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程廣德

第二十八章

程廣德

要知道這一批人訂單來源,無不是武昌城中達官顯貴之家。他們各家的主人都是與巡撫衙門,還有總兵府衙門打過交代,說不定後面站著何等的人物。甚至不少根本就是代表衙門過來的。

周夢臣自然不敢得罪。

而且這個時候買東西,卻不像是後世給個定價,一口咬定就行了。

這樣做是要得罪人的。

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處置辦法。

最簡單的,代表衙門來的人,你可以開高價,然後給一點回扣。他們自然樂得讓你多賺一些,你如果不開高價,他們還不願意的,但是有些人是代表各位官員家里來采購的,都是管家。他們有的自然是一心為家里著想,一點油水都不想要,你自然要給後面那位大人面子,壓低一個價格,也算是示好了。還有一些不敢拿回扣,但是可以虛報價格,又是一個手法。

人性即便隔了幾百年也都是一樣的。

周夢臣不笨蛋,也是能明白這些門道的,畢竟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但是周夢臣卻不想這樣糾纏。將自己的生命花費這種無意義的社交之中。只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心中再不舒服,也只能硬著頭皮招呼這些人。

大部分人沖著豐城侯一句,犬子的朋友,對周夢臣還算客氣。但是有些卻不夠客氣。

畢竟武昌城中有一些人,連巡撫都不放在眼中,呼作我家家奴而已。

這些人不是別人,就是楚藩。

此刻楚藩來人就坐在馬車之上,簾子也不挑一下,說道:“那個陰陽官是吧,王府要一批武昌鍾,都要用紫檀木的,立即去准備。片刻之後,雜家派人來取,如果到時候沒有,小心你的皮。”

周夢臣臉色相當難看,幾乎按捺不住了,正要說話。卻忽然被按住了手,卻是程廣德到了。

周夢臣自然是認識程廣德,卻見程廣德,行禮說道:“這位公公,不知道是那個王府的?也好讓我們送上門去。”

周夢臣頓時生氣,不要說紫檀木這樣貴重的木材,周夢臣壓根沒有存貨。單單說,楚王府的名聲,周夢臣都不敢送上門,當代楚王是一個什麼東西,在武昌城中的老戶,誰不知道,欺男霸女,無惡不作,至于采購東西不給錢,這種強買強賣的事情,都是小事情了。

如果可以,武昌城中任何百姓都不想與楚王府打交道。

周夢臣一點也不想送上門去。但是同樣也不敢生硬的拒絕。

畢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即便巡撫對楚王也沒有什麼辦法,這要是惹怒了楚王,估計楚王真要捏死周夢臣,連巡撫都攔不住。即便捅到天子那里,也不過罰酒三杯下不為例而已。

周夢臣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權力受到威脅。

只覺得自己好像是赤裸裸的立于冰天雪地之中,想大聲厲喝,卻不敢。但是就要趨炎附勢,卻是不願。


也就沒有阻止程廣德。看看他怎麼說。

車簾子里面冷哼一聲說道:“什麼王府,整個武昌城中,只有一個王府,就是楚王府。”

“是是。”程廣德走南闖北的,什麼樣的事情沒有遇見過,自然是有手段的,說道:“公公,您要的東西,是有的。只是卻是總兵府訂下的,已經交了錢了,不過嗎,這不重要,什麼事情都大過楚王不成,小的這就讓人送到楚王府之中,也一並交代給小侯爺。讓小侯爺也表現出對王爺的一點心意。”

“大膽。”這個時候馬車簾子一挑,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太監鼻孔沖天,說道:“你是拿豐城侯來壓雜家嗎?”

“不敢。”程廣德說道:“只是楚王府要的東西太貴重了,我們小門小戶哪里有什麼紫檀木,有的只有豐城侯府。”

周夢臣聽了,才後知後覺的感覺到了他們言語之中交鋒。

什麼叫做軟中帶硬。

程廣德這一段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那豐城侯壓你。但又不說出來,給對方一個台階下。

周夢臣其實很快就領悟了其中奧妙,程廣德賭的就是這個楚王是不會操心這一件小事的,更不願意因為這一件小事而得罪豐城侯府。畢竟雖然藩王在地方上,可以肆無忌憚,但是本質上,他們都是一群失去權力的人。

