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大弟子程大位

第二十九章

大弟子程大位

“這就不必了吧?”周夢臣看著程廣德擺出的架勢。只覺得有一陣荒謬的感覺。

這與周夢臣想的完全不一樣。

在他看來,所謂將水鍾制造技術給程家,不過是將水鍾制造一些技術規格要求與要點,整理一分技術文書,給程家便是了,或者干脆讓程家派人在這里學上一陣子,也就行了。

畢竟這並不是什麼太難的技術。

只是在程廣德這里卻完全是另外一個樣子。

他將自己帶在身邊的幼子叫了過來,要他鄭重其事的下跪,敬茶,拜師。

周夢臣只覺得荒謬之極,他當然明白這個時代的師徒名分之重,可以說是真正的師徒如父子。只要在眾人面前完成拜師禮儀,今後這個孩子與周夢臣之間,就有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了。雖然比不上親兒子,但也相差不多了。

這讓周夢臣感覺有些沉甸甸的。

程廣德說道:“周大人,我也是有一點點的私心的,我這孩子,從小就喜愛算學,跟隨我出來經商,我給他的零花錢,他什麼事情都沒有做,只是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買書,而且買的都是算學書籍。他聽聞大人當日在縣衙的英姿,早就佩服之極,我也有這一點點私心,希望這孩子能在大人身前承教,得大人之一二,也算是我程家之福了。”

周夢臣聽了,他其實並不介意教授別人數學,只是卻不想牽扯到這個莊重的師徒關系之中,只是恍惚想起了馮立。

他很明白,馮立之所以這麼提攜他,不是因為他周夢臣長得帥,而是馮立一心一意推廣算學,以求遠勝前朝,周夢臣雖然沒有這麼強的使命感,但也不介意將自己從後世所學的數學知識傳授下去。

雖然有些不大習慣這種嚴肅的師徒關系,但是當人改變不了環境的時候,就要去適應環境。

周夢臣一招手,讓程廣德的兒子過來,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這孩子看上去十歲上下,虎頭虎腦的,眼睛滴溜溜的亂轉,說道:“稟告老師,我叫程大位。”

周夢臣說道:“聽你父親說,你對算學很喜愛,都學了一些什麼?”

程大位說道:“打算盤。”

周夢臣說道:“打給我看看。”

程大位說道:“是。”雖然找來兩個算盤,並在一起。程大位就開始打了,先是加減乘除,一直到開方,清脆的算盤聲,很有節奏,讓周夢臣微微有些吃驚。

這程大位雖然不能算是神童,但是的確是有幾分資質。

十歲孩子,能學到這個地步已經不錯了。如果放在後世,估計能報個奧數班之類的。單單從打算盤上來看,其實已經勝過了周夢臣,當然了,是遠遠比不上馮立當初在縣衙之中,。左右開弓的疾風驟雨。

但是對于周夢臣來說,也算合格了。

畢竟,周夢臣並不一定要程大位而今學習到什麼地步,而是想看看,他有沒有這分資質。

周夢臣即便是教學生,也想教一個聰明一點的,不想教笨的。這也是人之常情,特別是那些被自己兒子逼得想要跳樓的家長,應該是有同感的。

周夢臣說道:“好。”


程大位說道:“弟子拜見老師。”下跪磕頭,然後恭恭敬敬的敬茶。

行禮過後。張叔大也過來恭賀,說道:“恭喜周兄,喜得佳徒。”

張叔大並不常來周夢臣這里。也就是周夢臣剛剛研制木工車床的時候,張叔大來這里的頻率比較高。畢竟對于張叔大來說,周夢臣這里的東西,只是他自己給自己訂下課業的一部分,他還要花很長時間,去溫習四書五經,以及各種經史典籍。

畢竟下一次科舉張叔大是志在必得。

今日也算趕巧了。

周夢臣說道:“我都還沒有准備,就當人師傅了。”

張叔大說道:“學無先後,達者為師,周兄算學的造詣,遠在我之上,我都想拜入門下。何況教一個小孩子?”

周夢臣說道:“張兄說笑了,我這一點微末伎倆,又怎麼能教你,你如果想看,我自然不藏私。又何必拿我看玩笑啊?”

