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七十章:發大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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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坦之伏案.

沒辦法了啊.

既然非要養豬,那也只好琢磨了.

一個月的時間,足以讓他接受眼下的現實了.

他現在最要緊的,是將這豬養好.

不為別的,只是為了讓自己在這里的日子輕松一些而已.

否則,每日逮著三十多個方某藩們跑,是人都吃不消.

何況自己的恩師,為了自己操碎了心,都淪落到了這個地步,他年紀老邁,豈可讓他繼續操心?

于是,油燈之下,周坦之繼續提筆.

他畢竟是讀過許多書的人,那些書,固然沒有這等'粗鄙’的知識,卻給他提供了一個完全不同的全新眼界.

而至于將每一頭豬標上號,如方一藩,方二藩等等,其實也並非只是單純的泄憤.

當然,泄憤的因素也是有的.

可最重要的卻是,他需對每一頭豬分別的對待,而後從中觀察出不同的喂養,所得來的效果.

讀書人嘛,哪怕養豬,也得分出個一二三四五來,隨即從中汲取到經驗.

顧氏本在旁陪著,幾次想要催他去睡,可見他聚精會神,燭火倒影在他的目下,格外的精神,哪里有半分的睡意.

有時,甚至聽他喃喃念著什麼:"養豬便養豬,方繼藩啊方繼藩,你這個狗一樣的東西,就真以為老夫養不成嗎?想看老夫的笑話,呵……老夫便要將你的明頌,還有你徒子徒孫的所謂養豬理論,統統推翻,如此粗淺的學識,竟也想登上大雅之堂,簡直就是笑話."

接著,他在油燈之下,發出陰沉沉的笑容.

看著滲人.

顧氏見他如此,便心里籲了口氣,只道他這是承受不了如此打擊,怏怏去睡了.

次日,顧氏起來,便見周坦之不見了.

她便出了屋舍,也不知他夜里有沒有睡,卻是精神奕奕的在那舀著豬料,口里發出各種聲音.

子豬們聽到聲音,學乖了,紛紛湧到了食槽.

緊接著,一個個哼哼的擠入食槽之中.

趁著這功夫,周坦之趕忙去伺候王鼇起來.

一面和王鼇討論,二人嘀嘀咕咕,只偶爾傳來幾聲:"預備一些草藥,或可以防萬一."

"豬以雜食為生,不妨去尋一些廚余泔水,且看效果……"

又過了半個時辰,王家人便來了.


王鼇讓他們來接顧氏去安頓.

王家家貧,卻還是雇了一輛馬車來,只是這馬車顯得老舊.

周家隨顧氏一道來的一些家人,昨日便都去安頓了,現在接這位周家主母去.

顧氏要走,想著自己的丈夫,讀了大半輩子書,又做了大半輩子的官,最終卻需與豬為伴,既哀憐自己的身世,又心疼周坦之,又忍不住垂淚.

周坦之將腦袋桀驁的仰起來,不使自己的眼淚落下,可看著顧氏憔悴的樣子,雖本是官宦人家,此時卻只是穿著布衣,便連鬢上的金釵,竟還是當初的嫁妝,于是眼淚也撲簌而下,覺得心里堵得厲害,最終這最後一點的驕傲也沒有了,泣不成聲的朝顧氏長身作揖,行了個禮,道:"是我對不起你啊."

顧氏終是走了,看著那絕塵的車馬.

周坦之依舊愣愣的看著那車馬揚起的塵埃,可車馬卻已不見蹤影.

王鼇站在他身邊,感慨道:"子安啊,此等賢妻,不可辜……"

說到此,周坦之卻是失魂落魄的喃喃念道:"不對."

王鼇皺眉,看著周坦之:"什麼?"

周坦之一臉認真的道:"恩師,養豬之道,在于用最廉價的飼料,最少的人力,最輕松的辦法,去養更多的豬,是嗎?"

王鼇看著周坦之,覺得這家伙,著了魔.

周坦之則是打起精神:"路漫漫兮修遠矣,吾將上下求索,天下的道理,終究是互通的,明白了這個道的目的,那麼就該知道,如何朝著這個方向而行,這些日子,這個念頭,一直都盤桓在學生的腦海,學生以為,眼下三十多頭豬,仍遠遠不夠,該再進數十頭豬來,唯有如此,方可嘗試如何在人力,飼養之間,尋求出諸多的可能."

王鼇一聽,也精神一振,他本是個較真的人:"不錯,是這個道理,人力有窮盡,可人力又無窮盡,人若不明理,則有窮盡,區區一人,血肉之軀,何足道哉.可若是明理,這人力便無窮盡也,何也,君子謀時而動,順勢而為,天亦無所用其伎矣."

周坦之明白王鼇的意思了,只有懂得'道’的人,才能順著自然的天命而行事,不要去違背這些規律,熟悉和掌握這些規律之中,哪怕是天意弄人,也可逆境而行.