自己玩便是了,不願意真與當權的人發生沖突,雖然有宗室這個身份,不會有什麼太慘烈的下場,但是卻也要付出代價的。

這個代價楚王自然是不願意付出的。

這個太監不過是狐假虎威而已。

就在這個太監有些下不來台的時候,程廣德上前幾步,一搭衣袖,將手罩住,向前一伸。這太監會意,將手伸去。頓時眼睛睜大,說道:“此言當真。”

程廣德微微一笑,說道:“不敢拿公公開玩笑。”

“好。”這太監頓時變得和藹可親,整個人都軟了下來,說道:“來人,將銀子拿來。”頓時有幾個壯漢帶來一個小箱子,打開一看,里面全部是銀子,說道:“這里有白銀一千兩,全款。如豐城侯府的樣式打造一百個。”

周夢臣不知道程廣德與這個公公達成了什麼協議,但是還是說道:“小門小戶,不敢雕刻王府之龍鳳,還請公公見諒。”

“好說。”這太監面目含笑,說道:“我從王府中調配給你,還有紫檀木也從王府調給,不用你操心。”

程廣德連忙上前,一陣馬屁,將這個太監送走了。

回來之後,于周夢臣單獨聊,說道:“周大人,小的越俎代庖,得罪了。”

周夢臣其實也有一些不滿,但都是街坊鄰居的,真要說起來,可以說是看著他長大,他叫世叔,也不為過。自然不好說什麼,說道:“不敢,只是程叔叔,與那太監說了什麼?”

程廣德微微一笑,說道:“我初來乍到,不知道你的本錢,也不好談什麼,只是承諾那公公,不管他給多少錢,都會返給他一半的。”

周夢臣聽了,苦笑說道:“也幸好你說但是如豐城侯府一個價格,否則我還真要賠錢了。”


豐城侯府從周夢臣這里買的東西,其實里面有人情價。很多利潤不是周夢臣商業利潤,而是馮立給周夢臣的人情。所以利潤上比尋常人豐厚太多了。即便是腰斬一半有余,周夢臣還有的賺。

程廣德說道:“如此來說,我也不算是好心做壞事,也就算我倚老賣老,商場之上,有些人是得罪不得,即便是賠錢也要打發了。周大人這樣樣子,不是做買賣的人。”

周夢臣自然知道了。

他苦笑說道:“還能怎麼樣?要不程叔叔你過來幫我?”

周夢臣是半開玩笑的。卻不想程廣德說道:“我正有此意。”

這一句話,反而讓周夢臣愣住了,說道:“程叔,你不是開玩笑吧,你家的店不要了?”

程廣德說道:“店里的買賣,早就有一定之規,我即便不在店里,下面的伙計也是能支持起來的。不用我多操心。”

徽商經商是家族性,地域性的,程廣德雖然在武昌大半輩子了,但是根還是休甯。他店里的伙計,即便不是他程家的子弟,也是休甯人,當然了,關系太近的也沒有,這也是古代一個風俗有關。古代人一般選擇易子而教,就是擔心教導孩子的時候,父母下不去手,程廣德的長子在別家當伙計,身邊只有一個幼子,等長大一些,也會與這些伙計一般。

一般情況下,程廣德店里的人都是值得信任的。

當然了,程廣德來到這里,也是看中了周夢臣這里有很大的商機。

周夢臣說道:“程叔叔,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想這錢雖然不少,大也入不了程叔叔的眼。”

程廣德笑道:“你看高看我了,我可一口氣拿不出千兩紋銀,不過我的確是有事相求。”

周夢臣說道:“請講。”

程廣德說道:“所謂千里不販柴,這武昌鍾大抵也只能在武昌周圍賣,至于外面的地方周大人也顧不上吧,不如交給我程家。當然了,不會讓周大人吃虧的。”

周夢臣聽了,立即明白承老板的意思了,說道:“你的意思想得到制造這水鍾的技術?程叔叔何不買一台回去自己拆開看看?”

程廣德說道:“我徽州程家向來是誠信傳家,決計不會做這樣的事情,而且我不相信,周大人的東西是那麼容易仿制的。”

周夢臣輕輕一笑,他雖然沒有刻意做什麼防山寨,但是很多細節上都是獨特思路,只要仿制者不懂數學,很多細節上估計不會模仿的太到位。而這些細節自己關系到這些水鍾的精確度。

徽州程家是不是真做生意童叟無欺,誠信傳家,周夢臣並不知道。

但是程廣德的眼光與手腕都不錯,也算彼此了解,正解了周夢臣的燃眉之急。至于制造水鍾的技術,在周夢臣看來,不過是一些微末伎倆,有什麼可

保密的。他說道:“好,就如此,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