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七十九話



拔節的小麥一天天長高,前端逐漸伸出綠色的麥穗。這也算是一道重複了幾十年的風景。麥穗將會逐漸染上金黃色,最終迎來收割,那時也正是夏日氣息最為濃郁的時候。

到頭來,連著幾天什麼都沒發生,貝爾格里夫所擔心的事情並未出現。普照大地的陽光與往日相較似乎並無不同,也沒有大量魔獸從森林中出現包圍村莊,要說的話甚至連個魔獸影子都沒看到。日常生活安穩到了讓人甚至不禁懷疑,前些天灰獵犬的襲擊是不是只是一場夢而已。

而且話說回來,就算說是要小心,但具體要做些什麼並無定論。只是比起平時來精神要稍微繃緊一些。但畢竟每天的生活與平常無異,總是這麼繃著神經讓人感覺很是疲憊。

只不過米托一直是一副怯生生的樣子,不管白天黑夜始終黏著貝爾格里夫或是格雷厄姆不肯離開。這讓大家覺得果然還是不對勁,于是所有人只得帶著一定的緊張感處理每天的日常工作。

在屋後的田邊,貝爾格里夫將裝在瓶子里的蒸餾酒用水進行稀釋,夏洛特有些莫名其妙地在一旁看著。

「父親,這是要做什麼呀?」

「這個嘛,是泡過了赫麻種子的酒,可以用來驅蟲」

貝爾格里夫說著,讓夏洛特試著聞了一下。在甘甜的酒精的味道中還混了一股非常刺鼻的氣味。

夏洛特一驚,捂住鼻子。

「好嗆啊!」

「哈哈,是吧?就得這樣才有用啊。就相當于是一種藥水了」

貝爾格里夫笑著繼續加水調節濃度,隨後用長柄勺子將其舀出,撒到已經開始生長的幼苗上。對于已經爬到葉子上的蟲子則是直接用手拿下來踩死。

「這個沒法殺掉蟲子呢……」

「是啊,畢竟這是要自己吃的,總不能弄毒性特別強的東西吧?這個只是預防再有其他蟲子過來而已,不過即使這樣也已經很有效果了……米托,你要不要也來幫忙啊?」

他對背上背著的米托這樣說道。米托戰戰兢兢地點點頭,從他背上下來。夏洛特笑盈盈地握住米托的手。

「我們一起來做吧!」

「嗯……」

米托的表情似乎稍微放松了一些,與夏洛特開始一起灑藥水。這種時候孩子們能夠體貼自己真的是幫了大忙了,貝爾格里夫微笑著這樣想道,隨後蹲下身來開始拔草。

忙了一陣後,白從家的方向走了過來。

「喂,老爹,有客人」

「嗯?是誰啊……」

轉頭一看,薩莎正站在白的身後。她仍是一副非常有活力的樣子,低頭向貝爾格里夫致意。

「早上好,師父!抱歉打攪您工作了」

「哦,沒有沒有。你過來了啊,抱歉我現在這打扮不太像樣」

貝爾格里夫起身回應。夏洛特也低頭行禮。一股熱風吹起塵土形成小小的漩渦。薩莎伸手擦掉額頭上的汗水。

「一天比一天熱了呢」

「是啊,最近尤其是感覺特別的熱」

雖然說夏天還沒完全到來,但因為之前非常的冷,所以稍微有幾天氣溫較高的日子就會讓人覺得相對來說非常熱。而且這幾天的風也並不冷,反倒是莫名地溫暖。

薩莎一臉佩服的表情看著精心打理過的田地,隨後開口說道。

「我們原本是馬上就要回波爾多了……但是測量員們的身體情況卻突然出了點問題」

「哎呀」

貝爾格里夫皺起眉頭。這些天,托內拉身體不舒服的人似乎增加了不少。雖然說還沒到動不了的地步,但要下田干活揮鋤舞鍬就有點吃不消。不曉得這是不是某種疾病流行的前兆,這讓他有些不安。詭異的事情都堆到一起了。

