不在日式房間里。平介顧不得解圍巾便來到樓上,敲了敲直子的房門。里面沒有應

答。

他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打開了房門。

房間里並沒有她的身影。桌子上讀了一半的袖珍小說敞開著。

那就是在衛生間吧,平介歪起頭想。可是那樣的話,衛生間門前應該有拖鞋啊,自

己上來時好像並沒有見到拖鞋的影子。

平介下了樓,發現她果然不在衛生間里。他來到日式房間,剛想看看她在不在廚房

里,忽然,他覺得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