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六十五話



路上的積雪正在逐漸融化,讓路面有些泥濘,不過這倒是不影響馬車前行。

吹來的風仍是涼颼颼的,但因為馬車里擠了很多人,反倒是感覺有些熱。

「哎~,那就是說八云小姐你們是穿過提爾迪斯,從盧克雷西亞一路北上到這里來的啊。還真是一段好長的旅程呢~」

米麗婭姆有些感慨地說道。八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哎呀,也沒啥啦。只是已經習慣了的說。原本就是無根之草而已呢」

卡西姆嘿嘿笑了。

「大妹子,身手了得啊。是在謀劃什麼嗎?」

「哈哈,閣下這就言重了……能夠見到久負盛名的『碎天』實乃余的榮幸的說」

「嘿、嘿、嘿,你吹捧咱也沒有什麼好處啊?那個長東西是槍嗎?」

「正是的說。這老伙計已經陪了余好久了吶」

「也只有槍啊……」

露西爾在旁邊插了一嘴,八云默默地戳了她幾下。米麗婭姆也咯咯笑了。安奈莎則是饒有興趣地看向露西爾腳邊的箱子。

「露西爾小姐,那個是樂器嗎?」

「正是如此」

露西爾說著打開箱子,拿出一把六弦的樂器來。

「古人曾經說過。吉他一響,折鉦咣嗆。這家伙也陪了我很久了呢……」【注①】

「這連槍都不是呢」

八云在旁邊壞笑著說道。露西爾氣呼呼地鼓起臉頰。貝爾格里夫呵呵笑了。

「你們關系還真好呢」

「哈哈,不管怎麼說也是一起行動的伙伴啊」

八云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問道。

「話說,貝爾格里夫先生要找的人有線索了嗎?」

「不,很遺憾還沒有……」

「這樣啊……原本以為這肯定是有了線索才朝北邊去的吶」

「哈哈,不是這樣啊。我的故鄉是在北邊一個叫托內拉的村子,現在正要帶這些孩子們去那里而已」

貝爾格里夫說著,看向夏洛特和白。八云點點頭,笑著說道。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說起來,你們好像也在找人,找到了嗎?」

「沒有,那人好像是朝著北邊去了啊。哎呀呀,還真是頭疼吶」

「總感覺,不管到哪里找人都很費事呢」

安奈莎苦笑著說道。八云撲哧一笑,拿出煙管。

「嘻嘻,正是如此的說……還真是累人……抽口煙介意嗎?」

「哦,請便」

八云叼起煙管吸了一口,隨後很陶醉地吐出一口煙。煙里是薄荷的味道。安潔琳有些好奇。

「……味道很好嗎?」

「嗯?啊,很不錯的哦?透徹心扉。來一口試試唄」

「……還是算了」

安潔琳將對方遞出的煙管推了回去。八云微微一笑。

另一邊,露西爾湊到夏洛特跟前,鼻翼不停地抽動。

「有一股高貴的味道……好甜美……」

「怎、怎麼啦……?」

夏洛特有些困惑,不知所措。八云歎了一口氣。

「那家伙是犬屬的獸人……鼻子很靈,對味道很是敏感的說」

「(嗅嗅)」

「不、不要啊……啊嗚」

露西爾的臉埋進夏洛特的頭發里,呼出的氣讓她癢癢的。夏洛特為難地蜷起身子。卡西姆抓住露西爾的頭將她拉開。

「好啦好啦,本來就夠窄的了就別湊過來了。連你都快坐到咱腿上了很礙事啊」

「這還真是失禮了……還請原諒」

露西爾吧嗒吧嗒地晃了晃耳朵。貝爾格里夫笑著捋了捋胡須。

馬車咔嗒地搖晃了一下。離開奧爾芬後,有一些地方的路況並不是很好。

貝爾格里夫無所事事地環顧車內。可以看得出旅客中有各色人等,有旅行商人和其護衛、有幾個像是冒險者的家伙、有幾個似乎隸屬同一劇團的旅行藝人、有穿著厚厚衣服的流浪民族,還有一個從打扮看來像是窮貴族家子嗣的人和他的隨從。

