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八十三話



夕陽照耀下的廣場上點起了篝火,一些村民們聚集在廣場上。篝火上架起一口大鍋,里面咕嘟咕嘟地正煮著一鍋燉菜。夏洛特用長長的木勺攪拌著鍋里的東西。卡西姆單手拿著酒杯,講述著他自己的經曆。

「總而言之,不管咱怎麼使勁打它都會再生,正想著『這樣子的話就只能用最大火力把它一口氣干掉了啊』,結果這時候貝爾他們就決出勝負了,然後那前一秒還那麼靈活的一條龍一轉眼就化成灰啦。哎呀,還真是可惜啊,明明好久都沒使出過全力啦」

「雖然說是偽龍,但畢竟也是龍種,能夠一個人與之抗衡……真不愧是『碎天』」

薩莎一臉感動地認真傾聽。在她身邊的三位年輕冒險者和村里的年輕人們也都興致勃勃地聽著,時不時嗯嗯地點頭贊同。眾人雖然看起來都很疲憊,但臉上的表情卻都非常興奮。

貝爾格里夫萬萬沒想到村民們會真的准備了宴會等待自己。他們回到村子里時,廣場上已經擺上了大鍋和裝著蘋果酒的大桶。

看著眼前把酒言歡的村民們,他簡直無法相信自己到前不久為止還在經曆一場出生入死的戰斗。不過他也覺得,在經曆過了那些痛苦的事情之後,像這樣開開心心熱熱鬧鬧地重新振作起來,或許也是非常重要的。

貝爾格里夫聳聳肩,活動一下關節,長出一口氣。之前進入森林時因為持續的緊張感而沒有注意到的疲勞,如今一口氣湧了上來,讓他感覺身子有些沉重。想要像年輕人或是高階冒險者那樣隨意驅使身體,過後就會帶來種種問題。雖說有點擔心關節再疼了要怎麼辦,但總算是救出了米托和格雷厄姆。沒什麼好後悔的,貝爾格里夫這樣想著,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臉。

他環視了一下四周。從廣場上能看到的房子里倒是沒有徹底倒塌的,但有一些被壓壞了屋簷或是牆上有了裂縫。而且這還是村民們在貝爾格里夫他們去了森林的這段時間里努力打掃過的結果,至少比起一大早那亂作一團的樣子要好得多了。有個別家庭的房子成了危房無法居住,但還好大部分的人家只需要簡單修補一下就能恢複日常生活了。村里的木工們也早已開始大聲商量著維修的工作安排。

村子遭受襲擊這種非日常的事情給村民們帶來恐懼與不安,然而一旦從中解脫出來,托內拉的村民還是很堅強的。即使是看起來很絕望的情況,只要能找到一條光明的道路,事情就會比想象的更加順利地進行。

村長霍夫曼倒了一杯蘋果酒遞了過來。

「賽侖大人她啊,說是要和赫維緹卡大人商量,從波爾多調撥過冬的麥子過來呢。這下子總算是不用擔心了啊,哈哈哈!」

「不止如此,她還說要派人來支援村子的複興呢。哎呀,領主大人還真是可靠啊」

凱利說著也笑了。

萬幸的是,賽侖本人也身處事件漩渦的正中,非常清楚村中的慘狀,因此立刻決定要支援托內拉。當然這件事並非她一人就能決定,但想來赫維緹卡應該不會拒絕。她們會在冬天的食物供應、修複建築物和治療傷員等各類事情上提供盡可能的幫助。

霍夫曼喝了一口蘋果酒,笑著說道。

「這種時候跟領主大人有交情真的是幫了大忙啊。貝爾,說不定都是因為有你啊」

「也沒有啦……」

貝爾格里夫朝旁邊瞥了一眼。安潔琳正在一邊跟賽侖站在一起聊著什麼,時不時還會笑一笑,似乎很是開心。說起來,與波爾多家之間的聯系也是從安潔琳開始的緣分。是她救下了賽侖,于是薩莎和赫維緹卡才會先後來到這里……各種各樣的事情一點一滴地聯系起來,串聯成了現在的時光。