張叔大說道:“就等你這一句話了。”他對程大位招手,說道:“程大位,你以為就叫我師叔吧。”隨即拿了一塊玉佩當見面禮。程大位很有眼色的看了周夢臣一眼,周夢臣示意他們收下,說道:“叫師伯。”

張叔大是比周夢臣大一兩歲的。

程大位立即說道:“謝師伯。”

有了程廣德的加入,周夢臣立即覺得他自己變得輕松起來了。

程廣德做了半輩子的商人,處置這些雜務,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周夢臣還給了程廣德開了一月十兩。一年一百二十兩的工錢。

有了程廣德這個人,周夢臣大多數事情都不用操心了。

至于幾台木工車床,經過初期故障頻繁期的之後。周夢臣也慢慢摸出規律了。摸索出一套維護保養的手法,畢竟這東西,還是很簡單的機械結構。再培育一些木匠學習維修技術。如此一來,更讓周夢臣擺脫了不少麻煩。變得清閑起來。

也讓周夢臣有時間處理一些自己的問題。

周夢臣處理了養濟院的事務,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了家中。

周母早就在等著他了。

如果剛剛開始的時候,周母並不知道周夢臣拿錢做什麼事情去了。但是時間一長,也就知道了。畢竟周母也不是聾子瞎子,家里又是江夏縣中的老人,只需聽說縣尊並沒有給兒子撥款,自然知道周夢臣在養濟院大展拳腳的錢,是從何處而來的。

周母知道之後,先是大怒,隨即又滿懷擔心。

這也是一個母親的本能,她固然恨周夢臣忽悠了他,但是更擔心周夢臣將這一件事情搞砸了。也就裝著不知道這一件事情,甚至連關于對周夢臣說,不能與李家女兒過多接觸的事情,也給按下來。

唯恐分了周夢臣的心神,讓事情出了差錯。

而今養濟院那邊的情況也傳了回來。

周母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決定好好的收拾一下周夢臣。

故而周夢臣一回來,就被周母給拎到了堂屋之中,手中拿這一根荊條,說道:“跪下。”


周夢臣二話不說,立即跪下來。

因為不管做兒子有多大的成就,在父母的面前從來是沒有道理可講的,他大概也猜到了,這是東窗事發了。心中暗暗琢磨著該如何措辭,才能讓周母消氣。

只是周夢臣萬萬沒有想到,周母首先說的事情,不是別的事情,而是關于八杆子打不到的李姑娘的事情。

周母說道:“李家醫館那個丫頭,還常在在養濟院嗎?”、

周夢臣說道:“沒有,這一段時間,她一直沒有來了。”

周母說道:“阿彌陀佛,這就再好不過了。”隨即說道:“你也到了年紀,按理說我不該說什麼,但是這門不當戶不對的,李家乃是武昌名醫,李家二郎眼見就要拿舉人功名了,而我周家,世代守著一座鍾鼓樓,是比不上人家李家的。之前,你正在辦養濟院的差,我不好多說你什麼?既然成不了,就不要多接觸,惹得一些閑言碎語,須知言語是能殺人的,都是街坊鄰居,將來面子上也不好看,會被人撮脊梁骨的。”

“這樣的事情,我周家是不能做的。”

“而今看來,李先生也是這個意思。”

“你今後也是大人了,需要細細思量。不要做錯一件事情,不僅僅誤了人家一生,也耽擱周家幾代人的厚道名聲。”

周夢臣聽了,好一陣子才說知道了。

如果說他內心之中一定對李家姑娘有什麼的話,更多是欣賞。

在這個在家從夫,出嫁從夫的時代之中,很少有女孩子說,我要做什麼。她們的一生,都已經被父親,兄長,丈夫給支配完了。哪里留一絲喘息之機給自己。

而三觀不同,無法對話。

周夢臣也被周母拎著相親幾次。

不要以為古代都是盲婚啞嫁,那都是達官顯貴,只需家世對得上,人如何不需要多在意。但是對于底層百姓來說,很少有女子真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宋代市井之中,就要相看的規矩,只是不好直說,都是讓男女遠遠的看看而已。

周夢臣對個時代的女子,實在是難以有什麼興趣,順從倒是順從了,倒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肉體,而且長得也不漂亮。

的確,比起後世在各種化學制劑之中醃制的,各種濾鏡打光之下渲染的美女,古代的純天然女子,就差些意思了。

只是被母親如此說出來,周夢臣還是有些不舒服。

更加不舒服的是他未來一成不變的人生。

是的,這個九品陰陽官乃是周夢臣的祖業。也是因為這個官

職,周家十幾代在武昌城中,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只是周夢臣這一輩子豈願意如此?

他不願意。

任何一個現代人都不願意的。

自然也包括了周夢臣。