「爸爸,奶糖……」

「嗯,謝了」


貝爾格里夫接下安潔琳遞過來的奶糖。這種糖是用砂糖和牛奶熬煮制成,含在嘴里會有很濃濃的甜味。以前在托內拉時他也試著從旅行商人那里購買砂糖然後嘗試自己制作,但怎麼都不順利,總是搞到烤焦。果然還是專門的點心店做出來的才好吃。安潔琳也吃得很開心。

奧爾芬的雪雖然已經化了,但托內拉那邊還不知道怎麼樣。每年因氣候不同,融雪的時間多少會有些不同,但大致上來說都是比曆法上的春天早個幾周。

所以他們的想法是先走到波爾多。到了波爾多以後就能知道托內拉那邊的情況,而且來奧爾芬時沒見到波爾多家三姐妹,這次回去時說不定能見上一面。

貝爾格里夫從托內拉出來路過波爾多時,也有去波爾多家公館露個臉。但當時正是快要入冬的時候,大家都在為了過冬的准備而在各村寨巡視。不要說赫維緹卡,連薩莎和賽侖都沒見著,只和負責留守的阿什克羅夫特敘了敘舊。這次應該能見到她們了吧。

安潔琳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昨晚的送別會似乎搞得有些熱鬧過頭了,不光安潔琳,連安奈莎和米麗婭姆也都有些睡眼惺忪。不過另一邊仍在被露西爾騷擾的夏洛特則是顧不上這些了。

「好香好軟」

「不要、啊、好癢……咿呀!」

「都說了很礙事了。告訴讓你別湊過來了你不聽,咱幾個很難辦啊,你這混蛋小狗」

露西爾將鼻子伸到夏洛特脖子上貪婪地嗅著,卡西姆再次將她拉開。露西爾使勁眨巴了幾下眼睛。

「因為一直聞都聞不厭嘛……小姐,和我一起來水開拿北鼻,是也……」

「不要!真是的!你適可而止!」

夏洛特紅著臉氣鼓鼓地挪動身體,從卡西姆腿上挪到了旁邊的白的腿上。露西爾似乎很是惋惜地用鼻子哼了一聲。

「薩德內斯……」【注②】

「都是因為汝不會看人眼色啦,蠢貨」

八云有些傻眼地將露西爾拉過去。這兩人關系還真好啊,貝爾格里夫笑著這樣想道。突然他感覺肩頭上多了一份重量,轉頭一看,安潔琳正靠在他的肩膀上,發出熟睡的呼吸聲。

「哎呀呀,昨天鬧太晚了啊……」

貝爾格里夫苦笑著挪動了一下身體,調整重心。安潔琳「唔」地縮了一下身子。八云一臉饒有興趣的表情。

「二位雖然是父女,但看著不像呢」

「哈哈,因為不是親生的啊。這孩子是我在山上撿來的,當時還是個小嬰兒」

「呵呵,這樣啊。關系這麼好真的是很不錯的說……」

夏洛特也稍微抬起身子,看向貝爾格里夫。

「父親,我也要奶糖」

「哦,稍等……」

八云又向煙管中裝入一些煙草,看向夏洛特。

「那孩子也是撿來的嗎?」

「唔……嗯,算是那樣吧」

「嘿嘿,庇護無親無故的孩子啊。這還真是慈悲為懷呢」

「也沒有那麼誇張啦。只是我這人愛管閑事而已」

「話說,沒有血緣關系的親子關系是什麼樣的感覺啊?而且還是一個大男人帶女孩子」

「是啊,很辛苦呢。尤其我天生就笨手笨腳的。但是怎麼說呢,一旦決定要負這個責任,就不會半途而廢,我這人大概就是這麼個性格吧」

「……哎呀呀,還真是個認真的人的說」

八云臉上的表情不知該說是為難還是傻眼,曖昧地笑了笑,輕輕吐出一口煙。

突然間,嗆啷嗆啷的樂器聲響了起來。閑得無聊的旅行藝人彈起了手中的布祖基琴。流浪民族的人們也像是在和著他們似的,將小提琴架到肩膀上彈奏起來,還有人拉起了懷里的手風琴。有人像敲鼓一樣敲打著行李箱,打出鼓點。長笛也加入到旋律中來,一名像是歌手的女性以不算很大但非常清亮的聲音開始唱了起來。