薩莎環抱雙臂繼續說了下去。

「我對治病不了解所以也不好下定論……總之他們似乎都沒有發熱,只是感覺身體倦怠活動不太靈便的樣子。大家都是很勤快的人,所以也不太像是偷懶的借口」

「也是呢……有找藥師問過嗎?」

「嗯,有請藥師給煎了藥。拜此所賜他們現在睡著了,不過也正因為這樣,看起來沒法按原定計劃回去了,所以想著還是先過來打個招呼」

「這樣啊……我最近也會去看看的」

「承蒙您的關心……那我就先告辭了。打攪您工作了」

「哦,不必在意……」

薩莎笑著轉過身來,啪地拍了一下旁邊默默站著的白的肩膀。

「好啦,來跟我對練吧,白!」

「嘖……手上沒輕重……」

白揉了揉被拍過的地方,皺起眉頭。隨後他轉頭看向貝爾格里夫。

「……才剛把芋頭煮完」

「哦,謝了。到中午時候記得回來啊」

「白,加油!」夏洛特在一旁給白打氣。

「哼……」

白跟著薩莎一起走開。

對于已經升到AAA級的薩莎來說,接受了格雷厄姆和卡西姆鍛煉的白正是個合適的對手。只不過白的戰斗方式在院子里有點施展不開,所以通常是在廣場上或者在村外比試。

貝爾格里夫目送他們離開,伸展一下腰背,再次蹲下繼續拔草。

一股有些溫吞的風掠過後頸,但卻沒有那種讓人涼爽的感覺,反倒是讓人感覺有些莫名的癢癢,貝爾格里夫有些煩躁地揉了揉脖子。

最近這段時間怪風一直吹個不停,都是從西側的森林里吹出來的。雖說有的季節里會有從北方山脈來的風連著刮好長時間,但現在顯然不是這個情況。而且要說的話,風一直從西邊過來也實在有些奇怪。

他一邊除草一邊考慮著各種各樣的事情,這時候米托跑過來爬到了他的背上。

「爸爸……」

「哦,結束了嗎?」

「只要灑在苗上就可以了吧?已經都灑完了」


夏洛特拿著已經基本空了的木桶走了過來。

剩下的工作就是除草。剛長出來的草還很柔軟,所以也還好拔。在長旺之前能否細致認真的做好除草工作,對于接下來的工作是會有很大的影響的。

時不時地站起來伸展一下腰腿。朝前看的話還有很多要做,但回頭看的話會發現也已經干了不少了。

不知不覺間太陽已經升得很高,馬上到中午了。貝爾格里夫背著米托站起身來,拿起道具准備回家做午飯。

回到家里,給鍋里添上水架到壁爐上,隨後將蔬菜和肉切碎。正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安潔琳一臉愁容地回來了。她今天是和安奈莎還有米麗婭姆一起去西邊的森林來著。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呢,貝爾格里夫不由得皺起眉頭。

「回來啦,安潔。怎麼了?」

「看起來好像沒什麼問題……但是總是有些奇怪。一直能感覺到某種視線,但又不是動物之類……」

「好像有種被人監視著的感覺喵~?」

「是啊……但是也沒有魔獸……而且設下的陷阱也什麼都沒抓到」

「唔?是說野獸們也都消失了嗎?」

「好像是這樣……今天連只兔子都沒見到」

安奈莎有些詫異地環抱雙臂。

「而且啊……今天牧樹人也出現了呢。就站在森林邊上好像一直在看著這邊的樣子」

牧樹人似乎仍在村莊周圍不斷出現。聽凱利他們說,之前在村外的苗圃里移種魯梅爾樹的樹苗時候,牧樹人也在遠處看著他們。雖然說是對人無害,但農夫們總歸還是會有些不自在,都在私下議論。各種地方都有目擊到牧樹人,看起來似乎不止一只。

而且這些農夫們最近幾天里也有好些人病倒了。明明都是些長期在農活中鍛煉出來的強健身體,在沒有任何前兆的情況下短短幾天內接連病倒也太奇怪了。

「……麻煩了」

在己方沒有注意到的地方在發生著什麼事情,這是毫無疑問的。雖然說是要警戒,但像如今這樣的情況,似乎是有某種無形的東西在逐步逼近,實在是不知道該做何對策。

總之還是先打起精神,決定把午飯先做完再來考慮,此時白回來了。他的表情似乎也有點奇怪。安潔琳略帶調侃地朝他打招呼。

「回來啦,小白」

「別叫我小白……喂,老爹」

「嗯?」

「賽侖好像也病倒了……」

「什麼?」

貝爾格里夫的手停了下來。

「什麼情況?」

「具體我也不太清楚……」

按照白的說法,就在他和薩莎在村外對練的時候,巴恩斯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聽過情況的薩莎臉色大變快步跑開。據說是賽侖在魯梅爾樹苗圃和凱利他們談話的時候,突然就失去知覺暈了過去。