總之,托內拉的複興問題似乎是不用擔心了。雖然會很辛苦,但眾人都會盡力而為,就算不是最好的結果,至少也會是大家都能接受的吧。畢竟未來無法預測,而對于已經過去的事情說得再多也已無法改變。

貝爾格里夫緩緩站起身來離開廣場,拿著一瓶蘋果汁朝家里走去。

回到家里,米托仍仰躺在床上,格雷厄姆靜靜地坐在他身邊。

「情況怎麼樣?」

「還沒有醒,但臉色還不錯」

貝爾格里夫將蘋果汁倒進杯子,遞給格雷厄姆,自己也在一旁坐下,低頭看向米托。米托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偶爾也會像是鼻子堵了似的發出有些痛苦的呼吸聲並皺起眉頭。

「……是不是在做噩夢呢」

「經曆了那麼多事情啊。也沒辦法」

格雷厄姆喝了一口蘋果汁,閉上眼睛。

「……多虧汝等相助。容我再次表示感謝,貝爾」

「哈哈,沒啥。也不光是我一個人。有安潔在,有卡西姆在……大家都非常努力啊」

貝爾格里夫伸出手去輕輕摸了摸米托的頭。米托有些緊張的表情立刻放松下來。他微微一笑,隨後抬起頭來看向格雷厄姆。

「我們似乎只是把問題又往後推了而已啊」

「唔……」格雷厄姆皺起眉頭。「這次森林的襲擊,似乎是有人在背後煽動的結果」

「什麼……?到底是誰……」

「不知道。但是被森林所囚禁的精靈族的思維對我是這麼說的。據說是有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男人讓森林的惡意覺醒了」

「白色衣服……」

貝爾格里夫歪頭納悶,到底會是什麼人呢。而且要說的話他的目的又是什麼呢。格雷厄姆伏下視線。

「回想一下事情也很奇怪。森林的目標只是米托一個人……如果是想要力量的話,魔力很多的夏洛特應該也會成為目標。雖然不知道是用了什麼手段,但我總覺得這是某種刻意而為的事情」

「唔……」

說起來的確如此。但是按照格雷厄姆聽到的內容,森林是因為跟所羅門戰斗而讓惡意增幅,或許也是因為此事的影響,森林才會盯上了身為所羅門人造人的米托吧。而且事實上,白內心的魔王顯露出來的時候,森林也對他起了反應。

將這樣的想法說出來,格雷厄姆也抱臂陷入思考。

「這倒也不是不可能,但……到最後我們也只能是推測而已」

「是啊……那個白衣服的男人,會不會再搞什麼手段卷土重來呢?」

「不好說。不過從這次的行事方式來考慮,他不像是那種會在公開場合正面出擊的類型,倒應該是擅于在幕後操縱之人吧……所以說想要應對也很困難」

「……這就頭疼了啊」

這樣的話就不是考慮出門的時候了,貝爾格里夫不禁歎了一口氣。格雷厄姆卻緊緊盯住他。

「但是對手的目標並非是托內拉。從我的經驗判斷,這種不露面的人的警戒心非常的強。再加上他這次失敗後我們這邊也會加強戒備,對方應該不會立刻進行下一步行動。而且就算他真的來了,下次我也絕對不會再大意了」