于是乎 大篷車繼續前進

乘著順風 頂著逆風

背起行李 拿起樂器 唱起艾瑪・羅茲的歌

披上月光的青白 染上夕陽的火紅

讓熊熊的烈焰 燒盡無邊的黑夜

回到未曾謀面的故鄉 實現那些未盡的夢想

啦 啦 啦啦 啦 啦 啦……

這是一首古老的旅人之歌。貝爾格里夫對這首歌也有印象。二十多年前他剛開始當冒險者那會兒,熱鬧的酒吧里總會有人不知不覺地唱起這首歌,隨後很快就會演化為整個店子里所有人的大合唱。

乘客們也都跟著用手打起拍子,或是輕輕跟著哼唱,整個馬車仿佛變成了一個小型樂團,滿載歌聲在路上前進。

【注①:折鉦咣嗆:原文為“ちゃんちきおけさ”,Google搜索結果顯示這是日本著名民樂歌手三波春夫(1923 - 2001,日本新舄縣人)的代表作之一。摺鉦(すりがね)又名“當たり鉦”、“ちゃんちき”等,是一



種金屬制的打擊樂器,形似小號的鑼。“おけさ”是新舄縣的一種傳統民謠】

【注②:薩德內斯:sadness(悲傷)】

之後也聊了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到中午時分到達了一個小村莊,之後再到達下一個鎮子時天已經快黑了。

各個村鎮間的距離基本都是坐馬車一天可以到達的程度,像是驛站一般分布。路旁已經有旅行商人開始談生意,很是熱鬧。有的人是趁著融雪時節去北部營商,也有人是經由波爾多南下,總之可以看到有很多商人,而他們雇來作為護衛的冒險者也不在少數。

