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下錯棋呢。要來點什麼喝的嗎……”

“不必了。”

真琴冷冰冰地回答道。然而上條卻不以為意,盯著真琴的臉看。

“你們知道國際象棋的規則嗎?”

“多少知道一點。”

“那就行。”

看到大夫下定了一步棋,上條的話中途便停了下來。上條瞥了一眼棋盤,思考了一兩秒鍾,下了一步棋。之後他再次抬頭望著真琴說:“下次有機會的話,咱們就來切磋一下吧。”

“那就等有機會吧。”真琴的回答顯得興趣不大。

其後的一段時間里,菜穗子二人和兩名對弈者均默不作聲,幾人靜靜地下棋觀棋。話雖如此,基本上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大夫在一臉苦惱地沉思。上條則是在抽煙的間隙中,不時地挪動幾下棋子。光是如此,便足以讓大夫皺眉深思。

“你的棋風的確有些迥異啊。”

大夫抱著雙臂說道。幾個人里幾乎就只有大夫說話,從剛才起,他就在不停地重複說這句話。在菜穗子聽來,這話與其說是在贊譽對手,感覺更像是在挖苦對方。

“是嗎?”

上條悠然自得地回答。看他那樣子,感覺比起自己的棋局來,似乎更關心身旁那牌局上戰況。每次大夫陷入沉思中時,上條就會伸長脖子去望那些打牌的人。

“你這棋下得不按常理啊。”

“哪兒有。”

“正常人哪兒會把車下到那種地方去嘛。”

“是嗎?不過我倒覺得是招好棋呢。”

“是嗎?”大夫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百無聊賴的上條每次與菜穗子的視線相交時,他都會露齒一笑。他那口牙整齊得讓人覺得可怕,甚至還會有種比常人要多出幾顆來的錯覺。看著他的牙齒,菜穗子不禁聯想起了鋼琴的鍵盤。

“我們找人問過房間名的由來了。”

眼見棋盤上的往來暫時停止,真琴開口說道。找機會和上條聊聊這事,就是她坐到這里來的目的。

上條搓起嘴唇來說:“哦?是聽經理說的嗎?”


“不,”真琴說,“我們是聽大廚說的。”

聽過真琴的回答,上條一邊兩眼望著牌局,一邊吃吃地強忍著笑。“那就經理心情不好了。每次提起那事來,他的情緒就會變得陰暗不定。”

“你們在說啥事呢?”

大夫手里拿著主教的棋子問道。他大概是在為自己如此冥思苦想,而上條卻在與別人談論其他事感到不滿。

“就是有關咒語的那事。我把那事也告訴了這兩位小姐。”

大夫露出了一副很不耐煩的表情。

“怎麼,又是那事啊?那話題都已經成陳芝麻爛谷子了啊。到現在還對那事抱有興趣的人,恐怕也就只有你一個了。”

“麻煩你說我這是永不失去求知好問的心行不行……你那主教准備往哪兒放呢?那里啊?你放那里的話……那我就這樣。”

上條隨即便挪動了自己的棋子。

“大廚也說那咒語其實沒有什麼太大的意思。上條先生,你又為何會對它如此執著呢?”

這正是跟下菜穗子和真琴最想弄明白的問題。上條露出了少見的嚴肅表情。

“我覺得不可能會沒意思的。尤其是對英國人而言,《鵝媽媽之歌》就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我想其中應該包含有一定的深思,但其他的人卻很少會表現出興趣來。漠不關心,這也是現代社會的一種病症。”

“那,去年死掉那人又如何呢?”

菜穗子說道。她本想盡可能不動聲色地發問,可耳根卻忍不住熱了起來。“上條先生你不是說過,那人經常會提起那事來的嗎?”

還不等上條有所反應,大夫便已搶先說道:“說起來,那年輕人當時似乎也對咒語挺感興趣的呢。莫非他也是受了你的影響?”

“或許也存在有這方面的原因吧。不過他似乎從壁掛中發現了超過咒語的東西。”

“超過咒語?”真琴反問。

“對。他似乎是把咒語當成了暗號,覺得《鵝媽媽之歌》其實暗指了某個地點,而那里或許隱藏著什麼寶物——大致就是這個樣子。正因為如此,所以才說那是一段‘通往幸福的咒語’。”

果不其然,驗證到自己的猜測並沒有出錯,菜穗子體會到了一種近乎感動的感覺。公一當時正在對咒語進行調查,這正是她和真琴兩人剛剛才推導出來的結論。讓高瀨畫下這家旅館的俯瞰圖和那張意思不明的明信片,就是她們如此推斷的根據所在。除此之外,正如上條所說的,學習研究英美文學的公一,是不可能會對《鵝媽媽之歌》漠不關心的。

——而且上條還用了“暗號”這種說法。

菜穗子心想,聽到這樣的話,哪怕不是《鵝媽媽之歌》,估計公一也會飛身撲上去的。他那人對推理小說這類的東西是來者不拒。

“那……他最後有沒有理解那段咒語的意思了呢?”