因為這次已經明白對手的行事方式了,格雷厄姆這樣說著,眼里閃現著光芒。貝爾格里夫苦笑著撓撓臉頰。

「……既然你這麼說的話,那就應該是這樣吧」

的確,這次是因為不清楚對手的行事方式,被對方在各方面都搶了先手,然而經曆過一次以後,那些細微的事情必然都逃不過這位精靈族老人的法眼。

「話說格雷厄姆,感覺你好像干勁十足啊,像瑪麗似的」

「呃」


格雷厄姆有些不好意思地一時語塞。貝爾格里夫呵呵笑了。

「久違的危機讓冒險者的本能又蘇醒了嗎?」

「還真是……都被汝看穿了啊」

格雷厄姆有些為難地笑了笑。

「……汝就去與自己的過去做個了斷吧。在此期間,汝的負擔由我來暫時代為背負,這點小事我還是做得到的」

「……抱歉。我也這麼任性,給你添麻煩了」

「這種事情算不得任性。汝已經為他人做了很多了,也是時候為自己做些什麼了」

「哈哈,你要是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貝爾格里夫笑著捋了捋胡須。到頭來,自己也沒法笑話格雷厄姆呢。

又喝了一口蘋果汁,貝爾格里夫稍稍探出身子。

「但是,米托的問題還是沒解決啊……雖然說他這次又失去了魔力,但還是會像之前那樣體內再次生成過剩的魔力吧?而且他的身體原本就是魔力塊一樣的東西」

按照格雷厄姆的判斷,當初米托為了構築出與人類相近的身體,其魔力大部分都已經用掉了。但他接下來的觀察發現,米托的身體其實是高度凝結的魔力塊,而且體內還在不斷地生成魔力。身體無法容納的魔力會逐漸泄漏到外面來,這無疑也是引發本次騷動的原因之一。

所羅門的人造人的魔力與人族和精靈族的魔力又有所不同,而且似乎很容易吸引一些不好的東西。就算不是這次古森這樣的大家伙,也很有可能會將各種魔獸之類的東西吸引過來。

格雷厄姆點點頭。

「……我倒是有個想法。雖然不能制止魔力的生成,但如果能將生成的魔力加以利用持續消耗的話,應該就不會超過閾值,召來強大的力量



了吧」

「喔?但是,要說消費的話具體要怎麼做……」

「哦,說到這個,還有事情要拜托汝……」

正在此時,米托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他使勁眨巴著眼睛,緩緩坐起身來。他一邊用手揉著眼睛,一邊有些搞不清狀況似的視線來回游移。