安潔琳將劍插到腰間。

「我去看看……!」

「好,爸爸馬上也過去」

已經不是准備午飯的時候了。安潔琳和安奈莎還有米麗婭姆一起飛奔出去。夏洛特也一臉不安地看著她們,白在她背上拍了一下。

「你也很擔心吧。一起過去吧」

「……嗯!」

夏洛特



說著,追著安潔琳等人跑了出去。

「白,你不去嗎?」

「……探病這種事也不適合我。而且你也要去吧。我就留下來看家得了」

「這樣啊……嗯,拜托你了」

貝爾格里夫把剩下的事情交代給白,隨後將家里的幾瓶藥揣進包里,帶著米托急忙趕往凱利家。

村子里靜得可怕。平常總是十分吵嚷的山羊們都靜悄悄地趴在樹蔭下一動不動。也聽不到小孩子們玩耍的聲音。明明已經到了要把羊趕到平原上的時候,但牧童們似乎完全沒有要做准備的打算。

四周的空氣顯得非常沉重,仿佛整個托內拉都躺在病床上一般。就連原本沒有任何問題的貝爾格里夫,現在也隱約覺得身體似乎有些不舒服。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來到廣場上,只見旅行商人的三名年輕護衛冒險者正百無聊賴地坐在那里。索拉看到貝爾格里夫,朝著他揮了揮手。

「貝爾格里夫先生——」

「哦,你們好。出什麼事情了?之前聽說你們准備要走了啊」

凱因搖了搖頭。

「委托人突然病倒了……雖然請藥師來看過了,但似乎還得躺個幾天才能動身」

這里也出現病人了嗎。從時間上來看,由外來人員傳染進來的可能性很低。畢竟他們來的時候可沒有一個人有問題。就算是說有潛伏期,但外來人員和村民同時發病也太奇怪了。而且要說的話,病人都是在最近兩三天集中出現的。

「……你們沒有什麼問題嗎?」

「嗯。俺們最大的優點就是身體還算是夠結實啊」杰克有些打趣地說道。

「雖然這麼說有點不太好的說,但能在托內拉多呆一些日子還是稍微有點高興的說」

「喂。村里都這個樣子了,你瞎說什麼呢」

「啊嗚」

被凱因戳了幾下,索拉有些不好意思地縮起身子。貝爾格里夫笑著捋了捋胡須。

「不管怎麼說,還是小心一點為好。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身體會突然出什麼狀況啊」


「好~」

「我們會注意的」

與三人道別來到凱利家,家里的人的臉色似乎都不太好。但他們仍在來回奔波,忙著照顧病人。

來到廂房的客房,測量人員全都躺在床上,賽侖則是在最里面的屋子里。她臉色發青,胸口似乎堵了什麼東西似的,呼吸短且急促。薩莎和安潔琳、安奈莎、米麗婭姆以及夏洛特都一臉擔心地圍在她身邊,時不時用擰過的毛巾為她擦拭一下額頭。

「……不會有事吧」

「賽侖……到底出什麼事情了啊」

薩莎一臉悔恨地咬緊牙關握緊拳頭。

大概是注意到了腳步聲,安潔琳回過頭來。

「爸爸」

「哦,賽侖小姐的情況如何……?」

「剛剛睡著了……但是呼吸似乎還是有些困難」

「唔,阿托菈呢?」

他說的是村里的藥師。安潔琳搖了搖頭。

「到處都有人找她,還沒顧上來這邊……」

「果然啊……」

村子如今這個樣子,藥師想來肯定是忙得夠嗆吧。

貝爾格里夫慢慢走近,將手放到賽侖的額頭上。要說的話也沒有發燒。倒不如說體溫似乎甚至還有些偏低。鼻子里似乎是堵住了,一直是用嘴在呼吸。夏洛特一臉擔心地抬頭看向貝爾格里夫。