主路兩旁有不少二層建築,各家都在門前屋簷下掛起明晃晃的燈籠招攬客人。這里既有旅館也有酒吧和飯店。

雖說明早才會繼續出發,但就這樣把行李放在馬車上還是很危險的。一旦決定了要住的旅館就必須將所有行李都搬到旅館房間里,這工作稍微有些累人。

貝爾格里夫一邊確認著行李,一邊歎了一口氣。

「哎呀呀……行李稍微有點多啊」

「誰叫你買了鍋和蒸籠啊,嘿、嘿、嘿」

貝爾格里夫苦笑著撓撓頭。


「沒辦法啊……因為很想要啊」

「真沒想到居然會有一天反過來輪到咱來批評你亂買東西的,嘿嘿」

「趕緊的,老爹們……要去吃飯了」

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煩的白開口說道。貝爾格里夫抬起頭來。

「你先下去吧。我們馬上去」

「哼……」

白快步走了出去。卡西姆呵呵笑了。

「那家伙似乎也變圓滑了啊。雖然還是很狂妄就是了」

「不管怎麼說他還是個孩子啊……說不定他背負的東西比我還多呢,不過也用不著全都讓他一個人來背負就是了」

「話說,安潔沒說要來這邊倒是讓咱有些意外啊」

這間房間住了貝爾格里夫、卡西姆和白三個男人。女孩子們住另外一間房間。原本還以為安潔琳會像上次在奧爾芬搬家時那樣要求跟貝爾格里夫住同一個房間,這讓人有些驚訝。

貝爾格里夫撚著胡須開口道。

「是啊……不過那孩子也有她自己的想法吧?」

「到了這個年齡了嗎……她跟貝爾你倒是無所謂,但是還有咱和白這樣的別的男人在,是不是讓她覺得不好意思了?」

「誰知道呢?我們這些大男人也只能是靠猜了……」

「……安潔那家伙,好像是想說什麼呢」

「哦?說什麼?」

「不知道,但應該是想跟你說吧」

「唔……?會是什麼呢……」

貝爾格里夫有些納悶。的確安潔琳的表情里似乎是隱藏著一絲憂郁,但以前有類似情況時都是立刻挑明的,所以他擔心是不是有什麼不太好說出口的事情。

卡西姆將禮帽重新戴好。

「不過要說的話,你現在似乎也有話想對安潔說的樣子呢」

「……怎麼說呢。應該說是有話想說呢還是……」

「哎呀呀……父女倆都這樣呢」

卡西姆笑著捋了捋胡須。

這時白又出現在房間門口,一臉怒氣沖沖的表情。

「喂,慢死了。干什麼呢」

「啊,抱歉」

「嘿嘿,聊天聊忘了啊」

二人站起身來走出房間。

○○○○○

吃過晚飯,安潔琳回到房間,坐在床上發呆。現在這個時間睡覺有點早,而且也不是很困。感覺腦袋里似乎有種霧蒙蒙的感覺。

將手放到劉海的發飾上,銀飾冰涼的觸覺讓心情舒服了一些。

「……為什麼呢」

心里有些莫名的焦躁。似乎有種沒著落的感覺。

能和貝爾格里夫一起回托內拉當然讓她非常高興,但是似乎也有一點恐怖。如今再次意識到自己曾經被舍棄在托內拉的山上,再次看到那些風景時會有怎樣的心情呢。

每當她思考這些事情的時候,就會感覺無法直視貝爾格里夫,甚至連跟他呆在一起都會覺得莫名的不舒服。

自己作為他的女兒毫不懷疑地享受著他給予的幸福,但自己終究不是他的親生女兒,這一事實到了如今卻不知為何突然沉重地壓在自己身上。

安潔琳看向與安奈莎和米麗婭姆一起圍坐在桌邊的夏洛特。那孩子的親生父母也不在了。然而她也將貝爾格里夫作為父親對待。她知道真正的父母的樣子,也知道父母曾經對她的愛,這些方面她與自己是不同的,那麼她又是怎樣的心情呢。她會這樣一直坦率地將貝爾格里夫當作父親嗎。在某些地方應該還是會一直覺得與真正的父親有所不同吧。

從沒有血緣關系這點來說,安潔琳與夏洛特是一樣的。至今為止一直沒有在意過的血緣問題,如今卻一直在腦袋里縈繞不去。如果貝爾格里夫真的結了婚,有了自己的親生孩子的話,他對那個孩子的愛和對自己的愛會不會有所不一樣呢。

「我這是想什麼呢……我這個傻瓜……」

安潔琳仰躺到床上。除了桌邊三人的談笑聲外,還能聽到屋外的喧鬧聲。走廊里人來人往的腳步聲,醉漢的怒罵聲等似乎都離得非常遠。

我這是寂寞了嗎,她這樣想。

至今為止都由自己獨占的貝爾格里夫的愛,如今正被毫不吝惜地分給其他人,自己或許是在嫉妒也說不定。

想要家人。將夏洛特當成妹妹來疼愛的這種心情絕非虛假。

但是,夏洛特向貝爾格里夫撒嬌,而貝爾格里夫也笑著接納她的那種身姿,始終讓安潔琳心里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

想要媽媽,想要弟弟妹妹,這都是自己一直在說的,但真到了這種時候卻又起了嫉妒心。我這還真是個比想象中更自私的人呢,安潔琳這樣想著,陷入自我厭惡。

床稍微搖晃了一下,安潔琳坐起身來,發現夏洛特坐到了自己身邊。她的一雙白化病紅眼睛正看向自己。

「姐姐,你困了嗎?」

「嗯……只是稍微有點累,沒事」

安潔琳伸出手去,使勁揉了揉夏洛特的頭發。夏洛特發出開心的尖叫聲,躺到床上。隨後她打了個哈欠,眨了眨眼。與在馬車上有睡過的安潔琳不同,她似乎是已經困了。

米麗婭姆轉過頭來。

「我說~,感覺安潔有點怪啊。原本以為你肯定要去貝爾叔的房間跟他一起住呢」

「就是啊。身體不舒服嗎?」


「……就算是我也會有不撒嬌的時候啊」

身邊的夏洛特開始發出均勻的呼吸聲,似乎是睡著了。安潔琳歎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走到桌邊坐下。安奈莎有些詫異,倒了一杯紅酒放到她的面前。