「……這是哪里?」

「米托」

似乎仍有些害怕的米托一聽到貝爾格里夫的聲音,看到他的身影,立刻跳進他的懷里,哭了起來。

「爸爸……!」

「……你很努力了,米托」

貝爾格里夫微笑著輕輕撫摸米托的腦袋。米托將臉埋在貝爾格里夫胸前蹭了好一會兒,隨後突然又抬起頭來。

「爺爺呢!?爺爺沒事吧!?」

「我在這里呢」

米托愣了一下,隨後跳進格雷厄姆懷里緊緊抱住他。

【插圖 格雷厄姆安慰米托】

「爺爺……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呢。汝什麼都沒有做錯」

「但是……但是,因為我的緣故……」

格雷厄姆將手上的杯子放到旁邊桌上,微笑著揉了揉米托的頭發。

「正是因為汝進入了森林,托內拉才得救了。無需在意」

「嗚嗚……」

即使如此仍無法接受的米托還是止不住眼淚。

「……總之沒事就好。肚子餓了吧?」

貝爾格里夫笑著說道。格雷厄姆抱著米托站了起來,隨後皺起眉頭。

「……貝爾,抱歉,你來吧」

「啊,真是,別勉強啊……」

貝爾格里夫苦笑著從格雷厄姆手中接過米托。格雷厄姆一臉不好意思地伏下視線按住腹部。說實話,貝爾格里夫也已經很累了,但跟腹部有貫穿傷的格雷厄姆相比還是要好得多。

貝爾格里夫抱著米托,與格雷厄姆一起走出家門。

夕陽西下,已經掉到山脊上了。再過一會兒就會徹底西沉,只留下一片火燒云了吧。

米托一臉茫然地眨巴著眼睛。

「要去哪里啊……?」

「哦,去吃晚飯」

米托微微縮起身子。但貝爾格里夫並不在意,繼續走向廣場。

燉菜似乎已經煮好了。除了大鍋之外,周圍好些個碗里也都在冒出熱氣。在篝火旁邊坐著的安潔琳抬起頭來。

「啊,爸爸……米托!你醒啦!」

現場眾人的視線都朝這邊彙集過來。安潔琳高興地站起來,摸了摸米托的頭。


「姐、姐姐……我」

「太好了……」

在微笑著的安潔琳背後,村民們也聚了過來。米托緊緊抱住貝爾格里夫,他大概是擔心再被人責罵吧。出乎他意料的是,村民們雖然都是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但還是笑著向米托送上溫暖的話語。

「米托,回來啦!」

「對不起啊,跟你說了那麼過分的話……原諒我吧」

「虧得是回來了啊……還好沒事……真的是太好了……」

「嚇著了吧。真的很努力啊。很厲害喔」

「沒傷著吧?肚子餓了吧?多吃點啊」

米托愣住了。他似乎是終于放松了一些,抱住貝爾格里夫的力量也減弱了,嘴一張一合。

「對……對不、起……」

一句話還沒說完,他就已經哽咽到說不下去。

「不用道歉,你也不是故意的對吧?」

「就是就是,都是那些奇奇怪怪的樹的錯」

米托的淚水不住地湧出,吸溜著鼻子。

「我……我、還可以留在這里嗎……?」

這不是當然的嘛,村民們笑著摸了摸米托的頭。

「謝謝……」

米托再次哭泣著將臉埋進貝爾格里夫的胸膛。貝爾格里夫微笑著輕撫他的後背。

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村民們應該也有還無法完全接受的部分吧。即使如此,米托能像這樣被再次接受也是令人欣喜的。之後肯定能慢慢找到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平衡點,逐漸安定下來吧。

貝爾格里夫抬起頭來。

「好啦,肚子也餓了,今天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做了很多呢,多吃點哦!」

夏洛特揮舞著木勺笑著說道。

隨著「吃飯啦吃飯啦」的吵嚷聲和相互敬酒的碰杯聲,廣場上一下子熱鬧了起來。太陽已經徹底躲到西山後面去了,四周開始逐漸被暮色籠罩,但是大家都對此並不在意。

看著眼前的場景,貝爾格里夫朝格雷厄姆的方向瞥了一眼。格雷厄姆微笑著點了點頭。

○○○○○

夏天的氣息越來越濃,周圍已經完全是一副夏天的模樣。村子四周的森林郁郁蔥蔥隨風搖擺,羊兒們的毛也不斷變長,快到該剪羊毛的時期了。芋頭都已經挖出來了,逃過一劫的麥田也染上了金黃色,眼下基本收割完畢了。

托內拉各家各戶的修繕已經完成,眾人又回到了原本的生活。既沒有出現死者,事情過去後村里也幾乎沒有留下什麼襲擊的痕跡,古森的那場襲擊就像是一場夢一般。

站在已經釘好牆壁的新家里,安潔琳環視四周。內部裝飾還沒有完成。因為要修補其他人家的房屋,這邊的工作被暫停了一段時間。不過至少看起來已經有個家的樣子了。各處的整修工作如今已經完成,這里的工程很快也會恢複進行吧。

雖然說工程還沒結束,但其實在牆壁釘好以後,安潔琳等人就把桌椅、毛毯和坐墊等部分家具搬了進來,每晚在此玩耍。僅僅如此已經可以想象出新生活的樣子,讓她不由得心動不已。

「但是,在那之前……」

她自言自語道。手放到腰間的劍上,調整一下其位置。

「……珀西伯伯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她思考著關于父親的舊友的事情。據說貝爾格里夫當年就是為了掩護他而失去了一只腳。