「父親,有什麼辦法嗎……?賽侖大人她沒事吧?」

「唔……」

貝爾格里夫思考了一下,從包里掏出一個小瓶子,遞給薩莎。

「請把這個塗到她胸前」

「這是……?」

薩莎接過瓶子,打開瓶蓋聞了一下,隨後有些驚訝地眨了眨眼。貝爾格里夫微微一笑。

「這是以魯梅爾樹的葉子和薄荷為主,用幾種草藥混合調配的。應該可以稍微緩解一下呼吸不暢的情況」

「非、非常感謝!」

薩莎立刻動手解開賽侖胸前的衣服。貝爾格里夫慌慌張張地轉身離開。身後傳來安潔琳驚訝的聲音。

「這是……還在發育……?」

「真的啊……之前好像還稍微小一點的,是吧?」

「是啊,這樣下去說不定會超過姐姐呢」

「唔唔……好羨慕的成長期喵~」

她們這是說什麼呢,貝爾格里夫笑著聳聳肩。

隨後他為測量員們也塗上同樣的藥,眾人的呼吸看起來似乎都輕松了一些。

「總之先這樣……」

但這也只是治標不治本。必須要解決根本原因,不然也只是徒勞而已。

米托緊緊握住貝爾格里夫的手。他也反過來握住米托的手,此時才突然想起,格雷厄姆和卡西姆怎麼樣了呢。他們倆和安潔琳分頭行動,也去了森林里面。那兩人倒是應該不用擔心,但他心里還是不由得覺得有些焦急。

就在這時,空氣突然發生了變化。原本感覺粘滯沉重的空氣似乎突然變得輕快了不少。躺著的測量員們似乎也感受到了這一點,睡著的人的呼吸變得平靜下來,醒著的人則是一臉驚訝地眨巴著眼睛坐起身來。

身後的房間里也傳來一陣吵嚷聲,賽侖似乎醒來了。

「賽侖!太好了,你沒事吧!」

薩莎的聲音里明顯帶著哭腔,她一邊呼喚著賽侖的名字,一邊緊緊抱住她用臉在她身上使勁磨蹭。賽侖有些為難地笑了笑,臉色顯得好多了。安潔琳等人也似乎是松了一口氣,放松下來在旁邊守望著兩人。

貝爾格里夫眯起眼睛,捋了捋自己的胡須。這應該不是自己的藥的效果。他朝旁邊瞥了一眼,米托的表情似乎也放松了一些。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呢。

薩莎突然沖出房間,抱住貝爾格里夫。貝爾格里夫不由得朝後退了幾步。薩莎一臉欣喜的表情,將臉埋進貝爾格里夫胸前蹭來蹭去。

【插圖 薩莎哭著抱住賽侖】

「師父——!太感謝了!賽侖她!」

「薩、薩莎小姐,冷靜一下……這不是我的藥的效果」

「喂,你干什麼呢……」

安潔琳氣鼓鼓地在薩莎頭上輕輕敲了一下。有些忘我的薩莎突然反應過來,臉色通紅,連忙放開貝爾格里夫,不住地低頭道歉。

「實、實在抱歉,一激動就……」

「沒事沒事……安潔,那爸爸先回去了」

「嗯,我們也馬上回去……」

「賽侖小姐,請多保重」

「好的,非常感謝」

坐起身來的賽侖似乎仍有些虛弱,但還是露出一絲微笑。

貝爾格里夫出門來到廣場上,格雷厄姆和卡西姆正站在那里。格雷厄姆的大劍插在廣場正中心。兩人似乎是在確認著什麼似的四下張望。看到貝爾格里夫過來,卡西姆嘿嘿一笑。

「喲,貝爾」

「卡西姆……這到底是?」

「搞清楚原因了。是吧,老爺子」


「真的?你說原因,是指村里異常的原因嗎?」

「是花粉」格雷厄姆開口說道。「從西邊森林吹來的風里混著花粉」

「花粉?花粉怎麼會……」

「里面蘊含著微量的魔力啊。小到就連咱和老爺子也得非常仔細才能注意到的程度」

「單個花粉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我們每個人都要呼吸,微量的魔力會隨著呼吸在體內逐漸累集。我們這些熟悉魔力操作的人對此是有一定耐性的,但……」

「村里面那些人就被森林的魔力給搞垮了,就是這樣啦」

「……是含有毒性的魔力嗎?」

「不,倒也不是。准確來說,似乎是有人在通過魔力送過來某種含有惡意的力量」

話說回來,到底是誰策劃了這一切還無從得知,格雷厄姆歎了口氣如是說道。卡西姆將禮帽重新戴好。

「不管怎麼說,這還真是夠精明的手段啊。這應該不是一般魔獸能做到的。至少也得是AAA級,搞不好是有S級實力的家伙啊」

絕大多數情況下,魔獸是有著凌駕于人類之上的肉體能力的。如果是赤手空拳面對魔獸,僅憑純粹的肉體的力量的話,人類是很難贏過魔獸的。所以人類要與魔獸抗衡的話,一個方法是用魔力對肉體進行強化,而另一個方法就是利用智商凌駕其上。