聽真琴如此問道,兩人同時搖起了頭。那意思似乎並非是否定,而是在說“不大清楚”。

“說起來,當時他好像也曾經到我們的房間去過幾次,每次都盯著牆上的壁掛看。記得當時他還說了些讓人覺得莫名其妙的話。”

大夫豎起食指,嘴唇不停蠕動著。這似乎是他回憶時的習慣。“對了,他似乎說過‘黑種子’還是啥的。還是說是‘黑蟲子’……不對,應該就是‘黑種子’。”

“黑種子?除此之外他還說過什麼嗎?”

菜穗子本想盡可能輕描淡寫地提問,但聲音卻還是不禁有些興奮。

“記不清了,畢竟都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

上條出了一手狠招,而大夫的話便就此打住了。不過菜穗子這樣的收獲也已經不少了。至少,她們的方向並沒有弄錯。

“走吧。”

在真琴的催促下,菜穗子也站起了身。

十一點過,兩人各自爬上了自己的那張床。關燈之後沒多久,真琴的床上就傳出了熟睡的均勻呼吸聲,而菜穗子卻在毛毯中輾轉難眠。身體早已感覺疲累不堪。自從今早由東京出發之後,她們就這樣那樣地忙活了不少的事。便不知為何,菜穗子總覺得自己就像是嚼了薄荷一樣,腦袋里無比清醒。無數的念頭浮現在腦海之中,然後又消逝不見。雞蛋矮人、兩年前的事故、石橋、倫敦橋……

——石橋?倫敦橋?

菜穗子的心被這份聯想徹底占據了數秒的時間。大夫太太當時曾經說過些什麼。因為倫敦橋曾經幾次在建成後遭到沖毀,所以最後選擇了用石頭來建造……對,就是這事。是巧合嗎?或許吧。就算情況的確如此,那又能說明什麼呢?

菜穗子想起了《瑪麗的小羊羔》那首歌。

這里的客人全都是群奇怪的人。上條、大木、江波、大夫……高瀨……對了,他可不是客人。還有撲克、國際象棋……

薄荷的功效似乎終于變弱了……

醒來之後,清晨依舊未曾到來。就像睡著之前一樣,黑暗之中傳來真琴均勻的呼吸聲。菜穗子吐了口熱氣。她只覺得一陣口干,舌頭感覺就像是海綿一樣干燥。或許她醒來的原因也正在于此。這樣的夜里,躺在一年前哥哥死去的床上的頭一天夜里,是否原本就會讓人感覺到口干舌燥?

菜穗子輕輕地下了床。赤著腳穿上便鞋,幾經周折才摸到了門邊。周圍一片漆黑。走進起居室,菜穗子打開燈,看了一眼座鍾。那只樣子就像是老式擴音器的鍾面上,時針指著兩點整的位置。

菜穗子在睡衣外邊披上滑雪服,靜靜地走出了房間。盡管四處都開著長明燈,但走廊上卻依舊有些昏暗。仿佛隨時都可能會有只手突然搭到自己肩上的恐怖感,驅使著她快步走到了大廳里。

大廳里空氣凝滯。那邊是象棋,這邊是撲克,眼前是十五子棋,這些東西各自散發著它們的氣息,沉積在空中。菜穗子從十五子棋的桌旁走過,來到了櫃台前。用水杯打好水,重新擰緊水龍頭後,就聽不知何處傳來了開門的聲音。仔細一聽,聲音似乎是從廚房里傳出的。菜穗子知道那里有扇後門。都這麼晚了,到底是誰?心中如此一想,菜穗子便藏身到了櫃台後。甚至就連她自己也無法解釋,她為何要這麼做。

廚房的出口有兩個,一處在櫃台的旁邊,另一處則在走廊一側。廚房里斷斷續續地傳出有人小心翼翼、無聲無息地走動的感覺。菜穗子擔心不已,不停地思考著如果廚房里的人從櫃台旁現身的話,自己該怎麼辦。要是讓對方發現了的話,自己又該怎樣搪塞過去。但事情卻並未像她所擔心的那樣,從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