如果是爸爸為了掩護自己而失去一只腳會怎麼樣呢,她不禁這麼想。只是稍微想象一下,她就覺得無比痛苦,不由得雙手覆面。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感和罪惡感。二十多年來都背負著這樣的痛苦,實在是讓人無法想象。

安潔琳眨了眨眼,調整了一下心情,走出屋外。初夏明朗的陽光有些晃眼。湛藍的天空中漂著幾朵面團般的云彩。天氣很暖和,稍微活動一下就感覺要出汗。

今天他們就要踏上旅程。目的地是南方的甯迪亞山脈,在大山中一個叫做『大地的肚臍』的地方。珀西瓦爾就在那里。

安潔琳對于珀西瓦爾抱有複雜的感情。就是他導致貝爾格里夫失去了一只腳,讓她感覺很是氣憤,但想到他至今仍為此而感到痛苦,又覺得他很可憐。然而如果不是這樣的話自己也不會與貝爾格里夫相遇。這樣一想,她覺得自己好像非常自私。

環視一下四周,貝爾格里夫正在院子里跟格雷厄姆聊著什麼,大概是在交代關于離家期間的事情吧。安潔琳跑到他們身邊。

「爸爸」

「哦,安潔。准備好了嗎?」

「嗯……」

安潔琳小心翼翼地捏住貝爾格里夫的衣角。

「爸爸你……會害怕見面嗎?那個……我是說見到珀西伯伯」

「嗯……怎麼說呢。說實話我自己也不清楚」

貝爾格里夫將手放到安潔琳頭上,隨後輕輕撫摸。

「但是啊,珀西畢竟是我的朋友。就算害怕,也要去見他啊」

「這樣啊……」

安潔琳含糊地嘟囔著,抱住貝爾格里夫的胳膊。不知為什麼,她始終感覺到一種莫名的不安。

貝爾格里夫微笑著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

「不管怎麼說,畢竟還有要做的事情啊」


「是說米托的事情,是吧?」

「是啊」

這次旅行的目的不光是要去見貝爾格里夫的老朋友。為了實踐格雷厄姆的想法,需要采集某些在高階魔獸身上才能找到的素材。正好這次要去的地方是高階魔獸橫行的『大地的肚臍』,要說是『正好順帶采集材料』也有點奇怪,但總之應該是可以滿足需求了。

可以跟爸爸一起旅行,和他一起戰斗,安潔琳想到這些,剛才的那些不安瞬間就全都飛到九霄云外去了。

貝爾格里夫背上傳來一陣低吟聲。他背著的格雷厄姆的大劍發出淡淡的光芒。安潔琳用指尖戳了戳它。

「……老爺爺,這孩子不在真的沒事嗎?」

「不用擔心我……我覺得我也是太過于依賴它了」

格雷厄姆微微一笑。那笑容不是看淡生死的老人的笑容,倒更像是准備面對新事物的年輕人的笑容。這次的騷動似乎是讓格雷厄姆也產生了某種變化。

貝爾格里夫有些為難地將手放到劍柄上。

「但是借給我真的好嗎。還是讓安潔……」

「不不,我覺得這孩子和爸爸比較合得來……」

「正如安潔琳所言。除了我之外,汝應是最擅使此劍之人。劍也對汝深表信賴。此劍仍活力十足,要在托內拉隱居的話太埋沒



了」

「唔……」

這樣說的話就很難拒絕了呢,貝爾格里夫這樣想著,撓了撓臉頰。但他總覺得自己不能像格雷厄姆和安潔琳那樣聽懂劍的聲音似乎還是不太好。大劍的低吟聲低了下去,逐漸沉默。這到底是害羞了呢還是不肯理自己了呢,貝爾格里夫實在是分不清楚。

這次的旅程中不可避免地會與各種高階魔獸作戰,因此格雷厄姆將自己的大劍借給了貝爾格里夫。

要帶著這把甚至被人稱為聖劍的大劍,這讓貝爾格里夫感到稍微有點畏懼,再三推辭,但畢竟也沒到那種堅決不可接受的地步,在周圍人的勸說下最終還是接受了下來。父親得到了意想之外的強化,安潔琳對此當然是非常高興。