這便是自己和普通人之間的區別,當然……一切的前提在于,他需掌握這個自然之理,又如何順勢而行,恩師口中的'道’,說出去可能讓人笑話,因為……這是養豬之道.

周坦之卻猶如想通了一些了不得東西,摩拳擦掌道:"試一試就知道."

于是,立即又去采購了數十頭子豬來.

如此,方三十六藩,便又多了三十五個弟弟,已排至七十一藩了.

周坦之索性躲在豬圈里,成日琢磨著它們的習性.

但凡有任何發現,立即記錄在冊,想盡辦法,改進了食槽,免使子豬們奪食.

又一再更改食料.

可就在第十一日,是他最傷心的日子,方十七藩死了.

方十七藩生前,總是搶不過自己的兄弟姐妹,曆來瘦骨嶙嶙,且極易暴躁,周坦之本是最欣賞它的,因為周坦之覺得,方十七藩和其他的兄弟姐妹們不同,它是一頭偶爾能動腦子思考的豬,不似其他的豬,只知道吃吃吃,周坦之許多次,看著方十七藩孤零零的站在豬圈的角落,發出低聲的哼哼,仿佛帶著憂郁,直到它越發的消瘦,最終,它終于過完了短暫的一生,死的夜里,它如往常一樣沒有睡熟,發出了哼哼哼的聲音,等到周坦之聽到了動靜,和衣趿鞋而起,持著蠟燭到了豬圈時,它已是氣若游絲.

周坦之悲從心來,卻也是回天乏術.

在和恩師二人請了殺豬匠處理掉方十七藩,然後提著豬肉回了豬舍,周坦之和恩師相對而坐,吃著這一鍋肥美的豬肉的時候,二人的嘴巴,都吧唧吧唧的發出了格外引人食欲的咀嚼聲.

周坦之歎了口氣:"現在又明白了一個道理,豬非但要懂得養,還需懂得如何選,人有人性,豬有豬性,豬就該吃吃睡睡,但凡是不務豬業,這大禍也將臨頭了,以後選子豬,似此等格外機靈的,需剔除掉,唯有穩如歐陽志的,才是良豬."

王鼇抓著筒骨,啃著筋膜,他牙口不好,可又覺得啃得不夠乾淨.


他為官清正,能這般敞開肚皮吃肉的機會並不多,因而格外的珍惜,于是一面用牙剔著余肉,一面嘰嘰哼哼道:"是極,是極,子安能舉一反三,令為師欣慰,人豬有別啊……"

說著,師徒二人相顧無言,低頭吃肉,想來……或許是因為傷心的緣故.

…………

轉眼又過了兩月.

王鼇養豬的事,早已流傳開來.

不少人特意去看,見那斯文掃地的模樣.

于是不少讀書人,兔死狐悲.

看著此情此景,他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命運.

連王公這樣的人,尚且淒慘如此,其他人,更是前途無望.

朝中百官,私下里暗暗歎息,心里有許多話想要說,卻不敢說,索性當自己是泥塑的菩薩,哪怕是內閣那里,也覺得如此大為不妥,幾次向陛下暗示.

皇帝不是不懂,可這件事已是交代了方繼藩去做,左燈右等又沒消息,只好暫時裝聾作啞.

可對于其他人,這樣的事,就更像是一樁笑談了.

商賈們總喜歡聚在一處,彼此笑談.

這些人統統都是玲瓏心,比如得勝商行的大東家劉文治,便是如此,他照例讓人泡好了一壺上等的雀舌,而後輕飲一口.

接著,便聽其他商賈朋友笑稱:"聽說吏部天官在西山養豬,不得了,眼看著要出欄了,居然絕大多數都活了下來,看來………天官余威尚在,便連豬都不敢死."

眾人都笑了.

劉文治聽罷,一挑眉,身軀一震,道:"出欄率,能有幾何?"

"好事者都用望遠鏡在看,只怕不低,至少九成以上,養的也好."

"是嗎?"得勝商行東家劉文治聽到此處,來了精神,猛地……他腦海里頓時開始活絡起來.

能發大財的人,思維不一樣.

別人養豬,十頭死個兩三頭,這算是好的,可有人養豬,能養成這般,這說明什麼?說明定有秘方啊,這里頭涉及到的學問,可能不一般.

最低的成本,能創造最大的效應.

何況現在隨著許多百姓開始手頭寬裕,對于肉食的需求……

劉文治面上不露聲色,心里卻已是翻起了驚濤駭浪.

要發財了.

…………

都說水,可是不水啊,自認老虎都在用心推敲每一個人物,在不斷的推演故事的模型,盡力做到,讓故事變得鮮活起來,這種寫法,其實比單純的打打殺殺,要難的多,可能大家不喜歡這種類型的故事吧,可是……難道時代的發展,不正是這樣推動的嗎?這本書講的不是霸業,霸業只是副產品,真正講的,是改變,算了,不解釋了,繼續挨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