魔獸基本上都是獸,智慧方面大多是不及人類的。以鬼族為首的一些類人型魔獸會有一定程度的智力,但也僅限于可以進行集團作戰,可以維持最低限度的社會性的程度而已。而想要在魔力上玩小花招,在人類無法察覺的情況下進行秘密作戰,對于它們的智商來說這是無法做到的。

但是,在那些到達AAA級甚至S級的實力的魔獸當中,偶爾也會有些具有高度智慧的個體。比如說人類魔獸化變成的吸血鬼,或是在超長的壽命中掌握了智慧的龍種等等。只不過對于這樣的存在,人類在漫長的曆史中也找到了應對的策略,可以將其擊敗。思考問題的智慧與實力直接掛鉤。假如灰獵犬也能獲得與人類相同等級的



智慧的話,怕是也會成為危險度S級的存在吧。

這一次悄悄接近托內拉的不明威脅,似乎不僅僅是單純的魔獸,而是個很棘手的對手。沒有實體卻有著智慧的惡意。貝爾格里夫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到底是什麼樣的對手啊……」

「誰知道啊。咱是實在想不明白……」

「……說不定,就是森林本身呢」

格雷厄姆的這句話讓貝爾格里夫皺起眉頭。

「森林?」

「是啊。我之前也說過的吧,森林本身也是有意識的……自從來到托內拉以來,我也在這附近的森林走過許多回。但今天的森林卻似乎有些不一樣」

「……森林變樣了?」

「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它們在巧妙地隱藏著什麼。在裹挾著如此多的惡意的同時,看起來與平常又沒什麼差別,這樣的森林還是頭一次見到」

格雷厄姆深深歎了一口氣,伏下視線。這大概是生活在森林里的精靈族才能體會到的悲傷吧。

米托抱住格雷厄姆。

「爺爺……」

「……米托啊,汝從森林回來後樣子就一直很奇怪吧?能想起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有人、叫我」

「叫你?是誰?」

卡西姆有些詫異地捋了捋胡須。米托一臉要哭出來的表情,緊緊貼住格雷厄姆。

「不知道……但是、好可怕……」

「……這樣啊」

「放心吧。不管來的是什麼,都不會讓它們把你帶走的」

貝爾格里夫說著摸了摸米托的腦袋。米托將臉埋進格雷厄姆懷里蹭來蹭去。

「……話說回來,你們是怎麼驅散森林的魔力的?」

「哦,是那個啦」

卡西姆說著,指向插在地上的格雷厄姆的大劍。大劍發出沉靜的低吟聲,劍身發出有些不可思議的光芒,看起來不像是反射的太陽光。

「這家伙長年間跟著老爺子一起戰斗,也一直在接受老爺子的魔力,所以也跟著一起成長了,里面有不少精靈族的潔淨魔力。以這家伙為媒介構築了一個覆蓋整個村子的新結界,就是這樣啦」

廣場正好位于村子正中。以這把劍為中心,托內拉被一個魔力的圓頂完全覆蓋。

這樣一來花粉的魔力與森林的聯系被切斷,大家身體的異常也就恢複了。

貝爾格里夫不由得發出感慨。

「還真厲害啊……」

「嘿嘿,你能這麼說咱很高興啊」

「但是事情還不算完全解決。必須進入森林,找到根本原因才行」

「是啊……」

必須要制定相應的計劃。雖然不知道要花多長時間,不過人手方面應該是足夠的。明天就去森林里看看吧。

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傳來,安潔琳她們跑了過來。

「久等了……感覺空氣好像變輕快了?」

「是啊,多虧了格雷厄姆他們」

一邊向她們解釋當前的情況,一邊一起朝家里走去。肚子已經餓了。雖然有些遲了,不過邊吃午飯邊商量也可以吧。制定好計劃,等明天一早就進森林去,貝爾格里夫這樣想道。

無意間朝旁邊一瞥,遠處站著一個牧樹人。牧樹人的樹干上有個深深的大洞,簡直就像是連接到無底的黑暗深淵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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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的話:

本話中提到貝爾格里夫用一種叫“ヘラ”的植物種子泡酒當土農藥用來驅蟲,但直接搜索這個詞出來的都是希臘神話里的赫拉,搜土農藥的話能找到的是蓖麻和曼陀羅的種子有類似效果,再加上“へら”漢字可以寫作“篦”,與“蓖”字相近,所以最後決定把“赫拉”和“蓖麻”各取一半譯作“赫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