一行人來到村口。一輛旅行商人的馬車正停在那里,安奈莎、米麗婭姆和卡西姆也已經在那里了。白和夏洛特以及米托前來送行。村里的一些年輕人和孩子們也來了。

已經坐到車上的卡西姆揮了揮禮帽。

「喲,來啦。可以走了吧?」

「哦,久等了,走吧」

「父親,一路上要小心啊!」

夏洛特握住貝爾格里夫的手這樣說道。貝爾格里夫微笑著拍了拍她的頭。

「夏兒也是啊。注意不要感冒……」貝爾格里夫將視線轉向白的方向。「白,孩子們就拜托你了」

「……哦」

白的表情似乎還是有些僵硬,視線轉向一邊,撓了撓臉頰。

貝爾格里夫朝旅行商人低頭致意。

「又要麻煩您了」

「哪里哪里,我才是!有各位一路同行真的非常放心呢!」

已經是老相識的藍發女商人露出笑容。正趕上她在這個時候來到托內拉,所以這次就搭她的便車了。

將行李放上馬車,貝爾格里夫看向一旁的米托。米托站在夏洛特身邊,抬頭看向貝爾格里夫。自從那場騷動以來,他似乎變得成熟了一些,外表看起來變化不大,但說話時口齒清晰流暢多了。

「爸爸,路上小心……」

「哦,你也是啊。要多幫爺爺他們干活哦?」

「嗯」

米托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他的表情好像也逐漸豐富了不少,似乎是內心中的感情終于可以通過表情好好地表現出來了。弟弟的成長讓安潔琳感覺有些欣喜又有些寂寞,總之她伸出手去摸了摸米托的頭。米托很舒服地眯起眼睛。

「姐姐……一路走好」

「嗯!」

安潔琳莞爾一笑,放在他頭上的手又使勁揉了幾下。

商人揮動缰繩,馬車開始吱呀呀地向前行進。

周圍響起「一路走好」的送別聲。米托和夏洛特一邊喊還一邊使勁揮著手,白則是繃著臉抱臂站在一邊。

安潔琳等人也從馬車上探出身子朝他們揮手告別。

送別的聲音越來越小,終于聽不到了。溫暖的陽光灑到車篷上,迎面吹來一陣和煦的南風。草原上的小草如波浪般隨風搖擺,發出唰唰的聲音。

接下來要前往的目的地就在這風兒吹來的方向上吧,安潔琳這樣想著看向前方,隨後倚靠在身旁的貝爾格里夫身上。

馬車碾到一塊小石頭,咔嗒搖晃了一下。車上人很多,所以速度並不快。

到達羅迪納大概要到傍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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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的話:

關于米托的說話方式稍微解釋兩句:在本話之前,對于米托的發言作者一直是用純平假名來表示的,以此來體現他說話時那種奶聲奶氣的兒童腔調,而從本話起他的發言也跟其他人一樣里面有了漢字,代表他說話的腔調也跟正常人一樣了。因為這個平假名跟漢字的區別在翻譯中不好體現,所以之前我翻譯他的話時候是弄成類似于一個詞一個詞單蹦的形式,然後本話開始變成正常方式。

本話中提到托內拉的在夏天來臨之際就收獲了“芋”,這事其實也有點問題。之前就有人問過說本作中的“芋”到底是芋頭還是土豆還是紅薯還是其他什麼,但要說的話不管是哪一種,在托內拉這樣的北方應該都是一年只種一季,春種秋收,像作中這樣冬種夏收的品種應該只在南方才有。所以說本作中的“芋”大概只是作者空想出來的一種作物,我就繼續偷懶譯成“芋頭”了。當然如果各位發現還有其他的可供區分的線索的話,也歡迎隨時留言反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