「不向貝爾叔撒嬌的安潔……感覺違和感好強呢……」

「有什麼在煩惱的事情嗎~?為難的話可以說給我們聽聽~?」

安潔琳交互看向二人。安奈莎和米麗婭姆都一臉擔心地看向她。兩個人都是很好的朋友,這讓安潔琳很高興。

但是她卻有一種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的感覺。只是有些含糊的奇怪的不安感,似乎自己內心中有什麼錯了位,感覺有些不舒服而已。

安潔琳稍微思考了一下。這種感覺應該怎麼用語言表達出來呢?

「……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唔?」

「什麼樣的?」

安潔琳喝了一口紅酒。

「我是被撿來的……也就是說,這世上某處還有我的親生父母」

「呃,這個嘛……」

「所以就和貝爾叔有了距離感?」

「倒也不是這樣……但是,我也不明白。父母的愛情到底是什麼呢?」

「嗯——」

安奈莎抱起胳膊。

「……我們倆啊,根本就沒有父母呢」

「是啊……也是呢」

「但是啊,我有想過要是貝爾叔能是我爸爸就好了呢。我可是很羨慕安潔的哦~,你這家伙」

米麗婭姆伸出手來輕輕捏住安潔琳的臉。安潔琳含糊不清地一邊說著一邊抓住米麗婭姆的手。

「但是……米莉和安娜你們倆,如果能找到親生父母的話,會想要見他們嗎?」

「嗯~,大概會去想他們是什麼樣的人呢之類的……但是不見也無所謂吧」

「就是。就算見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呢」

的確,對于安潔琳來說也是一樣,就算是見到了親生父母,也沒有什麼可說的東西吧。也不想去問他們為什麼當初要拋棄自己。大概不管是什麼理由都只會聽著像是接口,徒然讓自己生氣罷了。

但是還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雖然對于他們拋棄自己一事感到憤慨,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自己也就不會見到貝爾格里夫了吧。這麼說來反倒是該感謝他們嗎。

安潔琳歎了一口氣,將杯里的紅酒一口氣喝干。

「該怎麼辦才好呢……」

「你想要怎麼辦呢?」

安奈莎看著安潔琳,再給杯里倒上酒。

「……不知道」

安潔琳轉頭看



了一眼熟睡的夏洛特。米麗婭姆歪頭納悶。

「夏兒怎麼了嗎?」

「對于夏兒,我是覺得她像妹妹一樣很可愛。但是看到爸爸他也疼愛夏兒,心里就覺得有種紮紮的感覺……我討厭這樣的自己……而且啊」

——爸爸他對我是不是隱瞞了什麼事情呢?

這後半句她咽了回去。總覺得這句話要是說出口的話,有些事情就回不去了。

自己被撿到時候是什麼樣子的呢。也許直接問他就好了。但是如果暴露出自己所不期望的真相又要怎麼辦呢。她害怕若是將某些奇怪的過去翻出來的話,會讓如今的幸福崩壞。

安奈莎探出身子,直直地看向安潔琳。

「安潔……你討厭貝爾叔了嗎?」

「——!不對!不是那樣的!」

安潔琳不由得大喊出來。聲音大到連她自己都有些吃驚。

安奈莎微微一笑,伸出手放到安潔琳的頭上,有些粗暴地使勁揉了揉。

「那就沒問題了。只是稍微有點混亂而已」

「就是就是。好好睡一覺,然後再讓貝爾叔給你來個大大的擁抱就沒問題啦~」

米麗婭姆嘿嘿笑著,戳了戳安潔琳的臉。

「我說,安潔。我和米莉不管發生了什麼都是支持你的。不要一個人全都悶在心里」

「有什麼都可以跟我們說哦~。我們是朋友吧~?」

「……嗯,謝了」

安潔琳伏下視線。

沒錯,或許這只是一時的迷茫。因為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所以稍微有點混亂而已。不用心急,等回到托內拉安頓下來,再去問貝爾格里夫不就好了嗎。

安潔琳點點頭,將杯子端到嘴邊。感覺心情似乎稍微輕松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